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奇情录》——求出版,已完结,初稿18万余字

“哎,这可好!你不知道荀贝勒家的那班狗奴才多狠呢,想起来我就气得……”马佳氏也流泪了:“把你二叔打的,大棒子直接往身上招呼,差点打断了腿!你四妹和七弟都吓坏了!我们都被逼到了船头,若不是福侍卫援手及时,都得被他们逼进了运河!我也想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哎唷!”老太太不知道还有这些惊险,心肝儿一颤,忙问佟续鼐:“你伤着了?挺重的吧?方才郎中在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叫看看?快快快,再去把郎中叫来!”
“不用不用!侄媳妇千万别动!”佟续鼐忙笑道:“额聂,您忘了,我请了郎中在船上呢。已经叫看过了,就疼了些,无碍的。下船的时候都好了,玉砚还是我背下来的呢,您别听您媳妇儿说得邪乎!”
“果然好了吗?这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你可别诳我!”
“不能的,额聂,您放心吧,要不,我蹦两下给您看?”
“都多大岁数了,还淘气!”
众人都笑了,马佳氏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太太,怪我,说得是玄乎了些,叫您担心了。”
“不怪!”老太太说道:“要是我在船上,还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儿呢!”
玉砚拉了拉马佳氏的衣袖,说道:“都是叫我连累的,弟弟妹妹也受了惊吓。我怪愧的,都不知该怎么感激二叔二婶儿了。”
“好姑娘,快别说这么外道的话。咱们总算是吉人天相,这不都平安到家了吗。”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4 08:59:46 +0800 CST  
佟嗣戎闷了一会,又蹦出了几句话:“要么,我这次过去,先把他家的奴才打断几根狗腿?”
“哎呦不用不用!”马佳氏忙笑道:“那位福侍卫,帮我们出了大气了,打人的奴才们全给打进了运河里了!那水冰冷冰冷的,也没人去救,都不知能不能挣出命来呢!”
佟嗣戎点点头。
佟续鼐问道:“大侄子,你们的事,有没有我能帮上的?”
佟嗣戎说道:“暂时我还没想到。您不用急,若想到了,我一定打发人去找您。”
“那行。”
佟续鼎又说道:“二弟,咱们还得亲自去向福侍卫道谢呢。左右我是扬州地主,接待钦差是分内的事。明日一早,你随我去拜访他,顺便探探他的喜好,总是救命之恩,咱们不能省着。”
“这可又叫大哥破费了。”佟续鼐说道。
“不妨的。明早我先打发人去问问福侍卫的下处。”
佟嗣戎说道:“不用问了,他这次是来替皇上查看行宫筹备的,晚上就住在行宫里头。”
佟续鼎又问道:“是了,你与他说了不少话。那他有没有说他喜欢什么?”
佟嗣戎摇了摇头:“照我看,这位福侍卫是个光风霁月的人,银子珍宝未必放在眼里。阿玛看着送吧,心意总得表表。将来若能有帮得上的地方,咱们出把力也就是了。”
佟续鼐说道:“他们家身份那么高,咱们如何帮得上啊?”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4 09:01:13 +0800 CST  
“那也未必,二叔别小看了自己,江家舅老爷不是也能帮上咱们家吗?”佟嗣戎说道。
“可不是。”江氏得意地说道。
“难道你还有内幕?”佟续鼎忙问道。
“阿玛,我同僚中有跟傅恒大人出兵打仗过的兄弟。据传,高恒和傅相这两位国舅爷面儿上和气,私底下却互相不忿。富察家一直压着高家一头,高家又妒忌富察家的威势权力,素有旧怨的。今日晌午,福侍卫找我说了好半天的话儿,后来都说得胡天海地找不到边儿了。我就疑惑,我跟他哪儿有这样的交情啊?再说了,是咱们家欠了他的情儿,他何至于如此热络?”
“对啊!”
“所以我就想,他是不是看中了阿玛这边儿的线,想通过您和盐商们,找到高恒的马脚,踩他一下?”
“有道理!”佟氏兄弟一起恍然。
“您和二叔明儿先去探探口风,他若直接说出来那是最好,那就能联手了,咱们家还能攀上个大靠山。他若油滑不肯说,您再请几位盐商去奉承他,旁敲侧击,总能找到些苗头。至不济,也要递一把快刀子给他。我知道,您手上肯定有高恒的把柄,差就差一个操刀人。这既能帮了他,也能替咱们家解了恨。”
“好!”
佟嗣戎看了看一脸没出息、五体投地地听话的阿玛和二叔,志得意满,把身子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又震了众人一下:“等出完了气,到那时候,咱们再把玉砚风风光光嫁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4 09:02:13 +0800 CST  
“哥!”玉砚嗔道:“你说什么呢!”
佟嗣戎知道妹妹新寡,不可能太快拐过弯来,也不着急:“你放心,你不点头的事,没人敢逼你做,我也不答应。”
这两家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在饭桌上从午后一直说到天擦黑,又连上了晚饭。那拉氏早安排人整治了新席面,又把弟妹们叫来了厅堂一块吃。
说来也奇,这佟嗣戎,全家长辈没一个不怕他的,底下弟妹们却没一个怕他的,见了都嬉皮笑脸,还要捶他几下。
众人吃吃喝喝,又说了一些闲话,问问儿子们功课,女儿们穿戴什么的,马佳氏又说了两口子从京城带来了什么土产仪程,叫那拉氏安排着吃用,又定下明日江氏陪着马佳氏,带上姑娘们在城里逛逛,买些玩意儿,傍晚再送二老爷一家去庄子里安顿。再过不几天,全家人都要搬去庄子了。之后也就散了。
那拉氏把玉矶送到三姑娘玉碧房里,又临时腾出两间好屋子,请佟续鼐夫妇和小儿子嗣永并几个贴身丫头暂住,又安排了下人住处,忙了好一阵子,才回到房里安顿丈夫儿子。
佟嗣戎在江宁当差。虽然小夫妻离得比在京城时近多了,却只有佟嗣戎休沐的时候来回奔波,才得匆匆相聚,自然也是不易。一夜无话。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4 09:03:36 +0800 CST  
却说掌灯时分,扬州行宫里。一道颀长的暗影立在一株待开未开的玉兰旁,负手仰望星空。漫天的繁星竟没有入眼,那其中忽然露出了一张容颜,那目光是清冷的,绝望中还挣扎着一丝生气,额前还沾着湿漉漉的头发。
福灵安甩了甩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她了。他没跟她直接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留心她生的好不好看,却鬼使神差地为她出头,大闹荀贝勒府。过后了竟然还放不开,找到她阿玛,年纪的差距却使他不知该如何说话;辗转打听了她哥哥是在场的武将,也找到了,倒是说了不少话,却没让他在她哥哥的身上脸上找到与她半点相似之处,叫他十分失望。往常水一样透亮聪明的人儿,如今糊涂了,迷惑了。
“从贵!”
“哎,主子吉祥~~~~~~”从贵带着颤音儿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福灵安踹了他一脚:“臭狗头,又在我眼前抽疯!”
“爷,”从贵笑道:“奴才这不是看见您在思考大事吗,想给您松快松快脑子,然后您好接着思考啊!”
“少给我耍宝!我叫你打听的事儿呢?”
从贵贼头贼脑地往左右看看,没见人在偷听,方才小声说道:“爷,那位姑奶奶……”
“呸,她是你哪门子的姑奶奶?”
“呃?哎!是佟姑娘!我打听得实实的,是佟二姑娘,的的确确是荣嘉老格格的嫡亲孙女儿,康亲王的表侄女儿。二姑娘从小儿就在老格格屋儿里养着,极得老格格的心。她们家前两位姑娘养得跟别人家的不大一样,不会做针线,不爱看账本儿,却会骑马,会射箭打猎,您说奇不奇?”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4 09:04:49 +0800 CST  
会骑马射箭?福灵安咧了咧嘴,实在跟那双清冷的忧伤的眼睛挂不上钩。“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被夫家弄成了那样儿?”
“嗐!爷您说话也得讲点儿良心不是,那到底是个千金小姐,难不成还能比您力气大?落在人家的家里头,那么一大群的狗奴才逼着,您还想她能怎么着?三拳两脚,把一群男人打进水里?”
“这倒也是。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嗯……怎么说呢,奴才稍稍往外头一问,得来的全是赞誉之声。佟家老大老二两位姑娘,当年在京城中是极有名的,并称佟佳氏双珠。那马骑得撒溜儿,人也英挺,脸蛋儿不抹胭脂也是红扑扑的,与别的闺中小姐完全不是一个样儿,那风度,不知倾倒了多少见过的豪门子弟。两位姑娘的婚事极其顺当,都是嫁入高门的。”
“哦……”福灵安使劲儿地想象,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骑在马上弯弓射箭的佟二姑娘那到底是个什么风度。
“唉!”从贵又发表起了见解:“其实高嫁有什么好的,外面看着光鲜,架不住里头污糟。”
“你还知道荀贝勒家的什么?”
“这奴才还真不知道,只是凭感觉,不然您说,好端端一个求着娶来的儿媳妇,怎么就被逼得跳了运河?奴才可不信是佟姑娘做了歹事。”
“嗯……那你还知道什么?”
“佟二姑娘一到家,家门外就被老格格闹得兵荒马乱的,逮谁骂谁,监造老爷都跪在街上不敢抬头。”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5 09:16:28 +0800 CST  
福灵安大笑:“他这不是冤枉死了?”
“可不是吗。然后人都进去了,别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有个傻想头,依老格格这般作为,佟家定是不能罢休的,荀贝勒可把佟家得罪深了。”
“唔……当时有公事,我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发人下船去淮安打听她的事儿,也不好叫佟监造知道了。这么的,明儿你就安排几个伶俐人,去一趟淮安,务必给我打听出她的内情来,我有重赏。”
“爷,您请儿好儿吧,必定给您打听得瓷瓷实实的。”
“哦对了,皇上的行在快到淮安了,我阿玛也就快到了。叫他们机灵点儿,躲避着点,速速办好了,然后赶紧跑,千万别叫我阿玛发现了。”
“得嘞。”
“还有一事,接下来几天,你都给我打听打听佟姑娘的身体恢复状况。”福灵安还真的有些向往,想看看这位姑娘身体康健的时候,骑在马上,是何等的风采。
“这……人家不大好往外说吧?再说奴才才来扬州,门路也不多,通不进人家的内宅啊。”
“蠢材!谁要你去通人家的内宅了?”福灵安骂道:“老格格那么疼她,能不给请医问药?你贿赂一下郎中,不就问出来了?”
“哎,还是爷比我机灵,脑瓜儿转得快!明天奴才亲自蹲守在知府后衙的门外,看看请的是哪位郎中!”
“暂时我还想不到别的,等想起来了再嘱咐你吧。”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5 09:16:50 +0800 CST  
“嗻。不过,爷……”从贵望着福灵安,欲言又止。
“有什么屁,快放。”
“爷,您不觉得,这事儿管得有些过?”
“那你还鞍前马后地帮我打听?”
“我这不是心疼爷,怕爷揪心吗。”
“我揪心?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揪。”
“爷,您骗我不要紧,可别骗您自个儿。奴才有些心里话。”
“说。”
“真真儿的萍水相逢。爷,您前面做的事那叫仗义,侠气,奴才都敬服,也愿意操家伙跟您干,咱也不为了得个感激。可是后头的……嗐,您别忘了,家里还有位多罗格格呢。”
福灵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他最后一次见到格格的面儿,是在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来着,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是跟他的阿玛傅恒,还有他岳父、康熙爷第五子允祺的后人、多罗恒郡王弘晊在一块儿。恒郡王是去他府上看望宝贝女儿的,他们父子自然得出面接待。
郡王自然是要上座的,可是格格也大大咧咧地坐在她阿玛的身边儿了。傅恒给弘晊郡王行了礼,格格坐着不动窝儿,后来傅恒又向格格行了礼,格格一句话也不说,坐着就受了。当时就把福灵安给气爆了,也不向岳父行礼了,站得溜直。
弘晊黑着脸,向傅恒看了一眼。傅恒没吭声儿,那下首的位子他都没沾一下屁股,指着还有皇上交代的什么要紧事儿得办,转头就走出去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5 09:18:07 +0800 CST  
弘晊更加生气,怒道:“你们富察家这都是什么家教?”
福灵安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当时就顶撞了一句:“我倒还想问一问,郡王家是什么家教呢!”
“你——”格格也气得变了脸:“我哪里没有家教了?”
“你什么你?”福灵安不客气地哼道:“不过一个多罗格格罢了,离和硕公主差着两三级呢,连一个府邸都没有,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穿我家的,竟然还在我家摆上了和硕公主的谱儿!还当自己花容月貌、怕被人看见了呢,成天闹得遮帘子请安的噱头怪毛病!传了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死!”
格格气道:“我一年能见到你几回啊?你哪一次是真心给我请安了?连你阿玛都不爱搭理我!”
“我阿玛吃饱了撑的搭理你啊?搭理你了,还看你仰着鸡脖儿高上了天,再给你打千儿请安不成?我阿玛私下见皇上的时候,皇上都不用他行礼呢!”
格格怒道:“你,你就是花心烂肠子,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就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了,连门都不进!”
“这你可怪不着我。你先看看你阿玛有多少个女人吧,他进你额聂的门儿吗?”
弘晊父女俩被噎得一句话也顶不上来。福灵安的话锋儿却已经打开了,一句说得更比一句尖酸刺心:“就你这样儿的,我还进个屁的门啊!你那帘子里头,还摆着个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老要饭婆子,还以为自己是宫里出来的精奇嬷嬷呢,见了面儿就向我指手画脚的,还敢伸手跟我要银子,说给了她银子才能进你的屋儿!我倒不知道,郡王家原来是开窑子的,养个闺女儿收过夜钱的?那我还不如去八大胡同,那还能挑挑拣拣的呢!谁还进你的门儿啊?”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5 09:18:58 +0800 CST  
“你——”格格又羞又气,几欲气昏了过去。
福灵安继续说道:“我没把那要饭婆子拉出去,一顿板子打死了,那是我宽厚,你们还不谢天谢地,还敢挑我的理了!就一窝子这样的主子奴才,我还不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啊,还请的什么安?我家能容了你们主子奴才,给一个院子住着,养着你们吃吃喝喝,外带对我家人仰鸡脖儿,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我都懒得说你们的家教呢,郡王还好意思说我家!”
弘晊父女又被气了个浑身乱颤,脸红脖子粗。弘晊怒道:“我女是爱新觉罗氏,是圣祖爷的重孙女!她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她是君,你是臣!不过让你请个安,你还委屈了?”
“嗨哟,真是好大个儿的君啊!那和亲王,皇上的亲兄弟,比您跟您闺女儿更算君吧?他都不受我阿玛的礼,见了我也从来不叫行礼,我经常还跟他并肩坐着呢。圣祖爷的重孙女儿,前后没有百八十个啊?哪个像您闺女儿这么能折腾的?那今儿您闺女怎么不摆君的谱儿了,不遮帘子就见人了?平时,您闺女经常在我们府里到处溜达,我也没见她拿个帘子,把自个儿的头脸身子遮起来啊!怎么见我就非得挡帘子、收过夜钱呢?”
“你,你,你——”弘晊被女婿气得两眼发黑,也快厥过去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5 09:19:55 +0800 CST  
福灵安又冷笑道:“当年固伦公主在的时候,见了我阿玛,都不敢先坐下呢。您闺女可倒好,一个多罗格格,还是儿媳妇,竟然坐在了上头,还敢受我阿玛的礼!她也不怕折了寿!”
“你——这是皇上赐的婚!”
“那行,既然郡王这么说,那我可要找皇上问问去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家教不好,皇上到底给我指了个什么婚?”
福灵安这一口气就此出完了,一甩手也走了出去,跟他阿玛傅恒一样,都不见了影子,把恒郡王和格格父女两个晾在了厅堂里。自然,他不会真的去找皇上,说这些家务琐事,恒郡王弘晊自然更不敢跟皇上说。只是从此以后,福灵安离格格的院子就更远了,年节生日也不去郡王府露面,不给恒郡王磕头请安了。他的卧室和专用书房,从此成了格格和陪嫁人等的禁地。甚至后来格格都有些回心转意了,几次打发丫头在府里的夹道等处偶遇他,想跟他说点儿什么,他见了也是拔脚就跑。
福灵安正在回思,从贵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又把他游走的深思拉了回来:“奴才今儿个到处打听了一圈儿,外头对佟家姑娘的风评都是极佳的,没有说不好的,可见人家真是个全乎好人儿。”
“嗯……”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45:03 +0800 CST  
从贵又说道:“人家阿玛虽说只是个五品官儿,可祖上也阔过不是,自个儿的官声又特别的好,上下交赞,说是个能吏,又会做人。老格格到底也是老康亲王后裔,身上带着皇家的血,皇家身上也带着他们佟家的血呢。若不是个这么好的人儿,爷您怎么着也就罢了,外头顶多传一两句,说您年少风流,说不定还是英雄救美的美谈呢,或外室,或姨娘,都随您。”
“你胡说什么呢。”
从贵不理他,继续说道:“偏偏佟姑娘太好了。就看监造老爷肯向贝勒手里争夺侄女儿,这家人也不可能没点儿风骨,献女媚上的事儿怕是做不出来。您是不能随意对待,更轻薄不得的,哪怕人家再落魄些。”
“你想多了,我从没想过要轻薄谁。”
“有些事儿,我只怕比爷当局者看得清。我不求爷做个端正十全十美的人,只求爷能看清楚,想明白,自己个儿到底要什么。”
“……”
“您想明白了,再好好考虑怎么要,能成功,也别伤到人。只要是爷认定了的事儿,我就是跑死了,也一定帮爷周全。可您若是犹豫,不如就干脆撂开手吧,还能留着这份救命的情分呢。”
福灵安闭了闭眼睛,良久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是谁。我没想多余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去吧,该打听的事还去打听着。”
“嗻。”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46:26 +0800 CST  
从贵退下后,福灵安又糊涂了。从贵是最了解他的人,比他阿玛傅恒还要了解,怎么就认为他对佟姑娘动心了?不能啊,没道理啊,他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会对一个从水里捞上来浑身狼狈看不出样貌的小寡妇动了心?肯定不是,我就是好奇,嗯,好奇。
好像也不是。
福灵安悠悠神往。
一条长租的客船,上面一群慌乱的男女老幼,主子下人。一群气势汹汹的家奴攀上了他们的船。一个素衣的身影被逼到舷边,她望见了不远处驶来的官船,望着船上飘扬的镶黄龙旗,凄声叫道:“钦差大人救命!我也是镶黄旗!”然后,她就一头扎进了运河。
当时就把他惊着了。若不是几个戈什哈死命抱着,从贵跳下去的也快,稀里哗啦又跳下去了好些人,他就要跳进运河,亲自救人去了。
第二日一清早,佟续鼎就带着佟续鼐来到行宫,求见钦差。福灵安急忙道请。
福灵安只穿了一身儿便衣,套一个薄绵的坎肩儿,头戴青绸底子青呢帽儿,上面也没镶什么宝石美玉。他腰间系了一条蹀躞,挡在坎肩儿里头,看不出材质,蹀躞下却光溜溜儿的,没挂一件富贵公子哥儿喜欢的玉佩荷包儿扇套子什么的。他的拇指上倒是套了个扳指儿,不过却是不大值钱的青玉,不是公子哥儿把玩包浆炫耀富贵的玩意儿,而就是为了随时能拉弓射箭才戴的。说不定在他们来之前,他就在练箭。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49:37 +0800 CST  
打眼一瞅,倒叫佟氏兄弟特意严整穿着的官服顶戴显得有些别扭了。再看福灵安的这身打扮儿,他俩也着实猜不出来,这位爷到底喜欢什么。
一见了面儿,兄弟俩就要行大礼,福灵安赶紧叫人拦住了,笑道:“我年轻,哪能受这样的礼。算起来咱们还能扯上亲戚,我正经是晚辈呢,原该向二位大人请安的。”
佟家兄弟连声道着卑职不敢。
福灵安自然也不会当真请安,笑说了一声:“快请坐,上茶。”
佟家兄弟见福灵安如此谦逊客气,心头轻松了一些,却也有些愧。佟续鼎倒不似旁人那般,见了高官勋贵就拍马屁丢高帽儿,最初倒给了福灵安一种稳重实在人的感觉。
略寒暄了几句,福灵安就挥了挥手,厅里伺候的几个苏拉太监和奴才就都退出去了,身边只留下了昨日佟续鼎见过的从贵。
佟续鼎想着,福灵安这是要说私心话了,就斟酌着说道:“前儿路上的事,卑职是……”
福灵安显然不打算说这个话题,立刻打断了他:“佟大人也知道,我年轻,遇见事儿不多,做事不牢靠,可皇上的吩咐也只能硬着头皮敷衍过去。昨儿我到了,就问问贵地乡土,叫我意外的是,佟大人的官声竟如此之好。”
“这……卑职哪里有。”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51:14 +0800 CST  
福灵安不接这个茬儿,继续说道:“上至制台抚台,下至属县末吏,乃至这边儿八旗营和绿营的武将们,竟没有一个说大人不好的。甚至于底下的商人,扬州城里的贩夫走卒,花院行首,提起佟府尊,那都要伸一下大拇哥儿的。我就奇了,这官儿,你是如何做到八面溜儿光的?佟大人,可否愿意教教我为官之道?”
佟续鼎没想到福灵安如此年轻,看问题的角度却这么刁钻,问得也犀利。一般人混官场,想媚上就得欺下,想讨好上司,就得搜刮底层,哪有不被人骂的?若想求一个好民意,那肯定是会得罪上司的,被人家穿小鞋儿,说闲话,甚至把破烂事儿栽赃到头上。可是,上上下下,怎么就没有人说他不好的?
福灵安见自己问住了佟续鼎,眼瞅着冷汗就要冒下来了,心里头暗自得意,手一撩袍子,好整以暇地稳坐高椅,悠悠啜了口茶。
佟续鼐好歹在途中跟福灵安过过话儿,不算生人,此时情急生智,替哥哥分辩了几句:“百姓们不懂事儿,见家兄筹划着修了条大路,也没看到别的,就胡乱赞个好儿,当不得真的。那条路,说起来也没动用公帑,其实就是扬州盐商们筹的资,也对他们出盐上船有好处,这才愿意做的。家兄不过是居中统筹,坐纛儿罢了。”
福灵安哈哈一笑,脸色放松了下来:“这么说,佟府尊任上还是办了实事儿的。这我可要在皇上跟前儿说说。”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51:49 +0800 CST  
“卑职不敢,不敢。”佟续鼎擦着冷汗说道。
福灵安笑道:“佟府尊不用紧张。怎么说我也救过令爱,她的命就与我有了干系,我怎么可能再起坏心,坑了你,把她也往坑里推呢。嗯……这份人情,我也是要讨的。”
佟续鼎兄弟此次拜见,原也是要还这份人情的,只是打死了也想不到福灵安会直戳痛点,这么提。这言外之意,数儿小了只怕会被他直接提溜着扔出门外去。佟续鼎咬了咬牙,说道:“实不敢欺瞒福侍卫,卑职任上……并不是两袖清风的。福侍卫喜欢什么,扬州瘦马,还是古董器玩字画,金子银子也成,请尽管开口。卑职就是倾家荡产了……”
“那倒用不着。”福灵安笑道:“我想要令爱……”
“啊?”佟续鼎愣了一下神儿。
从贵瞅着自家主子那没出息的样儿,心里十分看不上,嗓子眼儿低咳了一声,提醒主子自重。
福灵安笑道:“我喜欢令爱叔父管的瓷器。监造大人,”
“呃,啊?”佟续鼐也愣了一下。
福灵安依旧满脸笑容:“咱们这也算熟人了吧?等你到任上办顺手了,就送我一两样好的吧,我拿去孝敬阿玛的生日。倒不用着急,反正我阿玛年年都过生日。”
“就这?”
“嗯,就这。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听说你们家跟盐商家是亲戚?那再送我一包好盐也成,我家肯定用得上。”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这,这叫哪门子还人情啊?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07:52:44 +0800 CST  
大家晚安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6 22:15:22 +0800 CST  
福灵安却很干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连我也会忘了。大人的官声,令爱的名声,都是要紧的。”
佟续鼎溜着椅子边儿就跪下了,感动得涕泪纵横:“卑职绝不敢忘大人的恩德,往后也不会忘,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从贵,快把佟大人搀起来。”
待佟续鼎感激涕零地又坐下了,福灵安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思忖着说道:“要说咱们本来没什么来往,是生人,互相都不了解。也就因一点奇缘结识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大人若有吩咐,卑职一定效劳。”
“我没有吩咐,只是想说,我不是恶人。想来大人也是个周全人,不然官声也不至于那么好。佟大人,我的话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的。”福灵安这番话隐有所指,想收心腹,难不成,这个奇缘还会导致自己升官儿?佟续鼎可不敢想得那么好,便继续细听。
福灵安又说道:“昨儿我还见了令郎,说了一席话。令郎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是个慷慨奇烈的真男儿,浑身没有一根媚骨,叫我心折。叫他……叫他来找我说话吧。”
佟续鼎就印证了心里的猜测,暗道,这可是好事儿啊。儿子是武职,傅恒家也是军功起家的,肯定提携得上。他忙说道:“犬子今日出门去了,改日一定叫他去伺候福侍卫。”
“哦?”福灵安问道:“他不是应该跟德敏将军回江宁,下午就走的吗?”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7 08:24:58 +0800 CST  
佟续鼎心想,左右自己的家事已经叫福灵安撞上了,也不在乎他多知道一些,便说道:“蒙德将军抬爱,给了犬子几日假期,叫他处置私事。他今日去了淮安,说要替小女拉回嫁妆,天刚亮就登船走了。”
“嗯,是应该的,荀贝勒也忒不像样了。”
“叫福侍卫见笑了。”
福灵安也不好直接向人家的阿玛打听佟二姑娘的细节,着落在年纪相仿的佟嗣戎身上自然更好。这桩事儿,他还想删改一下,在乾隆爷的耳朵里透点气儿,给荀贝勒找不痛快呢。他还不知道,此事与高恒竟也有关系。
福灵安便笑道:“不妨事的,左右我也要在扬州待一阵子,等着圣驾。得空儿,我还得去给您家老格格请安呢。等令郎办完事回来了,就叫他直接来找我,我门下不会拦的。”
“是。”佟续鼎答应了下来。今儿这一趟来得真是喜忧参半,福灵安好说话得难以想象,不过捅高恒的刀子,佟续鼎却也没有递出去的机会。想来福灵安如此看好儿子,愿意跟他来往,将来总有办法的。他留驻扬州期间,吃用花费,年轻公子喜欢的玩乐,我挑好的京城见不着的尽力打点就是。
端茶送客之时,福灵安又好心地提醒了几句:“皇上御驾到的时候,不是五品官露面卖好的机会,不能争风头引人注意。万事小心,做到无过,这关就过去了。”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7 08:25:59 +0800 CST  
如此过了五六日,佟玉砚精神头好了不少,便从老太太的上房中挪了出来,安置在厢房里。
红脂被当做功臣对待,好颜好色好医好药地供着,也有些恢复了生气。因为佟家是做外任的,家生奴才多留在京城周围,随身带的不多,那拉氏便从外头买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跟在玉砚身边跑腿洒扫,就便学规矩,近身的事还由老太太的丫头服侍。
佟玉砚带来家的其他陪房奴才,由佟续鼎亲自定性:“主子被软禁了一个多月,奴才尤其是二门外的男人,不可能找不到半点机会与娘家报信,却视而不见,纵使没有从恶,也论不到一个忠字。全发配到山东庄子种地去,两代内不许挑上来近侍主子。至于螺黛和几个变节反咬主子的,男的及螺黛各打四十,其余女的打二十板子,以后通留在府里,套上脚镣。每日人各定量二两粗粮、二两麸子,半个月许吃一次盐,别的什么都没有。别的差使,他们也不配做,各房主子下人的官房马桶、外院两个茅厕,便交给他们。但凡有半点不干净、有味道的,只管拿鞭子打!”
这一通发落下来,阖府奴才惶憟,着实都老实了不少,生怕再撞到风口上。螺黛等几人原以为定会被打死的,此时捡得了性命,暂时也只得老实认命,等以后再寻机缘吧。
楼主 东海闲鸥  发布于 2020-07-17 08:27:15 +0800 CST  

楼主:东海闲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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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6-28 01:38:0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3 20:29: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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