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拔剑观沧海,暖意荏苒醉新台——历史权谋军略小说《适莽苍》

“凭什么人家和你一般心愿啊,”孔立飞却专门和我掐起来“你见过秦清打火铳么?那叫一个准头啊。你见过秦清射箭投铳么?那叫一个准头啊。你只见过秦清随便对你来点擒拿招数,怎知秦清的武艺。当初秦义将军随主上方均诚起事的时候,他们那时的梁山一百多将领只剩下他两人还在人世了,那是怎样历经艰难战事,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艺啊,便是洛儿,也常说论武艺,也不及秦清高明呢。也不知为什么秦清偏看上了你。在我北溟这地界,有本事的女子那也是抢手的紧呢。”
“感谢你使劲夸我媳妇儿来打压我,”我一副惫懒的答道,“然而我并不引以为耻,反而为荣,如何?对了,听闻你终日在翠微侯府钻研你的奇门机关,搞的不时翠微侯府爆破之声鹏城远近闻名,那天你二人可是在搞什么?倒拉上我成了挡箭牌。”

“不过是洛儿说灶饭生火麻烦的紧,我便想做个机关,让机关自然将柴火定时丢入,便不用生火看火的麻烦,”孔立飞挠挠头道“只是可惜的紧,似乎是未能把握对时间,将整个厨灶给炸飞了。其实多半的爆破都是洛儿非要自己研究搞出来的,我这个师傅带着洛儿这么个徒弟,不仅要打圆场,还要背黑锅,可不比你辛苦?”
“说的就像你只是师傅一样,”我挤挤眼睛道“况且,给翠微侯当师傅,多大光荣,你还不耐烦。”
……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7 09:41:33 +0800 CST  
两人打着闹着笑着,泡完了澡,临出了大院门,却意外看到已有一路马车,黑色镶金丝纹路的,马儿不耐烦的打着哈欠鼻响,直端端停在门口,见我与孔立飞出来,便有侍卫上来询问,而后便称家中主人有请。我们相视一眼,便彼此心照不宣的莫名其妙就此一路被请到了一处大院中。过了不多时,便转出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却是魏芙。她身后还有一人,峨冠方面,三十余岁年纪,神色间,有几分与方均诚的神似,我思忖着,这便是大皇子了?正要行礼,却听旁边孔立飞道:“四皇子好,魏芙姑娘好。”
怎么是,四皇子??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7 15:31:16 +0800 CST  
我心下虽回想着羽山岛诸多种种,却也知道一起出现也未必见得就是一边的人,况且魏芙这样的女子,自然本就是裙下之臣众多,不可妄加推断,于是也笑而拱手拜礼道“礼亲王,魏姑娘”
“付将军,孔公子”魏芙也娇羞的回了礼,“王爷,咱们此番请人来,是不是可吓着人家了呢?”
“姑娘说笑了,”我赶忙陪笑道“王爷行事,定有缘故。”
“是有缘故,”礼亲王方凭却好似不甚在意的样子,面无表情看向魏芙道“你不是说有人要见付将军么?带上来吧。”
我心下觉得大为奇怪,我与礼亲王虽从未相见,亦无何种密切关联,但知道礼亲王乃是长公主一边人物,与我并无什么仇怨,而魏芙则是大皇子一边的人无疑,这两人一起出现,倒叫我纳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7 19:41:47 +0800 CST  
只见那魏芙一招手,礼亲王的侍卫便引来两名女子,我看时,似是外公府上的缥缈和娉婷,我与这些侍婢虽无什么特别的情感,但也毕竟是故人,此时见此二人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似吃了许多苦头,心中隐隐不忍,道“这是怎么了?”
“不是一直打探你家小少爷情形么?”魏芙冷笑道“见了面,怎么不说了?”
只见缥缈和娉婷皆是目中含泪,忽然两人一同跪下,缥缈道,“小少爷,老太爷他,他去了——”
“啊?”我心中惊痛交加,道“你说什么?”
“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啊,少爷,”缥缈又说道“我们得知你还在人世,老太爷病危时,便急忙命我们前来北溟寻你,却不知你已然出征去了,这才辗转打听,不料被,”她惊恐的看了一眼魏芙,道“被这位姑娘抓住,后来,后来得知,老太爷已经去了,今天,却命我等来见你,我——”边说,边泣不成声。

我心中一片迷茫,我六识所感知范围内,院后池塘侧边有两人正在窥视,而目力所感应是此番新越使者中沈叔阳、蔡友学二人,这一出,虽知是局,却局中有真,真里有局,却真真假假彼此相错,一切又不尽然是实。我努力克制自己,希望外公还在世,这只是他们上演的一出用来骗取新越使臣同情的戏码么?希望是,一定是的。但转念又一想,既然是演给新越使臣看的,那外公去世这等大事,估摸怕不能是假的了,心中无限伤情。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7 22:37:44 +0800 CST  
礼亲王则依旧默然的说“魏芙,你说的事就是这件事啊,你说要与付将军做的生意,是这两名女子?”
“不敢”魏芙盈盈一拜,又向我笑道“付将军,我原不知道此二人是否真是你家中仆从,以为是密谍前来探事,方才用了刑罚,这可真是大错,还望将军见谅。” 我双拳捏得猛紧,上前一步,看向她的眼睛,气势汹汹道:“魏姑娘还用得着末将见谅?末将的家奴自是密谍,末将便是那密谍里主事,魏姑娘以后用刑,倒可以直接冲着末将来。”说罢,冲礼亲王拜了一礼,便直接将缥缈和娉婷一手拎了一个半拖半拽,大步向院外走去。孔立飞也匆匆忙忙跟着身后。全不顾身后魏芙的絮叨之词。
就这样一路拉扯,直进了付邵的相府,相府的丫头婆子和管事小厮侍卫们见我这般怒容冲冲拎了两名女子,也不敢想问,我便直进了我所住的侧院,方把二人放下,直指二人道“说,你们的目的。”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8 07:03:17 +0800 CST  

孔立飞一直生怕出事,急匆匆跟着我,见我如此,也很是惊诧,忙劝我道“或者二位姑娘确只是为了前来报丧,延年你节哀,毕竟两位也吃了不少苦。”
那二女听此说法,也是一副抽泣垂泪之色,却不料我浑不理会,道“礼亲王什么时候介入的?你们来了,被魏芙抓了,又怎么会与礼亲王一处出现?魏芙想用你们换取什么,我心中自然清楚,可礼亲王陪着演这一遭,又是为何?说!”
缥缈与娉婷忽然渐渐平静,便默默不作声,只跪在那里。
“外公家中待你们如何?你们心中自然清楚。你们何时开始是长公主安排的人的,给我说!”
二人依旧不作声。过不多时,娉婷竟又默默流下泪来。

孔立飞见状不忍,便拉开了我,道“何必动气,想来礼亲王和长公主的安排,大概有他们自己的用意。倒是那魏芙,为何要费这般力气,要与你交换什么?我倒不甚明白。”
我心中也知自己是一时悲痛怒火中的问话,孔立飞并不清楚我的身世,又如何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事呢?我便只挑了简单的要害,说与孔立飞道“魏芙的主子大皇子的母舅家,长期以农耕畜牧为产业,而在其中,在新越走私马匹的生意利润最高,是一大笔豪利,若是此番谈成了矿业之事,大规模生产出船只来,过去的大量旧式战船,运粮船,便尽享漕运海运之便利,对我北溟民间马匹的运输使用定有干扰;加上一旦火器弹药普及,对战马和骑兵的影响自然是大的,这般民马与战马皆大规模缩水其利的事,可怎能让它谈成?此番这两个婢子,不过是第一回的算计,之后,暗杀破坏那是少不了的。不过,既然礼亲王在侧,就量魏芙掀不起什么大浪,所以我才能如此说走就走,全不听她废话。但是,为何礼亲王要掺合进来帮着演这一出,我只知新越使者在附近窥看得到,也是故意给他们看到的,却至今猜不出为何要行此番事。”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8 12:43:38 +0800 CST  

孔立飞听说想了想,又顿了顿,拍拍我的肩膀道“哎,此乃两国大事,岂能为一家之商业利益改变,这大皇子也忒不懂事了,仿若天下不是他家的一般。”
我想到宁亲王当时说的一番话,心中也叹,确是这天下不是他家的,他便做尽不顾的事啊。嘴上却只能道“如今靖亲王如日中天,德行战功,家事人望皆难以匹敌,这天下自然不会是大皇子的。况且,军事背后是商业,是政治,是总总势力的纵横,看过去是保家卫国的爱国情怀,背后也少不了各家势力的明暗争斗。”
“这些事,我确是也想不出什么端倪的,不若你可去信问问黄淳,看他有没有什么良策和法子,识别这些安排?”孔立飞道。
“山长路远的,”我不由笑了,道“况且我的智计便逊色黄淳那么许多么?我琢磨不出的,黄淳就必定清楚啦?”不过嘴硬归嘴硬,我已是想着要用那蜡丸装上密信寄予黄淳问计了。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8 15:18:09 +0800 CST  

想来着实无奈,我的身份,早已然成了长公主算计里的棋子,黄淳在军中用计,不也一样用此身份出使,如今又如何得脱?人生在世,我并不怕被人利用,我怕的是被利用做了什么我自己却全不知晓,而所做之事又非我真心所求。所以我不计较黄淳用我出使联合作战,因为他的期望目标与我并不冲突,然而我厌烦成为一只不知驶向何方的棋子,这或者也便是人本能的自我控制愿望所求吧。那时的我或许尚不清楚,几十年后,我才明白长公主这一出所算和所想要用的,并非我这颗棋,而是一招长棋,只是我男儿心思,却忘记了长公主所长最是如何之处,竟是疏忽了几十年,此是后话,也并不表了。

那边主母邢秋燕闻言,也急急过来劝我。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8 18:34:2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讨价还价

风又雨,切切关原两朝事,乍暖还寒。
冬来夏,丝丝辛苦乱世情,分付无涯。
若无区区赤子心,岂枉一世冲冠发。
——《北溟史诗·刘广京记》

那边主母邢秋燕闻言,也急急过来劝我,问得我个大概,便抬眼看向跪着的两人,冲我宽慰道“不管是怎么个事,终究也是你外公凌老爷府上的丫头,也似是受了些罪的,纵然是背主刁奴,终究不是光彩事,还是先交给我吧,我给她们拾掇拾掇,左不过卖了就是了。”
谁知那二人听得此言,竟吓得抖若筛糠,一个劲儿磕头。缥缈更用眼色斜斜睨过示意了一下,邢秋燕自摒退了左右,娉婷又看向孔立飞,孔立飞哼了一声,也只得先告辞出去,待院中渐渐安静。二人才拜在我身前道“少爷,我们冤枉啊,我们此先并未私通北溟的,只是前来相告丧事与你,不料被长公主捕了去,暗地教了许多,让我们故意在外多番打听你,引人注意,然后被魏芙姑娘所捕,再有便是今日来找你这番了,奴婢真的不是奸细啊——”

我哼了一声,知道此二人根本隐瞒甚多,不过是挑那不关要害的事说道,把自己摘个干净,我的事情,父亲怎可能之后不与外公说知,如若要通知我,又怎可能不直接由付邵告知而需要如此大张旗鼓,打草惊蛇的四处打听,必是她们另有所求,且并不知她们在外公家中潜伏了多少时候,只知道她们皆是厨艺极好又通医道懂得药膳搭配的一等大厨丫头。但因思忖不出究竟为何,便一挥袖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而后起身而去,想着邢秋燕自会处理二人的事情,我便也懒得再理会。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9 12:37:40 +0800 CST  
若非今天这档事,我还真从未思忖过得有处自己的宅子,不然事事皆在相府,终是不便。再者想到要与秦清成婚之事,也是该买个宅子了。我自回了屋,从床下此番待带回的一众家当里,检出一件羽山岛中所掠得的精品罗倭武士金丝甲和成套倭刀头盔,那件宝贝本也是秦清在暗格私藏的,只因我格外喜欢,于是便讨了来,看那套衣物盔甲实在不俗,周边皆是纯金镶嵌,我粗粗算得价值。第二日,便前往闫氏当行将其典了十二万两银钱。其实这宝贝若真是彻底搞价,岂止十二万两可得,只是我心思不在此处,料得够了购置宅子和家当的添用便是了,转身便去寻了对鹏城一众事情熟悉的孔立飞,让他帮我留心购置宅子和一干添用一事,并给了他八万两银钱。孔立飞瞪大了眼看我,问我何来的这许多银两,我便将羽山岛的事大致说得一遍。孔立飞羡慕的直跺脚,道“难怪连京中禁军那些富家子弟,都个个想随靖亲王他们去前线杀敌,原来果然富贵险中求啊”

我自瞪了他一眼道“想想青镜港一战死了多少将士,那些经过几年征战仍可保得性命归来的将士不过是十之二三罢了,有没有命带回那些财宝才是更紧要的,且将士们便是得了机会,也不能得见如此宝贝,不过若是能在前线战个二三年保得性命归来,一座宅子自是少不了赚得来的,所以北溟儿郎才争先恐后,面对强敌才不会退缩,这都是人之常情,又有何好奇怪处。”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9 15:34:51 +0800 CST  

孔立飞嘴唇撇撇,笑了笑,道“难怪主上赐洛儿宅子与农庄呢,原来她若自己在战场劫掠,也少不得都有的。倒是我,在你们这帮朋友里,逊色许多呢。”
“我把钱和宝贝都给你,换我能和秦清在这太平鹏城日日相见,你们天各一方战场杀敌,你可愿意?”我敲了敲他脑袋,缓缓说道。
“自是不愿意的。”孔立飞又笑了笑,挥了挥袍袖背了双手,“宅子的事我一定好好帮你打听留意,你放心就是了。”

待吃了午饭回到相府,我便磨了墨,提笔给秦清与黄淳写信。静下心来磨墨,也是一种久不曾得到的空寂感受。不同于在新越时,达官显贵对松花石砚那种温润如玉,纣绿无瑕,质坚而细,色嫩而纯,滑不拒墨,涩不滞笔的感觉的垄断和追崇。北溟人喜欢用五羊城出产的端州紫石砚,手边的这款端砚上刻着明合璧,五星联珠纹样,砚台中莹莹碧玉,下笔如流云挥动,神妙无不兼备, 幼嫩纯净、细腻滋润、坚实严密,呵气可研、发墨不损毫、冬夏不凝滞,用着别有一种趁手之感。我心下无聊,便摊开两面手边以绵茧造成,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的高丽纸,左右开工,练习凝神屏息,一心多用之术,两信双手同书起来。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9 19:53:18 +0800 CST  

孔立飞嘴唇撇撇,笑了笑,道“难怪主上赐洛儿宅子与农庄呢,原来她若自己在战场劫掠,也少不得都有的。倒是我,在你们这帮朋友里,逊色许多呢。”
“我把钱和宝贝都给你,换我能和秦清在这太平鹏城日日相见,你们天各一方战场杀敌,你可愿意?”我敲了敲他脑袋,缓缓说道。
“自是不愿意的。”孔立飞又笑了笑,挥了挥袍袖背了双手,“宅子的事我一定好好帮你打听留意,你放心就是了。”

待吃了午饭回到相府,我便磨了墨,提笔给秦清与黄淳写信。静下心来磨墨,也是一种久不曾得到的空寂感受。不同于在新越时,达官显贵对松花石砚那种温润如玉,纣绿无瑕,质坚而细,色嫩而纯,滑不拒墨,涩不滞笔的感觉的垄断和追崇。北溟人喜欢用五羊城出产的端州紫石砚,手边的这款端砚上刻着明合璧,五星联珠纹样,砚台中莹莹碧玉,下笔如流云挥动,神妙无不兼备, 幼嫩纯净、细腻滋润、坚实严密,呵气可研、发墨不损毫、冬夏不凝滞,用着别有一种趁手之感。我心下无聊,便摊开两面手边以绵茧造成,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的高丽纸,左右开工,练习凝神屏息,一心多用之术,两信双手同书起来。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09 19:56:11 +0800 CST  
虽然他们都还在千里之外的硝烟之中,秦清或许正在夏密岛奋勇杀敌,努力练兵,努力将罗倭赶出我们的土地吧?而黄淳则在羽山岛协助宁亲王抵御和截断罗倭的后路,与之不断周旋吧?我似乎是如最初父亲对我的安排一般,终于进入了付邵的幕僚之中,可以得到付邵的许多幕僚的教导和逐渐的认同?即便有一天,大家知道了我的身份,怕是也并不重要了吧?毕竟,薛凡泰已经不是那个明鉴司的利刃,那个鼎鼎大名的新越谍探第一人了,如今纵然父亲与新越帝还有什么私下联络,毕竟明鉴司已经换了对新越帝赤胆忠心的赵答幕执掌,而父亲已然成了一个幽禁在家,不见天日,不与任何人联系的,众所周知的,兵谏爱国将领。此刻我真心想着那硝烟战场中的人们,我想念秦清,想念那些北溟的好男儿一起浴血奋战的日子,而对于在人与人的争斗里,无奈扮演好自己的那颗棋子这件事,我却深感不悦。

我自想到此处,便合了一应写完的信笺,装好了给黄淳的密信蜡丸一并送了出去之后,便自去找付邵,得知付邵正在书房见人,我便在正厅等着,待人都去了,方才进去。

“怎么神色不好?”付邵见我过去,边看着案上的公务边对我笑道“可是有什么事啊?”
我起身一拜,郑重道“付叔叔,我想去水师学校学习,暗哨武校的学制已经结束,实战任务也只剩下最有一次,应当并不影响的。我想,学习海战,为国出力。”
付邵却有些疑惑的抬了头,道“可是最近在鹏城政务中何处不顺么?”
“没有,”我坦然道“不顺乃是本来应当应付的,并无什么要紧。只是觉得自己的性格,更合于与将军们一起吧。”说完我便默默然看着付邵,付邵今天穿了一件玉色绣仙鹤芮草掐丝五缎祥云纹路的袍子,足下是一双海水纹样四风褐色小靴,白皙的面容上透着一种新越士林中青年文官的神色,却是北溟实实足足的权臣与能臣。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0 11:58:41 +0800 CST  
“哎,”付邵放下笔,挪脚走过来,和我一处在客座上坐下,让李吉上了茶点,道“是不是觉得,朝堂的事更磨性子些,不如军中痛快呢?”
我不想撒谎,也不好作答,只得笑笑,默许的样子。
“军中的事,能教会你原则与坚持,朝堂的事,则能磨练你的忍耐与变通,”付邵端起茶杯,吹吹茶叶,笑容如涟漪般浮现在面上,缓缓道“有很多事,换个角度看,换个立场看,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无可理解的,人各有自己的立场,也各有自己的原则。军中会告诉你很多坚不可摧的原则,这是对人很重要的底线,但是朝堂,却可以教你在其他并不那么原则的部分作出不同的判断和转圜,这些,是需要磨练的”
“是,”我点点头,道“虽然,话是如此,但总觉行事起来,多有掣肘处。”

“也是你在军中时候久了的关系,不要太放在心上,”付邵笑道,清澈的眼神如若阔叶林中宁静的小溪般让人沉静,“你想学水战,我可以帮你安排去水师学校学习,但是,你要明白,战事,是你死我活的,政事,却绝非如此,而是尽可能的转化为一种彼此都能获益,或者起码要让对方看到获益希望,才能久长的东西,长期的平衡,短期的平衡,都不是朝夕可就。至于外事商谈,也是如此,有的事必须寸土必争,有的事被迫因势利导,有的事则可以权益转圜,主要是看,哪些事一旦定下来就绝无余地了,那就是必须寸土必争的,哪些事事实上即便定下来了,未来也并不一定会依着章程,便可以因势利导。我一直觉得你是难得的聪明的,你自己也正好在这些政事与外务中琢磨自己啊。”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0 16:07:40 +0800 CST  
“是,付叔叔,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我忽的抬头,看向付邵的眼睛。
“什么事?问吧。”付邵哈哈道。
“付叔叔是否觉得,事实上在刚刚建国,朝堂机构有大量可以填充之官位,能够尽可能委任最合适的人选,这样的地方,要比在新越那样格局已成,裙带关系错综,朝堂改制十分困难,大家都紧紧盯着互相能够不运用的权力,官位,和关系网络在运行政务,而机制很难淘汰冗员,革新积弊,知人善任的地方,要容易呢?”
“你怎会有这般想法?”付邵看向我,递过一只糕饼道“有人的地方,总是难免牵涉这些的,北溟的朝堂一样是各方势力错杂的,君主都是明君,臣属都有能臣,有权臣,也有庸碌的冗员,这是同样的啊。”

我接过了糕饼,却继续问道“那付叔叔为何一定前来北溟,而不留在新越呢?”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不料付邵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啊,绕来绕去,或许是命运吧,其实在哪里,并不是一个处理政务的人真正应该关心的,虽然这话说着,并不贴切于现实,但是事实上确实如此,一个好的执政,应当秉承的无非是‘忘我’二字,忘记自己的固有立场,周旋各方的立场,利用其中的斗争,因势利导,进行组合,达到施政效用可实现的最大化,而忘我,又何须顾及是身在何处呢?”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1 08:09:58 +0800 CST  
他这番话可谓之是不经狂论了,但是之后无数年里,我却一直在回味这番话,用我的一生,见证他的超越和伟大,将自己抽身事外,再侧过身子去看种种权力中的彼此利害要点,将自己的一己利害放在事态之外去因势利导,恰恰是握有权力之后最难的事。太多人也曾一腔激昂志气的改制,然而,人无可避免的亲疏远近本能所致,当官职与人际关系的把握和运用不仅要有益于国家,还要有益于多方个人,至少,要尽可能使得表面上看去相对较为稳健的维系着多方个人,这是急难把握的事。人的立场、见识、知识和思维固有所限,在复杂环境中,多数人并无法干净清白的离开宦海,造福于民,这并非有颗赤子之心便能做到的,而需要太大的智慧和度量筹谋。这样的智慧和为人,在我生平所见中,确非凡类所能领悟。

然而,我总是隐隐觉得,这种怀有博大胸怀的人,对内处事自然是很好的。可是放在对外事务上,则永远相信着那种在微小问题上无关紧要的让步可以施行,而事实上,外交的本身原则绝非如此,人们习惯了你的让步之后绝不会以为下次便不必让步,如若国力许可,莫名的让步只会换来对方的习惯而非善意——所以,我的原则是,决不让步,除非交换!然而,先忘我一番,置身事外思考一下,或许很有助益于整个进程。我想了很久,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1 11:32:29 +0800 CST  

在之后的谈判中,我开始观察对方使者每个人的个人特色。
新越此次前来的使节中,广武将军宇文琛和北军五校尉赵景明,个性比较固执,属于典型的军人性格,非黑即白,大部分具体细节的探讨中缺乏耐心,并不非常关注,而大是大非的讨论中则异常的固守其国家原则,丝毫不让。

对方使者中,殿前督检点陆仲安和刀剑备火铳正官臧晔,以及军器少监蔡友学,三人,更类似我方使者中法事执事长魏浩,商事执事长齐思源,兵仗局副主监李兼济,三人,属于热衷商讨具体条陈的执行细节,而对整体界定方向上相对柔弱,对很多事左右意见都容易接纳,也容易被诱导的一类人。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1 15:53:38 +0800 CST  

新越的武威司马沈叔阳和我方的司空军谋祭酒王缙,则属于能够洞察谈判发展,并不择手段攫取想要的东西,很容易将别人诱入陷阱,获取压榨利益的一类谈判油条。

而如若想建立一种真诚的关系和长远的眼光,则必须具备面对威胁和机遇都处变不惊,同时又多一些油条般的智慧和朋友般的坦诚。虽然很难,但是我想我应当努力一试。
当然我更加惊诧的发现我方使者里有一个人,从始至终不知发挥了什么作用,我竟然无法对他进行定位,那就是库部郎中傅介。而目前为止他在谈判中的作用,我觉得似乎就是没有作用——除了他的身份,是大皇子及其背后一派势力的人。
然而此时我并没有那么多功夫去想他们背后的那些事。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1 22:36:21 +0800 CST  

汲河边的汲丘上点缀着沙蒿和碧草,随太阳移动变幻色彩,朝阳初升时如若孔雀尾蓝,午时暑热又如鳄鱼皮灰,傍晚则翠色如同黄口翠鸟。而如若坐在凤凰阁的画舫舟中游览观赏,则最是能够看到此番景致变幻之美。

正当我感叹此事时,长公主的第二次约见便不期而至。
第二次的约谈并不在栖霞殿中,而在凤凰阁的一间以罗倭风格装点,似乎是用于招呼罗倭商人,兼有窃听密谈之用的雅座中。两边雕成飞天凤纹的乌木廊柱,鲛绡裁成的窗纱,书案边干净的笔洗,镇纸,还有更为素雅的长公主,倚在窗边,只见她静静的看向外面带着红霞晕染出绮丽玄色的云朵,然后左右人等便都安静的退了出去,只留我一人行礼问安。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2 08:32:56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迷离扑朔



她回了身,指向一旁的榻榻米,让我坐下,她则扶了扶身上的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理了理倭堕髻织上的宝蓝点翠珠钗,摇一柄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施施然侧坐在另一边,继续看着窗外,缓缓道:“本宫遇到些难处,却不知从何说起,今天来此登楼探看,忽然便想将一个故事说与付将军,或许付将军可以为本宫开解其中难处也未可知。”
“长公主请讲,末将自当竭尽所能,为公主分忧”我还是很规矩的回了礼。

长公主的故事很长,待讲完时,已然是夕阳西沉。我也听得其中种种,不由感叹世事无奈,自古人生长恨吧。待离开凤凰阁,我便回去相府,差人约了魏浩、齐思源、李兼济和王缙五个人,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就所探讨的分歧较大的议题,全部进行逐一分解,逐一分析,分析对方想要什么,想付出什么得到所想要。然后,分析我们想要什么,又愿意付出什么得到所想要的。

楼主 园园老巫  发布于 2016-03-12 12:35:30 +0800 CST  

楼主:园园老巫

字数:222822

发表时间:2016-01-25 05: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02 16:03:08 +0800 CST

评论数:11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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