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伤

北鸿在月色之中漫步。抬头望了望佛祖的所在。遥遥一拜。
这一拜,便是谢了这恩赐。万年间,他需要的,便是如今这样的岁月。有一人,可相伴。
想起夜里,总是独自等他归来的女子。他便不再流连夜色。转身便回了茅草屋。
可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方至时,心便沉了。
“醒醒!”轻点方至额间。不时,他便苏醒。
“王!”看了看周遭,便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夕月姑娘不见了。
“何人所为?”北鸿的心揪了起来。
“属下不知。那时正和夕月姑娘说话。然后便没了意识。”方至说的心虚。此事是他大意了。
正当两人焦急之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泛起了紫色的云雾。云雾中龙形腾挪。
北鸿与方至马上集中精神迎敌。
沧觉授了那女神曦的法力。呼风唤雨。执掌雷电。
久久徘徊于空中。他想着再看一眼那烛阴。却发现此处并没有她。自觉此生便无缘一望龙族的鼎盛。哀鸣长叹。而后便直冲那北鸿而去。
眼见此妖兽不同于前日。他急忙推开方至。腹部却被俯冲而下的飞龙所伤。
魉皇刀发出紫褐色的炫光四处飞跃,寻仇般直奔那飞龙的身前。飞龙一翻转,险险躲过。
草木局促,虫鸟惊飞。
飞沙走砾,莫不生尘。
沧觉一边飞一边道:“想我此生,还能与阿须伦王,一较高下。也是无悔。”
北鸿急道:“快把夕月交出来。”
沧觉一晃身:“我何德何能敢抓了她。此次仅仅是要你性命。”
说罢闪身而过。喉间吐出红褐色火焰。
火焰直奔那北鸿。
北鸿身影一晃便躲开。火焰却全都覆在茅草屋上。登时,往日里杂草素素的茅草屋,变为一团火球。任凭一边的方至一再施法。也灭不了这神力附着下的灼烧。
“救人!”北鸿想抽身去救屋里的人。那沧觉却一直强攻,寸步不让。
方至想冲进去救人。可那并非普通火焰。刚一粘身便缠上他。
不好。
方至无法摆脱这火焰,又不愿拖累主子,一时间进退维谷。
此时一阵烟青色的暴雨降至,浇熄了方至身上的火焰,替他解了困境。他身后的茅草屋,在长时间的焚烧下,已变为灰烬。
“不会的。”音色极悲。
方至抬眼看去。原来是那腾蛇布雨,克了这妖火。而腾蛇身边站着的,正是夕月。
夕月走的极慢,绣鞋踢踏着灰烬,染黑了五彩的绣线。行至山穷水尽处,她望见烬土中依稀可辨的一只小手。
她只觉周身无力再支撑,跪坐在那小手的旁边。
“姐姐真的是神仙吗?”
“你们神仙都是坏人。”
耳畔响起女娃说的句句童言。童言无忌,也无假。若不是他们纷纷扰扰,这人间早已太平。
她颤抖着双手往灰烬里挖去。那灰烬依旧滚烫。白皙的素手被烫的通红。
“夕月姑娘……”方至想阻止她继续下去,腾蛇却抬手拦下了他。
目光冷静又深沉的看着夕月,腾蛇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27 10:23:18 +0800 CST  
萧萧风雨中,刀落怨成空。
北鸿本专心应战。却见夕月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登时乱了阵脚。而那飞龙沧觉却心无旁骛,只抱着死亦无憾的决心,和北鸿痴缠。
魉皇刀砍向沧觉的脖颈。它好似挑衅般接了这一招。刀落声巨响。沧觉却毫发未损。
北鸿皱眉。腾至半空,方看见那鳞片都似镶了金刚般坚硬。
腾蛇于一旁观看。两方他都不打算帮衬。这一面是龙族沾亲带点故。另一面是佛祖吩咐从旁协助的阿须伦王。况且,他看的分明。这一战需要的只是时间。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可知给你这法力的神,不过在利用你?”北鸿声音朗朗。几分烦躁,几分威慑。
飞龙沧觉在空中绕了一圈:“你怎知我不是在利用这力量。此生如此,就是我所希翼。”
说罢集中所有的气力,冲向北鸿。
北鸿知道多说无益。定是那女神曦把移山倒海的土石之力给了它。此神力进入妖兽身体,便会由外部向内里逐渐硬化。待过些时辰,此妖兽便会全身血液硬化为石头而死去。
此时,北鸿只能提刀抵抗。若他大举进攻,恐会伤害生灵,以及夕月。
想到夕月,他故意把那沧觉引向远离她的那一面。腹部刚刚不小心受的伤,牵扯着隐隐作痛。
果不其然,不肖片刻,那沧觉便动作迟缓。双翼无法煽动,忽而坠地。下坠时,它望见那废墟之中的夕月。
夕月指尖滴血,眼前被烧成炭色的女娃尸体终被挖出。她再抑制不住,抱着那不堪的尸骨嚎啕大哭。
天地同悲恸,凄凄尽徒然。
方至张了张嘴,惊诧的看向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竟挂上了艳阳,那艳阳似火。遥遥不似真实。虚影般晃了一下,便又坠落。明月再当空。月中却隐隐可见赤红。
沧觉倒在地上,亦看见了那天空上的异景。
“烛龙悲,日月混。”说罢,不甘心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27 14:58:32 +0800 CST  
谢谢大家的支持。楼主在努力更新。手里还有一定量的存稿。所以大家放心跟吧。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27 21:57:46 +0800 CST  

眼见飞龙坠地,眼见天空异象。北鸿却管不了这些。只匆忙奔到夕月身边。
她的哭声似一柄长剑,刺进他的心。他无能做些什么。女娃一家肉身已死。就算追去那冥界,也是徒劳。
北鸿揽住夕月。未使用法力。而是缓慢又坚定的用力气,一点点拉开她的手掌。硬生生把那尸骨,从夕月怀里拉出。
夕月指尖的血,沾染到北鸿手上。
“夕月!”他唤着她,她却不知回应。泪水断了线,皆不停歇的坠下。那手上还保持着抱着尸骨的姿势。
北鸿捧起她的脸颊,薄唇覆上她的。从未有过的轻柔。像一片鹏羽落在唇上。
她的泪流进他口中,涩苦,含愁。
泪眼蒙蒙中,逐渐清晰。她动了动双手,紧紧攀附在北鸿身上。似溺水者攀浮木。
稍许时间,他放开她,帮她擦拭脸上渐渐干涸的泪水。
“不要伤心。她还会以另外一种身份和你相见。”他帮她整理额间的发。那动作柔情漫溢。
他的话让她的眼眸,多了一丝光亮:“你说什么?”
“女娃是活不过来了。但她并未真正死去。早前观她额间有阿须伦族的标纹。等过了审判。便知她是去了天阿须伦,还是鬼阿须伦。”
腹部那被飞龙所伤的地方一丝抽痛,他皱了皱眉头。
即使他有意隐瞒,夕月还是发现了。
“你受伤了?”说着从他怀里挣出,手指想探知那伤口的深浅。
谁知北鸿却推开她:“区区小伤,我自行医治便好。”
夕月却难得的固执,擦了擦旧泪。用法术聚成清泉,清洗伤口。又变出药草,敷于伤口之上。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一边帮北鸿包扎伤口,一边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北鸿本有些迷离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又想着再确认些。
夕月没作声。只疲倦的坐在地上。
北鸿观此状,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得坐在她身边。
灰烬之中,那女娃一家三人被安置在一起。只待合于一坟之中。

※※※

腾蛇走近那沧觉的尸体边,心下想着:龙族被人利用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只是他尚未想好,该不该将此事说与夕月。若是和盘托出……
他回头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那阿须伦族的传说,必定会将这二人刚刚萌生而出的感情撕碎。等真有那么一天,他是否真能忍心。万年不过须臾。既然命运仁慈。便让他们再多寻些欢喜的时日罢了。
不便公然替此妖兽建冢埋葬。腾蛇看了下四周,趁人不注意,掬了把铜土盖在沧觉身上。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28 10:30:45 +0800 CST  
夕月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她平素夜深之时多清醒,不会沉睡。大悲可伤人。就算是仙体也有些抗不住。
此时醒来,身下是那北鸿幻化而出的雕花大床。周遭环境经历一番收拾。丝毫看不出昨日一战。他竟细心到,连四周的树木花草也通通换成不同的样子与布局。只恐她触景伤情。
“北北去哪儿了?”她掀开帘帐,只见那方至一人伫立跟前。
“王和腾蛇一同去寻那神。此次定有进展。”
夕月看向他昨夜被灼伤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瓶膏药。
“涂一涂吧。”说完也不等方至说些什么,便一个人回了帘帐内。
方至看着手里的膏药,想着:这夕月姑娘虽昼夜脾性不同。但内里还是个暖心的女人。

※※※
过往的方法太过繁杂。眼下北鸿手执沧觉的头颅。一路寻着这不同于周遭的气味,倒是逐渐靠近那女神曦的住处。
只见眼前一平平无奇的山洞中,尽是奇花异草,以及山间不常有的珍奇。
神力四溢。这定是那女神曦的蛰居处。
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一人。连应该侍奉其中的小仙也不见。
随手将那妖兽的头颅扔在地上。北鸿捻了捻洞里的树叶,那树叶便化为一缕青烟。原是因法术幻化而来。
如此美景,定是因那盛珐台所得。唇角扯过一丝嘲弄的笑,似在说着:就为这屠人性命?
洞中无人,北鸿执掌放出业火。焚烧了这虚渺的繁盛。似想一泄心头之愤。
待他与腾蛇走出此处,洞口处早已有一人等待良久。
“阿须伦王。”此人上前拜谒。
“竟是风雨神。怎么,人间翻云布雨诸事繁杂。你却这般清闲?”
早知前几日便是他兴风作浪,阻他们行事。
“阿须伦王莫怪。属下也是听命行事。”风雨神依旧不失礼数。
“听命?谁的命?”北鸿冷哼,一脸轻蔑。
有言云:蛇鼠一窝。在他看来,那天帝和他的天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仙上头有诸多神明。谁的命令不重要。重要的是,阿须伦王经历这一番折腾,该是时候打道回府了。”风雨神是天界一等一的滴水不漏。
“看来你只了解你那君主。却并不了解我。我想做的事,总会做到彻底。”前几日是他懈怠了。此时加紧脚步。便是谁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请问阿须伦王,为何非得做到如此决绝。”
北鸿望着洞内业火一路燃烧殆尽,眼底亦沾染了一抹猩红:“你天神族德行有亏。我便要替天行道。”
风雨神不改其谨慎的作派劝道:“阿须伦王与人族相交不深。许是不知。这人族自有他们该经历的磨难。没了天后一番作为。他们亦会经历些别的。人间管这叫做——命。”
北鸿执刀架于风雨神颈间:“我看你的命很好。我若偏一些,便可取你性命。”
风雨神再不多言。
北鸿放下刀:“我且告诉你。你便转告你主子。我会取她性命。以血来告慰那些奴隶的魂灵。也许此后,人间再不敬奉神明,改供我阿须伦。”
风雨神欲离去。北鸿又拦下他:“若我头上再添一处乌云雷电。我定不会留你。”
对方一再作揖。北鸿才放过他。
腾蛇在一旁讪笑:“此次他总会长些记性。天神族那一套,不是何处都管用的。”
“我问你。昨日可是你带走了夕月?”凤眼沉沉,迸溅而出的阴狠,让所望之人如被溅了一身寒冰。
腾蛇刚刚还在讪笑,如今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僵硬。
“不不不。我哪敢从阿须伦王身边抢人。”他动作夸张的摇着头。
“那她怎会与你一同回来?”北鸿想起昨夜种种,心情就似被罗刹鸟啄了一般。
“我那是一路在保护她。就连她被扶风关起来,都是我供出龙灵,方才救了她。”说这么详细,倒不是为了邀功。只因这阿须伦王怎么看都像是个多疑之人。
扶风。
“好一个天界的皇子。那咱们就争一争。”
腾蛇听了这话,心底暗自为夕月往后的日子而担忧。但想到若夕月体内流着烛阴的血,自是没人伤的着她。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29 09:20:37 +0800 CST  
天帝坐于嵌金宝座之中,俯视殿中众臣。那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不同于之前几日,凡提起天后一事便动怒。今日听了风雨神带回的消息,只是皱了皱眉,未发一言。
“父王不必忧心。儿臣必不会让那阿须伦王寻到母后,进而向天界发难。”扶风随风雨神一起回了万神殿。回来之前,他先将母后安置在隐蔽处。
昨夜他于远处观战。眼见那腾蛇带回了夕月。他的心跟着抽紧。
因担心两人混战伤了她,本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见那北鸿有意也有能力护住夕月。他便未出手。
而后那飞龙无用,轻伤北鸿便死去。他眼见那北鸿竟吻了她。他恨不能直接杀过去。可他骗不了自己。夕月的神情,并未有一丝一毫地拒绝。
身旁有人大笑。
大殿之上敢如此放肆之人,也就只有扶风同父异母的弟弟青泽。此人为天帝妾室所生。因扶风不在身边。他自小便是天宫唯一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许是天宫帝后不合。这妾室便得了全部的宠爱。连带着这庶出的皇子,却比嫡皇子更有排场。
“兄长此话有些长他人志气了。那阿须伦王孤身一人在人间。我们为何还要等他发难。不如……”说着狡黠地看了眼扶风。
扶风怎会不知他的打算。可两族之争岂可儿戏。
“不如怎样?”只见天帝却好似很感兴趣,作势问道。
上前一步,青泽低首恭敬道:“不如趁机在人间杀了他。阿须伦族其他人不过都是些草包。杀了阿须伦王北鸿。群龙无首。此后六界再无人与天界抗衡。”
众人静默,在心里想着,此皇子怪不得得宠。句句说到天帝的心坎里。天帝不便说的话,他全说干净了。
谁不知天帝心里最大的一根刺,便是那阿须伦族。
扶风心下一惊。此人狼子野心。天阿两族如若开战,罪魁祸首便是他的母后。而后无论哪一方大获全胜。母后此生都不得安宁。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扶风,你怎么想?”天帝崇明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另一个儿子。
扶风知道此时自己在这天界,并未站稳脚跟。不便与人相争辩。
“儿臣觉得此事应审慎行事。若有良机可,若无良机则不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得如此表明中立的想法。
天帝岂会不知他的左右权衡。摆了摆手:“今日便如此。朕乏了。”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30 10:00:04 +0800 CST  
待天帝离开万神殿,众臣亦依次退下。
“皇兄。”扶风刚准备离开,便被青泽叫下。
扶风回头正了正身子:“有何事?”
青泽头上戴了个镶嵌碧色珠玉的冠饰,虽身量不如扶风伟岸,却凭借一身的华服贵饰,更像真正的主子。
“你我兄弟二人,这算是第一次交谈。皇兄便满脸推脱,可是看轻我这个庶子?”
扶风素衣翩翩,其天人之姿是由内而耀出的一种光彩:“在我心里,并无嫡庶之分。同为天界皇子罢了。”
那青泽为他这一番言论拍了拍手:“皇兄不愧自幼在佛前修行。此话说的倒是不失稳妥。可是你心里真实所想?”
“我说是,怕你不信罢了。”扶风急于脱身,人间事未平,他实在没空继续和他纠缠。
低头沉思一下,而后凑近问道:“若你我二人并没什么区别。不如将来这天帝之位,让弟弟我来坐,如何?”
扶风并未多言,只道:“此事不用你我再议,遵照父王的旨意就好。”
说罢转身欲离开。青泽却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那我就明说了。此帝位便是我的。你母后品行不端,私自下界。谁知她是不是有了野男人,才至这般。”
扶风一怒,双手震震,青泽便被推出数丈远。
“我身边的探子来报,皇兄心系的女仙,亦昼夜与那阿须伦王厮混。女人,便是不可如此纵容才好。不然……”似不在意扶风的怒气,反而一再激怒他。
扶风稳了稳心绪,纤长的手指从按住金乌剑的地方挪开。为了此人于殿内拔剑相向,便会落人口实。既然青泽安插了探子在夕月身边,此刻怎会没有。许是他这边一拔剑,那边便传信去父帝耳畔。
他虽为嫡子,青泽所言又不实。但帝后不合是真,母后私自下界引起诸多纷争也是真。左右衡量,父帝未必就会属意他接掌帝位。从今以后,他在这天宫,必须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才好。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6-30 13:14:00 +0800 CST  
枯骨随风逝,孤坟伴酒弛。
瓷瓶莹净,玉手纤纤。坐靠坟前,夕月独自饮酒。酒瓶渐空,她便又以法术幻化出些。总之,想饮酒便会有酒。
她不愿让人看见此刻自己的模样。便躲在这里,落得清净。
夕月想了很久,缘何一萍水相逢的女娃,竟惹的她如此反常。酒醉微醺,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实在经历的太少了。自从自己有了灵性,会思考些事情以来,便只有扶风一人。此后万年间,又是只有那北鸿。这来了人间,腾蛇也几次交谈。但和她朝夕相处的,便是这女娃。
万年间的孤寂和无奈,都找到了一丝发泄的裂口。六界人都知她,她亦看尽六界百态。彼此却总是隔着什么。她至死也不愿再回到那种亘古不变的孤寂里。
所以……
所以扶风说道要下聘的时候,她便答应了。她从未想过不在他身边。
扶风的左和右,便是她的家。万年间,尽是如此。
心里仓皇而过一个人。
猛地往口中灌了口酒。放下酒瓶,那人便蹲在她面前。
“这酒好喝吗?”北鸿眼里含光。
“不酒神可是想尝尝?”夕月将酒瓶递给他。
北鸿作势想接过来,夕月却收回那递出去的手。
“给你喝?让你梦里去见那女人?”没觉出自己一嘴的酸味。
北鸿先是没听明白。思来想去,便知她误会了什么。
“你这人间倒是没白来。脑子心性都灵慧了许多。你竟学会吃醋了。”北鸿心里一喜,她心里有他。
她站起身:“你胡说什么!我为你吃醋?”
惊慌失措,乱了步伐,竟踩到自己的裙摆,一时间身体失衡,跌落进熟悉得宽厚怀抱之中。
“投怀送抱这种事,我倒是无妨。但你理应师出有名。一边连连否认心系于我,一边又这样动手动脚。我怎么说也是一族之王,不好和外人交待。”偷抿嘴角,那眼底还是泄露了笑意。
“你才动手动脚!我几时心系于你了。做梦去吧。”作势想挣脱这怀抱,却引来北鸿箍得更紧了些。
“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不管饮酒与否。梦便只是梦。”北鸿幽幽说道。
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夕月心里有种黯黯然。
“但,我喜欢你。待人间事结束,你随我回去。亦可和那女娃相见。断不会让你再平白伤情。”北鸿凝视怀中人。
万年间,尽是她照亮旁人。此刻,她竟感受到了何为光照。便是一种让黑暗转瞬消散的法术。她听了这四个字,内心悸动不安。在心里暗自窃喜,却不愿表现出来。好似嘴角一弯,她便输了。
浮生似梦,此梦尤甜。
“你这动不动就抱我的毛病,怎么和扶风有几分相似?”本是个良辰美景,此话一出,北鸿就变了脸。
夕月也觉得此话不妥。但不妥在哪里,她又说不大出来。脾性使然,她没解释什么。
眼见北鸿放开了她,转身离去。她用力拉住他的衣角,他又挣开。
看着他远去,夕月心想:这世间男子最为小气。

※※※

“我劝你今天找点事情做,别靠近你家主子。”腾蛇靠在树旁,好心指点一旁的方至。
他们两人刚刚处理完那飞龙沧觉的尸身,路过此处时,便看见刚刚的一幕。
“为什么?”方至有些木讷地问。
“你们王想要王妃了。”腾蛇受不了身边竟有两位阿须伦族人。个顶个得直性子。
“夕月姑娘?”
“怎么,你觉得她配不上你们王?”腾蛇捻了捻手指。
“不是。只不过,我们都以为王喜欢的是骊珠。”未加遮掩,直言不讳。
腾蛇挑了挑眉,自从知道夕月体内流着的是烛阴的血,他便把她当做龙族之人。此刻听闻未来龙族女婿的桃花旧闻,心下不是滋味。
“骊珠是何人?”
“停留在冥界边界的鬼阿须伦将领。多年来一路扶持王。帮忙料理鬼阿须伦事务。”方至虽不太理会那些传闻。但无奈每每遇见熟人,都会把此事拿出来说一说。似乎怕他不知道此事一般。
“那骊珠长得美吗?”腾蛇好奇。听方至刚刚所言,似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这边,他看了看夕月那成事不足的样子,便落了下风。所以不如问问可不可以以貌取胜些。
“我们阿须伦族女子都极美。”
只一句腾蛇便想起,这六界三道里,怕是没人比得过阿须伦女子。
也许……从脾性着手?着意修得温柔贤良。
他晃了晃脑子。先不论现下夕月昼夜混乱的性情。传闻那神龙烛阴便是世间一等一的暴躁。希望她解决了终身大事再觉醒一二罢。
想到这里,腾蛇替那阿须伦王捏了把冷汗。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1 11:14:12 +0800 CST  



发散垂至腰间。身着非锦衣,却周身耀目,不可名状。
自从那日夕月说错话,这北鸿几日没和她交谈了。腾蛇从市集处,买来些人间女子用的胭脂。还提点她,若想得郎心,必先夺其目。
她倒不想得他的心。只不过她身边人烟稀少,若北鸿也不理她,她便要憋死。
对着镜子描红画目许久,又按照书里写地散了发丝,名为勾引之道。
谁知北鸿早上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又转头对方至说了些什么,就走了。
她凑近方至:“北北说什么?”
这方至铁打的耿直性子,实话实说:“王说他听闻人间有山魈,蓝脸红唇。今日亏得姑娘,得以一见。”
好啊!
这腾蛇出的什么馊主意。

※※※

伏乘族为讨好女神曦而修的腾云殿,终于建成。
此消息一出,北鸿便匆匆赶至伏乘部族附近。此种大事,那天宫娘娘定会赶来,共享盛事。且北鸿考量,宫殿既已建成,那数以万计的奴隶们,便会被弃之不用。性命堪忧。
此次他想凑近看看,到底此处有多少人阿须伦众。往年他并不关心人阿须伦众。因这人间不过一方历练场,早晚得以于天、鬼阿须伦处相见。
但此次游历,他多少明白了些许。缘何有人去了天阿须伦,有人去了那鬼阿须伦。每个人此生此世的抉择不同,走的路多般坎坷,便生了不同的心性与作为。
北鸿用些法术,让自己看上去是个达贵公子的模样。身边方至则化身为他的侍从,随侍左右。
他们发现众多伏乘族士官都在朝那宫殿走去,便拉住其中一人问道:“为何大家纷纷涌入宫殿之中?”
那人看了看北鸿两人的打扮,觉得定是有身份的贵人,便直言道:“伏乘族今夜设宴,邀请此宫殿主人前来。一起共享盛举。”
此宫殿主人,不就是天宫娘娘?
“方至,今夜你回去夕月身边。小心扶风故技重施。”他不会一再任凭对方牵着鼻子走。
方至领了命令刚要转身离去,便被北鸿叫住:“等等。就算那扶风来了,你也多半应付不了多久。”
北鸿自魉皇刀把上,截取下珠子般大小的骨头:“此刀与我相通。若有危险,把此骨放在胸前,我便可感知到。”
方至小心翼翼地收好此骨,直奔夕月所在而去。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2 10:31:13 +0800 CST  

偷得浮生半日闲。夕月馋那山中的酸果子,步行许久,终于看见些许。以法术变化出个布袋子,便开始采摘。谁知还没采几个,就听见四周有些嘈杂的人声。她用幻术暂时隐藏了气息,藏于树后偷看过去。
几十名士兵用长鞭挥赶着奴隶们前行。
为首的将领命令道:“原地休息。”
此言一出,那些奴隶们七扭八歪的躺了一地。体力严重的透支,让他们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大人,不知咱们此行去何处。”一个小兵谄媚地给那将领扇着扇子。
“还能到何处?亡魂岗。”似不在意那小兵惊讶的表情,还催促他扇快些。
那小兵一边扇着,一边回头看了看那为数众多的奴隶们。
“全……全部?”
“当然是全部。这几天有得忙了。这不过是第一批。不杀,留着吃饭吗?”说完,眼神阴狠地笑了。
那小兵见状也只好忙着陪笑。

※※※

想到他们看不见她。夕月从口袋里拿出个酸果子,啃了起来。越啃越生气。她修炼了万年,才得以成人形。想不到这人竟是畜生。她还不如修成个飞鸟或者鲤鱼,倒纯净自由。
然而她又想到那女娃一家,想到这些劳苦百姓。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要不……帮帮这些人?
但想到此前那次救人,反成拖累,她又摇了摇头。可不能再犯此错,平白让那北鸿嘲笑。
虽如此说,却不由自主的轻踏云步,慢慢靠近。谁知她还未决定到底救或不救。那奴隶群中便出现一阵骚乱。
其中数名奴隶,先后吐血倒地不起。那血呈墨红色,恶臭难闻。闻到此种气味,夕月皱了皱眉头,觉得何时何地曾闻过相似的。
“都给我让开。怎么回事。”为首的将领凑近,简单看了一眼,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快把尸体烧了!是瘟疫!”
众人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奴隶们,那哪里是尸体,都是尚有气息的人。
小兵们迟迟没敢动手。
“反了你们了,给我火把。”将领抢过身边人刚刚点燃的火把,夕月便以法术灭之。
那将领再点燃,夕月想着再灭。谁知身边竟有人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夕月愤怒的质问刚刚出现的方至。
方至虽刚刚赶到,却片刻就明白了此地发生何事。他在人间多年,深知瘟疫对人族的毁灭性。
“我以法术绝了那些患病奴隶的五感。他们不会痛苦。”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眼见面前人身上燃起的熊熊烈火,夕月眼底闪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恨意。那恨意来自很久远的年月。
众人还没从此种恐惧里回过神来。方至却拉住夕月向后退。
夕月抬头只见漫天飞来许多手持锁链的鬼差,个个青面獠牙,周身冰寒。
她以眼神询问方至,对方只回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果然。不出片刻,大片的人倒下,有奴隶,也有伏乘族的士兵。
瘟疫爆发了。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2 17:02:07 +0800 CST  
夜晚如期而至,琉璃酒杯已布好,夜宴就要开始。
舞娘们扭动腰肢,百般讨好。那席间上座正是伏乘族长钦原。
观其年岁并不大,这让北鸿有些意外。能做出此等魅惑天神行为的,竟是个少年。他倒对此族长生出些钦佩之意。
想他虽已活万年。但换算成人间年岁,两人同为少年。为了自己族人,他未必有此想象力。
钦原生得星眉剑目,倒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貌。
他站起身高举金樽:“三年前,我伏乘族得仙药,获千年长生不老之体。统一他族,族间再无征战。”此番细数功绩,自是夺得堂下一片叫好声。
“今日,我们便共享此盛世。我伏乘族,再不会任人鱼肉,万世昌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席间人尽饮杯中酒。
北鸿假意抿了口,倒入袖中。
众人观歌舞,谈乐事,一片祥和美满。虽那女神迟迟未到,却不影响众人的心情。
就在大家畅谈之际,北鸿看见有一小厮快步走近钦原身边,凑到他耳畔说了什么。北鸿定神凝听。
“族长,不好了。族内爆发瘟疫了。”那小厮刚刚说完,钦原便跌坐在宽椅上。似一时间没能接受。
下面众人看见族长此种表情,也觉大事不好,却无人敢言。
“仙神到!”此时不合时宜的一声通报,让钦原仿佛看见些曙光。
他即刻起身跪迎:“恭迎仙神。”
没想到这天宫娘娘真的来了。北鸿神力在她之上,隐了神力,她便察觉不出来。
北鸿四下观看,并没有扶风的身影。不知此人在何处,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安。
那钦原似是没想好如何开口,便只频频陪笑、斟酒。
那天宫娘娘只高高坐在雅座之上,亦不言语。
过了稍许,歌舞停歇。那钦原对着天宫娘娘一顿歌功颂德,感谢她缔造了此族辉煌。听了这些话,她只微微笑了笑,还是没多言。
钦原一时间不知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竟悲痛欲绝哭了起来。
“仙神不知。天要亡我族。刚刚听说族中瘟疫蔓延,死者众多。还请仙神垂怜,救我族人。”说罢,下跪重重磕头。直到额间鲜血直流。
北鸿此般从不怜悯他人的神,都有些动容。那天宫娘娘却丝毫不为所动。
女神曦有些淡漠地看着下面不停磕头的人:“你可还记得那日你求见我,说了什么?”
钦原停下动作努力回想:“我求仙神助我族抵御强敌,佑我族永世昌盛。”
“我可是帮你族人抵御了强敌?”
“是。”钦原连忙说道。
“凡人一生年岁百年已鲜见。我赐予你们不死仙丹,可活千年。这算不算永世昌盛?”
“算。”钦原觉着今日这仙神似是准备好了来的。
女神曦站起身,说了句:“那我们就此两清,今后互不叨扰。”
话音未落,便掐了法术想腾云而去。
北鸿见状,扔出魉皇刀,直奔那仙云而去。女神曦见紫褐色炫光飞至,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就要被劈了元神。就在此时金色剑身抵住嗜血的刀刃。碰撞而出的气力,把周遭的人与物均推开数丈远。殿内一时间一片狼藉。
扶风把母后护在身侧。刚刚接了这魉皇刀一击,手腕处微微颤动。这六界第一战神,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金乌剑自带神力。想必此刻他已重伤。
扶风的异样,女神曦自是看在眼里。她拿出一枚银镜,注入仙气。一时间咫尺耀灵光。殿内众人皆短暂失明。北鸿虽及时护住了眼睛,但当他能看清四周时,已不见那天宫娘娘与扶风的踪迹。
“可恶!”咒骂了声,他有些懊恼。差一点便可要了她的性命。
身边一个身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人不知仙人名号。无奈之举,求仙人救我族人。”此人正是那伏乘族族长钦原。
北鸿并不想理他,只当他是自作自受。却在转身的一刻,望见他额间的触地火焰纹。此人竟是人阿须伦。
没想到,不仅仅只有奴隶之中才有本族人。
那腾蛇说天阿须伦、鬼阿须伦和人阿须伦都有他一方责任。如今这责任来了,便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你随我来。”
此话一出,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登时亮了亮。连连点头,快步跟上。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3 11:52:57 +0800 CST  
方至往夕月身边凑了凑,偷看她腰间佩戴的香囊。几次欲伸手取了,又碍于脸面。想他怎么说也是个一族将领,怎可行偷窃之事。
白昼时,这夕月姑娘看见了王给他的魉皇刀骨头,寻了个由头借走把玩,便再不还给他。男女授受,他怎可强抢。
他说:“这骨头危机时,置于胸口,便可与王相通,唤来王。”
夕月便说:“哪有那么多危险,不如给了我。等无聊时,唤他来,也是好的。”
此等贵重之物,若不见了,王定要问罪。一时间他也没了办法。寻思这夜里的夕月姑娘好说话,定能还他。
谁知他见入了夜,一再提醒。这夕月姑娘总是岔开话头,迟迟没能归还。
正当他打算直接开诚布公索要之时,只听树林间有些声响。方至警觉地四下看了看,随后惊喜叫道:“王。”
北鸿点了点头,坐于火堆旁边。那跟在身后的钦原,伫立于北鸿身侧,惴惴不安地看着夕月和方至。
“王,他是?”
“你自己说罢。”北鸿拉着夕月坐下,目光似水。
“小人是伏乘族的族长钦原。我族人今日吐血倒地之人不计其数。定是瘟疫。求各位神仙,救救我族。”
夕月怜悯之心泛滥,赶紧问道:“可否用仙法救之?”
方至敛了敛神色:“夕月姑娘有所不知。这人族诸事,皆应遵循自然二字。有违自然,不紧施救者被牵连,就是这被救之人,亦会无故枉死。”
夕月听后一惊。此前她便怀疑,女娃一家的死。和她动了那女娃娘的命数有关。如此一听,便证实了。
“那如何是好?”
“瘟疫之事,必追本溯源。找到源头,知道事从何来。可解。”此为方至管辖范围的事务,自是轻车熟路。
那钦原头脑聪慧,一听便知:“仙神可是说要寻得最初发病之人?可那奴隶早已死去。又当如何?”
北鸿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人家人尚在?”
钦原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的家人亦是奴隶。此刻正被赶往亡魂岗。”
“何为亡魂岗?”北鸿一挑眉,目光寒冽。
钦原立马跪下:“是……是屠杀奴隶的地方。”
北鸿并不着急,只一字一句说:“你处心积虑地巴结天神族。最终沦为弃子。奴役人族,残杀同类。我看你们也没救的必要了。”
钦原连连磕头,允诺道:“我立刻放了他们,海山此后再无奴隶。”
北鸿没作声,面色缓和了些。
夕月看了看北鸿,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钦原:“我也许可以帮忙。”
“如何?”方至好奇道。
“进了那奴隶家人的记忆,寻一寻有用的线索。可行?”
眼见北鸿点了点头,夕月便化为灯芯。
似走了一条遥远的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熟悉的林地。草木横生。
夕月在里面看了看,终于明白。此处便是那日北鸿为了保护她,大战三凶兽之地。为何一个奴隶的记忆里会有此处?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正趴在不远处的河边,大口吞喝着水。而那水中流淌进了一丝紫色的粘液。
那是三头鸟形妖兽的毒液。
“你也快喝点水,一会那些士兵来了,又要把我们抓回去了。”那奴隶回头对妻子说。
妻子有气无力地摇头:“我连水都喝不进去,浑身没有力气。你自己喝吧。”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4 08:34:27 +0800 CST  

待夕月重新化为人形,一一告知三人时。北鸿和那钦原倒是有了一样的神色。
钦原想,如若不是他们逼迫,连口水都没给奴隶准备,他又怎会去喝了那有毒的河水,招致瘟疫。
北鸿心想,若不是当初他斩了那妖鸟,导致血流入河,又怎会连累人间。
倒是方至一脸问题已解的放松:“如今既然已知问题的源头,便可解。找到妖鸟的尸体,分其肉,煮成汤喝下,问题便解决了。”
钦原连连点头,着急赶回去处理此事。方至得了北鸿一个眼色,拉起钦原,一瞬便消失在视线里。
林间静谧,满月盈盈。夕月取下腰间所佩的香囊,在里面摸索了下。拿出那魉皇刀上的骨头。
“北鸿,这个……”毕竟是自己白昼时强夺来的,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北鸿看了看她的掌心:“虽然不知怎么到你手里的,这样正好。你是为神为仙。但世间险恶,多此骨防身也好。”
夕月点了点头,问道:“这骨头与你相通?”
北鸿笑笑,凤眼凑近她脸庞:“怎么?怕我知道你的秘密?”
夕月想着她有何秘密呢。
见她不语,北鸿叹了口气:“你白昼过于刁钻,这夜里又过于腼腆。若平衡些便好了。此骨只有置于胸口处,才可与我相通。若有危险,便用此法唤我。”
夕月看了看他按在胸口处的宽厚手掌。据说,此生难得一人相守一世。若有一天分开了,她定会想念他的一眉一目,一怒一喜。
“若我唤你,定不会是因为身处险境。”定是因为,她想他念他。
可这北鸿却不明此意,只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所以此物也没什么用。我不似那扶风。阿须伦族不喜金银,亦没有世间罕有的宝物。但我们阿须伦男子若娶妻,自己便是礼物。送与心爱之人,供其差遣,至死不渝。”
夕月虽唇边带笑,嘴上却没说什么。这在北鸿看来也是好的。
没拒绝,就当她默认罢。

※※※

架锅烹煮,风兴云蒸。宝殿倾颓,仓皇一梦。
在方至的帮助下,伏乘族长钦原率众人找到那三头妖鸟的尸体。连夜抬回部落,分其尸骨,熬成汤水,分发给族人以及奴隶们。
夕月嘴馋的性子犯了,缠着北鸿带她来看看,是否可以分一杯羹。可当她看见那锅妖鸟浓汤之时,却恶心得不能自己。
“你不是想尝尝吗?我闻着味道尚可。怎就成了这样?”北鸿总是不放过机会,去调侃白昼时的她。
夕月扇了扇风,才觉呼吸畅快些:“这分食终归太过血腥。死了也无妨。却被人啃食干净。我接受不了。”
北鸿不解:“你又不吃素,在这里装什么菩萨心肠。那烧鸡你可是连骨头都吃了。”
夕月摇头,似是觉得他愚钝:“北北,你一点关于天地间万事万物的规律也不知晓吗?那畜生生来便是供人食用。了此一生便得圆满,于轮回间也是一种功德。可这妖鸟经过修行,已有思想,许是不比你我少几分。于天地间,自有一番见解和羁绊。如今,分食其身,若其灵魂有知,是怎一般痛彻心扉。”
北鸿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怎的?人不救了?”
“我就是说这么个意思。该救还是得救。”搜肠刮肚把能说的都说了,就为了抬一抬自己的身价。佛前万年,还能总让这小厮压半头。逮住个机会就得表现一番。
北鸿看了眼她,便明白其心思。
挥臂一震,万丈云殿顷刻化为尘土。夕月闭了嘴,想着阿须伦族好勇斗狠真是没得说。怎么,再说下去,也把她化为尘土?
不能不能。
夜里这北北温柔得很。想必真爱她。就是白昼里脑子总糊涂,对她一点也不好。让她不能放宽心作闹一番。
北鸿看着夕月一会阴一会晴的样子。他眼底见笑,嘴上却生生忍住。只大声对钦原说:“这宫殿不留也罢。虽是你们辛苦许久搭建而成。但若你想着把奴隶从此当自己族人一般。我便得帮他们拔了这根明晃晃的尖刺。你可同意?”
钦原上前一拜:“正有此意。不劳仙神多虑。未来三年,我当履行族长职责,替百姓重建家园。修复被污染的河水。定让他们衣食无虞。钦原羞愧难当,履行完此事,我当辞去族长一职,由百姓选出德才兼备之人任命。”
北鸿点头,指了指方至:“方至常年留守人间。他自会对你们多加照拂。”
说完三人转瞬消失,离开海山。
海山众人,跪拜告别。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5 10:20:52 +0800 CST  

十一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好一处昆仑仙山。
女神曦在其子扶风的护送下,很快便抵达。此时正欣赏山中美景,林间鸟雀。
杏目红唇,明媚如春。扶风长相多承了其母。但因各自历练不同,神情也生出差异。女神曦出身于天神族名门,自幼便纵着性子生活。经历母子分离之苦,倒是让她看破世事,直接寄情于游乐。而扶风自幼便于佛前生活,处处小心谨慎,处事沉稳。就算此次回宫,也是奔着解决难事而来。
所以此刻初来昆仑山,女神曦在游玩。扶风却一直想着早前那次对抗。
救母心切,当时扶风自是出了全力。可金乌剑对抗魉皇刀还是落了下风。望着自己尚有些疼痛的手腕。此前是他大意,竟高估了自己的神力。自诩天神族皇子,便轻视他族。此次交战是件好事。既知两人差距,他定要想办法平了此差距。
甚至……还要在那北鸿之上。
“风儿,此处美则美矣,却没个落脚的地方。”几番折腾之下,自觉劳顿,女神曦皱了皱眉头。
“母后不用担心,昆仑西峰处,有一处仙洞。内里自有乾坤,请母后移步一观。”
两人行至仙洞口,此处一镇门神兽,形似老虎,周身银白色,后缀九尾。本趴在洞前沉睡。听见脚步声,便醒来,呲牙怒目而视。
扶风拔出金乌剑,因手腕有伤,便以法术催动,剑身顷刻化为金乌鸟。金乌鸟自空中俯冲而下,那守门兽怒吼一声,和金乌鸟撕打起来。
两兽纠缠在一起时,洞门大开。自仙洞之中走出一白髯老者。
老者望了望两人,又看了看那金乌鸟。
“天神族定下的规矩,自己便要坏了吗?此山为我降世之山,我便应为此山主人。你二人非请硬闯,又与我守门兽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扶风上前作揖:“老者既知我二人身份。借贵宝地一用。想必老者也不会多多纠缠。”
老者冷笑:“皇子一片孝心,金乌剑一出,我一老者如何对抗。只是,天宫娘娘一事如何瞒得住。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唤了那守门虎兽回来。乘坐此兽离开了。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6 11:08:31 +0800 CST  

阿须伦族在这人间并没有宫殿,亦没有左右侍奉的小仆。红墙绿瓦,偶然有人路过只会认为是寻常商人的家宅罢了。
他们一行人已回到此处几日。白日里北鸿、方至和腾蛇便一同出门去打探消息。他们知道那女神曦一定还在人间。
夜里大家都睡去,夕月就悄悄化为灯芯,去各路神仙精怪的梦里、记忆中走一走。算是为大家出点力,看看有没有一丝一毫那女神曦的踪迹。
这一夜,她看见在荒野之中有一位正在步行的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一只气宇轩昂的银白色虎兽。许是此兽生的太过漂亮。她忍不住现了元神去逗弄它。此兽看了看她,没吼叫也没乱动,只是停下脚步,似发呆一般。
摸了摸它头顶柔软的毛发,她觉着心底变得安稳些。
“姑娘和它应是许久未见了。”老者见虎兽止步不前,索性寻了块石头坐下。
这兽凑近她闻了闻,好似不敢相信一般,转而面露狂喜,扑倒她亲昵地贴面摩挲。
夕月承了这大宠物的撒娇,浑身的骨头都被压得生疼。只是她心里隐隐觉着它应该小一点才对。不过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此兽,为何老者说道许久未见?
玩闹了稍许功夫,这兽趴在她脚边安静下来。却是寸步也不肯离。
“老者,这虎兽可有姓名?”夕月甚是喜爱此兽。
“此兽名唤开明。”老者看了看夕月。
“言开蒙以为明。您是很希望此兽能通达事理罢。”
开明兽又蹭了蹭她的裙摆,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姑娘可是在找寻那天宫娘娘的下落?”老者没回答她的问题。
夕月面露喜色:“老者可知?”
“你告诉我地方,明日我亲自拜会。”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6 11:08:56 +0800 CST  
尴尬了,我以为今早发了呢。刚刚发现忘记发了~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7 14:11:22 +0800 CST  
刚刚发现好像丢章了。我又发了一遍。一脸懵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7 14:43:40 +0800 CST  
道路悠远,山川间之。夕月琢磨着那老者会不会找错路。
“你当真有消息?”北鸿一心想着早点出门,却奈何被夕月叫住,说着今日有人会来送消息。
夕月白了他一眼,要不是那老者说,只肯见到阿须伦王才会告知。这功劳便是她的了。
“不信你就走罢。”其实她也不能肯定,听闻这人间有种东西叫江湖。连神仙都学了去,也有些玩起这其间的险恶。所以真真假假不可尽信。
腾蛇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要不你们白昼就别见面了。夜里你侬我侬的,白昼又都打回原形。糟蹋了,糟蹋了。”
夕月懒得理他。什么你侬我侬。她明明是克己复礼。任他北北如何巧言令色,百般勾引,亦不为所动。一笑泯深情。
正当这边还要再说些什么,便听门环轻叩。
夕月快步前去开门。
门刚刚裂开一个缝隙,一团白绒绒的毛发,便涌了进来。
开明兽好似昨夜一般热情,九条尾巴疯狂的摇摆着。虽是盛夏,却因它煽起的风而徒然寒凉。
夕月无奈的笑道:“我怎么忘了还有个你。快停下罢。”
此兽听懂了她的话,乖巧地贴着她,一脸依赖。
北鸿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凑近开明兽,拉着它竖起的耳朵:“干什么呐?”
开明兽哪里受过此种待遇,呲牙怒吼。只可惜因耳朵受制于人,这怒吼便都是徒劳。
不一会儿怒吼声变成委屈的低吟,惹得夕月一阵心疼。
只见她狠狠拍掉北鸿的手:“疯了你,这么对待可爱的小动物。”
腾蛇想了想,若这巨兽还算小动物,那他也不算大。不过见此情景,也不便多言。
老者拍了拍开明兽,它动了动巨大的身体,给老者让了个地方。此时北鸿和腾蛇才知道这后面还有一位。
白髯飘飘,轻抚说道:“本人自昆仑仙山而来,特来拜谒阿须伦王。”
北鸿回礼道:“老者可是昆仑山的地仙?”
老者笑道:“昆仑尚未成山,我便生于那处。”
北鸿和腾蛇互看了一眼,伸手恭敬的请老者入内详谈。夕月本也想进去听听,这开明兽硬是咬住她的衣袖,她只好作罢。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7 15:18:57 +0800 CST  
今天两更。结果莫名会丢一层楼。吓得我都不敢发了。等晚一点再尝试。无语=_=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7 18:56:16 +0800 CST  
北鸿和腾蛇互看了一眼,伸手恭敬的请老者入内详谈。夕月本也想进去听听,这开明兽硬是咬住她的衣袖,她只好作罢。



屋内陈设简单,几把竹椅,几张方桌。老者坐在竹椅上,品了品刚刚端上来的香茗。

“从来也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神机妙算。不过是活得久了,万事总相似罢了。”老者显然不想那么快就让他们知道那女神曦的下落。话起莫名。

“老者,缘何从昆仑仙山来此处?”北鸿问道。

“阿须伦王,可知这昆仑山有何前缘?”

“只知那是世间少有的风水宝地。”

老者眼神迷离,似在看一场梦境:“一山之灵,在于其中所居。居神则为神山,居妖则为妖山。昆仑山有神缘,各路创世的神灵,都喜居于此山。万年前,有一神灵居住在那里。以山为铺,昼夜长眠。后被红尘俗事叨扰而出山,便再也没回来。我见此山无主,就借居于昆仑。也算是为了这山的主人守着。算一算时间,已万年。”

老者的话让旁边的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好继续安静下去。

“阿须伦王真真好福气,并未受那龙血的诅咒。依旧生得这般眉目俊朗。”

“什么诅咒?”

“屠龙的诅咒。”

腾蛇的眼珠转了转,琢磨这老者是否知道夕月体内便是那烛阴的血。

北鸿猛地站起身:“那不过是传说,怎可当真?”

“传说?若那时老身亦在场,你二人可还觉得是传说?”老者淡漠地笑了笑少年人的稚嫩。

腾蛇本也以为那不过是传说:“万年前,阿须伦族与人族共商屠龙大计。两族各出族中精锐力量,前往巨龙所沉睡的仙山之中,取龙肉,汲龙血。”

“这不是传说。这是个谎言。”老者叹息。

“什么谎言?”北鸿急问。此传说是压在他们全族头上的巨石。碰不得,挪不动。

“有人用一段谎言,借阿须伦族的手,除去他世间最大的威胁。”老者目光炯炯。

有人……

“难道是?”北鸿感到一团怒火攻心。

“正是——天神族崇明。他听闻神龙的龙灵若赋于武器之上,便可战无不胜,再无敌手。他亦知龙灵需神龙自愿供出。他恐阿须伦王或他人得到。便想着除去神龙。他编造谎言污蔑神龙作恶多端,必除之。且龙血龙肉都有其用处。他知阿须伦族一向勇猛,人族亦贪婪长生不老之秘诀。便促成此事。”

老者踱步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开明兽。若不是它拼死护着龙体稍许时间,大战众神众人,直至奄奄一息。那神龙早已被吞食干净。

“崇明!我必不会饶了你!”北鸿被怒气染红了眼睛。

腾蛇眼见阿须伦王沉浸在怒气之中,凑近老者身边:“不知老者怎知这个中千丝万缕的情由?”

此事事关重大,他必探个清楚。那阿须伦王不问,他却要问道问道。

“屠龙那日,神龙便是被我唤醒。只不过我那时神力微弱,用了许久方才成功。察觉到神龙将醒,天神族崇明为防止节外生枝,牵连自己,便将众神众人转移他处。而后神龙腾空下山,那崇明便来到昆仑山察看。彼时他与手下神将的对话,被我听得清楚。他们不知,万物皆有灵。我便是他足下土地之中,一株万年太岁。”

腾蛇惊讶地看着老者,神龙难得一见,这万年太岁,亦为难得。思及因老者的善举,才保龙族未灭。他不由得想要跪下一拜。老者却眼疾手快地抓住腾蛇的手,拉起他。随手掐指念了个咒,隐藏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早晚你都要告诉她。”老者看了看夕月,又看了看腾蛇。
楼主 Alina228  发布于 2020-07-07 23:56:45 +0800 CST  

楼主:Alina228

字数:71115

发表时间:2020-05-21 12: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2 18:08:01 +0800 CST

评论数:80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