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部长篇历史小说的作者是我的一个直系亲人，因他不常上网，故由我全权代他发到网上。








目录


第一部 燕赵龙虎斗


一、太子无奈去邯郸
参乘奉命锁下都
二、君臣议
三、特使赴邯郸
四、赵都醉
五、“诡道也”
六、 刚愎自用
七、雄县燕王欲斩将
八、太子吊唁渔阳郡
九、泥俑代人殉
十、燕军遭覆
十一、燕王被困滹沱南
十二、怀正义途中拯少年
树雄心自幼苦学子
十三、公孙监军
十四、救急丛台
十五、秦相弄权
十六、太子获悉东周灭
十七、太子回逢送简者
赵姬宴谢救急人
十八、厨司受殃
十九、奶妈行贿
二十、赵王面前施计
二十一、较劲
二十二、紧张的归途

第二部 秦岭风雨骤


二十三、太子亲督换城事
太后硬逼二妃归
二十四、王后亲视二妃育孙事
公子崴脚夫人哭荒天
二十五、初晤刚成君
二十六、剧辛狂言
二十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二十八、秦王来诏祝大寿
二十九、庞煖杀剧辛
三十、太子再访蔡泽府
三十一、二妃奶奶衣冠冢
三十二、去秦议盟
三十三、万华台筹措寿宴忙
三十四、燕太子四秩大庆
秦王政六爵会盟
三十五、炅王后罚赏历室宫
三十六、寺人犯禁咸阳城
三十七、令狐得仁交新友
三十八、士为知己者死
三十九、秦京城中篝火夜
四十、三百里加急归
四十一、穿行太原城
四十二、笮肸一家的援助
四十三、岔路上的风波

第三部 壮士别易水


四十四、昭王选造新下都
太子玩笑元英殿
四十五、太傅议论克秦策
太子祭祀九女台
四十六、宠妃……田光……
四十七、岳丈友前叙娇婿
偏将探视奉双亲
四十八、赵国艺人到下都
四十九、田光别前嘱后事
五十、初见太子
五十一、金丸子打鱼
五十二、燕国部将
五十三、太子惩公子
五十四、三条人命一钵马肝
五十五、献手
五十六、借来“五城之宝”
五十七、问吉凶说卦元英宫
作永别饯行易水边
五十八、秦王得喜讯
五十九、图穷匕首见
六 十、终点

第四部 襄平志未酬


六十一、研讨陶工铁甲军
六十二、军情如火
六十三、权宜之策
六十四、左更家的餐饮
六十五、大战之前
六十六、秦军初胜易水西
王翦巡视临乐城
六十七、易邑之危
六十八、李信讨教
六十九、陶工铁甲军转移
七 十、龙兑、易邑鏖战
七十一、杨端和机弩杀甘谷
姬太子利剑斩羌瘣
七十二、祸起萧墙
七十三、遗弃下都
七十四、逃亡路上
七十五、浒家沟先行官议事
鹿鸣峪太子丹除匪
七十六、热情的辽东郡
七十七、大燕启新步
七十八、左更虔诚敬丞相
七十九、左丞相亲进贤女
新宫妃自荐良才
八 十、 右相苦劝携新妃
寺人设计毁良缘
八十一、燕王喜游千花山
八十二、赵代王嘉信简
八十三、司马夜串亲家门
八十四、忽报右相遭鸩杀
又睹太子逼自戕
八十五、岂安失首咸阳城
王贲攻陷辽东郡

@海州书生 2020-02-28 19:53:04
写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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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互相学习。

第一部
燕赵龙虎斗

一、太子无奈去邯郸
参乘奉命锁下都


金秋一进入督亢平原大地① ，这里就是一片金穗飘香、瓜果累累的成熟季节。向西极目眺望燕山，那里仍然处处是生机盎然，山上山下还是绿油油的原始森林。在战国时代，这里依然是自然界动植物自然滋生、繁茂成长的自由王国。人类的毁坏，还没彻底摧毁它们繁衍生长和蓊郁葳蕤的景象。
在平原的路边、井台、耕地头上，挺立着几株合抱十围二十围② 、三四寻③ 高被千百年风雨摧残得歪七扭八的榆树、柏树、小叶槐、针叶松,与那些金钱柳，在飒爽的秋风中迎风招展。
树上经常有些赭黄、灰白、翠绿各色珍禽异鸟在盘旋、在飞翔、在歌唱。有些獐狍野鹿、狼熊虎豹，偶然跑出森林，一看到穿着怪异、人鬼难分的猎人，就慌慌张张拼命逃回老窝去了。
燕王喜四年（公元前251年）九月壬申日，有件历史上的大事，就发生在灯火辉煌的燕王历室宫里。
今天，是燕太子丹二十四岁的诞辰，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可从明天起，他就要去赵国④ 做人质了。这件事真叫人感到揪心。今晚临行前，他跪在燕王和生母炅王后面前。他父王以十分难过的心情与惭愧不安的声调，长吁短叹地说：“寡人也舍不得叫你背井离乡，去赵国做人质呀！最令人不安的，是你的妃子琪姐刚刚生产，她不能没人呵护。可是眼下这个情况，这道难关，逼得寡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良策呀。都城被几十万赵军围困，平民百姓、文武百官和王亲贵戚都眼巴巴地，把拯救大燕国和他们的希望放在你和寡人肩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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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1979年• 辞源•目部•2216》：“督亢，地名。战国时为燕国膏腴之地，在今河北涿县东。燕太子丹遣荆轲携《督亢图》入秦刺秦王政，即此地。”

② （唐）韩愈《山石》：“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

③ 古代一寻等于今八尺。

④ 国，作者注：按当时战国时期称谓，诸侯国都称邦，秦邦、燕邦、赵邦……自西汉文帝后，为避讳汉高祖刘邦的大名，把邦都改称国了。本书为尊重读者阅读习惯，亦把邦改称为国。

燕王能做人质吗？那是不行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道理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
“不能再办糊涂事了。”燕王长出一口气，又说，“再不能这样瞎闯荡、瞎折腾了。”
燕王承认自己办了糊涂事，太子丹理解他父王的苦衷与现在沉痛的心情。他知道父王缺少治国用人的经验。燕王喜继承王位才三年多一点。他不爱学习，天资鲁钝，刚愎自用，又爱听信佞臣的谗言；遇到危机时，又毫无办法，没有一点机敏和果断处事的魄力。
在许多大事面前，在朝堂众臣的廷议中，有时太子丹真想谈谈自己的主意，代他父王去处理一些政务，都叫坐在他身边的太傅鞠武提醒他，不能僭越王权，那是臣子的大忌。燕王把很多大事上的很多有利机遇都错过了。像他这样的侯王，在战国末年，在这个你死我活、角逐十分激烈的年代里，哪能不出毛病、不出错、不栽跟头呢？燕王又说：“你去赵国，可向赵王学学治国安邦之策。”
这会儿，燕王喜的心是七上八下的，他用最柔和的声调安慰鼓励太子丹，说：“早年，我有个姐姐嫁给赵惠文王了。现在这赵王是赵惠文王的儿子，他是你姑姑生的，论起来，你和他是姑表兄弟。他比你大十二岁，人家二十多岁就当上了侯王。听说他为人忠厚老成，机敏异常。他不会亏待你的。”
这事，太子丹从太傅鞠武嘴里听说过。过去，他把这当做列国的掌故与轶事听听罢了。那会儿，他真想有机会去拜会一下这个能叱咤风云的赵王，看他怎么样和那些文绉绉的老臣与呼风唤雨的大将们打交道的。后来又听人说，赵王是个无德无才、花天酒地的昏君。从那儿，他打心里很蔑视这个赵王。可是人家赵国有很多能臣良将，在战国这个舞台上，燕国老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也许是燕太子丹他命乖运蹇，他虽然深谋远虑，德才兼备，但他们国弱民贫，燕王又好瞎折腾，他不得不走这条艰辛的屈辱之路。当然，在战国，做人质的事例太多了，无论是哪国，都有人质在国外承担着国与国之间不协调的关系。

太子丹的生母，骨瘦如柴、大病初愈的炅王后，低头坐在身着深衣① 的燕王后边一个金黄色的锦榻上。叫她儿子去做人质，比从她身上割肉还难以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已折磨她两天两夜了。作为王后，她没有办法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无法回避这个选择。她明白，燕王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哪怕叫燕国去一千一万人能代替他，燕王也不会这么做。她知道燕王对太子丹的疼爱，丝毫不啻她本人。
当燕王用沉痛的话语向太子丹话别时，炅王后用青筋突起的手掌捂着流泪的眼睛。她不敢抬头正眼看儿子一眼，她怕一看会哭出声来。她听燕王讲完后，又沉默半天。骨肉分离的痛苦，已使她肝肠寸断，思绪大乱；她满心的话，不知从哪儿说起才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几盏灯火，被刮进来的凉飕飕的秋风吹得呼啦啦直响，那长长随风抖动的黄色的火苗，久久不能停下。
作为生母，太子丹与她分别时，她不能不说几句鼓励、鞭策的话为儿子送行；身为王后，她对太子的教育责任仅次于燕王；但长期以来，因她重病在身，没尽到自己的本分。很多事都叫太子自己去办了，居然没有一件出过差错。从这点上，她很欣慰，很自豪。
时间在沉默中流过。燕王直直腰，用右手掌遮着嘴，干咳嗽两声。王后意识到，这是催她赶快说几句话，快点结束这沉默的场面。
她把头稍稍抬起来，看看跪在她和燕王面前身材高大的太子丹。她看见他，心里倒平静起来。他没有因为去做人质有多大变化，这件天大的难事并没压垮他。她明白，她儿子比过去更成熟、更老练了。她把垂在眼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说：“男儿有志不怕难，效忠邦国为大贤。”

太子丹的生母，骨瘦如柴、大病初愈的炅王后，低头坐在身着深衣① 的燕王后边一个金黄色的锦榻上。叫她儿子去做人质，比从她身上割肉还难以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已折磨她两天两夜了。作为王后，她没有办法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无法回避这个选择。她明白，燕王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哪怕叫燕国去一千一万人能代替他，燕王也不会这么做。她知道燕王对太子丹的疼爱，丝毫不啻她本人。
当燕王用沉痛的话语向太子丹话别时，炅王后用青筋突起的手掌捂着流泪的眼睛。她不敢抬头正眼看儿子一眼，她怕一看会哭出声来。她听燕王讲完后，又沉默半天。骨肉分离的痛苦，已使她肝肠寸断，思绪大乱；她满心的话，不知从哪儿说起才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几盏灯火，被刮进来的凉飕飕的秋风吹得呼啦啦直响，那长长随风抖动的黄色的火苗，久久不能停下。
作为生母，太子丹与她分别时，她不能不说几句鼓励、鞭策的话为儿子送行；身为王后，她对太子的教育责任仅次于燕王；但长期以来，因她重病在身，没尽到自己的本分。很多事都叫太子自己去办了，居然没有一件出过差错。从这点上，她很欣慰，很自豪。
时间在沉默中流过。燕王直直腰，用右手掌遮着嘴，干咳嗽两声。王后意识到，这是催她赶快说几句话，快点结束这沉默的场面。
她把头稍稍抬起来，看看跪在她和燕王面前身材高大的太子丹。她看见他，心里倒平静起来。他没有因为去做人质有多大变化，这件天大的难事并没压垮他。她明白，她儿子比过去更成熟、更老练了。她把垂在眼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说：“男儿有志不怕难，效忠邦国为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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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1979年•辞源•水部•1811》：“古代诸侯、大夫、士家居所穿的衣服。又是庶人的常礼服。衣裳相连，前后深长，故称深衣。……故《玉藻》云：朝玄端，夕深衣。庶人吉服，亦深衣。”

“是。”太子丹给王后磕头后说，“孩儿牢记母后的面谕，请母后多加保重。”
炅王后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儿子的话。她又问：“听说，你把安乐侯夫人的奴婢带回来，放在哪儿了？”
“按父王的旨意，给陶夫人做养女了。”
听了这话，炅王后皱皱眉头，她十分反对这样安排。可是燕王决定了，没有十分把握的理由和证据她不能也不好去反对。
“那你姥姥的陪葬怎么安排的？这件事都理顺好了吗？”
“我从渔阳回来前都理顺好了。那陪葬，”说到这儿，他用眼睛偷看一眼母后，他知道母后不会赞成他的办法。可这会儿，他不能瞒着，只好实打实地说：“我叫陶官用胶泥塑造个与杨小香一样大小的女俑去陪葬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姥姥安乐侯夫人的陪葬呢？”炅王后有点发急，她斜眼看看燕王，生气地说，“这是忘恩负义啊！这怎么行呢？！”
太子马上反驳她说：“母后，这怎么是忘恩负义呢？这是兴燕强国呀！我们要把一些好人都送去做陪葬，做人殉。我们会失去人心的，失去生存和发展的。古人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呀！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办法丧失人心了。”
“你这个做法就是不对。”坐在一旁的燕王突然火气大发地说，“你这样对你姥姥安乐侯夫人不但是废典忘祖，而且从感情、从良心上也说不过去。”
“父王，儿臣不是忘恩负义啊！儿臣是为了兴燕念祖，是为大燕强盛和永兴着想啊！”
“胡说！”
“儿臣不是胡说，儿臣说的是正理。这是儿臣想出的最好、最合人情味的办法呀！”
“什么正理？你把你姥姥的人殉抢来，用泥俑代人殉。这是哪国的正理？是什么好办法？是哪国的人情？”

“人，不能去做人殉呀，那个做法伤天害理呀！过去做的就算了，今后可别再做了。”太子向前爬两步，又说，“燕国人是大燕国的，最珍贵的活的财富哇。有了人才能使我们国富民强呀。人家秦献公元年，距今一百三十年前就废止人殉了。”①
燕王拍拍膝盖，说：“一个奴隶女人算什么人？秦人口头上废止人殉，实际没废止。”
“奴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呀。我就是吃奴隶奶妈的奶养大的。古圣贤说，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不能忘掉这个起码的理念呀。《尚书•五子之歌》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啊。他们言行不一，我们要说了就做，这样才得人心呀。”
“住口！你再与寡人狡辩、胡说，寡人就……”
太子向前爬一步，低下头，说：“父王，杀了我吧。我为兴燕念祖，我的一片初衷是为大燕不失去人心，父王杀了我吧。”太子丹一次次向他父王叩头，又一口口叫杀他。
燕王严肃地问：“谁做的陶俑？”太子丹回说：“是我叫陶窑上大陶工和二陶工去做的。”
“把这两个陶工杀了。把他们杀了，杀了！”
太子丹跪着向前移动并坚定地说：“不，不，不能杀他们，父王您杀了我吧。是我用剑逼着他俩做的陶俑。父王杀了我吧，错误是我犯的，不能杀两个无辜的陶工啊！不能杀他们，杀了他们我也不活了。”
燕王满脸不高兴地摇摇头，说：“嗐，你呀，你呀！”
燕王重重拍了一下膝盖，长出一口气。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置这件事。他又长出一口气说：“算了，算了。这事不提了，不提了，不提了。眼下，赵国几十万大军把下都围得铁桶一般，城里一天饿死几百号人马。你太子丹马上要跟宰相将渠去赵媾和。你不去，赵将廉颇、李牧就不撤兵，现在是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他回头又对王后说，“安乐侯夫人的后事，叫炅宦他们哥儿俩去慢慢处理吧。”
王后听了燕王的话，鼻子“哼”了一声。她对太子丹处理她母亲陪葬的做法很不满意。她思忖半天，她知道太子的脾气，是宁折不弯的，她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不管这件事了。可她又想起了太子的家务事，又问：“你走把琪姐她妈陶夫人带去，那坐月子的琪姐叫谁护理呢？”
“叫寺人糜岂安② 在家，他跟我去好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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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史记•秦本纪第五》：“献公元年，止从死。”
② 《1979年•辞源•寸部•寺人•868》：“寺人，宫廷内的近侍。《诗•秦风•车遴》：未见君子，寺人之令。郑玄注：寺人，内小臣也。”

@海州书生 2020-02-29 19:29:45
太子丹有一手，可惜天不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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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太子丹早点当上国君，燕国也许会强大起来。

“他怎么行？”王后皱着眉头不安地说，“他什么也干不好，只会捣乱。叫他在家没人来管他、规范他，他还不净惹麻烦。另外，你出国在外，不带个男仆随身照顾你怎么行？护理琪姐，”说到这里她想了一下，说，“叫老寺人许仪去吧，我现在好多了，有两个宫女照顾就行了。许仪忠厚、老实又勤恳。”
燕王马上说：“也好。许仪体贴人，又会办事。他去元英宫，那里又多个主心骨。太子可以放心大胆地外出去做人质了。”
太子丹忙磕头说：“谢谢父王、母后的慈爱。儿的偏妃就请父王、母后多关照了。儿臣去使赵，一定尽心竭力完成使命。并力争早早平安而归。”
“好。”燕王又说，“你回去向偏妃交代清楚，告诉她，有事叫许仪来找寡人和王后。”
“多谢父王的恩典。”太子丹又给燕王喜和炅王后连连磕头，表示感谢。历室宫外燕下都城里，守夜人的梆子当当的响声传进宫来，听那频率和节奏，已到了半夜的戌亥之间了。
翌日，燕太子丹要去赵国为人质的消息在太子的元英宫和燕国都城不胫而走，使都城上下和元英宫内外立刻像开了锅似的乱作一团。也就在昨天早上，太子丹唯一的偏妃琪姐生了个公主。这个时间叫太子丹外出，太不是好时候了。可是太子丹对这种家事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不是他为人冷酷无情，是他实在无可奈何，也是燕国当时形势实在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燕王喜听信谗言，乘赵国危机，想捞一把，占人家便宜。结果反中了人家奸计，损兵折将，惹下大祸。赵将廉颇李牧用四十万大军把燕国都城围得水泄不通，一要燕国割去很多土地、城邑；二要太子丹去赵做人质。否则，就不予媾和，也不撤兵。
早晨，金黄色的阳光照进太子的元英宫，照进太子丹的卧榻。今天太子丹已准备就绪，临行前在与偏妃话别。
“你别哭了，”太子丹劝慰偏妃说，“人家说做月子哭会瞎眼睛的。”太子丹用方巾给她擦拭眼泪，又说，“做人质有什么呀，又不是上断头台。”
“您说得那么轻松，那别人为什么不去呢？”偏妃说，“侯王公子长大成人的有三四个。像公子乜那么五大三粗的，去干什么不行，怎么非叫您去不可呢？”

太子丹笑了笑说：“别看他长得又粗又壮，他还是父王眼中的孩子。再说，太子和公子是有很大区别的。现在燕国上下都看着父王和我呢。只有父王和我才能代表燕国的一切。廉颇那老东西把都城围得水泄不通，我再不去做人质，城内百姓断粮、断水、断柴烧，每天都死好多人哪。”
“那不有运粮河吗？”偏妃又问，“怎么能断粮、断水呢？”
“赵军在城外卡着，把运粮河改了道，运粮河水流不进城了。城内几十万人口、牲畜，没粮没水没草料，怎么活呀？”
偏妃琪姐听了这话，心情十分沉重，她相信太子丹说的是实情。她从宫女和寺人口中也听到灌注下都的运粮河没有水了。“我不是怕我自己咋的，我怕您去赵国的安全，又怕您去那遥遥无期，叫我带个孩子，再有个大事小情的，我是叫天不应、叫地不语呀！”
“咳，”太子丹说，“这你愁什么，有父王母后在关怀你、呵护你，谁敢碰你一根毫毛。我去赵国顶多一两年就回来。要有什么意外的急事，你叫许仪去找父王母后。再说，邯郸离这也没多远，有特急的事，骑马两三天就跑回来了。”他看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安慰她笑着说，“你怕什么？”说到这儿，他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又低下头小声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那儿，”他向南一指，没明说，他们都明白那儿指的是什么，他又小声地说，“我叫舅父陶平川去那儿，不仅仅是给他找个事做，找个吃饭的地方，而是……”
“你别说了。”偏妃用手捂住他的嘴。
太子丹抓住她的小手，放嘴唇上亲亲，说：“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知道了，知道了。”偏妃琪姐笑着说。

前天，燕王宠妃鲔夫人那里需要个做饭的，太子丹刚从渔阳回来，就立即通过燕王最宠爱的公孙妃把陶平川推荐给鲔夫人。这鲔夫人冷笑两声说：“我犯不着养活一个奴隶头子。”
这个深受燕王和炅王后宠爱和喜欢的公孙妃把鲔夫人的话一说，燕王不满地说：“别听她的。她那嘴像个破车似的，瞎叨叨。”炅王后立刻来了脾气，她把面前的几案一拍，瞪着火辣辣的眼睛说：“放肆！”这话传到鲔夫人耳朵里，吓得她两天没敢出门，老老实实把陶平川收下了。按《燕律》，炅王后有权撤销后宫嫔妃的一切封号、荣誉。燕王也从不大干涉。
灿烂的骄阳暖洋洋地照在元英宫前台阶上，那些蛋黄色、粉红色、奶白色拳头大的菊花在翠绿的叶子衬托下，分外鲜艳夺目。门外那棵高大、开花的芙蓉树上，一只黑老鸹在“呱呱”地叫着。
太子丹跟前的寺人糜岂安，驼着背迈着两只向内撇的八字脚，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用右手擦擦鼻子尖上的汗珠，操着不男不女的沙哑嗓子说：“太子，快准备走吧。您要带什么东西与衣物，早下口谕，奴才好给您拿去。”
太子丹扭身瞥了他一眼，说：“我要带的东西和衣物，奶妈陶夫人都知道。你帮她早点搬上车。帮于嫂和杨小香把要带走的生活用品都好好检查一遍，带齐全，不要丢三落四的。”
“是了。您也快准备走吧，”糜岂安又催促他说，“宰相将渠已经车马齐备，他正在勤政殿向侯王辞行呢。走晚了，赶不到驿站，休息时间短，第二天走路要犯困的。”
太子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琪姐正坐月子，我去做人质，一去不知吉凶祸福，我们夫妻临别还不说几句知心话吗？”

“奴才知道了。可是您这太子不能因私废公呀。”
“你胡吣什么，我说两句话的工夫就废公了？滚出去！”
“是。是奴才怕您去晚了，叫人家笑话您。”
“知道了。你快去鞴好我的马。”
“是，”他给他们磕头，说，“祝太子妃早日康复。”
琪姐说：“你好好照顾太子，回来我赏你一坛酒喝。”
“谢谢太子妃。祝愿太子妃和小公主福体康泰。”
太子丹挥挥手说：“行了行了。快去备马吧，把太子妃的话牢记不忘。”
“是。奴才为太子万死不辞。”糜岂安说完，弓着腰、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太子丹知道也该走了，他又看了一眼琪姐，说：“你别动，多保重吧。”
太子丹站起他一寻高的身躯，在他那微笑的大脸上，有一只通梁的鼻子。两条漆黑的浓眉下，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在赭红色不高的颧骨四周，泛着银亮的光彩。他上穿银灰青边丝缂圆领长袍，腰系紫色锦绣宽直挺括的绶带，两头是青铜鎏金、精工细雕饕餮纹饰带钩。左腰下挎着吴王夫差监造削铜断铁的青铁剑。下穿蓝色锦裤，脚穿青色皮底软帮快履。在他那油光闪亮的发结上，用鎏金弹簧串着四颗闪光夺目的红宝石。他踔厉风发，英姿飒爽。他一动，那宝石微微颤动，闪闪发光，四壁灼灼生辉。
他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和生机，他不像柔弱多病的太子，他活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您放心去吧。”琪姐脸上泛起勉强的微笑，“您自己多保重，小安子好恶无常，是个不定性的人。遇事自己多留点神。”她看身边孩子一动，一笑又说，“这孩子，您给起个名字吧。”
太子丹说：“叫父王给起吧。”
“那怎么行呢？”偏妃琪姐说，“您一走，我怎么去找父王给孩子起名字呀？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再说，一个侯王对一个女孩子，连看也不愿看一眼的。”
她这么一说，太子丹弯下腰，看看刚出生一天的女婴。用他的大手抓住女孩的小手，说：“就叫她娇儿吧。太子的女儿，当然是天之娇子了。”
“好，这个名字起得好。”偏妃一笑后又说，“叫什么有什么用，一个女人，是人人看不起的下等人。”
“哎，”太子丹直起腰纠正她说，“可别瞧不起女人，女人也是人嘛。女娲不是女人吗？妇好① 将军不也是女人吗？她带领千军万马，一样能为商王去争疆裂土呀。”
“娇儿呀，也许什么都不是。”
“那哪儿能呢。”太子丹说，“好好培养，长大叫田凤教她弹筝，击筑。”
门外，树上的知了又海潮般的鸣叫起来。太子丹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有事多跟老寺人许仪商量。有大事叫他找太傅、找宰相、找大王王后去。”
“记住了，您放心去吧。”

您放心去吧。”琪姐脸上泛起勉强的微笑，“您自己多保重，小安子好恶无常，是个不定性的人。遇事自己多留点神。”她看身边孩子一动，一笑又说，“这孩子，您给起个名字吧。”
太子丹说：“叫父王给起吧。”
“那怎么行呢？”偏妃琪姐说，“您一走，我怎么去找父王给孩子起名字呀？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再说，一个侯王对一个女孩子，连看也不愿看一眼的。”
她这么一说，太子丹弯下腰，看看刚出生一天的女婴。用他的大手抓住女孩的小手，说：“就叫她娇儿吧。太子的女儿，当然是天之娇子了。”
“好，这个名字起得好。”偏妃一笑后又说，“叫什么有什么用，一个女人，是人人看不起的下等人。”
“哎，”太子丹直起腰纠正她说，“可别瞧不起女人，女人也是人嘛。女娲不是女人吗？妇好① 将军不也是女人吗？她带领千军万马，一样能为商王去争疆裂土呀。”
“娇儿呀，也许什么都不是。”
“那哪儿能呢。”太子丹说，“好好培养，长大叫田凤教她弹筝，击筑。”
门外，树上的知了又海潮般的鸣叫起来。太子丹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有事多跟老寺人许仪商量。有大事叫他找太傅、找宰相、找大王王后去。”
“记住了，您放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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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1979年• 辞海•妇好•女部•2513》：“妇好，商王武丁诸妻之一，有封地，常向商王朝觐纳贡。曾征集兵员，征伐羌夷、土方等族。一次伐羌率一万三千人。1976年，其墓在殷墟发现。”

正在这时，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许仪和宫女田凤快步走进来，忙给太子跪下磕头，说：“祝太子外出万事顺遂，平安归来。”
太子丹给他还个礼，说：“我把偏妃和家交给你们了，请你俩多予关照。老寺人，回来我请您喝酒。”
“哎呀，”许仪忙说，“为太子妃效劳是老奴的本分，您言重了。过去我都在王后那边忙，今后我为元英宫效力，是我三生有幸。”
“好吧，您也别出来了。”太子丹又看田凤一眼说，“偏妃早膳没吃好，田凤呀，快去叫庖人李岱做点什么。”田凤刚站起来要走，太子丹拍她肩一下，说，“你好好学筝，学好筑，我就上报大王，册封你为二妃。”
田凤又磕头说：“多谢太子的钟爱。”
“你和许仪照顾好偏妃，许仪年纪大，你要勤快点儿。”
“是，奴婢记得了。”
“好，你去吧。”
田凤站起来出去后，太子对许仪说：“听说您伺候月子很有经验。”
许仪笑着点头说：“哎呀，哪有什么好经验，不过是瞎忙活。老奴豁出命去也要照顾好偏妃。您放心地去吧。”
太子丹又向偏妃摆摆手，又对许仪笑笑、点点头，转身去了。
他走出望景台元英宫大门，从糜岂安手中接过马缰绳，和糜岂安来到武阳台历室宫勤政殿。穿过殿前一个个威严整齐站立的虎贲军，来到燕王面前跪下。
燕王说：“你来得正好，寡人和宰相已经谈完了。看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就起程吧。”
听燕王的口气是很急的。当然了，现在有四十万赵军卡在下都西、南、东的城门外，城里人出不去，城外粮草进不来。运粮河又被卡断了，几十万饥饿焦渴的臣民百姓，在他身边整天叫苦连天，他怎么能不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