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未否认，北鸿便不放过她：“灯芯仙子白昼说心系于我，此刻怎么扭捏起来。”

“你竟偷听？”夕月想起白昼和扶风的对话。且她那时不过打个比方，怎就算真的了。

“佛祖让你随我游历三道。一个女人独身随男人走遍天地。我便理解为是将你赐予我。你便是我的。我看管好自己的人，有何错？”

她便是他的？

被这话震慑了许久。随后想到，不如也问问他是否喜欢她？可又想起那日他对她说起不酒神的来历，想起他梦中心心念念的人儿，又拦住了自己。

别说喜欢了，就连她打算私下救出女娃爹娘的事情，她都不敢开诚布公。她并不相信他。不信他万事皆能懂自己，帮自己。万年间，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与其说她是佛祖炼化的天地法器。不如说，她自己渡了自己。这万年间的人情世故，魑魅魍魉。谁人曾帮她解惑。无事即神仙。她何时能大自在。不用再夜夜生辉，费力渡情渡人。

她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竟伸手抚着那刚刚吻过她的唇。北鸿看着眼前凑近的人，又欺身吻上。一时间天地间千丝万缕已难辨。

六


清风撩拨，赤日逍遥。

露水打湿，眼角眉梢。

一夜无眠。北鸿早早便与腾蛇，各自行动。继续翻查女神曦的踪迹。而夕月安顿好女娃后，便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茅草屋。

经过反复考量，夕月决定还是白昼行事为好。夜里的自己办事拖沓，优柔寡断。虽那时自己的神力更盛，但想到要应对的不过是些肉体凡胎。就算打斗起来，自己也会占尽优势。

辗转至初踏入海山的那家客栈，要了壶店家特制的佳酿，一饮而尽。夕月眼前浮现出昨晚北鸿那意外的举动。

她便是他的？万年间，她对自己一无所知。只知自身法力虽强，却非佛祖所赐。那好像是随娘胎里带出来的神力。然而，她亦知晓，自己非胎生。何谈父母。佛祖交代她夜里收集至善之灵，存于一捻。白昼吞尽世间浮华作恶之气，存于另一捻。两捻纠缠。任凭她想善恶分明。可这世间，善恶从来也不分明。

她离开客栈，北行多时，便看见人烟袅袅处。那里屹立着尚未完工的神殿。金鳞波光，万丈入云。

好一个神仙，为自己打算的倒是周全。却视人命如草芥。她应该早早收了这恶意。若这一缕恶，飘至天宫，到处沾染。各个神仙都想着要下界修建此金碧辉煌的宫阙。想必人间便不存了。

她换上山野村妇的行头，低头假装捡拾野菜。夜里她早已摸清那女娃爹娘所在的地方。此刻便慢慢挪至奴隶所在的，类似兽栏的地方。

她施以障眼法术。令周遭的兵将和其他奴隶都看不见她。只那女娃的爹娘两人可见。

“跟我走。我救你们出去。”女娃的爹娘本还想询问一二，却只见夕月凌厉又谨慎的眼神，便息了声，默默跟着她走了出来。

夕月没试过用法术携带凡人，试了一试，并没有把握。恐会横生枝节。便同他们一路步行前进。因两人体力不支，多次歇息，便有些误了时辰。

行至海山中段，四周瘴气四起，遮云蔽日，虫鸟不鸣。

夕月顿觉不对劲。拉起夫妇，想以法力强行带走两人。却只见一黑色独眼恶兽利爪劈落。

为防那两人受伤，她掌心发力，推开他们。自己后背处却被利爪撕破，顿时鲜血淋漓。这神或仙的血最是甘甜，闻到血的味道，恶兽更加兴奋的进攻。似要吞食净她才肯罢休。

夕月以法力抵抗一二，却始终无法扭转劣势。此时只听身后那女娃的娘一声惊叫。她费力分神望去。只见一三头紫色妖鸟缓缓飞至。口中不时流淌出灼烧地面的毒液。三个头看向三个方向，似一时间还没想好应该先吃了哪个。

女娃的娘哪见过这般阵仗，已经吓晕过去。只留那女娃的爹爹，还颤抖着护住自己的婆娘。

夕月双手交缠，冰凌寒光，默默施咒，唤出十方恶灵。这十方恶灵本是早前存于她体内，来不及渡化的恶灵。恶灵没有五感，所以并不惧这恶兽与妖鸟，可全心全力战斗。

但恶灵并没有极强的力量。以人数取胜，也只能抵抗一时。

夕月趁此间歇，在地上画出五角齿轮图。她想到虽无法携两人共同逃走。却可以先把两人以法术送至茅草屋处。而后她再自行施法离开即可。

齿轮转动，夫妇两人瞬间消失不见。夕月不敢耽误功夫，正打算离开。却感到后背一阵从天际刮下的飓风。

飓风把她唤出的十方恶灵尽数毁灭。而她自己也被风力所波及，撞至树干。腔内一股热血翻涌，从口中喷出。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那从天而降的是一飞龙。双翼阵阵，龙须渺渺。那飞龙本要了结她的性命。但她吐出的鲜血，沾染至土地，那气味被此飞龙闻到。

对方收手，惊呼：“烛阴？”

似乎想要确认什么，飞龙想靠近。

此时天地震震，阴云滚滚。魉皇刀飞劈而下，妖鸟三头落地。那来不及流下的毒液，缓缓而出，洒满一地。

恶兽一声嘶吼，怒而跃起，直扑向北鸿。北鸿旋身，那恶兽扑了个空。飞龙在旁看的真切，寻了个北鸿的破绽，一摆龙尾扫地而过。口中一阵青烟，猛然吐火。北鸿正落在夕月身前，俯身护住夕月。

自创世以来，神龙为尊。神龙头带角，身有翼。法力高强。

此龙虽有翼，却无角。可见非为尊龙。只不过是妖兽经过修行而成。

魉皇刀深深插入铜土地，神力震荡。火舌反向烧至二妖兽处。飞龙上天，自可躲开。那恶兽被火烧到，发出凄厉的叫声。谁知它却极为刚烈。负伤使得它更无所畏惧。全身漆黑，周围散发着氤氲的黑色雾气。足踏之处，周遭草虫皆瞬死。额间仅有的一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北鸿。

北鸿没拔魉皇刀，而是把刀立于夕月身前，作为屏障。自己赤手空拳和两妖兽厮杀起来。

夕月掌心凝聚法力，想助北鸿一臂之力。却发现那飞龙刚刚的飓风似用了未知的法术。她被伤到的地方，竟渗进了血肉一股瘟气。她使不出力气。只能瘫软在地上，努力睁眼看着这一场恶战。

阿须伦族向来好斗好战，法术在六界算不上一等一的好，神力却惊人。再算上自小便入修罗场历练。世间什么妖兽均难逃一死。北鸿体内的神力至刚。没什么花哨功夫，大多借助自身神力，发挥出些威力惊人的招式。

几番打斗下来，北鸿脸上沾满了赤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妖兽的。飞龙眼见形势不对，借北鸿被独眼恶兽拖住之际，腾空逃走。

逃走之时，还盯着夕月看了眼，似满脸未解的疑惑。

而那恶兽似乎没那么聪明，一心还与北鸿撕扯。北鸿跃至它身后，反手勒住它的脖颈。稍一用力，便扯下妖兽的头颅。

随意丢在地上。他快步朝夕月走去。

北鸿收回魉皇刀，抱起夕月，双眸紧张的看向怀中的人。

“你怎么样？”

“疼死了。”夕月故意耍赖，怕他先声夺人怪罪自己私自行动。

哪知北鸿却似看不出她耍赖般，心疼道：“哪里疼，让我看看。”

“大白天的，你让我在这里脱光了看吗？”仗着北鸿的心疼，她没好气道。

北鸿也觉不可，一跃身，两人便已回到茅草屋前。

那一家人正在焦急的等待他们。北鸿脸色阴沉，没吭声。倒是怀里的夕月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厉害着呢。一点小伤。”

此话一出，北鸿想到，若不是他恰好返回茅草屋。又正好看见刚刚被她以法力送回来的夫妇二人。她此刻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思及此，一种携带着愤怒的心痛，蔓延全身。他加快步伐走进屋内，用力踢关了门。

夕月白昼极易困倦。此番折腾，还祭出了十方恶灵。现下内里亏空的很。已经顾不得还在疼的身子，道了句：“北北，我要睡了。”便昏睡过去。

北鸿把她平放到草席上，却发现并未看见她的伤在何处。用法力探知，是背部受了重伤。并有恶化的趋势。想来必有极细小的伤口，无法探查。

他知应该褪去夕月的衣服，方能查找治疗。

可是……

看了看眼前人儿愈加惨白的睡颜，便也管不了那么多。

“放心，我北鸿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让旁人不会多说道什么。”说着稳了稳自己的气息，翻过夕月的身体，伸手褪去染血的白衫。

夕月白皙若雪的背便映入眼底。北鸿不自觉的移开视线。身下愈加躁动。定了定心神，他努力查找让她受伤的伤口。

在背部中间偏下的地方，他借着光看见了一丝闪烁。指尖轻触，有轻微刺痛。以法力逼出。但见那是一段龙须。

龙须应是有毒，周遭血液已为黑墨色。若深入血液多时，则性命堪忧。

他立即以法力吸出。

可刚试了一下，发现夕月内里极为虚弱。不堪再承受任何法术。

紧握的指节泛白。北鸿终于还是把炙热的唇，贴在夕月的肌肤上。吸入口中的毒血，又被用力吐在地上。

几番循环，终于看见那鲜红的血色。简单的包扎后，他慌乱的把衣服盖在夕月身上。运了运气息，终于平稳。

他想要了她。

可不能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会等她的回应。他自觉夕月对自己有情。想到那扶风口口声声说道下聘，便有些懊悔。此话应是他先说了才对。

梦中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浮于九天之上。

有人轻唤：“烛阴？”

她在梦中皱了皱眉头。梦里烟雾迷蒙，拨翻雾气，只见一巨龙腾飞。天大的翼展，山高的龙角。模样却不清晰。但她却可以感受到它的痛苦。

“何错之有？”那神龙似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它口中吐出焰火，她却没有被灼伤。只觉得浑身被烘的暖暖的。身上的疼痛也跟着减轻。

巨龙振翼，伴随着一声感伤的怒吼，消失在天际。她的心，像被剜去了一般疼痛。

※※※


从梦中惊醒，夕月猛坐起身，口中喘着气。后背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出了满头的汗。

“你醒了。”北鸿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见她疼醒，眼里很是焦急。坐到她身后，把她拥在怀里，运着仙气，让她好受些。

“好疼。真的好疼。”靠在北鸿的怀里，她难受的低吟。这怀抱暖的让人不愿意离开。此时已夜深，她寻思自己怎还有些耍赖般靠在这里。她夜里多腼腆的很，颇不寻常。

北鸿少了些耐心，埋怨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不用在这里疼了。早就被那凶兽吃干抹净了。”

夕月也有些不高兴，她已如此难受，怎么就不能听些宠溺的话呢。再低头看看自己随意披散的衣服，内里肌肤若隐若现。

“你和那凶兽不也一样。”说完脸色红润了些，似是想到了那人间男女贴身相拥的旖旎场面。

北鸿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他觉得许是自己听错了。这夜里夕月一向乖顺。此刻却似在骂他禽兽。他后悔，倒不如那时要了她。便也不觉得冤枉了。

“我说……哪儿来的三凶兽呢？还有条龙。”她赶紧换了个话题。

北鸿轻哼了声：“有神在此山。那三凶兽岂会没主人。定是那神在背后捣鬼。”

夕月想了想说：“这天地间，神可驾驭龙？”传闻龙多为上古生物，并不为六界所扰。

“你可看好了。那龙虽有翼却无角。不过是得了龙形，却无龙灵的妖兽。不然，就算我及时赶到。怕也不好对付。”

梦里的龙有翼亦有角，形如山高，直耸入天际。夕月寻思，那怕不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龙。

“你不是害怕此细长少腿的兽吗？怎么都没遮挡眼睛？”她笑了笑。

“谁告诉你我害怕了。我只是不喜欢而已。”若不是形势危急，担心她的安全。他巴不得离那飞龙远一点。

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这说辞。她没再继续问道。只说：“北鸿，要不……找个郎中？”

夕月心想，这仙法好似对待伤口这类病痛，没什么用。不如敷点草药来得见效。

“你以为我想让你疼吗？那郎中一来，解了疼，我怎知你有没有彻底见好。疼着吧。”就这伤口的位置，他怎可让别的男人来看。

这北鸿也太狠心了。都说阿须伦族喜怒无常，应该再加上狠心才对。

夕月想着，这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大家早上好，今天有事外出，提前一个小时更。女主命里有龙哟。

七月流火，伯劳鸟鸣。
北鸿命令人阿须伦将领方至前来。因人阿须伦自身往往不知此身份，除非受人点化。否则只待何时身死，才可进入天阿须伦或鬼阿须伦。所以，这人阿须伦将领的部下极少。仅仅几人可用。但因人间事事复杂。所以更比其他两界阿须伦将领忙碌。
北鸿本不想让方至抽身前来。但此刻夕月受伤，他不得不小心些。
“你守着这里，防止那凶兽再来偷袭。”
这方至虽为阿须伦，但人性更胜神性。只听这话，便也明白屋中女子自是在王的心中不同旁人。
“是。属下遵命。”
方至观了观北鸿的脸色，犹豫说道：“王。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北鸿有些清冷。不是仅仅对这方至。除了夕月，他大抵如此。
“佛祖让夕月姑娘跟着您，是何寓意？”方至知道王定不喜欢听，他却不得不谨慎提醒。事关阿须伦族，王不防这女人，他却不得不防。谁不知这佛祖亿万年间，更偏袒天神族些。若不是那佛祖钦赐的佛咒，阿须伦族当是逢战必胜。
“你觉得是何寓意？”北鸿反问。
“属下愚钝。但推测，必是派来探听阿须伦族虚实，为便于日后对阿须伦族的控制。”方至话音刚落，屋内走出一身影。靠近北鸿身边，双手环上北鸿的脖颈：“抱我。”
北鸿在方至丢了魂似的表情中抱起了夕月。他有时真恨这白昼。白白送了他这尊女瘟神。偏他又放不下。
“看什么看。你们王上昨晚趁人之危，此刻我要些回报也是应该的。”夕月伤痛刚刚有所好转，却仍被昨日落难，为人所救一事介怀。想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平白杀出三只凶兽。害得她欠了这男人的人情。气势上若还输了，以后怎么跟他上天入地。
“方至说的你可听见？”故意问道，想着此刻开诚布公问来也好。
“我在佛前上万年。佛祖的想法，我当然明白。自是为了让我跟着你，为我寻段姻缘。”此话一出，北鸿和那方至均汗颜。
“所以，你不问问我可愿要你？”北鸿问道。
“寻个姻缘，又没说是你。许是游历人间、冥界、天界之后，方遇良人。又或者……”夕月笑的有些暧昧。
“又或者什么？”北鸿已开始忐忑。
“又或者……便是那扶风。待我伴你游历后，嫁了他做个天宫娘娘也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有人宠，有人疼的。”夕月一边说着，一边靠在北鸿的怀里，作娇小可人状。
北鸿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怒目看着方至。方至心领神会，赶紧走开。待方至一走，北鸿说道：“我且问你。若我与扶风一战，你立于何处？”
夕月摸了摸北鸿的发丝：“北北，你这问题愚笨。当然是你们谁活到最后，我便立于谁那一处。”夕月心想，你怎知我没有自己一处天地。
北鸿苦笑了下，这愚笨二字当真没说错。他竟跟白昼的她聊此话题。但转而一想，若她句句肺腑，他又怎么自处。

七

人间最为人依恋处，便是这酸果子。
夕月抱着芭蕉叶，叶子里盛满了山间采摘来的酸果子。吃的津津有味。
眼见身边坐着的一家三人。本是团聚的好场面。却因孩子不停哭泣颤抖的肩膀，而扫了兴致。
“你哭什么？”白昼里她多没什么耐心。想着，这已经费力把女娃的父母救了出来。怎的，还在哭？
“怪我，让姐姐受了重伤。都怪我。”说完又哭了起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想去救的。”说完放下果子，象征性的拍了拍女娃的肩膀。
女娃似被鼓励了一般，紧紧搂住了夕月的脖颈：“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两人相处多日，她已熟悉夕月的脾性。平时白昼里，女娃多不敢靠近夕月。此刻却因情所动，说着千恩万谢的话。
夕月慢慢推开女娃，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泪水。
“这事过去了。别再提了。”
女娃乖巧的点了点头，只静静坐在旁边。而那身旁的夫妇两人，却好像被岁月风尘磨灭了魂灵。满脸灰尘的看向外面的土地，看向九天苍穹，看向不知去向何处的粉蝶。
“夕月姑娘，我们本不应该开口。”女娃的爹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你们是本不应该向她开口。”北鸿推门走进来。没好气的说着。他想到为了这些人，夕月险些丢了性命，便和顺不起来。
听他如此一说，夫妇双双跪了下来。女娃这几日早已告知父母，他们是神仙的事。这让他们心里多了一丝希冀。
“部族间混战，百姓多沦为了奴隶。死伤不计其数。请帮帮我们这些老百姓吧。”说完夫妇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那女娃也有样学样的跪下。
“你们出去吧。我心里自有打算。”北鸿不愿多说些什么，便打发了他们。方至帮他们开门，三人便慢慢退出。
北鸿示意方至离开。而后，他转过夕月的身子，褪下她的衣服。缓慢轻柔的拆下绑在她身上的纱布。眼见伤口没事，他松了口气。
夕月拉上衣服：“看够了没？”她心里着实烦躁。
看着夕月有些微怒的表情，北鸿笑道：“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是有心的。还以为你没心没肺，什么也不懂呢。”
夕月懒得理他，躺下背对着他，不言不语。
北鸿站起身：“有事吩咐方至去做即可。我出去一趟。”说着便转身离开。
夕月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小屋，回手抚了抚后背，默默。

方至尚在门口守着。却没看见茅草屋后一缝隙，钻进一条小蛇。小蛇慢慢茁壮，变为人形。正是那腾蛇。
腾蛇看着脸色依旧惨淡些的夕月：“姑娘怎会这样憔悴。早知我该守着你，不应把你交予那阿须伦王。”说着拉住夕月的手嘘寒问暖。
夕月狠狠拍下他的手：“怎么用到你的时候都不在呢。不用你，你又跑过来叨扰我清净。”
腾蛇手捂住胸口：“我以后怕是不敢白昼来见你。这嘴怎么跟刀子一样。扎得我心疼。”
“蛇心正是大补，你可别馋我。”抬袖遮了遮嘴角，怕那口水流出来。
腾蛇站起身，退后一大步。又怕被门口守着的方至听见，压低声音：“你也太狠了吧。再说了，那蛇心大补。但我又不是蛇。说了几遍了。我更偏龙族。”
龙族？
“我此次便是被一无角飞龙所伤。你可知晓。”她试探着问道。
点了点头，这跟他有些沾亲带故的凶兽，他当然已听说：“那飞龙名叫沧觉。本是条小蛇。颇有些神缘。修炼了上万年，修出了龙族的形态。这飞翼可修，龙角确只能是胎生的，修也修不出。”
“那你呢？是修炼的？还是胎生？”
腾蛇得意的昂着头：“我体内有龙族的血液。但我母亲是山间一蛇仙。所以我无翼，却有一角。
“这角修炼也修不出？”夕月虽燃了上万年。看过了上万年间的事。却只是用眼睛，用耳朵。从未与谁多聊过这世间的秩序法则。
“许是你不知。这神和仙在外人看来，似是一家。但在神族眼里，体内流的血，骗不了人。有些障壁，穷尽全力，也破不了。”此刻他倒有些感伤。想起当年自己的父母便是神与仙交合，生下了他这样龙不龙蛇不蛇的样子。万年间，不过被叫做神兽。一个兽字，甩也甩不掉。
梦里情景虚渺，她努力回忆那龙到底有几只角。
“这龙角是越多越好吗？”
“那也太难看了。一共就分三种。像我这样跟龙族沾亲带故的，必有一角。双角的神龙，多存于上古法器之中。因为它们若游历山水，怕是六界都不太平。且双角神龙都很嗜睡。亿万年间醒来那么一次两次。几乎没人见过。”所以这也是他得意的地方。龙族现存于世，洒脱于世的，也就是他们头冠一只角的龙了。
“那不是还有第三种？”夕月问道。
腾蛇有些为难：“这第三种，仅有一只。三角神龙是上古创世之际便有的。”
“那它现下去了哪里？”她焦急的问。
腾蛇看了看她：“怎你今日对龙族这般感兴趣？”
夕月催促他快点道来。腾蛇倒也觉得无妨，只当给这佳人，讲一段这天地间的上古传说。
天地混沌初开时，有一懵懂生灵现世。与这世间所有生灵均不相像，亦无法沟通。独自游历于天上地下。它的神力可与日月同辉。
那时天上的太阳不分昼夜的高悬。神龙觉着有趣，便吞了太阳。有时又吐出来。这样一吞一吐间，它发现正是因为有了此种变化，万物才开始生机盎然。那一刻，它也忽觉自己于这天地有了一方责任。它把太阳的影子挂在天上，成了月亮。此后这白昼黑夜各自分明。六界亦开始分明。因它无法和任何人沟通，所以六界只知有此神龙，却不知其一二。
它自我孤独的游历了上亿年。因发现自身体型庞大，且那时人族又开始繁盛。恐伤了弱小的人族。它便择一山沉睡。
万年间，时移势易。人族听闻若得龙肉食之，便可长生不老。神族亦觊觎龙的力量。号称若饮龙血便可神力大增，呼风唤雨。那时冥界还并不强大，并未参与这人神合作的屠龙计划。他们探知到神龙居住的仙山。便率大部前往。
此龙彼时尚在深眠，并不知周遭变化。神族以法力绝其五感。待它醒来时，背部已被啃噬的血肉模糊。它并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那是它第一次知道所谓世间有恶。便只把帐算在恶这一个字上面。其怒气化为口中一团永不灭绝的烛火。终日腾于天地。凡是遇见不善之事便吐火吞之。神族置身事外，高踞于九天之上。不闻不问亦不承认。这人间自是成了炼狱。
为了孩子能吃饱饭，而偷窃之人。屠之。
口出秽言者，屠之。
两军交战，凡动兵戈者，均屠之。
佛祖慈悲，便出面以莲花塔焚了此龙。
“从此，人间再无三角的神龙。”腾蛇怅然。若此神龙尚在，恐天地间会是别样的存在。
夕月想起梦里那龙问道：何错之有？
这话倒是与此故事相吻合。
“烛阴？”夕月默默念道。
此二字一出，腾蛇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从何知晓它的名字？”
夕月看了看他：“这是，它的名字？”
“不然呢？”腾蛇疑惑的问道。
“自是那飞龙说的。”
见夕月不愿多言，腾蛇也没追问。可心底疑惑，想着定要去找那飞龙问清楚，为何提及此二字。

连日来不时散布的雷雨，惹得北鸿心烦气躁。抬头望去，那雷中隐隐为神力所摆布。他冷笑了下：“这是有多怕我找到那天宫娘娘。”
积蓄掌中气息，高举直捣那空中的乌云。乌云四散逃离，霎时晴空万里。
“阿须伦王，好久不见。”扶风白衫翩翩，出尘的天颜，配上一脸傲气。
“扶风皇子，是打算长住此海山？”北鸿斜靠树干，嘴里叼着随手拾来的草棍。
“自你父王开始，便与天族交恶。你倒是子承父业。”扶风讥讽道。
北鸿倒不在意此话：“我不觉这算交恶。若不是你们天神族总有事来烦我们。我们族人的日子算是太平。”
扶风靠近些：“你可知晓，此番你来管的，是哪家的事？”
“不必知晓。就算是天帝的家事。若犯我族民，我也不轻饶。”北鸿直视面前的扶风。只见对方透出一丝慌乱，又很快冷静下来。
“你也知晓是家事。何必多管闲事。”扶风心下想着，此次算是最后一次劝诫。日后再遇，怕是少不了一战。
“家事？你眼神可是不好？尸陈遍野，人间不宁。都是家事？”北鸿恶狠狠的拉住扶风服帖的衣襟。
扶风以法力推开北鸿，两人拉开距离：“此事莫要波及夕月。听闻她被凶兽所伤。若她有事，我定饶不了你。”
北鸿讥笑：“那伤我已亲自为她治好。她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保她平安。”亲自二字说的绵长暧昧。惹得扶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的人？阿须伦王哪儿来的自信。不如你问问她同不同意。”
“无妨。她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你且记住。莫要纠缠，不然我不客气。”那天帝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皇子。

扶风返回母后居处时，山色已空蒙。只见母后与一飞龙交谈。他躲在岩石后，默默听着。
“什么？你说那阿须伦王前来捣乱？”女神曦对即将正式继任的阿须伦王早有耳闻。却不想，此刻佛祖竟动用此神前来。
“是，还有一事。很是……奇怪。”飞龙欲言又止。
“何处奇怪？”女神曦皱眉凝视。
飞龙似经过一番挣扎：“事关上古神龙烛阴。但属下尚未确定。”
女神曦用手撑着额头，摆了摆手：“罢了，先解决这阿须伦王要紧。”
她双手合十，将紫色薄雾般的气息，注入飞龙体内。飞龙得此神力，双眸炯炯，一声震鸣。
“你定要灭了那阿须伦王。”虽如此说，但曦心里明白，此举只是让飞龙一时法力大增。就算如此，这飞龙也打不过那阿须伦王。只望它能损耗对方一二，日后若有一战，便可增加胜算。
飞龙只觉身体内神力饱满，伏首谢恩。

※※※

待飞龙离去，扶风便朝母后走了过去。心里盘算着，母后心思缜密，定是要弃了那凶兽。任它与阿须伦王斗个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听闻这凶兽伤了夕月。它死了便好。若侥幸活命，他自是不会留它。
思及此番争斗，那阿须伦王大体无妨。但夕月恐被波及。他需早早寻个理由，将她支开才好。
“母后，还是打算长居此处吗？”扶风走到母后身边，替她添了壶新茶。
“你莫要再劝我回那天界。”为堵住他的话，女神曦早早便拒绝。
谁知扶风并未在意，淡定道：“我不是劝母后回天界。而是想劝母后在此人间，再择一风景秀丽处长居。”
父帝不过是为了天神的颜面，不愿落此把柄在六界。所以回不回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息事宁人。此处已过于招摇，又得冥王与阿须伦王虎视眈眈。再不走，别说他，就算父帝也管不了。
“另外择地而居？”多年来，费时费力的功夫岂不白费？
似母子连心。扶风自是知道她的担忧：“母后……已得盛珐台。有此宝贝，何愁无风景秀丽之处。而此伏乘族亦得了千年的寿命。你们两不亏欠。”
女神曦来回踱步，低吟道：“你可知何处宜居？”
扶风拿出山海图：“天神间的规则。谁诞生于何处，便为何处的地神。但此番我以皇子身份出面。自是随母后挑选。”
女神曦纤指挑挑，直指一处仙山，此山名为——昆仑。

珠玉灵山下，龙啸真气来。
顺着同族的气息，腾蛇来到一洞窟。只见幽幽黯黯之中燃着一双紫红色眼眸。
“沧觉？”
对方知来人亦同族，便现身相见。轻嗅了嗅气味：“腾蛇？”
被直呼姓名，腾蛇有些不满。想他可是真正的龙族。一修炼上来的妖兽，也如此轻怠。但还有重要的事要问，他也不便把不满写在脸上。
“我有一事想问，希望你据实相告。”
那沧觉摆动着长尾，双眼谨慎的望着腾蛇：“何事？”
腾蛇为防沧觉耍计谋逃遁，站在山洞狭窄处，堵住去路。
“此前你伤一姑娘。可记得？”
“记得。你可是为她来寻仇？”紫红色眼眸闪着精光。
冷笑了下：“此仇有人会来报。我问你。为何对她说起烛阴？”
沧觉舔了舔嘴唇，露出饥渴的神色：“你可闻过她的血？”
腾蛇摇头：“不曾。”
对方仰头大笑，龙头震颤：“那是烛阴的血。我定不会闻错。至纯的龙血。”
龙血二字振聋发聩。
只有那烛阴有至纯的龙血。其余龙族都不过是因烛阴散落人间的皮肉衍生而来。
“不可能。烛阴已死。”腾蛇似是说于沧觉，又似说于自己。
沧觉抖动身上的鳞片：“笑话。烛阴怎会死。天地同生。天未死，地为灭。它怎会死去。”
不想此妖兽却似以此为傲，昂着头，看向腾蛇。
此番言论，腾蛇倒有些许动摇。
是。龙族的神力不可小觑。更何况是烛阴。它与天地同龄。理应是千秋万代的存活着。可如今天地间确无烛阴的踪迹。而夕月不过佛祖座下一柄灯芯。关烛阴何事？
“你惹怒的是阿须伦王。不早早遁逃。盘踞此处为何？”既然都算同族，他自是打算劝诫一番。
“自炼出龙形，我便以龙族自居，你可承认我便为一龙？”沧觉问道。
“承认。”
“即便我为龙形，世人仍称我为妖兽，你可知？”
“知。”腾蛇背靠洞内岩壁。他亦如此境地。
“若我族便只不过是个半神半兽的存在。我不如和那阿须伦王一战。博得千古的笑谈。也不愿守着永生的低贱兽命。你可明白？”
腾蛇静默。此沧觉所想，亦为他所想。龙族跌下神位已万年之久。形似兽，便被那天神族当做兽来驯养。实则，他们个个有血有肉，有尊严，有立场。天地大义面前，更胜那天神族。无奈龙族稀少，神力不足。若烛阴尚在，他们何必如此。
夕月……烛阴？
“若烛阴尚在……”
沧觉的龙首凑近他跟前：“烛阴的血不会留在一个无关的人体内。我时日无多。你却还有看见那一刻的机会。找到烛阴。龙族便可逆天改命。”
“是。我龙族何错之有。”腾蛇在心底暗暗起誓，定要探寻出个究竟。不用佛祖赏赐的自由身。而是他们举族夺来的。从天地间夺来。从永生不死的誓言里夺来。
神鬼惊寂静，还留不死名。
沧觉似是完成某种使命，腾身跃上九霄。直奔存有阿须伦王气息之处。徒留那腾蛇不知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只空空的望着天际。那里直射进眼底一丝曙光。万年孤寂和坎坷不平，都可放手。只眼前那龙血的气味，久久萦绕不散。
那是天地间亏欠他们龙族的一段岁月。

八

残蝶花落辞黄昏，明月清风送星辰。
尽管北鸿已将夕月昼夜相异的脾性，一一告知方至。可如今看着端来茶水，款款盈盈的身姿。方至仍有些恍神。
“姑娘不必如此。这些事我自己做便好。”他不自觉的客气起来。
“无妨。北鸿不在。还要劳烦方至兄保护。夕月心里过意不去。”自从那日受伤。北鸿便总是小心翼翼。若不是自己思虑不周全，也不至给大家添了麻烦。
方至抿了口茶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夕月有一事想问，不知可不可以。”
“姑娘但说无妨。”
空山之中，那女娃一家已然安睡。她压低声音：“我见你家王日日孤身一人。他可有兄弟姊妹？”
方至没想到她竟问这个：“没有。”
“他父母可尚在？”
“王的生母不详。先王已逝百年。”先王待他不薄，谈及伤情。
“那……可有知己一二？”
方至依旧摇头：“王只有下属和兵将。并无知己好友。”
夕月想着，自己和他年岁差不多大。虽有扶风作为自己唯一的友人。却仍可感同身受那种天地任游荡，灵魂难相安的孤独。
许是因夕月的神情太过落寞，方至赶紧安慰：“姑娘不必担忧。虽无知己，但王有众多忠心耿耿的属下。还有姑娘你。”
夕月垂眼，嫣红了脸颊。
两人聊的用心，也没关心周遭。一片淡色烟雾蒙蒙降至方至身后。夕月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他便已倒下。
“方至兄。”夕月探了探他的鼻息，一切安好，才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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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扶风把她拉起，眼眸对上她的。
“你为什么要……”
“无妨。稍等片刻，他自会醒来。”说着，腰间所佩的金乌剑，幻化出一只羽毛粼粼
的金乌鸟。
此坐骑乃是扶风神力催化而成。乖巧伏地。扶风把夕月拉到它的身上，乘月而去。
夕月想着早该问问为何他突然前来，又不说缘由的带走她。可无奈这月色太美。她醉心此月，此景。恍了神。
身后扶风身体的温度缓缓透过衣衫而来。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可不管她如何躲闪。这方寸之地，也无法躲开他的。
“月儿。我们还未曾有机会一同来赏月。”扶风声音软软，扑朔在耳后。
“佛前无月明。”夕月沾染了他的心情，亦觉得周身软软的。
“白昼时，你虽娇蛮，无理取闹。却肯敞开些心扉。万年间，这夜里的你，可曾为我，有所迟疑？”扶风用双臂圈住她，防止金乌鸟飞的太快，她会跌落。
夕月挣了挣。这小小的举动，令扶风的心抽动了下，些些有点刺痛。
“白昼时，你答应若我下聘，便允了和我的婚事。你可知道？”扶风问的小心。
“我知道。”
“那你是否亦会答应。”
“死生是命，夜旦是天。我不知天，不知命。这样的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情爱。你却想要这样的我吗？”
“我想要。”扶风言辞笃定。
“方才，我与那方至兄谈起北鸿此生是孤单的命格。此时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亦没有一二知己。那时，我便感谢此生有你一知己。让我万年间不至落了个孤单。”此话明白，便是说于他听，他是她此生一知己。万年不换。
扶风岂会不明白。他想起那北鸿说道不管她同不同意，都会要她。他又何尝不是。
“若不日我与那阿须伦王有一战，有一争。你作何打算。”

夕月回首，却只看得见他的衣袖：“为何如此问？”
想起北鸿那时白昼里问她此问题，她说谁活到最后，便站在哪一边。这话说的荒唐，当然不是真话。
“问了便是想知道答案。我为天神族，他为阿须伦族。自古便战事不断。”扶风怕她的心已不在。
夕月心里凄凄：“若有那么一天。我会护你们两个周全。以我万年间积蓄的神力仙法。不枉此生遇见。”
扶风抱紧她：“月儿，我定不会让你如此费神。你待在我的身边就好，拼死我也要保护好你。”
金乌鸟展翅，盘旋许久，落至山巅。
山巅一处，早已摆好一桌宴席。
“我知你不喜那仙法所化的餐食。这都是从周边客栈处购得。你尝尝。”扶风往玉樽里斟满酒，递与夕月。
夕月满心欢喜：“都是我爱吃的。”
扶风看着她：“你的伤可大好了？”
“大好了。你怎知的？”夕月一边吃着板栗烧饼，一边嘟囔着。
扶风也没答，自顾自说着：“放心。那伤你的凶兽，定活不过今晚。”
夕月停下手边的动作，琢磨此话何意。莫非他知道那凶兽？
还没等她发问。扶风指了指不远处一低矮房屋：“今晚你便睡那里。”
夕月不解：“为何？”
“听话。今晚这山间不太平。你不能再受伤了。”山间夜凉如水，扶风怜惜的将自己的外衫罩于夕月身上。
“不，我想回去。”夕月因他不明所以的话语，感到不安。一心想尽快回去。
谁知扶风叹了口气，一团迷雾，拘了夕月。缓缓送至那房屋之中。任凭夕月敲打，也无法脱离。
“扶风，放我出去。”她说的焦急。
“等到天明，我自会放你走。此时山间有一战。我恐伤了你。”扶风虽宠着夕月。但遇事自有一番主张。并不会心软。
不待她再说些什么，便腾身而走。

夕月心里惴惴不安。她不知扶风所谓山间一战，到底是何意思。难道他与北鸿要起争端？想到这里，她拼命拍打着那屏障。却丝毫无法撼动其一分。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竟如此困住你？”
她向外望去，看见腾蛇正施法，想解开这屏障。只见一闪光之物，自他体内腾空而出。那便是传说中的龙灵。
龙灵集龙族周身之元神，可护主，可破敌。但脱离龙体，本主亦极为危险，活不过数日。可见腾蛇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把夕月解救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腾蛇一边施法，一边解释：“我刚刚去茅草屋找你，只见你被带走。我不敢靠太近。见他走了才过来。”
“你不是与扶风相识？怎还躲着他？”夕月也帮他施力。那屏障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阿须伦王什么也没告诉你？”腾蛇心下讶异。
夕月提裙而出：“告诉我什么？”
“我们苦寻的罪魁祸首，便是扶风的亲娘。天宫母神。”
夕月想起早年在佛前，扶风年少时，夜夜思念娘亲。此时，就算她有错。他定是也会不计后果的帮衬。
“怎么办？他可是去找北鸿了？”夕月焦急问道。黑漆漆的山间，尽是粉饰太平。
“不知。我见他走得急。我们先回茅草屋。再议后续如何？”腾蛇收回龙灵。自掌心幻化出一柄至薄的刀刃。
夕月一转身，手掌正中那刀刃。一时间血流如注。
“都怪我，随身带着这刀。竟伤了你。”腾蛇收起刀刃。暗自嗅了嗅这空气中血液的味道。
那沧觉并未说谎。
是烛阴。
夕月用法术止了血，也没多想。只盼腾蛇不要再拖沓。速速随她找到那北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