(原创)长篇小说《伶俐的心灯》连载

第七十九章,花小红被威胁

花小红从那次被金富打断腿后金富便不见人了,留下她一个人躺炕上孤零零的,没人照顾,要不是何大头两口子来看她,她娘还不知道自己的闺女遭了天大的罪,在生气、懊恼、后悔了一番后老人急急的杀了只鸡捎着去了喝家庄。
一进门便看到闺女的惨样,披头散发遍体遴伤,腿还疼的不敢动弹。小红她娘老泪纵横:“你说我真是糊涂呀!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主?俺真是后悔呀!悔呀!”
小红娘含着眼泪伺候闺女,给她做鸡汤吃鸡肉,小红在娘的照顾下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腿虽然还是疼但能坐起来了。
这天小红坐在炕桌前吃着鸡喝着鸡汤:“今天这鸡呀肉有点老,应该是咱家那只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吧?娘,你把咱家下蛋的鸡都杀了?娘你杀了鸡咱就没有蛋了呀!娘你别再杀下蛋的母鸡了,娘我不吃鸡肉了,我好了。”
“没有蛋我这有啊,我有俩呢,呦呵?我不在家这小日子过的,也太滋润了吧?”
金富一步挎进来,接上了小红的话茬,小红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干嘛?还不死在外头?滚!”
金富斜溜着眼瞪着小红:“这是我的家,你弄明白了,我的家我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这些日子我不在家你还吃开独食了,”金富死皮赖脸说着抓起桌上的鸡肉就吃。
她丈母娘从外边进来,对着金富连打带踢,嘴里又喊又骂:“你个没人性的东西,打了俺闺女,连她补身子的鸡你也抢着吃,俺闺女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畜牲!”
娘儿俩在一旁抱头痛哭,金富在一旁吃鸡,你哭你的我吃我的,吃饱后嘴唇一抹才想起回家的任务来。
他把丈母娘推出屋外:“你你你出去,别在这碍事!”
然后“砰”的把门关上,爬上炕便把小红扒了个精光,小红在他身下哭喊:“金富你别这样,我疼啊!唉呦我的腿……不敢动弹……金富你走开呀!”
金富不管花小红的死活,他只是发泄着他的兽性,他大喘着粗气,身子一耸一耸,像队里推小车的男人们的动作,使着劲的往前拱,花小红疼的鬼哭狼嚎,金富越发来了兴致,好像花小红的哭嚎给他增加了无限的乐趣,他更加肆无忌惮,自己的物件硬得像根铁棍。金富兴致勃勃的伸手拍打花小红的光溜溜的屁股,拍完了屁股抓着前胸的两大坨肉,感觉不解馋,便附下脑袋,在花小红的两大坨软乎乎的肉上啃食,乳头差点被咬下来,金富嘴角渗出了鲜血,又在乳房两边印下数不清的深深浅浅的压印。
花小红痛苦不堪的摇晃着脑袋,金富掀着花小红的两条腿,花小红感觉自己的腿要被金富给劈开,大腿根处疼痛欲裂,金富淌着油汗,咬着牙气喘吁吁的,动作越发猛烈,花小红继续嘶哑着嗓子,最后竟然舒服的哼哼了起来,她的哭喊变成了呻吟,金富越来越急,喘息声越来越猛烈,随着他的大吼,就听:“咣当”一声炕上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下,金富也趴在花小红身上像死了一般的倒气!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1 10:43:30 +0800 CST  
小红她娘在门外咣当咣当晃门:“金富你个畜牲,她伤还没好哇!你个畜牲!”

金富吃饱了鸡肉,满足了兽欲,便又出了门。
小红娘看闺女实在不好过,就想着让她回娘家算了,不跟金富过了,两个人因结婚比较急,还没来得及登记。既然没登记,小红随时可以离开。就这样,三个月后的一天,小红腿伤彻底好后,她趁着金富在外面逛荡,偷偷溜回了娘家。
这下把金富给惹毛了,他跑到花溪村,身上藏把锋利的刀子,一进门就把刀架到丈母娘的脖子上,小红看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眼看要戳进母亲的脖颈,娘儿俩吓的脸色惨白。
金富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威胁道:“你不跟我了是不?好,信不信我在你娘的脖子上拉一刀?你是不是想看着我给你娘把脑袋拉下来?”
小红的脸像涂了一层金粉,她浑身颤抖着乞求金富:“金富你把刀放下,我这就跟你回去。”
小红跟着金富往回走,路上金富说:你别嫌我心狠,都是你娘儿俩逼的,你好好跟着我过啥毛病没有,如果你再有别的想法,我先把你娘砍了,再把你家亲朋好友砍了,没出五服的全算上,你的命我留着,你可以去案,但在派出所来人之前,我会把我自己砍死。是走是留,你看着办。
花小红彻底傻了眼。
她强忍着把眼泪咽到肚子里。
日子一天天挨,小红再也不敢管金富的闲事,金富无论在外边干什么坏事小红一概不知,比方说金富拿着花花的身子去卖,她也被蒙在鼓里,她倒是很希望金富在外面胡作够了遭天打雷劈,她很希望看到村里有人来报信,说你们家金富在哪里哪里被雷劈死了,你快去看看收个尸吧,她很希望看到金富被烧的焦糊烂臭的尸体。
可一天天过去了,何家庄没有人来,小红从过门两三年了,何家庄没有一个人来串过门,小红也想着去邻居家串个门聊个天,可何家庄人见了她就像躲瘟神,谁也不待见她,小红心里闷的要死,憋的难受,再加上金富三天两头的恐吓,家里什么事都得听金富的,家里有点好吃的都进了金富的肚子,她一口都捞不着,小红还得天天去队里出工,不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红的日子,水深火热。
今天家里终于又来人了,还是上次来过的那俩。
何小兵跟何大生怒火冲天,拳头捏的格格响,俩人到了金富家门口,一人抬起一只脚,不约而同一起用力,把金富家那两扇门板子跺开后就冲了进去。
把个小红在家吓了一跳:“你俩这是咋了?踢俺家破门?踢坏了你俩得赔!”小红看来人不善,暴脾气上来了。
两个人满脸的怒气,一起开口问:“金富呢?金富这个混蛋去哪了?”
小红一听,脾气软了下来,这是金富惹下事了,好吧,就让别人整治他也好,想到这小红一阵窃喜,但表面上装作很无辜地说:“没在家呀,那天你前脚来过,他后脚就走了,到现在没回来。”
小红没撒谎,金富是真没在家,小红恨不得金富在家,很不得这俩人把金富揍一顿,最好打断腿,最好打的金富躺炕上永远爬不起来……
“好哇!这小子跑了,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大生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红莫名其妙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你花的钱是哪来的?你们家董金富,丧尽天良,坏事做绝,竟然找外村的老男人,来欺负庆良家花花嫂子,卖的钱就你们两口子花了是不是?你说,这事金富干过几回?你说!”
小红惊的差点掉了下巴:“什么?俺家金富还做这种事?可是,我真不知道哇!”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金富这孽要作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啊!”
小兵和大生子对小红说:“你也知道他是作孽,这样吧,金富啥时候回来,你告诉我们一声,也算是你积了德了。”

可是,他们一直没有等来金富的消息。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村里人刚开始还见花小红去队里出工,后来连花小红也不见了,两口子从何家庄消失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1 10:45:55 +0800 CST  
第八十章,镜头内的母亲

伶俐情绪不稳,时好时坏,他总是在控制不了的时候,金富的脸就会出现在脸盆里,他就去踢脸盆,狠狠地踢,那个脸盆已瘪的不像样子。
初二开学第一天,伶俐跟志勇背着书包去了新换的教室,吃早饭时,娘又跑出去了,他揪着心牵挂着:“又去哪儿了呢?该不会再受欺负吧?”
他心事重重地上着第一节课,老师讲的什么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他只想着,娘会不会再受欺负?
他开始心焦,焦虑的厉害,第二节课,他就开始紧张起来。
他在凳子上坐不住了,老师正讲着课呢,他忽然站起来,又坐下,心里就像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感到百抓挠心般难受,在老师和同学们惊愕的注视下,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教室,在操场上拼命跑,跑了几圈后他才感到心里好受些,他拖着疲软的身子回了教室。
他累的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着了。
他累极了。
他正睡的昏天黑地,忽听而边“笃笃笃”的声音,他还想呢,这是怎么了?管它呢,太累了,继续睡。
“笃笃笃!笃笃笃!”敲击声继续,他被吵的难受,就眯着眼抬起头,也没看清旁边站着的是谁,他还问:“谁呀这是?别敲了,吵死了。”
那人拉他起来,说道:“何志刚,走,跟我去办公室。”
他半睁着眼睛,被那人拉着,低着头,跟那人进了一个地方。他眯缝着眼,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何志刚好像有点暴燥,他上着课就突然间站起来,然后就是往教室外跑,在操场上乱窜,你说他这是什么情况?”
另外一个人说:“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
“不知道啊!好像听说他有个神志不是很清醒的母亲,家里异常困难,他还得做家务,还得去队里干活,还得照顾他母亲,也许是压力太大了他有点承受不了,这孩子是年龄太小,可他承受的又太多,常人都难以忍受,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那人又说:“你说,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伶俐清了清脑子,听见好像是班主任的声音:“先让他在学校观察观察吧,如果他好些了,更好,如果他严重了,到时咱们再说,好不好?”
伶俐听完他们的对话,然后就是班主任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回了教室。
伶俐这次没有了困意,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把半闭的眼睛睁开了。
班主任王老师告诉他:“何志刚,好好回去上课,以后,不要在课堂上乱跑了,知道不?如果你继续那样子,你就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了,听明白了吗?”
伶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频频点着头:“知道了,老师。”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2 11:54:18 +0800 CST  
那天开始,伶俐再上课,他还是感觉心里一阵阵发热,热的他真想把胸膛撕开道口子,然后放到凉水里才算舒服,他还想跑出去,可他想起班主任的话,他极力的忍着,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他就从课桌上忽然站起来,再坐下,如此反复。
班主任把他调到了最后边一排课桌,在最角落安排了一个位置。他上课再站起来时,就不会影响到别的同学上课。伶俐在课堂上担心着他的母亲,他又开始了焦虑。
这天的英语课上。英语老师杜老师刚刚念完一段句子,伶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实在忍不住了。那股火,辣辣的,像要把他给烧焦,他两只手抓挠着胸脯子,杜老师也习惯了他的举动,继续读着句子。伶抓挠了一阵胸脯,他站了起来。
初二教室的后窗外就是田野。初冬的田野里,一片焦土的黄色,冬小麦那可怜的墨绿色蔫蔫的躺在一行行垅沟里,北风吹的光秃秃的干树枝四处乱晃,伶俐转过头,望向了玻璃窗外。他感到舒服多了。他看着四四方方的玻璃,外面就像个四方镜头,镜头里,那片干枯的野草,苍凉无比。伶俐忽见那四方境头里面多了一个蠕动的东西,那东西由远及近,他才看清,是一个人的样子,那人在田野里奔跑。
越跑越近了。
那人身上的破棉袄脏的看不出颜色,而下身穿的棉裤却只是半截,衣衫凌乱,脚上根本就没穿鞋,是光着脚的。
伶俐看清了,不是自己的母亲还会是谁?
他心里又升腾起一股难受的火:“娘啊娘,你的棉鞋又跑丟了,娘啊娘,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嘛?回家吧娘,回去吧!”
他站在教室里,眼望着镜头,强忍着心里的那股窜上来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什么滋味的气流,那气流在心里窜来窜去,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着自己!
他想坐下来,可他思维管不了行为,他还是站着,还是看着。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2 11:56:29 +0800 CST  
第八十一章 ,狂怒的伶俐

突然间,镜头里变了模样,伶俐看的清清楚楚,镜头里多了个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那男人正跟在花花后面,他伸手拽花花的衣服,然后,花花被他拉住,不再奔跑,却被那男人拉入一道深沟,而那道深沟的豁口却正好对着学校,对着伶俐上课的,初二的窗口。
伶仃看到那人在沟里死命扒着母亲的衣裳,破棉袄被撕扯开,棉裤被拉下来,那人趴了上去。
一股热血蹭的窜上了脑门子,伶俐突然间发出一声大吼:“你他娘的住手!畜牲!”
同学们被他吓了一跳,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何志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教室,从旁边的学校院墙爬出去,向田野里奔去。
他像疯了一样,拼命跑向那条耻辱的深沟,他张着胳膊,在刺骨的寒风中大喊:“你个混蛋,你放开俺娘,混蛋!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
杜老师和同学们都跟着跑出教室,杜老师还叫着:“何志刚,回来,你爬墙太危险了。”
她怎么会知道伶俐看到了什么?
她如果看见了,也会火冒三丈。
她叫过班里的几个高个子的男同学,让他们爬墙去看看。
何志平和李焕林首当其冲,他俩迅速翻过墙头,跑向旷野。
他们看到伶俐拼了命地在田野里狂奔,他俩还莫名其妙:“何志刚这是咋了?难道真的犯神经病了?不行,得跟上他,免得出危险!”
俩同学跟在伶俐后面累的气喘吁吁。
那流氓正在花花身上干着坏事呢,忽听旷野里有人大喊大叫:“我要杀了你!混蛋!畜牲!畜牲!混……蛋!”
他还想着,这大冬天的,还有人出来管这闲事?再说了,就这个傻娘们儿,谁还管她死活?他娘的!
他悻悻地提上裤子,才看清像疯狂的野兽般嚎叫的伶俐,他吓了一跳:还真碰上较真的了,不行,得赶紧跑,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提着棉裤腰带,急急忙忙地往沟沿上爬,情急之下一个趔趄,他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手里的裤腰带没来得及系,就被迫松开了,然后是他宽大的棉裤腰一下子就褪到了脚后跟,他赤裸着下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急的他连忙弯腰寻着裤腰带。
伶俐赶到时,正好看到他白白的屁股像个猪腚撅撅着,就差个摇摆的猪尾巴了,伶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冲上前,张开嘴,拼尽了全力向着那个猪后腚样的屁股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3 13:31:44 +0800 CST  
倾刻间,嫣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伶俐从咬上就没打算松开口,他使劲儿地咬着!
那人棉裤还没提上,就被人在后腚上咬着不撒,他慌忙回过头,抱着伶俐的脑袋,就往外推,他想让伶俐赶快松口,他好跑路。
伶俐眼珠子通红,他嘴里“呜呜”地低吼着,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牙齿,那股气随着暴发,只见他猛的一用力,头随着一甩,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伶俐嘴角甩出一片鲜血,鲜血飞溅起来,甩了伶俐一脸,伶俐脸上血迹斑斑,口里赫然含着一块红红白白的东西,正淋漓地滴着血。
那人看他松开口了,赶紧提上裤子,结果他伸手一摸,满手都粘乎乎的血,后腚上多了一个茶碗口大的窟窿,正血流不止。
“你他娘的,还敢咬我!”
他火了,伸手就打伶俐!
他回头时,伶俐认出了这个畜牲,那个刀疤脸,河边的刀疤脸,金富领来的。
伶俐嘴里咬着那块肉,脸上血肉模糊,瞪着仇恨的眼光,恨,他恨极了!
正这节骨眼,李焕林跟何志平赶到了。
他俩看到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正恶狠狠的伸巴掌打何志刚,再看何志刚,满嘴鲜血,嘴里还咬着一块肉,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个半大小子一起扑向那个男人,扯着他就是一顿撕打,那刀疤脸看事不好,使劲儿挣脱他俩,提着棉裤,在寒冷的旷野里拼了命地逃窜。
伶俐把嘴里的肉吐到了地下,伸出脚使劲的碾着,一直到那块肉被碾进了黄土,他抹了一把脸,脸上更加狰狞可怖,伶俐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接着他仰起头,向着冬日里湛蓝的天空,发出一阵阵“啊!啊!啊!”地大喊。
他狂怒的叫着!
不知怎么,他心里那股火就是发泄不痛快,他喊够了,又一腚蹲在地下,他看到了沟边的焦土,他伸出手,开始像老鼠挖洞一样,两只手变成了爪子,尖利的爪子。
他拼命地刨挖着眼前的土地,不一会儿,土地被他刨出一个大坑,坑里上下左右,都布满了深深地抓痕。
他终于发泄完了。
伶俐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十个手指也是血肉模糊。他太用力了,手指甲都被他掀了盖,他这才感觉到疼。不止身体疼,心里更痛,他感觉自己每一个汗毛孔,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被哀伤填满,他悲哀地痛苦地颤栗着。
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娘。他说不出的懊恼,说不出的耻辱。
他喘着粗气。
李焕林跟何志平吓呆了,俩人愣愣的看着伶俐发疯般的举动,直到伶俐停了手瘫坐在地上,他俩才惊魂未定的说:“你脸上好多血,何志刚?”
伶俐不说话,瞪着俩血红的眼珠子,只是“呜呜”叫。
俩同学互相看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而伶俐的母亲,此刻正躺在冰凉邦硬的土地上,头发像枯草般蓬乱,身上衣不蔽体。
伶俐冷静下来了。他站起来,拉起母亲,帮母亲提上半截棉裤,然后用裤带把裤腰扎紧了,拽着她的胳膊往家里走。
娘总是穿这一条棉裤,邻居大生婶子和四奶奶都给过她新棉裤,可她就是不穿,反来复去,就认这一条,穿烂了穿短了穿碎了穿脏了她还是舍不得脱掉,伶俐记得,那是爹爹在伶俐四岁那年带他去赶韩石镇大集,卖了一小推车旱烟叶子,爹说娘冬天的那条棉裤被耗子咬碎了,得给她做条新的,趁着卖烟卖了俩钱儿,赶紧的扯布料买棉花,不然,等过了这个大集,钱拿回家,就被派到别的用项,棉裤就做不成了,娘到了冬天没的穿,非挨冻不可。
爹总是事无巨细的操心。
三尺凡士林青布,三尺黑棉里布,几斤棉花,爹把东西买回家,把娘高兴地咧着嘴嘿嘿笑了好几天。娘把棉裤做好,已是秋天,还没到穿棉裤的时候,娘得空就抱着棉裤,仔仔细细的瞅着看着瞧着抚摸着,两只眼睛里焕发着无限的神采,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个时候的娘,整天都是憨憨笑着,嘿嘿笑着,傻傻笑着,可是现在,那个整天憨憨笑的娘哪去了?
伶俐多想念那个时候的娘啊!那个时候的娘是多么幸福和满足。现在想想,花花紧紧抱着的,是老何那无尽的爱呀。

伶俐看到学校里涌出一大堆人,他看到走到最前面的是校长,后面依次跟着杜老师和班主任,他又看到李焕林和何志平跟校长和老师说着什么,他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一张一合,上下两瓣唇在碰来碰去。
他面无表情地拉着母亲的手,花花低垂着脑袋,缩着脖子,抄着两只手,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的抖动着,默默地跟在后面,伶俐听见有人在叫他,他不理,谁叫也不理,只顾着往前走。
大家看着伶俐血肉模糊的脸和的十个手指滴着鲜红的血。
触目惊心。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3 13:33:34 +0800 CST  
@寻找月亮湾 2020-05-02 22:38:58
精彩,学习问候!
-----------------------------
谢谢月亮湾,问好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3 14:10:02 +0800 CST  
第八十二章,光棍时代

大家目送着这娘儿俩渐行渐远。
凭空刮过一阵狂风,倾刻间飞沙走石,师生们被刮的睁不开眼睛,大家拿衣袖捂着脸。
校长说:“大家都回去上课吧!”
伶俐拉着母亲,在狂风中往家的方向走,可是,这么短的距离他走了好久,娘儿俩在一片昏天黑地中,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花花半截棉裤的下边露出的两条小腿,被冻成了猪肝色,枯草般的乱发随着风狂舞,尘土飞扬中,两个人身上了落满了土。
大地陷入了无边的昏暗。
老天爷发怒了。
风止的时候天就快黑了
伶俐吃过晚饭,他躺炕上睡着,只感觉炕上热,他就像热鏊子上的煎饼,翻过来,复过去,他又感到胸口百抓挠心般难受,他躺不住了。
院子里干冷干冷,晴朗的夜空中悬着一轮弯月,四周布满了星星。伶俐披着张老师的棉袄,下身连裤子都没穿,他感觉不到寒冷,反而很是舒服。他脑子清醒了下来。

伶俐坐在院子里自家的磨盘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又想起了爹死的那个夜晚。
那晚,掉下雪沟的如果是自己,被腊条扎穿后背的如果是自己,那么,娘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这个家,也不至于支离破碎。
可每天想这些有什么用?
难道让自己再去死一次吗?
如果自己死了,真的能换回父亲的生命,那么,也无可厚非,可是明明,明明换不回的,不可能的事啊!
他三番两次的亲眼见母亲受辱,自己又毫无办法,况且,自己看不到的状况下呢?母亲就没有受辱过吗?如果说没有,那就是自欺欺人了。村子里,外村,没媳妇儿的老光棍太多了。
有些可恶的恶棍,坏事做绝。他们总说,反正又没有老婆孩子,反正一辈子光棍一条,反正就是一辈子的人了,反正已经断子绝孙。所以,他们看到别人有老婆有孩子就眼热,眼热过后心里就不愤,愤愤不平,凭什么你就能搂着老婆,养着儿子,凭什么我就没有?所有人都在队里挣工分,为什么人家姑娘就看上你?为什么就看不上我?我脸上有疤怎么了?我腿瘸怎么了?我就该打光棍子?你长的好,长的好裤裆里那玩意儿还不是跟咱的一个样?说不定还不如咱的大……
这个心理不平衡的群体,挖绝户坟,跷寡妇门。当然不是所有的光棍都这样,也有一部分是家庭出身不好娶不到媳妇的,有些老实巴交过了头的,说白了就是缺点心眼,有些是父母双亡,要不就是缺爹少娘,等等,各种情况的都有,像金富这种,要不是何大头湖涂,小红她娘湖涂,急着把闺女嫁出去,金富也是标准的光棍,像金富这种类型的光棍子是最不受庄里人待见的,也就是标准的恶棍。
也许有很多原因吧,那个年代盛产光棍,那个年代的女人又特别保守,大部分女人死守着情操,不结婚不奉献,所以女人不管是瞎子哑巴缺胳脖断腿,都有人要,像花花,还是热门,很是抢手,当初老何跟花花相亲的时候四婶子说过,后山村也有人看上了花花,那是千真万确的事。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4 10:16:57 +0800 CST  
所以很多单身男人门,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便起来满村子胡窜,窜着窜着运气好碰上个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捂上嘴巴子拖到草垛旮旯里就强奸,这种事屡见不鲜。其实那时候农村女人最怕的是夏天,夏末时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和玉米田,这些农作物高出人的身体一大截,很多女人在田间小道上走着走着便被拖进青纱帐,被男人们一阵霸王硬上弓后,有的女人回去怕人笑话不敢说,哑巴吃了黄连,因而给很多男人造成一种错觉,觉的女人就是不敢嚷嚷,因而更加肆无忌惮。再后来,村里有些有家室的男人看上了某个女人后也尾随后面拖进青纱帐,结果两人从被强奸到相互喜欢,暗地里做小三,直到男人的老婆发觉,女人才被人家撕破脸抓着头发在大街上撕打,闹的人尽皆知,惹的村里人看光景就像看耍猴……
那个特殊的年代过去后,韩石镇的很多饭店养起了暗娼,很多单身男人有了发泄的渠道,强奸的案子反而少了很多。
但那是以后,就说当时吧,不光是花花,很多缺心眼的女人,尤其是傻姑娘傻媳妇儿被人欺负的事是屡见不鲜,有的人明目张胆地欺负,那是因为傻姑娘或者傻媳妇儿家里根本就没人照顾,要不就是家里人很弱,本身就是受欺凌的主。再就是流浪的女人,连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也是被欺负的对象。
拿到现在来说,就是性侵弱势女人,性侵弱势女人是伤天害理的。
至于花花,金富当时是跟外村的几个光棍这样说的,他说这女人的男人死了,家里就俩不懂事的孩子,很好办的。
所以花花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到污辱。他们哪里想到这个傻女人的儿子性子那么烈呢?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4 10:22:07 +0800 CST  
@百年过客2016 2020-05-04 12:45:16
小说写的很好,文字不是很华丽,内容很深刻,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
谢谢好友临赏点评,中午好!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4 13:05:50 +0800 CST  
第八十三章,伶俐缝棉裤

冬天总是那么漫长,漫长的让人压抑,尤其是缺衣少食的人,身上的破棉袄抵御不了严寒,缩在冰凉的炕席上,冻的打战战,而棉被,露着白花花的棉花爪子,都拖过来,包在身上,还是冷。冻的睡不着,就早起,背上粪筐,胳肢窝底下夹个粪铲,去村中大路上拾粪。
一大早,寒风凛冽中,村中大路上,便出现了几个缩着脖子,夹着破棉袄,嘴里哈着热气的拾粪的人。
伶俐家已没有多少柴火烧了,今年队里分的玉米秸早在前几天就烧完了,还有个小秫秸垛,得节约着点烧,不然,过年都吃不上顿热饭。所以家里除了做饭,烧炕就免了。
每到下午,炕上做完饭后的那点热乎气,到了后半夜就变凉了,花花冻的睡不着,她像那些早起拾粪的人一样,天还蒙蒙亮,就缩着脖子,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一层薄霜的路上。
她头上包块四方格子围巾,棉裤还是不换,伶俐拿出新棉裤,可娘穿上后又脱下来,还是穿那半截,没办法,伶俐趁娘睡觉的时候,把破棉裤藏起来,可娘醒来后就到处找,找不到她就叫:
“伶俐啊?伶俐!我的棉裤来?我棉裤!棉裤……棉裤……”
伶俐实在没辙了。
还是趁娘睡熟了,他坐在油灯下,找出四奶奶给做的新棉裤,把两条裤腿用剪刀“咔嚓”给剪了下来,然后缝到旧棉裤上,他还是个孩子,笨手笨脚地,手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血肉模糊,总算把裤腿连在一块儿了,只是,粗针大线的,针脚间露着白花花的棉絮,还是外缝的。
原谅他吧,已经做的很好了,虽然难看,至少,花花的儿子中用了,她出门再也不会露出半截小腿,被冻的青一块紫一块了。
鞋,娘总是丟鞋子,家里没有娘穿的棉鞋了,伶俐还是趁娘睡觉的空当,把棉靰拉两边拴了绳子,娘早起的时候伶俐就想办法给她系上绳子,绑的紧紧的,靰拉那种草做的棉鞋虽然穿起来比较沉重,但是特别暖和,沉点就沉点吧,总比冻坏了强。
所以花花,包裹的就像个老母鸡,伶俐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冷,任她在外面胡窜多久。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5 12:04:12 +0800 CST  
这个冬天的清晨,整个大地一片白茫茫,树枝上,房顶上,草垛顶,包括头天晚上走过的骡马拉下的一嘟噜一串的圆圆的粪蛋,都被蒙上了一层雪白的霜,就像一堆白面馒头窝在那儿,好看极了。
伶俐也背个粪筐,夹个粪铲,穿一身油渍麻花的棉衣裤,头戴一顶捂着俩耳朵的破棉帽,他冻得缩着肩膀,两手搓着,鼻孔下流着两行清涕,他“呲溜”吸进去,不一会儿又淌出来,他就伸出两个手指捏着鼻子翅膀,身子一斜,“哼哧”一声,鼻涕擤到了路边地下。可过一会儿又钻出来,像两条无休无止的清虫子,伶俐顾不上擤,就拿破棉袄袖子擦,袖子口上瓦亮瓦亮的鼻涕痂,冰凉邦硬。
伶俐嘴里哈着热气,一边拾粪,一边跟着母亲。
这是他想出的一举两得的办法。
太阳从东边地平线冉冉升起,柔和的光芒照耀着白茫茫的霜雪,反射着刺眼的光,没多大一会儿,白色慢慢消失,大地露出了它原来的样子。
黄土地裸露着无奈的荒凉。
但是,有了阳光,伶俐感到一阵温暖。
该吃早饭了。
农村人为了节省,到了冬天不去队里干活的时候,人们大多一天吃两顿饭,第一顿饭是在大约上午十点多吃的。
伶俐已经拾了半筐粪,他看母亲在前面不远处摇晃。正好志勇在家煮熟了一锅地瓜,他出来叫娘和哥哥吃饭。哥俩和他们的母亲,在暖乎乎的阳光下面,往家走着。忽然伶俐看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有个人影一闪,他眼尖,那是刀疤脸,那道丑陋的大疤正好让伶俐看见了,他把筐一扔就往拐角那跑,手里高高的举着粪铲,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撵上他给他一粪铲。
道疤脸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看要追上了,伶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粪铲,那刀疤脸却猛地回过头看是伶俐,脸上的那道疤一阵抽搐,他撒腿就跑。
伶俐撵了一阵,渐渐的撵不上他,他从地下捡块石头,朝着刀疤脸跑的方向就扔了过去。
他眼珠子又开始了变红,心里的那股火,那股气流又开始了乱窜,他大吼:“你个畜生!畜牲!”
正好在小兵家附近,小兵正在外面上茅房,他听见伶俐的嘶吼,不是人声,他屎还没拉完,就提上裤子,迅速跑出茅房,他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问伶俐:“你快说,那畜牲在哪?在哪?”
伶俐大喊着:“他跑了!跑了!”
小兵四下里瞅瞅,还真没看到人,他气的跺着脚:“他娘的,这畜牲,别让我逮着,逮着非揍他个半死不可!”
然后抱着肚子又跑进了茅房。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5 12:06:36 +0800 CST  
第八十四章,何小花回来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流淌,又到了夏天了。
花花还是衣不蔽体,有时候,腿上还粘满了鲜血,那鲜血她又不知道洗,到最后就干在腿上,变成了干巴巴的暗红色。大生子媳妇儿王慧芬只要碰见她腿上有血,就把她领回家,给她相应的妇女用品,可最近一段时间,王慧芬回娘家照顾生病的老母亲,她顾不上了。四奶奶隔三差五过来趟,有时候送点稀罕的吃的,可她也身体不好,经常丢三落四,还不记事,她也老忘记花花来例假的日子。
这天王慧芬追在花花后面,她一个劲儿地叫:嫂子,嫂子!可花花跑的飞快。腿上鲜血淋漓。王慧芬气喘吁吁地追她到了河边,只见花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王慧芬弯着腰捂着肚子喘着气说:“嫂子,来例假不能下水啊,你快上来啊!”
可是花花,她怎么会听见别人好心的呼唤?
她累的坐在旁边的芦苇丛中,看伶俐追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呆呆地看着水中那一圈圈波纹,花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只见花花从另外一边上了岸,两个人追了过去。
岸边的芦苇有一人高,阻拦着他俩的视线,当他们快赶到的时候,他们突然间看见有两三个人正在岸边的草地上扒着花花的衣裳。
那几个外村的老光棍。
伶俐又看到了刀疤脸,还有独眼龙……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6 13:29:59 +0800 CST  
伶俐胸腔的那股怒气又涌了上来,那股气流在血液中汹涌着,动脉血管被涨的一鼓一鼓,他扒开芦苇,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刀疤脸和独眼龙这两个光棍子实在是饥渴难耐,他不止一次地跑到何家庄,偷偷跟着花花,知道了她的生活规律,这才在河边堵住了她。
他们急不可耐的拉扯着花花的衣裳,花花刚从水里上来,她浑身湿漉漉,腿上的鲜血顺着淌下一道沟,她使劲儿挣脱他们,开始在河边奔跑。
这帮畜牲不顾花花生理期,三个人在河边去追花花这个可怜的傻女人。
她没跑几步便被追上,几个人又开始扒她的衣裳,衣裳湿漉漉的,不好脱,他们拼命撕扯。而花花,可能是生理期的原因,她肚子疼的厉害,嘴里不住地尖叫着“疼啊!疼啊!庆良啊!俺疼死啦!俺跑不动啦!你起来!你走开呀!伶俐!伶俐!你在哪呀!伶俐啊……”
三个人还是拉扯她,想把她摁地下,她不知哪来的蛮力,拼了命地抵抗!
人性在这儿喂了狗了。
伶俐就近捡了块巴掌大的鹅卵石,他这次把胸口里的那股怒气都集中在手里的那块石头上面,他握着石头,紧咬着牙,手上的关节“嘠嘠”响。
他从芦苇丛里窜出来,趁那几个人不注意,把手里的石头向其中一个人脑袋上狠狠地砸下去。那人“嗷”地一声捂着脑袋趴在地上
其余两个人上来就抓住伶俐,一个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扇的伶俐眼冒金星,另外一个抬起脚就把他往河里揣。
王慧芬跟着跑进来,看他们在打伶俐,而花花在一旁衣衫凌乱,她愤怒的大叫:“你们这帮没人性的畜牲,太欺负人了!来人啊!快来人哪!谁在河沿边?能不能听见?快来人救命啊!”
王慧芬拼命地叫着!
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周围响起了锨,撅,二齿子那叮当的声响,然后就听有人说:“在哪呢?在哪喊救命?这儿,快快快,是伶俐娘儿俩!”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只看见小兵媳妇儿,还有花花和伶俐,没看见其余的人!
“跑了!”小兵媳妇儿沮丧地说。
人们看着茂盛的芦苇,河边茂密的树林子,遗憾地骂着,他娘的逮到他们就砸死!
王慧芬赶紧给花花穿上衣裳,把妇女用品也给她穿上,领她到河里又洗了洗腿。
今天的花花特别沉默,她不再说“俺家庆良回来了”。
她洗完后,跟着伶俐和小兵媳妇儿往家走,走着走着她突然间大叫一声:“伶俐啊!……伶俐啊!”
伶俐只觉得一哆嗦。
母亲一叫唤,他就一哆嗦,感觉脑子就像炸裂开来,他抱着脑袋,就像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他脑仁疼的厉害。他不知道娘今天是怎么了。那句“俺家庆良回来了”的老话,她不说了,而是变成另外一句:“伶俐啊!”声音尖利,再嚎叫,已变的嘶哑,花花大张着嘴,好像那嘴是口无底的黑洞,洞里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嚎叫。
好像伶俐不在她旁边,而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只有大声呼叫伶俐才会回来。也许是花花潜意识的呼唤,她被人欺负时,潜意识里,自己的儿子会救她,她才叫着儿子的名字。
也许她的呼叫是一种发泄,她叫完心里舒坦多了,可伶俐不舒坦了。
从那后,花花新添了一个毛病,就是有事没事的大声叫着伶俐的名字,有时候伶俐就在她身边,她还是叫。她的叫声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有时候一大早,伶俐背着粪筐跟娘出去,娘就在大街上凄厉地的大声喊叫:“伶俐啊……!”村子里人就当她是块表,都照着她的叫声起床。可伶俐,越来越受不了母亲的时而尖利时而嘶哑的吼叫,他只要一听见娘那声“伶俐啊!”他就头皮发紧,发麻,每一个汗毛孔都炸开,根根汗毛倒竖着,他紧张地要命,又感觉浑身痒痒,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那些虫子在他的心里,肝里,肺里,胃里乱窜,它们无孔不入,噬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所有的五脏六腑,全部被虫子吃掉,只剩下一具空壳。最后,只剩下脑袋里的那包脑浆,但也很快被吞噬,伶俐抱着脑袋,蹲下身子,可还是痒,万箭穿心般的痒,噬骨挠心的痒,他又站起来,拼了命的跑到旷野里,在裸露的黄土地上狂奔!
村里人迎面碰上狂奔的伶俐,就叫他:“伶俐,你这是要去哪?”
伶俐不回答,闪电般的呼啸而过,留下问他的那人在风中零乱了一回儿,然后摇了摇头:“这孩子,恐怕是犯了神经病了,唉!真愁人,摊上个娘是那个样子,这孩子再跟他娘一样,这个家不就完了嘛!这家人,上辈子这是作了什么孽?”

他狂跑了好大一阵子,身上那股痒才慢慢散去,他也精疲力尽,然后拖着无力的双腿回到家中,爬到炕上倒头便睡。
连姥姥来了他都顾不上接待。
姥姥在堂屋里叫他:“伶俐,你出去干什么了?怎么累成那样啊?”
伶俐趴炕上打开了呼噜。
姥姥叫过一旁的小花,说:“小花呀,以后你就不用在姥姥家呆了,这是你的家,你要学着做饭喂猪,照顾你娘,你大哥哥也这个样子了,你就得多上上心,孩子,你得吃苦了,没办法,这是你的命啊!你就认了吧!”
十一岁的小花穿着姥姥给做的小花袄,虽然很旧,但是很干净,头上扎两个羊角辫,梳的一丝不苟,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的小花一个劲儿点头。

从爹死后,她就一直住在姥姥家,姥姥就教她干活,她洗衣服做饭喂猪喂鸡,姥姥说:“我把你养到中用了,你就回家,帮着家里,照顾你娘。姥姥年纪大了,顾不过来了,你就多受累吧,孩子。”
姥姥经常说这话,说着说着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花已经习惯了姥姥的叨叨,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她对姥姥说:“我能干,姥姥你回去就行,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好了。”
姥姥跟姥爷,解开拴在门口树上的毛驴地排车,年迈的姥爷和姥姥好不容易扒着车帮爬上去坐好,姥姥喘着粗气,叮嘱站在门口的小花:“小花呀,姥姥走了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照顾家呀!”
小花看着驴车渐渐远去,大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6 13:32:26 +0800 CST  
@百年过客2016 2020-05-06 14:07:04
写的好。
-----------------------------
谢谢点评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6 14:57:27 +0800 CST  
第八十五章,小花的当家时代

1982年,包干到户的何家庄总算吃饱饭了,小麦追加了化肥,产量提上去了,人们再也不用为口吃的而心焦,树上的叶子也不再担心被饿极了的人们无情得摧残,树冠完完整整,枝繁叶茂。人们迎来了一个生机勃勃、草木葱茏、粮草丰盈的何家庄。
过了寒食后,天气转暖了,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正艳,淡粉的花瓣一嘟噜一串的挂着,春天明媚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春天总是让人感到慵懒,总是想睡觉。
何小花坐在炕上拿把剪刀拆着伶俐的那件破棉袄。
她穿着一件红花棉布做的夹袄,头上扎着俩羊角小辫,一边一个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乱发,清秀的脸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
她熟练地操着剪刀,那样子很像个缝韧的老手。
从老何死后,六岁的她带到了被姥姥家。当时家里乱糟糟的,谁也顾不上谁,母亲花花到处乱窜,姥姥也曾想过把母亲带回花溪村,还有的人直接出主意,说把花花再找个人家嫁了吧,这样好有个人照顾她,不然她拖着仨孩子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也不是没有道理。
出主意的人很快给花花找了主,还是后山村的那个老光棍,可是花花根本不去,花花就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了何家庄,在何家庄到处乱窜,谁叫也不理,她娘跟在她屁股后头喊她:“花儿,花儿呀,跟娘回家,回花溪村,回家有好吃的……”花花瞪着俩大眼珠子瞅着自己的老娘:“嘿嘿,回家?庆良回来了?庆良在家等着我?嘿嘿,回家……”花花一口气跑回家,把她老娘甩后边累的气喘吁吁:“花儿呀,你慢点,等等我……”
等花花的老娘喘着粗气赶回老何家的时候,见花花正满屋子乱窜,这屋窜了那屋窜,然后再跑到院子里,嘴里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庆良,庆良你在哪呢?你不是回来了吗?你别藏猫了,出来吧,庆良啊!”
花花到处找不到老何便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叫喊着:“庆良啊……你骗我,你说你要回来的……”
花她娘赶上前流着眼泪说:“花儿呀,别找了,庆良早就不在了,咱不找了,咱回花溪村,娘再给你找个男人,花花,咱走吧……”
花花突然闭了嘴,两眼定定地瞅着自己的老娘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庆良不在了?不在是去哪了?啊?你说,是不是你把俺家庆良藏起来了?是不是?”
花花瞪着恶狠狠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的老娘,好像她不是生她,又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的母亲,而是不公戴天的仇人。
花她娘老泪纵横,自己一辈子就只生养了这么个闺女,虽然缺点什么,但也是自己手心里的宝,从小没屈着她呀。可如今,她竟然不认得自己了,花花不认娘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7 16:56:36 +0800 CST  
第八十六章,伶俐哭坟


伶俐从那次娘在河边被三个人围攻后,脑子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他总想着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上不了学了,他在课桌上坐不住了,他听不见老师讲什么,他只要一坐到教室里打开课本,课本里便出现那几个男人扒着母亲的裤子,母亲的裤子上鲜血淋漓,伶俐的脑袋开始了疼痛。老师在课堂上捏着粉笔头挥着胳膊讲课,伶俐却看到的是那几个人挥舞着拳头,拳头向着自己的脑袋飞过来,伶俐“啊!”的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冲出教室。
老师和同学们看着何志刚无可奈何的面面相觑,然后继续上课。
渐渐的,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忍受不了何志刚同学的所作所为,每天每天,何志刚只要一踏进教室,有的老师就浑身哆嗦,叫何志刚愁得,何志刚你还来上课干嘛?反正你也听不进去,你也学不进去了,你快别来了,别来上学了。很多老师则夹着课本在进入教室的前一刻就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何志刚没来上课,但愿何志刚不在课堂上,但愿……刚祈祷完毕,一步挎上讲台,便赫然看到何志刚正坐在他的课桌后边两眼呆呆地看着老师。
伶俐是看着老师,但他的思想游离了出去,每天每天胡思乱想,不是想那几个男人,就是想自家那盏灯,伶俐总想着把那几个男人弄死或者弄残,尤其是那个刀疤脸,他真想把刀疤脸弄死,但当他脑子里一有那个想法,那盏灯便出现,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就在他脑子里萦绕,父亲的话也在他脑子里萦绕,父亲说要他与人为善,好,他可以与人为善,父亲说让他控制脾气,好,他控制。父亲说即便是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也要控制,伶俐没有被人骑到脖子上,但是母亲,自己亲眼目睹母亲被人明目张胆的摧残,任人宰割、任人践踏、任人凌辱……爹……这算不算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算不算?爹……
想着想着伶俐便一阵崩溃,他又坐不住了……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9 10:26:45 +0800 CST  
考试的时候伶俐无心答卷,会的不会的都没做,他瞅着卷子上一道道题,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要不我去死?我死了把爹换回来,让爹照顾娘,对,这是个办法,可是,我死后去哪里找爹?对,爹在咱庄坟地里埋着,我找找去。
伶俐匆匆交了白卷,便在监考老师和同学们的注目礼下走出教室,来到了何家庄的坟地。
老何实在不愿看到伶俐这个样子,他死后,最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伶俐变成了这个样子,一阵湖涂一阵明白,颓废、混沌、焦躁、愤怒,可他又阻止不了伶俐变成这个样子,老何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人凌辱,花花跟他缘份已尽,他管不了人间的事,即便是刀疤脸等人,做下的恶行也是有他的业报,不是他老何管的了的。
伶俐站在老何的坟前,泪珠子像一颗颗黄豆吧嗒吧嗒掉到老何的坟头上,伶俐哭着喊着:“爹……爹……爹……”
他喊干了喉咙,哭哑了嗓子,却得不到一点回应,伶俐趴上老何的坟头,两手扒土,他拼命扒,伶俐哭喊着:“爹,怎样才算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啊?爹……”
哭着哭着伶俐突然明白,爹死的时候说过,即便是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也要忍,他知道找爹没用,他心里堵的慌,他难受!难受极了。
伶俐一直在爹的坟前呆到很晚,天黑透了,坟地的草丛里响起了虫儿动听的歌声,有浅唱,有低吟,此起彼伏,节奏有快的有慢的有高有低,多么美妙的草丛音乐会。伶俐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想起跟爹一起捉虫子的夜晚。
傍晚的时候,知了龟便从洞里爬出来,爬到树上,在树干四周趴着,然后一点一点往树稍顶上爬去,它们会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爬到树干的高处,然后在第二天天亮前把身上的旧皮脱落下来变成一只蝉儿。爹爹最喜欢在傍晚捉知了龟,因为那样的知了龟有肉,比较好吃,爹得每次都是围着一棵树转两圈,便在树干上捉几只下来,要不就是在树下的地里找洞洞,找到一个洞口,爹爹便用小树枝一挑,洞口裂开,洞洞里便露出两只黑亮黑亮的眼睛,爹伸指头一抠,那知了便落在爹的手里,四肢乱动,作着垂死的挣扎。而伶俐却喜欢粘知了,粘知了,要不是粘知了,自己家的驴也不会被金富偷走……金富金富你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找到你,我把你凌迟碎刮……
伶俐想着想着,刚刚平复的心又狂躁起来。
一只蟋蟀跳出草丛,跳到伶俐的手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得唱着歌……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9 10:27:12 +0800 CST  
@野有蔓草蓁蓁生 2020-05-07 16:56:36
第八十五章,小花的当家时代
1982年,包干到户的何家庄总算吃饱饭了,小麦追加了化肥,产量提上去了,人们再也不用为口吃的而心焦,树上的叶子也不再担心被饿极了的人们无情得摧残,树冠完完整整,枝繁叶茂。人们迎来了一个生机勃勃、草木葱茏、粮草丰盈的何家庄。
过了寒食后,天气转暖了,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正艳,淡粉的花瓣一嘟噜一串的挂着,春天明媚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春天总是让人感到慵懒,总是想睡......
-----------------------------
第八十五章,小花的当家时代

1982年,包干到户的何家庄总算吃饱饭了,小麦追加了化肥,产量提上去了,人们再也不用为口吃的而心焦,树上的叶子也不再担心被饿极了的人们无情得摧残,树冠完完整整,枝繁叶茂。人们迎来了一个生机勃勃、草木葱茏、粮草丰盈的何家庄。
过了寒食后,天气转暖了,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正艳,淡粉的花瓣一嘟噜一串的挂着,春天明媚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春天总是让人感到慵懒,总是想睡觉。
何小花坐在炕上拿把剪刀拆着伶俐的那件破棉袄。
她穿着一件红花棉布做的夹袄,头上扎着俩羊角小辫,一边一个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乱发,清秀的脸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
她熟练地操着剪刀,那样子很像个缝韧的老手。
从老何死后,六岁的她带到了被姥姥家。当时家里乱糟糟的,谁也顾不上谁,母亲花花到处乱窜,姥姥也曾想过把母亲带回花溪村,还有的人直接出主意,说把花花再找个人家嫁了吧,这样好有个人照顾她,不然她拖着仨孩子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也不是没有道理。
出主意的人很快给花花找了主,还是后山村的那个老光棍,可是花花根本不去,花花就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了何家庄,在何家庄到处乱窜,谁叫也不理,她娘跟在她屁股后头喊她:“花儿,花儿呀,跟娘回家,回花溪村,回家有好吃的……”花花瞪着俩大眼珠子瞅着自己的老娘:“嘿嘿,回家?庆良回来了?庆良在家等着我?嘿嘿,回家……”花花一口气跑回家,把她老娘甩后边累的气喘吁吁:“花儿呀,你慢点,等等我……”
等花花的老娘喘着粗气赶回老何家的时候,见花花正满屋子乱窜,这屋窜了那屋窜,然后再跑到院子里,嘴里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庆良,庆良你在哪呢?你不是回来了吗?你别藏猫了,出来吧,庆良啊!”
花花到处找不到老何便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叫喊着:“庆良啊……你骗我,你说你要回来的……”
花她娘赶上前流着眼泪说:“花儿呀,别找了,庆良早就不在了,咱不找了,咱回花溪村,娘再给你找个男人,花花,咱走吧……”
花花突然闭了嘴,两眼定定地瞅着自己的老娘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庆良不在了?不在是去哪了?啊?你说,是不是你把俺家庆良藏起来了?是不是?”
花花瞪着恶狠狠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的老娘,好像她不是生她,又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的母亲,而是不公戴天的仇人。
花她娘老泪纵横,自己一辈子就只生养了这么个闺女,虽然缺点什么,但也是自己手心里的宝,从小没屈着她呀。可如今,她竟然不认得自己了,花花不认娘了……
花花不走,谁也没办法,花她娘看了看,八岁的伶俐,正躺在大队卫生室里半死不活,七岁的志勇照顾花花很是吃力,六岁的小花就撇着没人管。罢!罢!罢!老人一寻思,带小花走吧,怎么说给花花减轻负担,给志勇减点负担。
六岁的小花在姥姥家开始了她特殊的生活。
姥姥没送她上学,而是在家教她干活,家务,缝韧一样不落,花花一到姥姥家就先学的做饭,贴饼子够不到锅底,她脚踩着马扎站在锅沿边,小手捏着做好的玉米面,两手掌对着捏扁,然后“叭叽”一声,饼子稳稳当当贴在了锅底。然后灶坑里再填一把柴。
小花是有能耐的,天生的能耐,很多事情姥姥一点就透,教起来根本不费劲,无论家里的地里的活儿,她没有不会的,并且做的相当好。她还很爱干净,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慢慢的,她不但能自理,还能照顾姥爷姥姥。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夸她聪明能干。
也许命运给她的就是聪明能干,天无绝人之路,苍天没有绝了老何家,没有把何家逼入绝境,上苍给了老何一个花花,同样又给了他一个小花,上天给了小花近乎完美的人格,却又给了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她要撑起这个家,她必须撑起这个家,十一岁的何小花,在家里不只是做家务缝衣服,还要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手里攥着全部家当,买化肥,买种子,买农药……
改革开放了,包干到户了,何家庄大队改成了何家庄村委会,家家户户分了土地,队里还分了农具。伶俐家分了一把磨平了的铁锨,一把磨秃了的撅头,还有一把半拉的锄头。小花跟志勇抗着这三样农具去到韩石镇大集上找铁匠给重新回炉,打造了三样顶呱呱的家伙什,小推车轮子也磨平了,内胎还经常爆胎,里带外带都得换。志勇光知道推着用,破了带就找人补,破了就找人补,把个里带补的千疮百孔他也不管,小花又去韩石镇,把小推车整个里带外带全部换掉。
十一岁的何小花,事无巨细地操着心,从脸上看,是跟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淡定和从容,是跟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
这件张老师给的棉袄都穿了好几个冬天了,这还是前年四奶奶给拆开重做了一次,伶俐冬天时就天天穿着。他跟着娘早起拾粪,经常冻的流鼻涕,那鼻涕像两跟面条,“出溜”淌出来,流到上嘴唇边,然后他再“吸溜”一声吸回去,但大多数是吸不回去的,他就用棉袄的袖子擦,把两根袖子的袖口处擦的铮明瓦亮,鼻涕积的多了,就变的硬邦邦。
时间久了,鼻涕在袖口处变的冰凉,他再抬胳膊擦时,便被冰的不舒服,鼻尖通红,鼻子下也红通通,他就下意识的不再用袖口,而是用手把鼻涕擤出来,甩出去老远,然后手上残留的鼻涕就抹在了棉袄的前胸,前胸也变的冰凉邦硬,铮命瓦亮。
小花拿剪刀拆袖口,可袖口的缝线也硬的像铁,她拆不动,急得她把剪刀一扔,随手翻着哥哥的棉袄,却在里面的线缝缝里捉出了好多虱子。
她开始浑身痒痒起来,然后她也脱下自己的红花夹袄,翻出里子在缝隙里寻找着。
果然,被她捉了好几个。
俗话说:“穷招虱子富招贼。”村子里从队里解散包干到户后,村民们生活有了很大改善,大家添置新衣服的多了,换洗的勤了,虱子也几乎绝迹。只有少数条件不好的家庭里还养着那玩意儿,后来村子里不知是谁,去韩石镇买回来一种白色的像小学生的像皮一样的药块儿,抹上后虱子便消失不见。
小花捉着捉着,发现越捉越多,她转了转眼珠子,把棉袄一放,她下了炕。
她推开大生家大门,大生家婶子李桂兰也在家拆棉袄片子,她看小花进来,就问:“”花呀,你棉袄拆完了没有啊?拆好了,你去河边洗干净,到时候拿过来我给做。”
小花苦着脸说:“婶子,俺哥的棉袄袖子和前怀都抹上的鼻子,太硬了,拆不动啊,婶子,俺哥棉袄上净虱子,你家有没有药啊?”
大生媳妇儿下炕后在屋里翻动了一会儿,找出一块白色的药块儿,她嘱咐小花:“这药你抹上,衣裳缝里要抹遍,头发上也抹匀和了。”
她想了想说:“你过来,我看看,头发上有没有?”
小花把撅着的辫子解开,大生家婶子扒拉开她头发,结果她抓了几个。
她拿过药块儿,在小花头发上抹来抹去,她又脱下小花的衣裳,给她里外的抹了个遍,最后,干脆,她把自己弄了个服务上门,跟着小花去了她家。
大生家婶子帮着小花,把炕头上的被子、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抹了一遍药,抹完之后又仔细翻找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便留下一块药块儿走了。
小花随手把那块白色的药块儿放在自家的窗台上。

花花从外面逛荡回来,被小花拉着破衣裳袖子,拉到井台边,打了盆水,又去锅里舀了半盆热水,兑在一起。她把娘的头发摁到水里,哄着母亲:“娘,咱洗洗头,洗头可舒服了,娘,你头上痒痒不?痒痒的话咱洗洗就不痒了,我给你洗,你可得听话啊?”
花花乖乖的,她嘴里还嘟囔着:“痒痒,俺痒痒,呵呵哈哈!痒痒……”
洗干净后,她给母亲把掺杂着好多白发的乱蓬蓬的头发给剪短了,还抹了点药,白色灭虱药还剩一大块,小花又随手放到窗台上。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9 10:38:13 +0800 CST  
第八十六章,伶俐哭坟


伶俐从那次娘在河边被三个人围攻后,脑子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他总想着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上不了学了,他在课桌上坐不住了,他听不见老师讲什么,他只要一坐到教室里打开课本,课本里便出现那几个男人扒着母亲的裤子,母亲的裤子上鲜血淋漓,伶俐的脑袋开始了疼痛。老师在课堂上捏着粉笔头挥着胳膊讲课,伶俐却看到的是那几个人挥舞着拳头,拳头向着自己的脑袋飞过来,伶俐“啊!”的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冲出教室。
老师和同学们看着何志刚无可奈何的面面相觑,然后继续上课。
渐渐的,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忍受不了何志刚同学的所作所为,每天每天,何志刚只要一踏进教室,有的老师就浑身哆嗦,叫何志刚愁得,何志刚你还来上课干嘛?反正你也听不进去,你也学不进去了,你快别来了,别来上学了。很多老师则夹着课本在进入教室的前一刻就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何志刚没来上课,但愿何志刚不在课堂上,但愿……刚祈祷完毕,一步挎上讲台,便赫然看到何志刚正坐在他的课桌后边两眼呆呆地看着老师。
伶俐是看着老师,但他的思想游离了出去,每天每天胡思乱想,不是想那几个男人,就是想自家那盏灯,伶俐总想着把那几个男人弄死或者弄残,尤其是那个刀疤脸,他真想把刀疤脸弄死,但当他脑子里一有那个想法,那盏灯便出现,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就在他脑子里萦绕,父亲的话也在他脑子里萦绕,父亲说要他与人为善,好,他可以与人为善,父亲说让他控制脾气,好,他控制。父亲说即便是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也要控制,伶俐没有被人骑到脖子上,但是母亲,自己亲眼目睹母亲被人明目张胆的摧残,任人宰割、任人践踏、任人凌辱……爹……这算不算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算不算?爹……
想着想着伶俐便一阵崩溃,他又坐不住了……
考试的时候伶俐无心答卷,会的不会的都没做,他瞅着卷子上一道道题,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要不我去死?我死了把爹换回来,让爹照顾娘,对,这是个办法,可是,我死后去哪里找爹?对,爹在咱庄坟地里埋着,我找找去。
伶俐匆匆交了白卷,便在监考老师和同学们的注目礼下走出教室,来到了何家庄的坟地。
老何实在不愿看到伶俐这个样子,他死后,最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伶俐变成了这个样子,一阵湖涂一阵明白,颓废、混沌、焦躁、愤怒,可他又阻止不了伶俐变成这个样子,老何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人凌辱,花花跟他缘份已尽,他管不了人间的事,即便是刀疤脸等人,做下的恶行也是有他的业报,不是他老何管的了的。
伶俐站在老何的坟前,泪珠子像一颗颗黄豆吧嗒吧嗒掉到老何的坟头上,伶俐哭着喊着:“爹……爹……爹……”
他喊干了喉咙,哭哑了嗓子,却得不到一点回应,伶俐趴上老何的坟头,两手扒土,他拼命扒,伶俐哭喊着:“爹,怎样才算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啊?爹……”
哭着哭着伶俐突然明白,爹死的时候说过,即便是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也要忍,他知道找爹没用,他心里堵的慌,他难受!难受极了。
伶俐一直在爹的坟前呆到很晚,天黑透了,坟地的草丛里响起了虫儿动听的歌声,有浅唱,有低吟,此起彼伏,节奏有快的有慢的有高有低,多么美妙的草丛音乐会。伶俐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想起跟爹一起捉虫子的夜晚。
傍晚的时候,知了龟便从洞里爬出来,爬到树上,在树干四周趴着,然后一点一点往树稍顶上爬去,它们会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爬到树干的高处,然后在第二天天亮前把身上的旧皮脱落下来变成一只蝉儿。爹爹最喜欢在傍晚捉知了龟,因为那样的知了龟有肉,比较好吃,爹得每次都是围着一棵树转两圈,便在树干上捉几只下来,要不就是在树下的地里找洞洞,找到一个洞口,爹爹便用小树枝一挑,洞口裂开,洞洞里便露出两只黑亮黑亮的眼睛,爹伸指头一抠,那知了便落在爹的手里,四肢乱动,作着垂死的挣扎。而伶俐却喜欢粘知了,粘知了,要不是粘知了,自己家的驴也不会被金富偷走……金富金富你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找到你,我把你凌迟碎刮……
伶俐想着想着,刚刚平复的心又狂躁起来。
一只蟋蟀跳出草丛,跳到伶俐的手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得唱着歌……
楼主 野有蔓草蓁蓁生  发布于 2020-05-09 10:39:32 +0800 CST  

楼主:野有蔓草蓁蓁生

字数:594768

发表时间:2020-02-13 02:47: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11:25:31 +0800 CST

评论数:33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