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师

周序在三江兼职开起了“摩的”,好兄弟史晓明则在深州打算做专职
的士司机,热心肠的老村长听说史晓明的理想后,马上摘下房梁上吊着的几斤腊肉去了儿子家。第二天,已升任区交警大队掌门人的儿子把父亲和腊肉原封不动的送回了家。老村长告诉史晓明,交给市出租车公司三十万,就可以上岗,孩子,大伯只能帮你到这了。
生活这玩意既刻薄又爱捉弄人,在对你下狠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留有余地,而且总是递给你如水中月一般看得见摸不着的希望。
史晓明怎么能拿得出来三十万呢,他的卡里只有九千多块钱,还得留着每月寄给被他资助的贫困女生呢,岁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无情的辜负了他,他却不想辜负那一双双渴望读书的大眼睛。
史晓明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身后的瓦房,身边的菜园,还有对面院墙上姿意生长的爬山虎,心中因为万般不舍而感到难过。他的手里攥着份公证书,那是洪大师去年偷偷去办理的,他将史三爷赠予他的房子又转赠给了史三爷的女婿。
史晓明并非点石成金的天赋异禀之人,他需要在烟火人间有份稳定的工作来养家糊口,所以,他现在正要凭此公证书去办理写着他名字的房产证,然后把这儿的一切都卖给不相干的人。
他在走出院门之前再次回头看了看这个一直温暖庇护他家人的地方,年纪越大,越容易触景生情,越容易沉陷于过去,可是,人不就是从过去艰难走过来的么,又有谁能没心没肺的完全忘掉过去呢?
“晓明,你拿着公证书要去哪。”苏姨左手里拎着一个麻袋,右手握着根驱狗的棍子,刚好和史晓明迎面碰上。
“苏姨,您一大早不是开车出去的么,怎么走着回来啦,车呢?坏路上了?”史晓明惊讶的问道,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讲。”苏姨微笑着道。
当苏姨化身为魔术师,从麻袋里掏出捆得整整齐齐的一扎又一扎钞票时,史晓明的手脚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苏姨,您这多些钱是从哪来的?”史晓明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抢的,用刚才我手上拿的那根打狗棍抢的。”
苏姨头也没抬,继续从麻袋里往外掏钱,全部掏出来后开始点数:一、二、三、四……
总共三十四扎,也就是三十四万。
“苏姨,那根打狗棒很漂亮,可惜不是黄蓉传下来的绿玉杖,加上您的白发苍苍和慈眉善目,别说抢钱了,恐怕连幼儿园孩子手上的棒棒糖都夺不下来。”史晓明很快从震惊中恢复到正常,他相信苏姨的为人,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这些钱来路不明,他感觉应该是苏姨买彩票中奖了(买体彩是苏姨唯一的业余爱好)。
“这下好了,晓明,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昨天看你情绪真是坏透了。”
“可是,苏姨,我还是想知道钱出自何处,否则,我会难受得寝食难安。”
“敏敏出生那年我来到史家,三爷和太太对我不薄,这么些年下来存了有二十七万。晓明,说句大实话你可别见怪,为什么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动用这笔钱呢,一是我当年被银行里的人忽悠,存了个十年期保险。二是我担心你出狱后不要敏敏,如果你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我又做不动了,这些钱也能支撑到小天舒长大成人立起门户,接过照顾他妈妈的重任。现在,看到你和敏敏那么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呢,这不,保险上个月就到了期,钱当然要取出来用嘛!既然你有了开车的好工作,我那黑车完全可以退休了,所以就拿去卖了三万块钱。后来不小心低头一看,一把年纪了,手上戴那么绿汪汪的镯子干什么,干脆就去当了五万块钱,我记得你当时说是四万多买的,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就没亏,阿姨把你送的礼物当了,你不会生气吧?”
苏姨的话让史晓明一瞬间变回到了婴儿,他的双眼像看着亲生母亲那样看着苏姨,明亮、纯净、依恋、幸福。
“钱快收好了,别这样看着你苏姨,怪不好意思的。我是个无儿无女无丈夫的三无老人,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难道还怕你和敏敏不给我养老送终么。”
“苏妈妈!”这三个字从史晓明嘴里滑了出来,清晰、自然、真挚。
“你苏姨要去做中饭了,敏敏和天舒应该快回来了。”苏姨转过身去,不想让史晓明看见她眼角泛出的泪光。
“苏妈妈!”史晓明大声的又叫了一遍。
他感觉自己非常非常热爱现在的生活,他的爱在苏姨的呵护下完完全全苏醒了过来,他不仅爱敏敏,爱天舒,爱苏姨,他也爱老村长,爱这个城中村,爱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爱彻底割断了他对生活的所有怨恨,现在,他的心里只有爱和由爱而生的伟大责任。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08 18:56:57 +0800 CST  
第二百四十九章 预感
秦冬梅出院以后,拒绝了欧阳镇送她去瑞典休养的建议,她喜欢呆在那套临江的小户型房子里,她认为只有熟悉的、紧凑的空间才配得上是安全和宁静的藏身之所,更何况,这个小区的空气中依然飘荡着她那两个逝去的孩子带着乳香味的甜蜜气息,她绝不会让幼小无助的灵魂得不到母爱的抚慰。
然而,生活的模式终究还是改变了,秦冬梅和欧阳镇同时对性产生了厌倦和恐惧,俩人心照不宣并小心翼翼的从语言和行为上避开这个字眼,秦冬梅不再通过化妆和衣着来施展时尚女性的魅力,欧阳镇也不再用蛊惑的赞美和轻松的幽默来显现成熟男人的风采。
一方面,俩人越来越相互依恋,吃饭在一起,洗澡在一起,散步在一起,就连上厕所也是手牵着手一起去。另一方面,俩人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整整一天谁都不说一句话。
对于欧阳镇连续三次书面离婚请求,倪芬均选择了置之不理,而且也不接他的电话。欧阳镇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他开门见山的对倪芬说,只要你签字,我可以马上给你两千万,欧元。
倪芬没有吭声,只是瞪大了眼睛咄咄逼人的望着欧阳镇,看得欧阳镇十分不自在,随后,倪芬开始如饥似渴的大笑,轻蔑、放肆、悲愤、粗俗的笑声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她的态度,同时也攻破了欧阳镇自以为固若金汤的用勇气和正气堆砌的心理城堡,欧阳镇败下阵来,他木讷而又滑稽可笑的朝倪芬挥挥手,一脸茫然的匆匆离去,他感觉那古怪的笑声追随了他一路,像把钢锯在锯他的头骨,他为此头痛欲裂,差点就把车开进了路边的沟里。
最后,只能走法律程序了,欧阳镇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起诉书。
当季晨建议丈母娘请个好律师,最少索要四千万欧元分手费时,倪芬狠狠给了他一耳光,然后用严厉而失望的语气道:“你的吃相太难看了!记着,他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我更不会便宜那个小娼妇,等我和老家伙同归于尽时,所有钱就全归小璟所有,她别想得到一分一厘!”
季晨捂着痛得有些麻木的腮帮,带着可怜的哭腔道:“妈,我支持您,上刀山下火海的支持您!”
开庭时,欧阳璟和季晨没有现身(倪芬不让他们来)。倪芬坚决不同意离婚,还拿出了欧阳镇婚内出轨的证据(全部由欧阳璟提供),相较这些证据,欧阳镇那已经和倪芬分居多年的辩解既苍白又没有说服力。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09 16:19:17 +0800 CST  
欧阳镇败诉了,但他斩钉截铁的告诉倪芬:“六个月后,我们还会在这里碰面,我已下定了决心:排除万难,不离不休。”
倪芬冷冷的道:“我们碰巧相遇并结为夫妻,当时说好的不离不弃,那就必须要不离不弃,换句话说,这是我俩的命运,虽不同生,但须同死!”
“别用死来吓唬人,名存实亡的夫妻有必要延续下去么?我不想再面对一个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怀过十月胎奶过一年孩子的人,如何能对另一个怀着两个胎儿的女人做出人神共愤的恶行。”欧阳镇无比厌恶的看着倪芬。
倪芬脸色变得苍白,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令情绪脱离了理智的控制,她终于变成了她一向鄙夷的那种粗鲁女人:“狗娘养的欧阳镇,没想到我倪芬在你心目中竟然是如此的恶毒和下作!好,好,好!欧阳镇,你看错了我,我也看错了你,你他妈的真是爱她爱得刻骨铭心,恨我恨得刻骨铭心啊!好,好,好!我倪芬在此发个毒誓,一定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后悔得刻骨铭心!”
“野蛮和嫉妒是女人最不应该具备的品质!”说完这句话,欧阳镇头也不回的便跑了,他跑得如此狼狈,只是因为他的神经害怕再受到倪芬那充满邪恶的笑声的摧残。
但是,倪芬这回没有笑,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伤害,她坐进驾驶室,关好车门后开始嚎啕大哭,她哭得太过伤心而忘了打开手机,这让正在找她的反贪局同志急得满头大汗,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百盛幕墙公司的老板冯胜利刚被抓进审讯室就立刻选择了坦白从宽,而他交待的一长串名单上头一个就是倪芬。
窗外能看见辉江中心的白沙洲,到了夜晚,白沙洲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放各种各样的烟火(大部分是因为爱情),这也是秦冬梅过去钟爱这间小屋的原因之一,她不只一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白沙洲上燃起如诗如画的烟火,她最爱的男人单膝跪在月光下的白色沙滩上,像中世纪的绅士那样掌心托着亮晶晶的钻戒向她求婚。
电视里正在演小品,某个包袱引起的观众大笑声中断了秦冬梅关于烟花和爱情的浪漫幻想,与此同时,欧阳镇打开房门有些犹豫的走了进来。
“亲,你和她的爱情故事彻底结束了么?”秦冬梅满怀期待的望着欧阳镇,等来的却是让她沮丧得很想从窗口一跃而下的答案。
“恐怕我们的幸福生活还要再等上六个月了,对不起,亲爱的,这件事我没处理好。”电梯坏了,欧阳镇昰慢慢爬上十楼的,楼梯间很闷热,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自从娶了倪芬后他就没受过这样的罪,但他在这个下午心甘情愿受这样的罪,似乎只有受过这样的罪以后,他才能够对秦冬梅表达难以启齿的歉疚。
“欧阳,千万别说对不起,更不要有一点点罪恶感。我算看透了,幸福这东西从来不会从天而降,而且,她来的时候总是一滴一滴很吝啬,走的时候却是摧枯拉朽般绝决。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为了得到一丁点的幸福,也许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0 15:16:18 +0800 CST  
说完,秦冬梅从飘窗上跳下来,然后立刻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欧阳镇其实只等了三分钟,却觉得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忍受不了脑海里对于秦冬梅各种自寻短见方式的丰富联想,于是,他慌里慌张的推开了门,铝合金的门框撞上了瓷砖墙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披头散发的秦冬梅坐在马桶垫上,憔悴的素颜因为过于用力过猛而有些变形甚至狰狞,好多天没有更换的睡衣皱巴巴的被高高卷起,她没有穿内裤,腰部以下白花花的肌肉伴随着她的吭哧声紧绷得有些痉挛,她眉头拧成了结,她的表情痛苦不堪。
欧阳镇像往常一样,蹲在秦冬梅的身前,用纸巾轻轻试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用嘴唇温柔的亲吻她洁白的如天鹅绒般的长腿。
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声响,一大堆黑的、黄的、绿的东西落在了马桶里,恶臭顿时弥漫了狭小的空间,秦冬梅坐直了身子,挺起隐约可见的胸脯,长舒了口气。
“怎么办呢,你不在我身边,我连独自排泄这种简单的天赋之权都丧失了。”秦冬梅双手捧起欧阳镇的头,仿佛捧起了世界大赛的冠军奖杯。
“对不起,欧阳,我现在这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熄灭了你所有的欲望,你的逃避很合乎情理。但你要相信我,你要给我时间,我终会恢复成你刚认识我时的那个样子,我们……”秦冬梅没有底气和勇气再一说下去了,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可能重回那个美丽的原点,她不想自欺欺人的欺骗她最爱的男人。
欧阳镇停止了亲吻,他连续按动开关,冲走了马桶里的污秽,然后又打开了花洒,他将热水调节到秦冬梅最喜欢的温度,边脱去她的睡衣边道:“冬梅,爱情可以是生,可以是死,可以是笑,可以是哭,可以是阳春白雪,也可以是臭屁屎尿,可以包含jiao欢,也可以不包含jiao欢。”
欧阳镇给秦冬梅洗澡的时候非常非常细心,连她的脚趾缝都一一用搓澡巾搓过。自从离开法院,他心里的不祥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按理来说,以他的见识和脾性,预感绝对是一种虚幻缥缈的东西,他不应该相信,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变得虚弱了,虚弱得最终在预感面前低下了头,他在心乱如麻中珍惜着和秦冬梅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欧阳璟病了,当她知道母亲被双规后,痛苦的大叫了一声:“完了,什么都完了,不会再有奇迹了!”
情况越来越糟,又一个搞工程的老板被抓进去后供出了倪芬。
很显然,已经在劫难逃了,倪芬深知这一点,她不恐惧,反而觉得很搞笑,生活给她开的这个玩笑滑稽得令人捧腹,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的给这个玩笑再加点料,于是,她也手写了一份名单,有政府副市长,有政协副 ,有财政局局长,审计局处长,还有她的老搭档—建委副主任,名单的最后一行,她写着:原三江设计院院长,欧阳镇。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1 16:31:34 +0800 CST  
楼上的朋友们,晚安,好梦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2 00:21:21 +0800 CST  
第二百五十章 名单
倪芬交上名单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一直在颤抖,眼泪一直在流淌。
在模模糊糊的视野中,一个年轻的男人从远处走来,他身材修长、英俊潇洒,笑容温暖,那个男子略显青涩的帅气令她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后来,她千方百计的战胜了他,如愿以偿的让他成了自己的俘虏,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男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她拼尽全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经济收入都要压他一头。她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所以她无怨无悔的给予他不打一点折扣的全天候自由,她坚信,他不会一直都这么有魅力,有精力,有魄力,人越来越衰老的自然规律不可能对他网开一面,所以,时间就是她最可信赖的盟友,她信心满满的等待着他倦鸟归林的那一天,她期盼着和他像真心实意的夫妻一样共度此生剩余的时光,那样的时光,即使只有一年,一月,甚至一个星期,她便此生无憾。
外界的人,包括她的女儿,都以为她是为了面子而在维护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有多么在乎他,他对于她而言,就像长城对于中国,金字塔对于埃及,泰姬陵对于印度那般重要,谁能想像没有长城的中国,没有金字塔的埃及和没有泰姬陵的印度呢?是的,他就是她的图腾,她的魂魄,她的信仰,他就是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为了不那么痛苦,她假装自己是只蠢笨的驼鸟,把头深深埋进沙子里,强迫自己不去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任何事情,她深信他明白她的苦心和痴情,他一定会默契的在玩不动的时候回过头来心甘情愿的拥她入怀。
直至他决绝地提出离婚的那一刻,她依旧不敢相信,他凭什么可以如此狠心,以莫须有的罪名在她苦苦等待他三十三年后还要如弃敝履的抛弃她。
既然他是她生活的全部,那么,这就意味着她已经被生活全方位抛弃了,她此生唯一的爱情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可能,老天爷,她是那么全心全意的沉迷于爱他的幻想之中,而他却冷酷无情不留半分余地的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她畏惧没有他的空间和时间,所以,毋庸置疑,她绝不能让他挣脱于她的生命之外,她只能拉着他一起跳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起迎接崭新而彻底的摧毁。
可是,把他也弄进大牢就算是无可救药的摧毁吗,她突然绝望的发现,她很有可能是在做无用功,因为她从欧阳镇身上嗅到了那个女人毫不逊色于她的痴情,那个女人一定会守身如玉的等着欧阳镇出狱的那一天,然后俩人开启充满温馨烟火味的田园生活。
不行,她绝不会允许她的幸福张冠李戴,她失去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2 16:33:29 +0800 CST  
当倪芬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依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没有一丝犹豫,倪芬猛然跃起,张着嘴,瞪着眼,像头母狮一样扑向对面的反贪局官员,似乎想夺回那张能影响很多人命运的信纸,然后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名单在一个干巴瘦小的女性官员手上,若是一对一,她肯定不是倪芬的对手,但屋子里还有两个大小伙子呢,他们怎么会让倪芬如此荒谬的阴谋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实现呢,一旦让她得逞,那将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严重失职。
倪芬被屈辱的按倒在地上,看上去什么也不能做,那个女官员轻蔑的欣赏着倪芬在她脚边上扭动,挣扎,嘶吼……
“倪芬,请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的家庭出身、教育背景、成长经历决定了你的下限不应该只是个泼妇,不要再白费力气做无谓的反抗了,像刚才那样配合调查不是很体面的立功表现吗!”当倪芬因精疲力尽而一动不动时,女官员蹲下来在她耳朵轻言细语的规劝,她很有信心,像这种贪官她见得多了,崩溃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她喜闻乐见的好事,说明这个贪官即将有问必答,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快点说吧,名单上的人都干了些什么肮脏勾当,其中有两人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女官员深知趁热打铁一举拿下的重要性,她很清楚,女人都有七十二变,别看倪芬现在脆弱如才出壳的稚鸟,也许一夜之间就会变成牙尖嘴利刀枪不入的金刚耗子。
“好,我配合,我要立功,我继续交待他们的违法违纪行为。”倪芬努力昂起头,她的脸竟然在一瞬间就恢复了雍荣大气的平静。
倪芬被摁在椅子上,神情自若的开始讲述黑名单上贪官污吏的黑心之举,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一个小伙松开倪芬的胳膊,坐到电脑前开始记录倪芬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对名单上的人来说,面向自由的大门,正在倪芬的侃侃而谈中慢慢焊死。
倪芬的语速很有节奏,词汇很丰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让屋里的其他人像听评书一样沉迷其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一个细节:桌子上本来有支中性笔的,现在不见了。
笔藏在倪芬的袖子里,她刚才略显浮夸的表演就是为了得到这支笔。
当绘声绘色的讲完老搭档的光辉事迹后,倪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求喝口热水。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一点也不过份,服服帖帖、洋洋洒洒的交待了好几万字,她理应得到安慰和奖赏,记录员正在键盘上敲最后两句话,因自信和疲倦而失去警惕的女官员点点头,示意一直把手按在倪芬肩上的另一个小伙去泡杯绿茶来。
“我知道,名单上最后这人是你的老公,即使你们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不融洽,但接下来的时刻你仍然会很艰难,这意味着你要大义灭亲……”
女官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倪芬突然从袖子里抽出那支中性笔,然后高高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从右眼插了进去,只留了一点笔帽在外面。
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珍惜自己的生命了,死期将至的妙处是那些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幸福又回来了,在她眼中喷涌而出的血沫中急速铺陈开给她欣赏,于是,在她的意识坍塌之前的瞬间,她心满意足的笑了,原来生命的结束竟是这么轻快写意,她终于彻底摆脱了所有的不甘、愤怒与纠结,毫无疑问,死亡就是通向自由王国的天梯和催化剂。
我绝对没有伤害那个女人,欧阳镇,纵使你伤我千疮百孔,我依然对你至死不渝。这是倪芬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3 16:32:31 +0800 CST  
名单上的六个人当天下午便失去了自由,欧阳镇是在黄昏时分和秦冬梅例行散步时被反贪局官员友好“请”上车的,秦冬梅几乎瘫倒在地上,她嘴唇颤抖着对欧阳镇说,我等你,多久都等,因为我爱你,这份爱至死不渝。
欧阳镇被告知了倪芬的死因却没有见到倪芬最后的影像(因为太过血腥),但他听到了倪芬说的最后一句话(审讯全程有录音),这话的后半部分与秦冬梅说的几乎一样,同样也是对他至死不渝。
欧阳镇那老练的洞察力告诉他,其一:倪芬以死明志,那就说明秦冬梅的被撞真的有可能是场不幸的意外。其二:专案组并没有从倪芬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证词,她没有在明面上出卖自己。其三:倪芬的临终遗言听上去令人感动,其实是她挖的比出卖还可怕的陷阱,诱饵就是她自虐到极致的死亡,她对欧阳镇了如指掌,知道欧阳镇一定会如她所愿的跳入陷阱(然而,她有什么该指责的呢,难道非要强词夺理的指责她不该以爱的名义报复一个始乱终弃的恶棍么)。
果然,欧阳镇接下来的行为和理智完全背道而驰,他决定收起自己仍然可以怒放很久的生命,让倪芬的忠贞得到她想要的回报,他准备继续把一切都献给她,当年是男人的童贞,现在是男人的自由,于是,他很从容的坦白了自成为设计院院长以来所做的每一件违法违纪的事(他的记忆力一向都出类拔萃),他最终如愿以偿的蹲在了看守所等待正义的宣判。
把母亲的骨灰送入陵园后的那个夜晚,欧阳璟紧紧抱着季晨,开始肆意的哭泣,再精明强势的女人也只能在顺境里呼风唤雨、游刃有余,一旦遇见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男人才是她首选的依靠和避难之所。
季晨的下巴搁在欧阳璟枯黄而又稀疏的头发上,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当他数到一千零一下的时候,欧阳璟停止了哭泣,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真的很悲伤,所以她哭得很辛苦。
一千零一,神秘的数字,由此很容易联想起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一亿欧元是那座金库,秦冬梅是那四十大盗,欧阳镇的遗嘱才是芝麻开门,不除掉四十大盗,芝麻开门开不了门,季晨的神经被一亿欧元挑逗着,鼓舞着,他跑到阳台上,颤颤巍巍的拔出了一个只存储于大脑中的电话号码。
“这回要请你帮我干掉一个麻烦制造者。”
“干掉?”
“干掉的另一个说法就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靠,有多麻烦,竟然到了要人性命的地步,像第一笔生意那样打断你仇家两条腿行不行,或者像第二笔生意那样撞她个断子绝孙。”
“对于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来,打发她赶紧投胎去个有教养的好人家其实是善莫大焉。”
“我不想杀人,我媳妇都怀上了,我需要积点德,你另找高手吧!”
“这次的报酬是一百万,够你坐吃山空的养老婆孩子一辈子了。”
沉默,沉默,电话那头一直在沉默。
等待,等待,季晨腿肚子哆嗦着一直在等待。
“物价涨得这么厉害,一百万花不了多久的。”
那头的人终于开腔了,季晨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道:“两百万,这是我所有的私房钱了。”
“成交。”
“什么时候过来。”
“下个月我老婆就能休产假了,我顺便带她来三江玩几天。”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4 16:07:30 +0800 CST  
第二百五十一章极端
三百多天的牢狱时光,似乎并不漫长,仿佛睡了一觉就过去了。苏克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紫霞山陵园给父母磕头,他是走着去的,走了很久很久,他专门找那些偏僻的小路,边走边试图拟定一个极端的复仇计划。
是的,到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境地,还需要什么理智,还斟酌什么分寸呢。复仇计划暂时没有头绪,为了体验极端的感觉,他先是跳起来扯下路边晾晒的女人秋裤,狠狠嗅了几下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又靠着垃圾桶大大方方撒了泡尿;走到胡同口,他掏出火腿肠引来一只小狗,然后掐着它的脖子按在池塘里,直到活活把它溺死;离紫霞山还有三里地的一排大棚旁边,有个三十岁的农妇正在安静的售卖香瓜,他慢慢凑过去,假装要买香瓜,趁农妇低头拿袋子,突然伸出手,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口上使劲抓了一把,再拍了拍她的屁股后,才仰天大笑着飞快跑开。
“啊,呜,你,你,混蛋!神经病!流氓!”
农妇的控诉带着沙哑的颤音,有点醇厚,有点性感,细品其实蛮好听的。
苏克对自己非常满意,并沉醉于极端行为带来的亢奋之中,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他决计不惜一切代价去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需要什么复杂周祥的狗屁计划,他的终极事业就是简单粗暴的弄死秦冬梅。
磕完头,苏克像个木乃伊似的,站在父母墓碑前一动不动,他在向碑上两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名字告别,也在向他过去所有美好的瞬间告别,除了醒醒,过去什么也没给他留下,所以他一点也不留恋,他决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向未来挑战:我要摧毁你,通过摧毁秦冬梅来摧毁你。
弄死秦冬梅是个大目标,在此之前有必要完成三个小目标。
首先,得把存在康武德那里的一百万要回来,这笔钱原本是打算在他落难时留给顾榕的,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复仇的大幕即将拉开,这些钱正好派得上用场。
康武德看到苏克的第一感觉是,这人的灵魂已经先于肉身彻底死去了,如果不是苏克脸上的横肉时不时的抽搐几下,康武德肯定会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克早在监狱里就发现了自己脸上这种无法控制的抽搐,为此,他激动不已,为如此美丽的抽搐而悲壮、自豪,啊,原来自己拥有多么与众不同的狂野啊,男人的狂野和女人的贞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听说你的宝贝小女儿要结婚了,我想送她个礼物。”苏克从贴身内衣里掏出热乎乎的三个避孕套,双手捧在康武德眼前让他欣赏。
“我想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当面拆开送给她,她长得可真漂亮,漂亮得令人震撼。”苏克看见康武德脸上的肌肉也在抽搐,顿时,无法克制的激动汹涌袭来,苏克的回应是不仅比康武德抽搐得更剧烈,而且从嘴角流出了散发着臭味的一长串口水。
康武德一个字都没有说,立刻把一百万还给了苏克。
如愿以偿的苏克扬长而去,康武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的那块肉继续抽搐了好半天才停止,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报警,他能跟警察说什么呢,说苏克为了讨债而威胁要侵害他的女儿。证据呢,就是他贴身藏着三个避孕套?说出去既荒唐又令人捧腹,还是算了吧,少惹此人为妙,直觉告诉他,苏克不会甘于平静的,他一定在预谋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所以,自己必须时刻保持高强度的谨小慎微,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家人置身于苏克将要做的大事之外。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5 15:54:06 +0800 CST  
有了钱,可以立即着手实施第二个小目标,苏克买了辆绿色jeep,穿了件绿色汗衫,戴着绿色的遮阳帽,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樟城。
与十几年前相比,樟城的变化和其他四线小城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路更宽了些,楼更高了些,街上行人更洋气了些,原来随处可见的舞厅大部分消声匿迹小部分换了件洗浴中心的马甲。故地重游的苏克对樟城的变化很漠然,他只关心自己的女儿醒醒,他想知道她改了姓没有,她受到了虐待没有,她过得开不开心,她忘没忘记自己。
但是,他不知道顾榕和那个叫吕凡的男人住在哪里,也不知道醒醒在那所学校上学,一无所知的他该如何找到他的宝贝女儿呢?
苏克并不为此生气和焦虑,他有的是时间,而且樟城又是放个屁全城都能闻到臭味的小地方。
醒醒该上六年级了,不差钱的顾榕绝不可能把她随便扔到一个不出名的学校接受教育,苏克送给了酒店前台小姑娘一个包装精美的玉石挂件(买车时商家附赠的),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受宠若惊,她告诉苏克,樟城最好的小学是实验小学和永安小学,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现在是晚上,苏克感觉很累,他早早爬上床歇息,却一身冷汗的在半夜醒来,他梦见父母化成了两具骷髅,不知谁是谁,然后每一具骷髅都在哭号:“儿子,报仇,别让我的尸骨因恨意难平而不得安宁!”
第二天中午,苏克先来到永安小学。门口站满了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苏克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边吃着牛肉面边朝对面张望。
他的运气简直好成了传奇,从校门口第一个出来的就是醒醒,她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些。
多日未见的女儿吸引着他,他夸张的跳了起来,吓得桌底下那只寻食的小黑狗“嗷”一声慌不择路的在店里乱蹿,引来店里食客一片怒骂。
然而,当女儿亲热的拉着个男人的手,从人群中钻出来,有说有笑的走向一辆白色奥迪Q5时,苏克臆想中父女相见抱头痛哭的激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显然,那个比他帅气不只十倍的男人肯定就是吕凡了。
更可怕的绝望是,从俩人的亲密程度来看,短短一年半功夫,他日思夜想的醒醒便已经认贼作父了。一想到吕凡不仅夺走了他的爱人,如今又无耻的取代了他在醒醒心目中的地位,苏克紧握双拳,义愤填膺得难以自持。
先拿那个狗男人来祭车吧,这个想法鼓动着苏克,苏克开车跟在奥迪后面,他想弄清楚吕凡的住所,随后再找机会和他来场决斗,那将是两个真正男人之间的决斗,也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就像当年的普希金和丹特斯那样的决斗(但他绝不会如普希金一般傻乎乎得让对方先开枪)。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6 15:59:59 +0800 CST  
奥迪停在一所幼儿园门口,苏克一下子便认出来,这就是当年他年他与顾榕,周序与戴瑶定情的所在。只不过,那时的红砖青瓦房,水泥地院子变成了六层高的楼房。
幼儿园在一楼,门脸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瑶瑶幼儿园”,那个他曾经认定的樟城最最迷人的尤物,顾榕,此刻正站在大门口,欣喜万分的张开双臂,一边迎接着醒醒的撒娇,一边朝吕凡抛去撒娇的媚笑。
顾榕心里有戴瑶,有吕凡,有醒醒,就是没有他,苏克呆若木鸡的坐在车子里,下意识的把绿帽子塞进口中狠命撕咬,可惜,帽子质量太好了,达不到他想要的咬成碎片的悲剧效果。
如果自己在决斗中死了,谁去为父母报仇呢,一个死人可没办法杀死另一个活人。
如果吕凡在决斗中被杀死了呢,或者,直接把他和顾榕生下的孽种从六楼顶部摔下来呢,苏克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做成那两样事情虽然轻而易举,但接下来的局面却是他用暴力无法驾驭的:顾榕只会因为吕凡和儿子的死更加恨他,女儿也不会因为暴力与他重回亲密无间的状态,更重要的是,他将会因为谋杀罪而不能进行下一场谋杀。
天空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吕凡在顾榕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顾榕又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吕凡停顿了会,便抱起醒醒走进了大门,顾榕低下头,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径直朝苏克的jeep走了过来。
她怎么知道车里面坐着她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男人呢?这算是心有灵犀么,苏克那颗冰冷的心莫名其妙又变得炽热起来,他把绿色帽子塞到屁股底下,在慌乱中放下了车窗。
“我老公说,有辆三江牌照的绿色jeep跟着他,一直跟到了这里,他怀疑车子里坐的是你。”顾榕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的看着苏克,就像她这辈子从不曾爱过这个男人。
局面相当尴尬,有那么几秒钟,苏克感觉空间不存在,时间也停滞了。
“从三江到樟城,千里走单骑,一个从来没对爱情忠诚过的男人要来杀一个因为他的不忠诚而不忠诚的女人么!好啊,请下车来,快点动手吧,没关系,无论死活,我都会在你软蛋般的恐吓中变得更加清醒。”
苏克再次掉进了冰窟里,他连打了好几个寒战,他想恶狠狠的说些威胁和绝情的话,但望着那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庞,他不得不无能为力的承认,他还是深深爱着她的,于是,从他舌尖情不自禁蹦出来的字组成了非常有分寸的体面话。
“顾榕,我尊重你的愿望,你的选择,从今往后,我就当你已经死了,你也当我死了,死去的人不值得任何留恋,死去的人曾经的不忠诚都可以一笔勾销。心平气和的分析,确实是我的背叛毁灭了我们的爱情,我挥霍了幸福给予的无私信任,最终令绝望的幸福蹑手蹑脚的从我身边悄悄溜走。曾经,蓝天捉了片云给我,春风送来了最美丽的花朵,可惜,我愚蠢的没有珍惜。所以,我刚刚想通了,我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自己。”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7 16:50:59 +0800 CST  
感谢文友们的支持,晚安,祝好梦!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7 22:20:17 +0800 CST  
第二百五十二章活埋
虽然还是下午,天空却漆黑一团,乌云无情的压下来,垂在挡风玻璃前,近距离的嘲笑仍旧顶着绿帽子灰溜溜逃回三江的苏克。
原本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竟然鬼使神差的变成了情意绵绵的负荆请罪,苏克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知扇了自己多少个耳光,他来樟城前一直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在真正所爱之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恨意全无,他意乱情迷,他神志不清,他没有完成教训吕凡和顾榕的第二个小目标,他甚至连句奸夫淫妇都没问候人家就落荒而逃,所以,毫无疑问,他遭遇了不可饶恕的失败,在目前阶段,他是个完全不值得同情的一败涂地的可怜虫。
他的失败,在于轻视了隐藏于骨子里的爱所带来的麻烦,既然如此,他怎么能确信自己面对秦冬梅的时候不会重蹈复辙呢,换句话说,他怀疑自己能否赢得人生最后一场战争的胜利,虽然她现在对秦冬梅的恨比天高比海深,但谁能保证,当真的和那个女人四目相对之际,他会不会像刚才面对顾榕时那样,睹人思情,心慈手软。
心中有爱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成为铁石心肠的十恶不赦之徒,为了避免再次遭受惨痛的失败,他决心立即变得穷凶极恶起来,为了达成这个迫在眉睫的伟大心愿,他把目标转向了詹伟华,他曾经的秘书,植物研究所副所长的侄女。苏克永远忘不了,当他躺在办公室的地上绝望的看着保险柜里花花绿绿的女人短裤时,她轻蔑的摇着头并朝他竖起中指的屈辱一刻。
苏克着手采取行动的时候才知道,詹伟华已经荣升为所长的侄女和基建处材料科科长了,说起来她和她的叔叔真应该好好感谢苏克,如果没有轰动三江的“内裤门”,原来的所长也不会那么快被轰下台。
詹伟华的优点是刻板、自律,有毅力,爱好运动,但是,生活就是这么奇葩,缺点不一定会置人于死地,相反,优点有时候会。
植物研究所的人都知道,詹伟华是个狂热的夜跑爱好者,每天晚上八点钟以后,只要天气允许,她都会雷打不动的去小区附近的潞江边上跑个痛快。
以车为家,在江边的小树林里连续猫了几天几夜,苏克惊喜的发现,詹伟华不仅继续保持着夜跑的良好习惯,而且她似乎依然丑到没有男朋友,依然还是一个人租住在翰林苑小区(她的父母远在内蒙做生意)。
詹伟华喜欢边跑边听流行音乐,这个夜晚的气温特别高,她跑了没几步便大汗淋漓,当沉迷于歌声里的詹伟华刚拐进小树林时,有个黑影像正在捉耗子的猫一般悄无声息的从后面快速靠近,随后高高举起木棍,狠狠砸在了她的脑袋上,木棍断为两截,詹伟华面朝前仆倒在地。
苏克清理了一下现场,然后把詹伟华扛到了汽车里,天气闷热,林子里蚊虫又多,这个点附近不会有闲人。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8 16:12:43 +0800 CST  
詹伟华在头痛欲裂中艰难地睁开双眼,仰面看见的是黑色天空和繁星点点,侧过头则看见了影影绰绰的群山,再低头看看自己,双手被反绑,全身寸缕未着。
那一棍子是个分水岭,将她的命运分割成两部分,此前顺风顺水(除了恋爱这件事),此后则吉凶未卜,当詹伟华飞快的明白了这一点后,恐惧便如大山里的雾气冰冷而潮湿的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吧,好好看看这片天空,这些星辰,这些山峦,没错,就是这个夜晚,你即将以和大地融为一体的方式走向死亡,那是浪漫星空下最美最美的死亡。”
詹伟华循声望去,有个男人正在不远处挥汗如雨的用铁锹挖坑,她的眼镜不知掉在了何处,所以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通过声音判断是个中年男性,而且,声音非常非常熟悉,如果不是脑袋因为受到重击变得昏昏沉沉,她应该能立即听出来是谁。
“救……”
刚刚喊出口,詹伟华便意识到,她肯定处在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并不存在的空间,她就算是声音再高个八度,也不会有人听见,否则的话,她的嘴巴此时一定被裤头或背心塞得严严实实。
那个男人扔下铁锹走了过来,冷漠的眼神,俗不可耐的假笑出现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苏克!”詹伟华一声惊叫。
“正是在下,好久不见,詹小姐别来无恙!”苏克蹲下来,用手在詹伟华全身上下轻轻游走,脸因为不停抽搐而有些狰狞,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男人此时应有的欲望。
“你,你想干什么?”詹伟华颤栗着在苏克脚下扭动,像是一条蛇。
苏克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三个避孕套,先撕开了一个,然后吹成拳头大的气球,在詹伟华的头上、胸脯、小腹、大腿捶来捶去:“孤男寡女,荒郊野岭,你说我想干什么?”
“天啊!苏克,求求你,你不能这样,我还是个姑娘呢,你可不能毁了我!”詹伟华哭喊起来,泪如泉涌。
“在牢里憋了一年半,日日夜夜想啊,就是想着有个女人能带我飞,飞过大洋,飞过雪山,飞向蓝天,飞向云巅,飞向彩虹。”苏克扔掉不伦不类的气球,双手比划着飞翔的动作。
“我什么也不会,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应该去桑拿会所找乐子呀,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当然,如果你暂时缺钱,我很乐意赞助你,或者,你教教我,我也可以努力帮你飞……。”羞耻心先是让詹伟华倦缩成一团,但是,望着那个已经挖好的半人深的坑,强烈的求生欲又下意识的逼迫她尽量舒展身体去诱惑苏克。
没想到,苏克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小华妹妹,你的确是个女人,但你又是个能让大部分男人把持住自己的女人,因为你长得丑陋不堪,而且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全身上下像个干巴巴的柴禾棍,像你这种女人,对我们男人来说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看你的脸和胴体还会引起极度的不适。”
深受语言侮辱和精神打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詹伟华被苏克扛起来,重重扔进了土坑里。
詹伟华惊恐万状,身体一会冷得乱颤,一会僵硬得像块石头,除了喊饶命,什么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一铲又一铲腥臭的泥土落在她的脸上,耳朵里,嘴巴里,鼻子里,她再也看不见天空、星辰、山峦了,她挣扎着吐掉嘴里的泥,嘶吼着问了此生最后一次为什么。
“你就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一不贪财二不贪色,不过就是想出出你嘲讽我的恶气,然后顺便练练胆,胆子大了,去杀那个人的时候才下得去手,因为相比你而言,她才是真正意义上能让男人高高飞起的女人。”苏克平静的道。
抛第一铲土的时候,苏克还有些恐惧和惊慌,到第五、第六铲土,詹伟华的眼睛被覆盖并发出非人类的惨叫声后,他便如同吸食了烟片一样,双眼冒光,兴奋得难以自已。
天意有时跪地难求,有时又无处不在,苏克打开詹伟华手机时惊喜的发现,詹伟华从昨天起才开始休年假,而且,她的父母正在欧洲旅行,大概是为了节省话费,每天只与她短信联系一次。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19 17:00:22 +0800 CST  
天亮时分,回到市区的苏克立即给詹伟华电话记录里最常见的几个号码发了短信:我去东南亚巡视几天,有事发信息,没事勿扰。
接下来的三天,苏克开始疯狂出入三江市各个桑拿会所、洗浴中心,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出了这家进那家,各色各样的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激情四射的jiao欢,一次接一次,持续不断,充分满足了他积攒了三百多天对女人的欲望、幻想和饥渴,直到他体力衰退到走路时摇摇晃晃,对女人的躯体厌倦到看一眼就想吐的程度方才善罢甘休。
在酒店睡了大半日,苏克醒来时神清气爽,可以轻而易举的一跃而起,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完全脱胎换骨,成为了另外一种崭新的人类,他的爱情观、友情观、亲情观都变得与众不同,他的仇恨和报复也比其他人来得更加凶狠决绝!
吃过一千八百八一位的自助海鲜大餐,苏克哼着周华健的《风雨无阻》,将他的绿色jeep开进了秦冬梅居住的小区,正式展开意义非凡的终极复仇之举。
从数学角度看,一年多没来,刚来就迎面碰见秦冬梅的白色宝马,这种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或许只有干万分之一,所以,苏克怔了好一会,再三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方才掉转车头追了出去。
在沿江大道行驶了半个钟头,秦冬梅将车停在潞江江边,徒步走到马路对面,汇聚到来江岸小学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大军之中。
可怜的苏克,好不容易才把车停稳,因为他此刻吓得瑟瑟发抖,活埋詹伟华时获得的胆气不争气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面临天神慷慨赐予的良机,秦冬梅一定是来接她的小侄子的,他有机会把秦冬梅直接撞到潞江里去,而且还能买一赠一的捎带上她最喜爱的侄儿。
只不过,这种选择不可能秘密进行,他将在光天化日和众目睽睽之下剥夺两个人的生命,这样的选择与深更半夜在大山里埋个活人还是有着巨大的区别,已经超越了他的意志和胆识,他很害怕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天神的恩赐。
秦冬梅牵着侄儿的手出来了,沿着江边慢悠悠走向她的宝马,她眉头紧锁,全身上下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有了不祥预感么,苏克心中一紧。
走到潞江三桥的引桥下面时,秦冬梅突然停住脚步,面朝滚滚大江发起了呆。
神的暗示(或者说指令)再清晰不过了,简单粗暴的谋杀不正是自己渴望的吗!那个处心积虑的陷害自己,恶毒拆散自己家庭,逼死自己父母的天字第一号仇家就在眼前,任何犹豫、恐惧都是要遭天谴的懦夫所为。
机不可失,苏克发动了车子,直直朝秦冬梅和她的侄子了冲过去。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0 15:21:00 +0800 CST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私了
世界上最相敬如宾夫妻的奖杯,毫无疑问应该颁给马勇和林娅楠,俩人长年累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日相见,在一起的场景却少得可怜,无非是吃顿晩饭,看会电视而己,就算是在这几个屈指可数的场景里,俩人的日常交流也总是大同小异的那几句。
“菜弄熟了,来吃吧。”
“娅楠,你辛苦了!”
“不客气。”
“娅楠,今天你做的菜真好吃!”
“那你多吃点。”
“娅楠,我吃好了!”
“嗯。”
……
“娅楠,你看哪个台?”
“随便。”
“这个节目行吗?”
“可以。”
……
“我去睡了。”
“好,娅楠,我再看会。”
“晚安!”
“晚安!”
当林娅楠洗完澡回到她的房间,照例把门反锁上以后,这对模范夫妻的一天便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结束了。
一潭死水、味同嚼蜡的婚姻,从一开始便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之上,林娅楠是马勇心目中的女神,而马勇在林娅楠的心里则根本无足轻重。
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马勇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在林娅楠那片白茫茫的纯净的爱情世界里,他自始至终都是不受欢迎的强行闯入者,结果就是,他不顾一切、呕心沥血的前往那个世界踏雪寻梅,却在苦苦寻觅十余年后依旧是踏雪而无痕,闻香而不见。
所以,虽然马勇固守着对林娅楠的深情厚爱,但并不妨碍他开始怀疑并越来越不能理解自己的人生,那近于崇拜的徒劳的苦恋折磨着他的神经,那弄虚作假更像孩子过家家般的婚姻消磨着他的意志,他越来越不能确定,以爱的神圣之名死死拽着林娅楠共度人生算不算是对她的无耻禁锢,如果是,他该不该放林娅楠从她不爱的坟墓中脱身?如果放手,又算不算是对自己誓言的背叛!
内心世界千转百回的反思成了新的痛苦之源,他没有勇气和魄力打破已经运转了十几年的生活秩序,他知道坟墓的出口在何处,却只能在出口附近幽暗的角落绝望而悲伤的徘徊。
幸而又到了漫长的夏季,何以解忧,唯有大腿。只要得空,马勇就会去他最喜欢的步行街。
步行街中心广场附近的那些西式百年老建筑,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并换上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招牌,效果犹如往《簪花仕女图》几个贵妇的嘴巴抹上带有金属质感的炫金唇膏,丑得无以言喻。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1 17:32:19 +0800 CST  
马勇却认为这个地方很迷人,他长时间的驻足广场中央,如饥似渴的盯着所有穿着短裙子或热裤的女子,急切的寻找着能定义为林娅楠第二的雪白大腿,每一双那样的大腿都是兴奋剂,会让马勇热血沸腾,如痴如醉,暂时忘却世上的一切烦恼。
有个染了黄头发的女子挎着男人的胳膊,从拐角处突然冒出来,她大约三十来岁,成熟的五官很有女人味,她的肚子微微凸起,似乎有孕在身,却不合时宜的穿了条黑色百褶超短裙,不过,她裙子下面那双妙不可言的大腿让不合时宜变得合乎情理,即使以最严苛的标准来评判,这双大腿也和林娅楠的大腿一模一样。于是,这个女人立刻变得鹤立鸡群、光茫四射起来,而她周围的人则统统黯然失色,马勇的眼中此时只有她一人,他的欲望像烟花一样急速腾空而起,在天空炸出了最为热烈的光与火。
他紧跑几步,着了魔似的跟在那个女子身后,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久久注视着这双无与伦比的大腿,他的耳边响起了从未听过的音乐,放荡的旋律挑逗着他,盛情邀请他快来抚摸甚至亲吻林娅楠大腿完美的替代品。
在马勇又上前两步哆哆嗦嗦伸出手的一刹那,是那个女子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拯救了他,因为他猛然间想起,林娅楠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花里胡哨的呛鼻味道。于是,脑袋里那暧昧的音乐戛然而止,他幸运的克制住了很想很想伸手去摸一把的冲动,随后掏出半个钟头前才买的新手机。
他尽量保持和那女子相同的步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以独创的马氏动作隐蔽的将手机靠近那双大腿,他即将完成这部4000元旗舰手机在拍照方面的处女作,一想到今晚可以就着这双美腿的照片释放积压了许久的欲望,马勇便再次激动不已。
然而,当他按下快门的同时,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咔嚓”声,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他完蛋了,因为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忘了在手机设置里取消手机按键声,更没有在可以用喧嚣作掩护的地段采取行动。
三十岁以后,马勇对事对人对事的判断一向都准确无误,说完蛋就应该会完蛋,果然,那个女子的护花使者转过身朝他发难了,他被一拳击倒在地上,手机摔出很远,那个女子跑过去拾起来,看到了马勇刚拍的作品—她大腿清晰的特写。
中年男子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对躺在地上的马勇大打出手,刚才还温情脉脉的女人也变得凶神恶煞,她冒着有可能摔跤后流产的风险,用中跟皮鞋狠狠跺了马勇几脚,然后开始向迅速围拢过来的吃瓜群众义正言辞的控诉马勇卑劣的下流行径。
“打死这个臭流氓!”群情激愤,众口一词。
马勇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头,任由那中年男子的双拳雨点般落在他的前胸后背,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湍急的河流中央,水越涨越高,他立不住,站不稳,东摇西摆,无处着力,他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2 15:38:24 +0800 CST  
把濒临溺死状态的马勇捞上岸只需简简单单一句话:“欢哥,算了吧,看他也是个体面人,闹到警局去可就太尴尬了。”
一听警局两个字,那个叫欢哥的男子立刻停止了对马勇的凶残殴打。
“季老板,他是个变态,拍了我老婆的大腿根,照您的意思,难道就这么算了!”很明显,欢哥对季老板的态度极为恭敬。
“阿欢,他是谁呀,凭什么让我们算了,是看姑奶奶我从外地来的好欺负么!哼,警察来了最好,赶紧把这个死变态关进去喂警犬,早晚变坨屎拉出来去浇菜地。”那个女人叉着腰,不依不饶的嚷道。
没错,季老板就是季晨,独狼欢哥约了他在繁华的步行街广场见面,没想到竟碰上这种匪夷所思的蹊跷事,季晨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偷拍人家大腿的下流男人,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和欢哥筹划怎么弄死秦冬梅。另外,作为思考过程中的小插曲,他始终不理解,为什么结了婚的女人大多数都像欢哥老婆那样,轻易就丢掉含蓄的美呢?难道她们不明白,只有温柔优雅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么(这也是他离开骆思瑞选择欧阳璟的最主要原因)。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豪爽的大老板,中午他要请咱们去三江最好的饭店嗨皮嗨皮,包间都订好了,得赶紧去,迟到半小时预订会取消,是不是啊,季老板!”欢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像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怎么能主动招惹警察呢。
“这条街的尽头,靠着江边的大唐,是老字号了,葱烧海参、风味炒蟹、鲍鱼捞面、龙虾煎蛋,都是色香味俱全的镇店之宝。”季晨深知,不管情况有多么糟糕,高大上的菜名肯定能平息一切女人的怒火。
果然,被偷拍惹毛的欢哥的女人立即收起了严肃的脸庞,再次亲密的和欢哥手拉手挨在一起,恢复了她小鸟依人的可爱神态,眼神中流露出对那些她听都没听过的海鲜佳肴的极致向往与渴求。
“这个手机……”女人欲言又止,很内敛的表达了想占有这款新手机的欲望。
欢哥心领神会的拿过手机,在马勇护着脑袋的手上拍了几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咱们去派出所说道说道。二是交出你的作案工具,因为即使现在删掉照片,也保不准你事后找人恢复。如果你同意第二个选择,请尽快结束挺尸状态,爬起来滚蛋!”
前胸背后伤痕累累的马勇如蒙大赦,非常听话的一跃而起,低着头,寻了人群中的缝隙,在众人的嘲讽和鄙视中一声不吭的钻了出去,然后抱着头飞也似的跑了。其实,刚才就算欢哥讨要十万块“大腿精神损失费”,马勇也会照付不误。
盛况空前的海鲜大餐让欢哥的媳妇吃出了味蕾在此之前从未达过的高潮,她面色红润,眼中放光,连呼不虚此行,不虚此生。
她那发自肺腑的对小资生活无限憧憬的心声,更加坚定了欢哥要和季晨做成这笔生意的信念,两百万哪,足够带媳妇吃上五百顿这样的大餐了。
季晨给他们订的酒店也在附近,酒店边上有个典当行,欢哥把那款新手机当了一千六百块钱,又从季晨那“借”了三千块,就在典当行买了条已成为绝当品的九九纯金项链送给媳妇。
欢哥的媳妇性格很外向,表达爱的方式有些西化,她搂着欢哥的脑瓜在他额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连啄了十几下,她撒的这把狗粮并没有感动到季晨,相反,季晨越看着她脖子上金光灿灿的项链越觉得别扭,那玩意似乎瞬间就变成了狗链,而锁链的另一端牢牢握在欢哥手里。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3 13:07:48 +0800 CST  
第二百五十四章 跳桥
马勇跌跌撞撞的走在被梧桐树裹得严严实实的僻静街道,突然对这个城市产生了强烈的憎恶,他是个孤儿,四岁时父母双亡,他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大学生,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怀念那个童年的百格乡,那个青山绿水的百格乡,那个冬日里上山捉得到野兔,夏日里下水摸得着黄鳝的百格乡。
他边走边想,也许是想得过于虔诚,终于获得了上天的垂怜,他眼前竟然出现了“海市蜃楼”,他隐隐约约看见了百格乡:奇形怪状的山峰,平静辽阔的湖面,充满温暖和博爱的孤儿院小平房,还有乡民那淳朴而友善的脸庞。马勇忽然意识到,百格乡所有堪称完美的一切一切,他在三江的这么些年,半分也没有感受到。而且,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坚信,不只是三江,全中国,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能让他体会到百格乡那种世外桃源式的气质。
马勇一路沉思,在内心的烦躁和思维的混乱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工地门口,因为三江市正在举行全国青运会,为了维护良好的城市形象,三江市政府号召市区所有工地一律停工,民工一律解甲归田(这样的号召无疑等同于不容抗拒的命令),所以,平日里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被迫变得一片沉寂。
他叩开了工地大门,在保安近乎于肉麻的恭维声中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项目经理办公室。
还没等马勇屁股坐稳,留在工地值班的施工员许林青,一个三十三岁刚刚离婚的单身男人,探头探脑的推门而入,迫不及待的表达了比那个保安更加肉麻的恭维,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像是在对一个拯救了全人类的超级英雄真诚致敬。
马勇一声不吭,眼晴看着许林青身后的窗户,如同对面这个单身汉不存在一般,直到许林青说出“推信瞧一瞧”这五个字。
推信是款最近才流行起来的社交软件,出于工作需要,马勇上个月才下载启用,他压根不知道推信里面还有这么个名字听起来非常搞笑的附属功能,他娘的,你卖狗肉就卖狗肉嘛,为什么偏偏还要在狗肉里夹带一些狗杂碎,不详的预感如十二级台风再次猛烈袭来。
在许林青小心而又谦卑的指导下,马勇终于打开了推信瞧一瞧,随即,他的眼前一黑,胸口如被大锤出其不意的重重捶了一下,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来,手机被他慌乱的扔在桌子上,仿佛他刚才手上拿着的是引线嗤嗤作响的手榴弹。
马勇的惊慌失措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不仅在瞧一瞧的页面看到了推信好友浏览过的文章(大都是些教人如何长命百岁的养生文或是劝人就算穷得没内裤换了也要坚强的励志文),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曾经点开过的不太健康的链接(当然是露着大腿骚首弄姿的女人图片)。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4 11:46:16 +0800 CST  
马勇的内心感受到极致的羞耻,羞耻令他在他一向瞧不起的许林青面前抬不起头来,羞耻之余,马勇百思不得其解,他每天浏览过的图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过天文,看过地理,看过上下五千年,看过奇闻和轶事,为什么该死的推信偏偏要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大张旗鼓的公之于众呢,这该是个多么下流、卑鄙、变态的软件啊!
“马总,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不喜欢苍老师的男人也不是个好男人,比起苍老师的动作大片,这些只露大腿的图片真的只能算是小菜一碟,您下回欣赏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好心点赞,也不要乱发评论,只要点了赞,或者打了个好字,您的所有推信好友就能在第一时间共同分享您的秘密。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您买两个手机,一个手机一个号,公事公办的手机就大义凛然的做一本正经的事,想整点冒险刺激的可以用另一个手机另一个号,这样一来,就能够百分百的确保万无一失了,这可是我从我那失败的婚姻中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马勇觉得许林青的笑不怀好意,不讲规矩,但他已经无力反击,可恶的“瞧一瞧”不只摧毁了他的光环,他的尊严,他的人设,他的勇气,更不讲情面的扒光了他华丽的外衣,他一个光着屁股的人有何颜面去反击别人呢,不管那个人的内心世界多么腌臜、丑陋、险恶,但至少人家是穿着衣服的呀。
马勇在许林青的帮助下关掉了“瞧一瞧”的功能,可许林青的手机上面仍然能显示马勇曾经欣赏过哪些美女图片,许林青操作了好半天,又在网上问了“度娘”,最终无奈的摇摇头道:“马总,按推信该死又霸道的规定,这些东西要展示一个星期才能自动消除。”
“好,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要打开电脑处理些公司的事务。”马勇语气平静的道,心里却恨不能立刻掐死许林青:这个混蛋,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告诉我手机里的秘密,无非是既想做好人又想当面看我出丑。
许林青像个佣人一样唯唯诺诺的退出房间,把门轻轻带上。又羞又恼丧失了一半理智的马勇这回真的是冤枉了许林青,情商不是很出色的许林青也只是昨天才知道了“瞧一瞧”的妙用,然后便兴高采烈的拿来当成了邀功请赏的工具,许林青在门外心花怒放的吹起了口哨,他坚信,自己即将成为公司金牌项目经理心腹中的心腹,大好前程就在不远处朝他殷勤的招手。
焦虑像海潮一浪接着一浪,马勇陷入了近乎绝望的困境,他感到浑身冰冷,如坐针毡,他的手在键盘上胡乱敲着,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估摸许林青已经走远(他肯定会装模作样的去工地巡察一番),马勇立刻冲出了房间,急匆匆朝外走,另一个保安老刘照例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他却没有照例报以谦逊的微笑,因为已成惊弓之鸟的他,认定老刘表面上的虚情假意只是为了掩饰其内心恶毒的嘲讽:瞧呀,瞧瞧马勇,瞧瞧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每天都在网上舔人家女人的大腿呢。
他的躯壳在三江的街头游荡,他乞求无人关心,甚至无人看他一眼,但是他失败了,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分为两种,一种是陌生人,一种是熟人,所有的陌生人都在他左耳边喊:你这个死变态怎么还不去死。而熟人则同时在他右耳边冷笑:你这个隐藏很深的色狼终于自己浮出水面了。
楼主 楼已  发布于 2021-01-25 08:32:32 +0800 CST  

楼主: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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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2-17 04:25:3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07:42: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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