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奇情录》——求出版,已完结,初稿18万余字

“那,高盐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了?”佟续鼐问道。
“自然不能。”佟续鼎冷笑道:“说起来也是好笑,高恒大人只知道盐业是最肥的缺儿,却从不肯扎扎实实地了解一下到底怎么运作的,到任快一年了,依旧是个门外汉。想当初,他下马上任伊始,就召集了所有的府州县官员和有名儿的盐商,明码实价,给每个人分派了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连个小小的县丞都不放过搜刮,给江家一下子就派了十万两现银!”
“还有这等奇事?”佟续鼐问道:“那大哥是怎么说的?盐商们就这么白白被他勒索?”
“呵,”佟续鼎冷笑道:“我又不是他盐运使大人的属吏,凭什么他叫去就去了?我压根儿就没理会。底下的州县官儿们倒是不敢得罪他的,都去了,也把他闹的笑话儿传给了我。盐商们要在盐道手底下讨口吃的,自然都得去,不过听了他的话也觉得稀奇,这贿赂银子都是悄悄送的,哪有这么明码实价儿地跟人要啊?这回要了,让他满意了,下回还不得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多,永远填不满这个坑啊?回头他们跟江家一合计,又给我过了话儿,我便指点了几句,于是盐商们全都抱了团儿,一厘银子也没给他高恒。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乃至整个两江官场和商场没有不知道的,暗地里无不嘲笑高恒的贪婪愚蠢。”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5 10:22:13 +0800 CST  
“那,盐商们就这么跟盐道拧着了?”佟续鼐问道。
“那也不能。”佟续鼎笑道:“拧巴了半了年,高恒发现,这盐业进出的还是那么顺风顺水儿,有没有他这位盐道,看来竟没什么两样。他便老羞成怒,扬言要扣住盐引不放了。”
“呀,”江氏关心则乱,知道的也没那么多,忙问道:“这没了盐引,我娘家不是卖不了盐了?”
佟续鼎笑道:“扣发盐引,盐商们是卖不了盐,可朝廷不也是收不到盐税了?高恒比盐商们更怕呢。”
“噢,那我就放心了。”江氏笑道。
“那后来呢?”佟续鼐问道。
佟续鼎笑道:“盐商们自然不能跟主官一直拧下去,否则对彼此都不好。给高恒点儿颜色瞧瞧也就罢了,叫他知道知道厉害,再送给他一个梯子下,各家一共凑了两万两银子孝敬他,又赔了些好话可怜话儿,以后再细水长流地打点着,彼此的脸面也就有了,以后继续皆大欢喜。至于州县官们,反正都不是他的辖下,又有我暗中撑着,都没给他银子。”
江氏“噗”的一声笑了:“一共两万两?他轰轰烈烈闹了半来年,竟还没你辖下的一个知县拿到的好处多呢!”
佟续鼐啧啧称奇:“这位高大人看着面相还不错,处事怎么竟如此……那个,嗐!”
佟续鼎说道:“我提这话头的意思,也就是叫你注意着些。御窑监造虽只是正六品官,到底主理一方,还牵系着皇家体面。你在任上可别做那么蠢的事儿,也不能因私废公。上头交办下来的定额必须办好,花样儿也得常常翻些新,叫内务府知道你是用心的。”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5 10:24:22 +0800 CST  
佟续鼐说道:“我知道了,决不会的。而且御窑出产与盐业不同,是内务府管的差,供应的都是皇宫和官家,往外面卖的却多有固定渠道。至于里头的油水儿,更多是叫窑里多出几套精品,把账面上抹平了,到外头就有人高价来收的。”
“这可对呢。”江氏点头道:“譬如我娘家,虽说有银子,可是很多上用的器物、时新的好东西却没地儿买。为了摆排场,充脸面,就很愿意花大银子买这些来路的东西呢。有时候为了买一样入眼的东西,还得辗转好几手,价钱翻了好几翻儿呢。”
佟续鼐笑道:“大太太自管放心,等我在任上稳当了,您就打发人到景德镇找我,可着心儿的挑最上好的东西拿。额聂也是,想要什么样儿的就说,千万别不把我当儿子使唤。”
老太太点了点头,江氏也十分高兴,笑道:“二老爷好意,那我可就生受了。”
佟续鼐笑道:“额聂和大太太也知道,我没出息,熬了这么多年清水儿一样的笔帖式,从八品熬到了从六品,全靠公中支撑着日子,不然还不知怎么寒酸呢,也没能力疏通出这么一任实缺儿。”
江氏笑道:“二老爷可别这么说。若是你自身没能事,你大哥再怎么疏通都是没用的。还不是因为你往常差办得妥当,为人又得上司们看重,这才有了后福。”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5 10:24:51 +0800 CST  
“可承了大太太的吉言了,我都觉得有愧。”佟续鼐又笑道:“我也想孝敬老太太,回报公中啊,如今总算有了出力的机会。这任上三年,别的我不敢说,咱们自家和宴客用的好瓷器、房里厅堂的大小精致摆件儿、奇巧新鲜的珐琅首饰,我是敢打包票的。包括侄子们将来的婚娶使用,侄女儿们的嫁妆用器,也都包给我了。额聂和大太太千万别客气。”
“我是不会客气的。”江氏笑道:“不过我也不白要你的,到时候叫上我娘家哥哥,联络了全扬州的大商贾,一起到你那儿买好物件去!我哥哥是个会做人的,什么盐商粮商酒商各种商的,包括徽州祖籍的商人,全都和他好着呢,包管一呼百应。以后你那里出了新花样儿,也只管叫他们过去看,放心开价儿,只要东西好,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佟续鼐忙说道:“哟,我正愁怎么找几位可靠的又富贵的买家呢,那我可得多谢大太太,也多谢江舅老爷了。到时候,我一定也挑最上好的给江舅老爷。”
老太太笑道:“瞧你们说得这样高兴,仿佛御窑的出产是拿不尽似的。都拿走了卖银子了,你可拿什么给内务府交差啊?”
佟续鼐笑道:“额聂可用不着为这个发愁,景德镇御窑有几十个大场子,上万口窑呢。咱们自家用的,偷偷外卖的,甚至给内务府官员们的孝敬,都是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很容易平账。”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6 10:25:46 +0800 CST  
佟续鼎听了一会,又嘱咐道:“你早有章程,这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清水儿了这么些年,不容易有个实差,想补补私房也是应当的。不过我也得嘱咐你一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处不能独吞,皆大欢喜才是正道,也能长久。你那儿手艺好的大师傅,也万万不能薄待了。”
“是,大哥。”佟续鼐说道。
佟续鼎又思忖着说道:“如今皇上最喜富丽多色、铮光亮眼的东西,你多往这上面用心,必得上意。皇上也极重视珐琅釉彩,你任上若是能多调出一两样好颜色,简直就是大功了。设计新鲜器型的时候也不必过求奇巧,皇上喜欢的是浑圆庄重,个儿可以大。这任差事你若办得漂亮了,说不定还能直达天听,你的前程,可就不只是六品了。就算不升官儿,这监造织造的差常有留任的先例,你若能多留一任,也是多得一任的好处,下一任还不必从生到熟的摸索探路,底下人也是用顺手的。”
“我受教了。”佟续鼐忙说道:“一定听大哥的。”
“我看老爷也是白嘱咐的。”江氏笑道:“二老爷是个心有成算的人,必能做好的。再者说,整个儿官场,我瞧也找不出第二个高盐道那般蠢的官儿了,该好好嘱咐的应该是他,皇上打发他来扬州之前,必定是忘了!”
马佳氏笑道:“大太太明鉴。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把这样一个人派过来,掌管关乎国计民生的盐业。”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6 10:26:50 +0800 CST  
老太太小声笑道:“那时候你们还年少,知道的少。这高恒,原是皇上年轻时最得宠的高贵妃、临了的谥号定为慧贤皇贵妃的亲兄弟。”
“哟,原来是国舅爷啊,怨不得!”马佳氏说道。
“得了。”江氏笑道:“这我可知道,人家正牌子国舅爷,可是先富察皇后的嫡亲兄弟傅恒大人呢!人家一门子可有好几个一品官儿呢,听说子侄也一个赛一个地有出息,做高官。”
“这倒也是。”马佳氏捂嘴笑道,又向老太太问道:“您见过高贵妃吗?生得果然好看,让皇上爱屋及乌吗?”
老太太说道:“那时候的年节下我常进宫,见过高贵妃,的确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儿,也聪明伶俐,会讨巧儿,圣宠竟不比当年的富察皇后少。只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去了。”
“哎哟,真是可惜了儿的。”马佳氏叹道。
老太太又说道:“皇上十分不舍高贵妃,在她临终前给升了皇贵妃。皇上是个念旧儿的,也爱用外戚,高恒生得又酷似其姐,便得了上意,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如今寸功未立,差事也没见办好过什么,便居正四品高位。可我看他的行事,却全无皇贵妃的半点聪明劲儿。”
“原来如此。”佟氏兄弟都笑道。
马佳氏小声又插嘴道:“咱们自家人说话,我也多几句嘴,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别见怪。”
老太太的话瘾早已被吊上来了,江氏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忙说道:“你说,我们有什么好怪的。”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6 10:27:18 +0800 CST  
马佳氏说道:“按说,官场上吃点儿拿点儿是常有之事,人家不是说,水至清则无鱼嘛,我还真没见着谁当真的两袖清风呢。可照高大人这么明火执仗的要,倒是也少见,那不是抢吗?跟盗匪有什么两样儿?”
江氏小声笑道:“这话也只好在咱们自家里嚼嚼罢了。他是不是盗匪,横竖皇上不管,咱们也管不着不是?咱们只管捂好了自家的银袋子,别叫他抢了去,叫自家过不上日子也就是了。”
“大太太,您真是明鉴,我也是这么想的。”马佳氏又说道:“可我还有一个想头。自从大清开国,顺治爷就不说了,下头圣祖康熙爷,世宗雍正爷,包括咱们当今乾隆爷,哪个不爱用外戚的?咱们佟家当初也是外戚,还是佟半朝呢!”
众人全点了点头。
马佳氏又说道:“可是回过头来再看,如今的朝堂上,前面三朝的外戚们,还剩了谁了?再往前数古,又有哪朝哪代,外戚的荣宠能超过两代的?不阖族被灭都是好的!”
众人全都默然了。
马佳氏说道:“所以说,我的这个小见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比如咱们佟家,辉煌了康熙雍正两代,最后却也栽在雍正爷的手里。太老爷隆科多的案子至今还是疑云,没有明确的罪证。我悄悄儿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那就是先帝雍正爷欲加之罪,他要铲除能臣,就是为了揽权,乾纲独断!”
众人齐齐叹息了一声,却也没人阻止马佳氏说出心里话。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6 10:28:32 +0800 CST  
马佳氏受到鼓舞,继续说道:“咱们佟家祖上从佟养真佟养性兄弟起家,几代人出兵放马,到太老爷隆科多为止,立下了多少血汗功劳?数都数不清啊!有功没有罪的外戚下场尚且如此,那无功却有罪的又会如何?高盐道只是皇贵妃的外家,还不算正牌子的外戚,家族里也没有说得着的事迹,全靠皇贵妃得宠才抬的地位,行事却那般庸蠢张扬。照我瞧,他也是个没下梢的。”
众人一起点头。
马佳氏又说道:“两位老爷,为咱们自家计,咱们也不能跟高大人交往过密了。还有江舅老爷家也是,没得被他牵连了。”
“弟媳妇这番话有见地,说得很是。”佟续鼎点头说道。
佟续鼐见妻子把话已经说到这了,也把声音压低了下去:“额聂,大哥,大太太。说起来,玉砚这回受的委屈,也与高恒有些关系呢。”
老太太和佟续鼎夫妇都十分震惊,张大了嘴巴。江氏吃吃哎哎地问道:“二姑奶奶只是个小媳妇儿啊,在婆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与官员扯上了?”
佟续鼐瞅了瞅还在下头规规矩矩地坐着的子侄和女孩儿们,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佟续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才要叫小辈们下去,大奶奶那拉氏却走了过来,笑道:“今儿二叔二婶儿来了,一家人都高兴,叽里咕噜说了好几车子的话了,都忘了饿了!我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了,如今实在是站得腿酸,便忍不住过来做个搅局人了。席面儿都做好了,还有什么话,大家不如饭桌儿上说?”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6 10:29:51 +0800 CST  
老太太一拍脑门:“哎哟,这都午后了,你们瞧我这记性!老二和媳妇儿孩子们才下了船,肚子都空着呢。也怪你哥哥,都是他话多,惹得我也忘了这茬儿。”
马佳氏笑道:“老太太怎么这么说呢。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了一块儿,自然都爱说话,这不越说越投机,顶饿呢!”
江氏笑道:“我今儿也说了不少话。”
说话间,那拉氏已经安排仆妇们,整整齐齐摆了三桌丰盛的席面,请长辈们都入了席。她才要去安顿小叔小姑子们上桌儿,佟续鼎却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命她坐下,又叫人把两桌小辈的席面挪到厢房去。
那拉氏正在疑惑,佟续鼎说道:“孩子们都有手有脚,能跑能吃的,不用你照管也饿不着。大奶奶以后就是这个家的掌家人,今日也该听一听这世间的不平事。等以后我们老的都去了,你多此一番见识,将来便能立事,摒除虎狼,护住后辈们。”
“我听阿玛的。”那拉氏便请周姨娘在厢房那边照顾两个席面的孩子们吃喝,自己向长辈们告了座,便安静地坐在下首。
众人也没心思喝酒,只是吃了点东西,略解饥饿,便把眼睛都望向佟续鼐夫妇。
佟续鼐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我自得了去景德镇赴任的明旨,便想着早些动身,一来到扬州停一些日子,孝敬额聂,听听大哥的教诲,二来路过淮安时,也能探望一下玉砚。”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0:17:30 +0800 CST  
“你快说要紧的!”江氏忍不住催促道。
佟续鼐又说道:“玉砚的公公是贝勒,正经的黄带子宗室,咱们家门第低,我便守着礼停了船,叫人去她府上送了拜帖,等候荀贝勒召见。谁知足足等了两天一夜,拜帖却如泥牛入海,贝勒府一丝回音也没给我。”
老太太还不知道玉砚的女婿已经不在了,疑惑道:“按说这不应该呀,他家再怎么是黄带子,也没多受皇上重视,也没个实权差事,何至于如此倨傲?”
“额聂疑的是。”佟续鼐又说道:“我也疑,就又送了一个拜帖去,还是不见回音,我就觉得有事儿了。又等了一天,我就亲自去登门拜问,谁知他家连门都不给我开,更不见一人出来见我!”
“这……”老太太呆了呆。
“我就越来越疑,却限着身份,不能砸他家的门。”佟续鼐继续说着:“我就叫船一直停着,自己带着两个力壮的家人,守在荀贝勒府邸的附近。他家总不能一辈子不开门,也不出去采买吃的喝的吧?”
“不错。”佟续鼎点了点头。
又听佟续鼐说道:“又过了一日,他家才有两个奴才走出了门儿,被我们打晕了,绑到了船上。细审之下,我才知道玉砚出了大事。额聂,您喝口果茶,稳着点儿听。左右玉砚已经回来了,也没少胳膊少腿儿的不是?”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你继续说,我撑得住。”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0:18:15 +0800 CST  
佟续鼐吞了口口水,捡着最不能吓到人的话继续说道:“大年三十儿夜里,玉砚的女婿没了。”
“咣啷”一声,老太太的果茶盅子倒了,洒了一桌子,手也哆嗦个不停。
那拉氏忙站了起来,走到老太太身侧,拿出帕子给她擦拭,一面安慰道:“老祖宗别怕,幸而二妹妹安然无恙。”
老太太定了定神,指着佟续鼐说道:“你继续说,我死不了。”
这事儿实在是恶心人,不论怎么缓着说,都改不了叫人作呕的事实。佟续鼐只得一路说了下去:“荀贝勒一家便看住了玉砚,打算在近日,把她送给高恒。”
“砰!”佟续鼎“嚯”地站了起来,将酒盅狠狠砸在地上:“欺人太甚!”
江氏也被这污糟事吓坏了,拉了拉佟续鼎的衣袖:“老爷,你先听听他们二叔说说来龙去脉,再生气不迟。”
待佟续鼎重新坐下了,佟续鼐又说道:“有一些事儿,这两个奴才也不知详细,我是后来从玉砚的陪房家人那里问出来的,如今一并说了。去年年末,高恒休沐的时候去了淮安游玩,与荀贝勒有些过往,竟在他府中看到了玉砚,又见到她在郊野骑着马跑跳。回去后,高恒念念不忘,后来打发人递了几句话过去,说愿意拿一个乾清门三等侍卫的缺儿,和两万两银子换了她。”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0:18:40 +0800 CST  
老太太捶桌怒道:“荀贝勒好歹也是高爵宗室,怎么就如此没脸,就肯把儿媳妇卖了?二丫头的嫁妆都不止两万两银子!”
江氏瞠目说道:“合着高恒跟盐商们勒索了两万两银子,是为了买咱家的姑奶奶?”
马佳氏说道:“这世上,可真是什么人都有呢。”
“哎呀气死我了。”江氏说道:“那银子里头,还有我们江家的份子呢。”
佟续鼎忍了忍怒气,对佟续鼐说道:“二弟继续说。还有,玉砚的女婿究竟是怎么没了的?高恒起这歹意的时候,他还在?”
“是。”佟续鼐说道:“女婿很是生气,将传话来的高恒家人乱棒打了出去。本来这事儿就是恶心恶心人,到此为止就罢了,荀贝勒虽然没什么势力,高恒却也没能耐把他家怎么样,更没胆量把玉砚抢了去。”
“那后来呢?”江氏催问道:“姑爷怎么又没了?”
“您也知道,玉砚家是位继婆婆。”佟续鼐忽然想到江氏也是继母,可是却绕不开这个话题,只得不看江氏,又说道:“高恒还没怎么样呢,玉砚的婆婆却动了心,想把侍卫落给自己的儿子。那荀贝勒也是个糊涂行子,听信了妇人之言,夫妇俩一起催逼女婿点头。女婿抵死不应,反倒把他们羞骂了一场,那两个老不修的便老羞成怒了。额聂也知道,他家这爵位本该是女婿承袭的,她婆婆早就动了坏心,只是没得机会作恶罢了。这一回的事儿一闹出来,女婿气得都不跟他们照面儿了。她婆婆也不知怎么下的谗言,说女婿忤逆,叫荀贝勒厌恶极了长子,恨不得叫他死了才好。”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0:19:40 +0800 CST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江氏嘀咕道:“难不成他还真的杀了二姑爷?”
“大太太,您明鉴。”马佳氏低声说道。
“还真是这样的?”江氏惊叫了一声。
佟续鼐和马佳氏都在点头。
江氏都快被吓死了,心肝儿都快跳出了腔子了。她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拉住坐在下首默不作声的那拉氏,说道:“大奶奶,我虽不是个好婆婆,可我绝没有害大爷的心啊!你五弟六弟都还小,更没有的!”
那拉氏一声苦笑:“太太,您多心了,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肯定是没有!”
那拉氏说道:“太太您不用担心,我知道您是什么人,您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再者说,天底下有几个狠得能杀了儿女的父母?咱们家可没有爵位承袭。若论私财,家里谁能富得过您呢,害死了大爷,五弟六弟能得着什么呀?再说,阿玛也不是那等糊涂人。”
“这倒也是。”江氏噗嗤一声又笑了。她看看脸色铁青的老太太和丈夫佟续鼎,生生又把笑咽了回去。
佟续鼎只气得胡须乱颤,却忍住了没有再砸东西,向站在门口的丫头说道:“孩子们都吃饱了吧?你过去吩咐周氏,带四丫头和小七先歇着去,叫人好好伺候着。今日话多,晚上二老爷一家就在这里凑合着挤一下,明日再挪去庄子住。余人都退出去,席面儿等一会收拾。”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0:20:34 +0800 CST  
问候大家,谢谢顶贴的亲们。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7 17:19:40 +0800 CST  
吩咐完了,佟续鼎又对佟续鼐说道:“你继续说,细细地说,不用怕吓着人。额聂不是经不起事的。”
佟续鼐又说道:“女婿不照面,他们便找不到机会,便从玉砚的身边人下了手。奴才们自然是有忠心的,却也有那等蛇蝎心肺不是人的,三不知便打通了关节。她……”佟续鼐有些说不下去,求助地看了看妻子马佳氏。
马佳氏接口说道:“二姑奶奶有个陪嫁丫头,叫螺黛的,就是被捆着拿来家的那个。原先我看着她也是个好的,又陪了姑奶奶从小一块儿长大,谁知竟做出了这般下作的事。她本来已开了脸,给姑爷做了通房,却不大得宠,这时节受了引诱,便跟继婆婆生的儿子偷偷摸索上了。”
“呸,贱人。”江氏低声啐道。
马佳氏说道:“眼瞅着年关了,那边本意是叫螺黛递上几句言语,哄着姑爷姑奶奶跟他们缓和关系,哪知姑爷是个有气性的,还是赌气不肯照面儿。直到大年三十儿了,小两口儿也不过去吃团圆饭。荀贝勒夫妻那两个老不修的便等不及了,直接递给了螺黛一包毒药。这贱婢也是个狠人儿,把药下在了茶水里。姑爷喝了,浑身打滚儿地疼,从中午一直折腾到半夜,折腾得七窍流血。姑奶奶又是心痛又是惊吓,哭得半死,也没有人给他请个郎中,也不许姑奶奶走出房门叫人。姑爷终于没熬过去这个年。”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9 12:16:03 +0800 CST  
佟续鼎都气得快厥过去了,老太太更是说不得,早已嚎哭了起来:“天下怎么有这么禽兽的父母啊!我苦命的二丫头啊!她才十九岁啊,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众人忙着安慰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叫她平复了一些。
马佳氏又说道:“从那日起,二姑奶奶便被关了起来,只等着高恒得了空儿派人去接,足足一个多月呢。姑爷的尸身,就扔在后煤房里锁着,也没人管。”
老太太实在忍不住,又嗷嗷痛哭了一场。众人心里也是感伤叹息的,只能又安慰一阵子老太太。
马佳氏又说道:“天可怜见儿,无意中叫大老爷拖了一下,那高恒官事不怎么顺当,眼前儿又有皇上南巡的事缠着,他便分不出心思,给了二姑奶奶一个挣命之机。这期间,几个下贱奴才也反了水,帮着那家人看住姑奶奶。那个红脂倒是个忠心的,想着跑出去找人给家里通个信儿,却被螺黛捉住了,告诉了贝勒家的人,把她打了个半死。再后来,就是我家老爷去探问二姑奶奶了。”
江氏听得脸色惨白,颤着声儿问道:“那,他们家怎么就肯把姑奶奶交给你们了?”
“他们怎么肯!”马佳氏说道:“我们老爷很费了些周折,才把姑奶奶弄了出来。老爷把我们带的所有盘缠,五百两银子全拿出来了,给了那两个绑来的奴才一百两,放他们回去,叫他们找机会把姑奶奶的房门悄悄打开,再给她递个信儿,说好了只要姑奶奶出来,那剩下的银子就全是他们的了。万幸这两个杀才贪财,当夜果然把姑奶奶弄出来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9 12:16:47 +0800 CST  
佟续鼎说道:“这笔亏空,我给你补上。”
佟续鼐苦笑道:“大哥就说不给,我也得厚着脸皮要,身上实在是干净了,不然就得典卖行李了。”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儿,说道:“你甭怕,你哥哥敢不给,我拿大棒子打死他!春喜,你给我记着,回头从我这里再给二老爷拿五百两。”
“嬷嬷快别忙吧。”马佳氏忙笑道:“老太太,五百两银子足够我们充充裕裕去赴任的,二老爷也不是那等败家的人。等到了任上,就什么都有了,多少个五百两都能挣回来,饿不着我们的,以后还能多孝敬老太太。”
老太太说道:“穷家富路,多带点也是好的。至不济用不上,就给你和孩子们做衣裳穿。”
马佳氏笑道:“那媳妇就谢老太太的赏了。”
老太太便又问道:“那接下来呢?二丫头怎么又病成了那样?”
“事儿有变啊。”马佳氏说道:“老爷接着了人,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带着她上了船,吩咐连夜起锚。”马佳氏喝了口水,又说道:“可谁知,荀贝勒家发觉得也快,派了快船过来追,到天亮就追上了。唉!二姑奶奶也真是个烈性的,看到他家的人爬上了我们的船,人多势众,就一头扎进了运河,要不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9 12:17:29 +0800 CST  
江氏问道:“那,那你们又把她捞上来了?”
马佳氏叹道:“那时候,我们船上兵荒马乱的,男人们和老爷都挨了打,女人孩子们都被逼到船头,哪里腾得出手去救人啊?就算救上来了,也得被贝勒家夺了去!”
“那是?”老太太紧张得不得了。
“也是二姑奶奶命不该绝,万幸钦差大人的官船路过。”马佳氏幽幽回思道:“说来这位钦差大人,还是咱们方才议论过的,傅恒大人的长子福灵安侍卫。这福侍卫虽然年轻,生得又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儿,却还是个侠肝义胆的人呢。见了不平事,他当下就吩咐人跳水救人去。姑奶奶救上来了,贝勒家的狗奴才们却狗眼不识明玉,靠上人家的官船去罗唣,被福侍卫一声令下,全打进了运河里,也不知死活,船都叫福侍卫的人凿沉了。看得我真是,那叫一个痛快。”
“哎哟!”江氏念佛道:“二姑奶奶可真是遇到了贵人了!”
“可不是!”马佳氏又说道:“福侍卫只简单问了一下,听说姑奶奶是和硕格格的孙女儿,扬州知府的女儿,我家老爷又是即将上任的御窑监造,一点儿都没怠慢,叫人抬着姑奶奶,礼数周全地送到了我们船上。”
江氏又在念佛,马佳氏又说道:“福侍卫立刻又打发了几个有品级的武将,带着一群拿着刀子穿着黄马褂满身腱子肉的人,拿着他的帖子,下船去找荀贝勒,说替咱们姑奶奶讨还嫁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9 12:18:25 +0800 CST  
“那,我怎么没看见姑奶奶的箱笼回来?”江氏问道。
“他们不给!”马佳氏说道:“那一家子人还真是不要脸,值不值钱的物件儿全都扣下了,什么都没给拿,只打发了姑奶奶的陪房家人过来了。”
“我还真没见过,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儿,这还是宗亲贝勒府呢。”江氏啐道。
“我也没见过。”马佳氏又说道:“螺黛那个死贱婢和几个黑心烂肺不忠的狗奴才,却没见着过来。我家老爷不答应,福侍卫就又着人去要,还放话道,若是不见人来,或者灭口死了一半个,他定要把这事上达天听,叫皇上亲自评评理。就算把荀贝勒绑了送去见皇上,他也干得出来。”
“这福侍卫,也是个胆儿大不怕事的。”江氏笑着赞道。
“可不,人家还有钦差的身份,还有圣宠撑着,底气儿也足着呢。”马佳氏又说道:“荀贝勒这才怕了,把这些千刀万剐的狗东西送了过来,不过姑奶奶的嫁妆还是不见影子。我们老爷也不敢多麻烦人家,便不说了。人家也是心细,这事儿既出手管了,就说管到底,让我们跟住他们的官船一路走,还跟老爷说,咱们姑奶奶落水的事儿,指定不能从他的人嘴里露出半个字儿。就这样,我们才没再被袭扰,平平安安到了扬州。”
“阿弥陀佛!”江氏忍不住又念道。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09 12:20:06 +0800 CST  
老太太握住了马佳氏的手,说道:“叫你们夫妻孩子们吃惊吓了。你老爷这事办得好,我记着呢。回头等二丫头好些了,叫她给你们磕头。”
马佳氏忙笑道:“老太太,您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要是我们夫妻遭了难,叫大老爷遇见了,难道还会袖手?”
老太太点头道:“你说得是。咱们家就他们两兄弟,是得互相扶持,撑着一块儿往前走。你老爷和他哥哥都是好的,你也好,都比我明白。”
“老太太,您这是自夸呢?”
“我怎么自夸了?”
马佳氏笑道:“两位老爷都是得了您的教养,才如此明白。我也是嫁进了您家,近朱者赤,本来不明白也明白了。”
老太太呵呵笑了起来,对庶子心存的那点芥蒂全抛散干净了。
马佳氏又说道:“二姑奶奶随身什么都没带上,我只能把我的衣裳给她换了,也不大合身儿,怪委屈的。”
那拉氏忙说道:“我明日就叫裁缝和绣匠来。等二妹妹大好了,保准就有新衣裳鞋袜换了。”
老太太点头说道:“人回来就好,别的都是小节。绣匠就罢了吧,她身上到底有丧。衣料就从我这里拿,先做春夏二季的,里外都给她做几身,家常的出门上街的都做,拜客的衣裳等等再说。工价也是我给,不用走公中。”
“哎,我知道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0 08:25:23 +0800 CST  

楼主:东海闲鸥

字数:136070

发表时间:2020-06-28 01:38:0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3 20:29: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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