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掌舵人:张仪

嬴驷一抬手,军乐停下,可是将士们那高亢的歌声却还是久久地回荡着,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过了许久才渐渐的归于平静。
“大秦的将士们!诸位,辛苦了!”嬴驷叫道。
“大秦万年!秦君万年!大秦万年!秦君万年!”将士们高声叫喊着,不仅为庆祝此次出征的胜利,也为自己是秦人而感到自豪。
嬴驷侧过身看着犀首,犀首略微点头报以微笑回应。嬴驷伸出手一把拉住了犀首的手,然后一起上扬,高高地举在空中。
“犀首将军为我大秦夺回河西之地,功盖天下。自今日起,我秦人,再也不用看那魏人的脸色行事了!自今日起,我秦人,可以挺直了腰杆了!自今日起,我秦国,要崛起,要东出,要涤荡中原!大秦万年!”嬴驷兴奋地大声道,这是他很少有的高兴。
将士们被这振奋人心的话语激得心潮澎湃,他们爆发出了更为热烈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寡人今日在诸位面前,封公孙衍将军,我们的犀首,大良造!”嬴驷把举起的手放下,看向公孙衍,眼里是不尽的钦佩与感谢。
说话间,一个侍卫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大良造的官印,送到了公孙衍的面前。
“谢秦君厚恩,臣定当以死相报。”
“寡人不要你死,寡人要你好好活着,为我大秦扫平中原诸国。”嬴驷紧紧地握着公孙衍的手,不愿意松开。
“秦国万年!秦君万年!秦国万年!秦君万年!”又是一阵阵的高呼着。嬴驷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那是数不清的秦军,在那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土地。秦剑出鞘,定要血染残阳!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14 23:15:56 +0800 CST  
嬴驷缓缓地走下高台,携着公孙衍一同往军帐走去,身后的侍卫紧跟着,嬴疾、嬴华二兄弟也紧跟在嬴驷的左右,昂首阔步地走着。
“犀首,请。”嬴驷将军帐的帐帘掀开,对着公孙衍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嘴角向上挑起了一道亲切和蔼的弧度。
公孙衍站立在那里有一些呆滞。他在魏国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的礼遇,在魏国他不过就是犀首而已,而在秦国,犀首这个词仿佛有了更多的含义,多了一些包容,多了一些尊重,更多了一些温度。
嬴驷见公孙衍没有动,便笑着拉住他的手,一齐迈入了军帐之中,身后的一众侍卫一如既往地站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嬴疾和嬴华紧跟着走了进来。
“请坐。”嬴驷依旧面带笑容。
“谢秦君。”公孙衍显得既有礼又低调。
这大帐之内,嬴驷和公孙衍相视而坐,而嬴疾和嬴华反倒是站在一边。不久之前还是一位普通士卒的公孙衍,如今一跃成为了秦国的大良造,人生起伏如此,恐怕公孙衍也是始料未及。
“相比于称呼你为将军,寡人更愿意称呼你为先生。先生为我大秦立下不世之功,真乃奇才!”
“秦君过奖了,衍不过是误打误撞。幸得君上宠幸,再加上秦人彪悍,秦军骁勇,方有今日之功。”公孙衍看着嬴驷说道。
“先生不必过谦,”嬴驷忽然回头看向嬴华,说道,“你虽骁勇,但那不过也是匹夫之勇,不可取。日后多跟犀首先生学习学习,谦虚一点,才能有长进。”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14 23:16:23 +0800 CST  
“臣弟谨记。”嬴华拱手道。
“寡人也不想再客套那些虚文,这秦国日后该何去何从,望先生指教。”嬴驷神情严肃起来,恢复了那副君王惯有的不可看透的神秘相。
“秦国要东出,秦国也必须东出。依我来看,如今秦国应当拉一打三。”
“哦?何为‘拉一打三’?”嬴驷很是好奇。
“拉拢齐国,攻打三晋。”
“先生认为这可行?”
“衍认为可行。如今齐国和魏国联盟攻打赵国,但是这联盟因利而起,迟早因利而散。秦君您可以诱以小贿,拆散魏齐联盟。然后同齐国结为同盟,这时候秦齐两国可以共同夹击三晋,这样的话还怕秦国不能向东扩张吗?”公孙衍一口气说完,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这个想法早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了。
“那齐国也向西扩张,实力将会更强大啊。”嬴华抢着问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急性子,嬴驷早就批评过他多次,但毕竟本性难移。
“先生面前也有你插嘴的份?”嬴驷心中的火一下子冒起来,冲着嬴华喊到。只见嬴疾也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而嬴华低着头默不作声。
“让先生见笑了。”嬴驷抱歉地说道。
“公子华将军说的这个问题确实也是要考虑到的。齐国也会变强大,但是还有楚国可以从中牵制,所以秦君您不妨通过联姻的手段提前拉拢楚国,最后方可制衡齐国。”公孙衍回答道。
“那北方的燕国呢?”嬴驷追问道。
“燕国不参与中原之事,不必考虑。”
嬴驷刚想对公孙衍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停下不说了。齐国伐赵,意欲何为?怕并不是单纯的直指赵国,而是为了吞并燕国,但这也是一些民间流传出的话语,又能有多少的可信程度呢?国家之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有谁能够笃定哪一条消息就是属实的呢?再者说公孙衍毕竟是魏人,虽然想要扶持魏系势力,但毕竟如此重要的推测,还是先留一手为妙。
军帐内一片的寂静,只有外面风扬起尘沙的声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或许就是说此时。一国的命运,也往往在这只言片语中而改变。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14 23:17:15 +0800 CST  
第七节 得胜归来(2)
魏罃的眉头一如既往地皱着,摆在他面前的又是一封加急的奏报。他先是叹气,然后又是咋舌,最后又变成了叹气。一众臣子看着魏王这幅样子没有一个敢说话,都静静地站着,忍受着这煎熬的沉默,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打破这寂静。
“父王因何事又这般愁眉不展?”太子魏嗣走出一步,率先打破了沉默。
“秦军又包围了焦城与曲沃,前线吃紧,又要请求援兵。”魏罃低下了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奏报上的这些文字。
“那父王便派兵前去支援啊。”魏嗣说道。
魏罃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惠施见状后对着魏嗣说道:“太子难道不知吗?如今名义上魏齐虽为联盟,可实际上魏国的军事行动却是受齐国的钳制。如今我们想调兵,一来齐国生疑恐生事端,二来也实在无兵可调啊。”
“我大魏国横行中原几十载,无一国敢小觑魏国。现在怎么会落得个无兵可调?”魏嗣显得有些焦急。
“太子还不知,那河西一战,公孙衍杀我八万武卒,以至于现今……”
“住口,”魏罃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他打断了惠施的话说道,“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魏国就算被打败了一两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齐国不是还能帮咱呢吗?”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1 13:41:40 +0800 CST  
惠施见魏罃开始赌气了,便劝道:“我王冷静啊,那齐王是个势利之徒,凡事做事都要先考虑利益二字。办的事符合齐国的利益了,他自然帮忙,不符合齐国利益,光让他出力,他很有可能还会倒打一耙啊。”
“那你说这前线吃紧怎么办?要援兵没援兵,想调兵,结果魏军全在赵国边境那里。”魏罃一提到这更没有好气了。本来魏齐联盟,魏罃想的是通过这个联盟可以更好的瓜分赵国,但现在魏国反而一步步沦为了齐国的小弟,心高气傲的魏罃怎么能容忍这件事的发生?
“不妨前去讲和。”
“好,那你提的意见就你去。”
“诶不是,我王啊,您要派老臣去那里跟一帮大字不识一个的将领讲和去啊?”惠施有些着急,想要把块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你也知道不能讲和啊?”
“我没说不能讲和啊。”
“那你去。”
“我王就不要再逼老臣了。”惠施无奈地叹道。
魏罃白了他一眼,嘀咕道:“惠相上年纪了,连个好办法都拿不出。”
“其实我王也不必担心,我们可以知会韩国,让他们出兵支援我们,让我们陈列在赵国边境前的部队再向前开赴一下,替下韩国的部队。”
“齐王不会有意见?”魏罃问道。
“齐王当然不会有意见。徐州相王时只是魏国和齐国成为联盟,这里面可没有韩国的事啊。如今韩国心甘情愿为我们魏国做小弟,这既不是我们魏国强拉韩国入水的,也不是齐国所逼迫的。所以让韩国把部队撤回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惠施道。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1 13:42:24 +0800 CST  
“那韩侯能答应吗?”魏罃心里还是没数。
“只要我们魏国表示出了一些诚意,也派兵前去与韩国一同作战,那韩侯就一定会答应。至于说北方赵国那里一旦开战,到时候利益该怎么分,我想那地方再怎样也不如焦城、曲沃重要吧?”
魏罃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出使韩国,跟韩侯客气点,别太强硬……”
“报——!”急切而又尖锐的声音传到了魏廷上下的每一个人耳朵中。这个信使满脸灰尘,停下时气喘吁吁的,衣容不整,匆忙地赶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似乎他再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魏罃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的下意识告诉他大事不妙。他忙让侍卫呈上来,仔细地扫过后闭上了眼睛,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大殿内是又一次可怕的沉默。
“焦城、曲沃……陷落了。”魏罃的声音颤抖着,他呆呆着望着屋梁。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魏国会这样一败再败?他强忍着眼泪,他爱魏国,他爱这片江山,但现在魏土却一寸寸的沦为了他人领地,这让他想不明白。
屋梁,其实也叫作大梁。魏国的首都便是大梁,可如今魏国版图不断地缩水变小,魏人的脊梁慢慢地直不起来,这都是在他魏罃的手中一点点造成的。历史或许会给出客观的评价,魏国的衰落自魏武侯起,但即便魏罃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1 13:43:14 +0800 CST  
他低下头去,重新看着这份奏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焦城大夫和曲沃大夫在哪?”
“他们现在正在来往大梁谢罪的路上。”那个信使答道。
“焦城与曲沃城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数次易手,历来没有敌国放地方官回都的惯例。如今他俩怎么能跑出来?”魏罃感到了事情还有一丝隐情,于是问道。
沉默再次像一把匕首一样,刺痛着魏廷的每一个人,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大声的喘气。
“寡人在问你话呢。”魏罃冷气森森地问道。
“他们二人……弃……弃城而逃……故能……能够全身而退。”信使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眼睛该看向哪里了。
魏罃张着嘴想要说什么,突然停住了,但嘴巴却没有闭上。他扭过脸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卫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这个侍卫便端出了两把剑。
“知道这是什么吗?”魏罃问道。
那个信使跪在地上,把头低的很低。他不敢看魏罃那副能够吃人的神情,那实在太可怕了。
“信使,寡人问你呢。”
信使忙抬起头,打量了一番后磕磕巴巴地说道:“这是……是……剑。”
魏罃冷笑了一声道:“呵,你回去赐给他们俩,让他们就地谢罪好了。”
信使的背上像是长了毛一样感到害怕,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着君王的威仪。没有一个人敢再出一声,所有的人都担心自己会朝不保夕,不过魏王的霸气便也只能用于驾驭臣下,对外的外交与征战到底何时能再硬气,或许只是一种奢望了。魏国的霸业彻底的结束了。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1 13:43:48 +0800 CST  
由于我的一些疏忽,借鉴了“xajh2001”的观点而没有事先商量,现在已经达成共识,并得到了他的谅解与支持。在我之前的那篇文章中,有两处借鉴了他的观点,一个观点是秦惠文王要扶持一个魏系外戚的势力来打压楚系外戚,而第二个观点是齐国表面伐赵,实则为了吞燕。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写的文章,对我的启发非常大,有一篇名叫《战国秘史》的,以上的两个观点都取自这篇文章,是一种类似推理的非常严谨、系统的学术性文章。前面的有一些地方重合,但是后面的也将与《战国秘史》脱离。接下来的文章,将在这里更新。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2 19:38:08 +0800 CST  
第七节 得胜归来(3)
离宫内的大殿里,魏章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嬴驷。他知道自己毕竟是个魏国人,无论嬴驷再怎样提拔魏系的势力,他也要时刻保持着低姿态,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机实在不是臣下能够揣度的。
离宫的灯火总是那样幽幽地摇摆着,整个大殿的气氛始终有一丝的诡异,甚至说令人压抑。这或许并不是环境所为,大殿是明亮的,色彩是鲜艳的,然而这光鲜亮丽之下还是显得有一些不寻常。
但愿这是自己的胡思乱想,魏章心中想着。侍卫已经进去通报嬴驷了,但是嬴驷却久久没有出来见他,甚至连那个为魏章前去通报的侍卫也没有再出来。
嬴驷衣着便服,手中拿着竹简,懒散地走了出来。他的脚步拖得很沉重,似乎疲惫得并不愿意抬起脚迈开步子。
“你坐吧。”嬴驷用力地把眼睛闭得死死的,然后猛然睁开,这样才清醒了许多。
“君上您如此操劳国事,实乃大秦之幸。臣不能替君上分担,反而打搅,心中有愧啊。”
嬴驷走到了他的座位上,看见魏章还是站在那里,于是他先坐下,然后示意魏章也坐。
“何事啊?”嬴驷问道。
“为一人而来。”魏章答道。
“何人啊?难不成公子华又顶撞犀首了?”嬴驷笑着问道。
“不是,臣此次前来,是为一游学士子。”
“哦?”嬴驷略感差异,继续道,“这咸阳城里的游学士子可谓摩肩接踵,你单为哪一人而来啊。”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22:40 +0800 CST  
“此人名叫张仪,是臣在一家客栈中偶然遇到的。”魏章说道。
“张仪……张仪……寡人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嬴驷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想着,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
“臣在那客栈中吃饭,偶然遇到了张仪。他与臣畅谈国事,很有见解,但无奈臣是个粗人,听不明白。”魏章补了后面的一句,既是担心嬴驷会对他产生顾虑,担心魏章会在外面结党养客,又是给嬴驷主动权,如果张仪真的是个大才,那么这功劳也是嬴驷的而不是他魏章的,身为臣下有时候就需要这样。
“哦寡人想起来了,”嬴驷一拍桌子,“公子疾曾与寡人提起过他,说要求见寡人。”
“他早就给君上您上过书?”魏章道。
“好像是这样的。”嬴驷的好奇心突然上来了,大喊了一声,“来人呐。”
两个侍者从后殿小跑着过来,来到嬴驷面前弯着腰,先是跪下磕头问安,然后站起来处在一旁听候吩咐。
“你俩去寡人那堆奏折里,把有一个叫做张仪的游士给寡人上的书找到。”
“诺。”两个侍者弯着腰,倒退了两步,回到了后殿开始翻找着,不一会就恭敬地呈上来了一份奏书,虽然已经被擦拭过了,但上面还可依稀看见一些尘土留下的痕迹。
“寡人先看看昂,看看这被你们吹的神乎其神的张仪有多么的神哈哈哈。”嬴驷此时并不是因为魏章的建议而想看的,而是因为他好奇到底这个人会有怎样的说辞才能够说服魏章。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23:13 +0800 CST  
嬴驷慢慢地展开了奏书,从右向左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
臣张仪言:秦国对魏国的征战屡屡获胜,令我私下也为秦君感到高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我多年在外的游学经历来看,秦国最大的优势不是锋利的秦剑、骁勇的秦兵,而且东方诸国对秦国的忽略。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若想要快速地发展,必然要闷声做事,而秦国现在恰恰在自己破坏自己的优势,而且看起来还担心他国不能尽早知道秦国的真正实力。臣担心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北方的齐国秣兵历马,南方的楚国野心勃勃,三晋也是蠢蠢欲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臣恳请秦君慎重。
齐王与魏王在徐州相王,从此两国共同对付赵国。魏王想要统一三晋,他可以获得赵国的土地、人口、兵器,然而齐国却没有占领任何赵国土地的倾向,这并不是因为齐王真想攻打赵国,而是对燕国那片土地垂涎已久。齐王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如果发现秦国可以把齐国的盟友魏国打得无还手之力的话,那么必然会先腾出手来对付秦国。到那时秦国处境危险,恐怕会有亡国之险。
臣冒死罪,恳请能得秦君召见于大殿之上,谈论秦国的战略计划,为秦国东出做谋划。如能得秦君赏识,采用了我的战略,那么日后一定能攻下赵国、削弱韩国,迫使魏国与楚国向秦国称臣,击垮齐国,使燕国成为秦国的盟友,建立王霸之业,使天下诸侯前来朝贡。如不能做到这些,就请秦君砍下我的脑袋,在秦国的各地轮流示众,用这种惩罚的手段以警示那些为君主谋划却不尽忠的臣子。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24:10 +0800 CST  
嬴驷读完这篇行云流水般的文章,感到无比的畅快。这里面的一些话确实让他有了新的认识,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越往后读,他就因激动而颤抖的更为剧烈。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张仪与嬴驷在看待齐国伐赵这件事情上,是惊人的一致。
“君上您看完了?”魏章小声问道。
“张仪大才。寡人明日便要召见他。”嬴驷显得很激动,他把这份奏书卷了起来,然后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再把它展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好这份奏书。
“那我今日便去告诉他。”
“你尽快去,寡人恨不得现在就见他。”
“那臣现在便把他领来?”
“不不不,寡人要在正殿以客卿之礼迎张仪。”
魏章拱手施礼后缓缓退出,他跟着记忆中的方向,三绕两绕,便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客栈。客栈里仍旧是灯火通明,在这样一个重农抑商,农民都以耕地为业的地方还能够让商业办得如此红火,外来的这些士子可以说是贡献了很多。
“呦军爷您又来了,这回想吃点什么啊?”上次动手打了张仪的那个伙计迎了上来问道。
“张仪还在你们这吗?”魏章淡淡地说。
“就是那个之前欠钱不给的吗?在,在,当然还在了。军爷您里面请,我带您去找他?”
“不必了,我与张先生有要事相商,你们一步也不许踏进来。”魏章瞪着眼说道。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30:17 +0800 CST  
那个伙计一下子就蒙了。什么张先生?什么要事?难不成之前自己打的那个人是个大官员?他一下子害怕起来,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日后被清算。
“听见了没有?”魏章有些不耐烦了。
“听……听见了。”伙计应道。
魏章来到了张仪寝舍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谁啊?不是给你们钱了吗怎么还来啊。”张仪那困倦的声音从小变大,然后猛地打开了门,看见高了他一头的魏章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魏章也没管什么,直接跨步走了进去。
“诶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做错什么啊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是为了那钱吗?我现在真的没钱还啊再说了你不是说不用还了吗?”张仪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去,面对着魏章他还是有一些害怕的。
魏章也没有搭理他,反而故作严肃的样子,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他的屋子里踱着步子,四处张望着。
“把门关上。”魏章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张仪看了一眼魏章,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得委屈地关上了门,然后跟在魏章身后走着。
“你知道你摊上事了吗?”魏章仍旧很严肃。
“什么事啊。”张仪显得十分诧异,他现在既紧张又害怕。
“秦君要召见你哈哈哈哈哈哈。”魏章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看着张仪先生紧张后又如释重负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有趣。
张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现在的心跳不知道快成什么样子,那颗心脏仿佛是要跳出来一样。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责怪。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30:44 +0800 CST  
“将军啊可不要再这么吓我了,我真的不禁吓啊。”张仪苦笑着说道。
“明天早朝时秦君便要召见你。”
“这么急吗?”张仪有些惊讶。
“秦君看了你的奏书,非常想见到你,你今天晚上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这机会可是来之不易,你应该知道这必须是要珍惜的。”魏章很敬重张仪,于是嘱咐着他。
“我记下了。”张仪微笑着,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欢腾起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朝堂上见。”魏章说罢也没有给张仪回话的时间,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仪呆立在那里很久,一动都没有动,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即将来临。多年的寒窗苦读,多年的辛酸苦辣,在这一刻化作了激动的泪水,从张仪的脸颊上慢慢滚落下来。
窗外的月亮像弓一样悬挂着,月光照进了张仪的这间小屋子里。他轻轻地吹灭了蜡烛,在洁白的月光之下,是一片深蓝色的幽静。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4 10:31:10 +0800 CST  
第八节 觐见秦君(1)
那是一个略微寒冷的早晨,天气已然转凉,但并未刮着那刺骨的寒风,而是秋风拂面,让人心高气爽。秦宫内一些树木的叶子已经变黄,轻飘飘地从树干上落下,摇摆着轻轻碰到了地上。剩下的那有些光秃的树干,裸露地矗立着,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学士子。
张仪在侍者的引领之下,昂首挺胸地向着秦宫的正殿走去。秦国,昔日秦穆公手中的那个西戎之霸,如今再一次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秦国的统治者,都是在这小小的秦宫之中,不论它在栎阳还是咸阳,与这天下比起来,终究还是太小了。但就是这样的秦宫,却统治着函谷关以内数不清的百姓,管理着千里的沃野。这一切都是那么奇妙,而又不可名状。
张仪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着这些,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过于激动。他的嘴里默默念叨着昨天晚上背好的词,生怕自己一会会忘。他想要路变得再长一些,那样就可以更好地准备一会该怎样开场,却又想要路变得短一些,这样就可以尽早见到那个被东方诸国妖魔化的虎狼之君。
在打开一扇门后,秦宫正殿像是从天而降一样闯入了张仪的眼帘。宫殿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柱子上雕饰着精巧的图案。西域风情与中原文化交织在一起,有着另一番的视觉冲击。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6:27 +0800 CST  
张仪被引领着一步步走上正殿的楼梯,他看到漫坡上面雕刻着玄鸟,也就是燕子。据老秦人口口相传,秦人的先祖是五帝之一的颛顼帝的玄孙女。她的名字叫做女修。传说有一天女修在织布,突然看到天生飞来了一只玄鸟,并在空中产下一枚蛋。女修不知怎的,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指引着她,把那颗蛋吞了下去。不久之后,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名叫大业。后来秦人便一直以玄鸟为图腾。
侍者吩咐张仪在殿外等候后,便走进了正殿。正殿的两旁是站得笔直的侍卫,他们守候着这里,似乎便可以换来大秦的万年江山。嬴驷和群臣正在商议国事,而这在秦廷中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声音,在张仪听来却是天籁之音。张仪拘谨地站在殿外,侧着脑袋往里面看,又不敢太过放肆。
“宣张仪进殿——!”
张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整了整衣衫,这是他用昭文君资助他的钱财买的一件新衣服。铺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红色的地毯,直通到嬴驷的面前,也是带领着他通往富贵荣华的一条道路。
他的脑子里面一片的空白,他不知道他该去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了嬴驷的面前。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武将一班中站在最前面的是犀首公孙衍,而嬴疾与嬴华站在公孙衍的身后。这是嬴驷的故意安排,因为公孙衍是魏国人,而嬴驷也意欲拉拢张仪,故在这里做了一些调整。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7:02 +0800 CST  
“张仪?”嬴驷的目光透过了冕旒打量着张仪。
“正是下臣。”张仪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终究都不及今天。
“为何而来啊?”嬴驷面带微笑。
“为秦国建立王业而来,也为我的富贵功名而来。”张仪将双手张开,他现在有一些放开了。
“张先生因何如此为我大秦谋划?”
张仪低下了头略一沉吟,然后抬起头微笑着说道:“下臣经常听别人说‘不知而言,是为不智;知而不言,是为不忠。’作为一个臣子,不智当死,不忠亦当死。尽管事情都是这样,但臣还愿意冒着不智的危险,把我的所有见闻全都讲给秦君您听,请您定罪。”他没有像其他的游学士子一样上来便扣高帽子,而是以这样一种以退为进的方式开场。
嬴驷产生了一些兴趣,伸出了一只手,然后说道:“请先生继续说下去吧。”
张仪看到嬴驷有兴趣听下去,于是也来了兴致,更有激情地说:“我听说四海之内,北方的燕国和南方的魏国正在蠢蠢欲动,想要联合那南面的荆楚,巩固同齐国的联盟。韩国一向唯魏国的马首是瞻,此时韩国又在收罗自己残余的兵士。现在魏、韩、燕、齐、楚五国将要结为同盟,形成合纵阵线,把矛头指向西方,威胁秦国的统治,攻占秦国的土地,掳掠秦国的百姓。对这种愚蠢的做法我私下里都不禁失笑。”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7:33 +0800 CST  
嬴驷面带着微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下有三种亡国的情况,而天下也终究会有人来收拾残局,可能说的就是现在的世道。”张仪没有理会此刻群臣的窃窃私语,而是继续侃侃而谈道,“我听人说:‘治理混乱的国家派兵去攻打治理有序的国家必然会遭到失败,失道邪恶的国家派兵去攻打有道正义的国家必然会遭到失败,背逆天道的国家派兵去攻打顺应天道的国家必然会遭到失败。’如今天下诸侯各国储藏财货的仓库很不充实,囤积米粮的仓库也跟空虚。他们征召所有的人民,发动成千上万的军队,虽然白刃在前,利斧在后,军队士兵却仍弃甲曳兵,退却逃跑,不能更不敢与敌人殊死一战。其实并非他们的人们不肯与敌人死战,而是由于统治者拿不出好的办法来教化人民。说要给奖赏,却不愿意给予;说要给处罚,却动了妇人之仁。正是因为这一赏一罚不能够有效落实,才使得上下不能一心,人民不能尽力。”
张仪一口气说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嬴驷仍旧面带微笑,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的失落,这个名叫张仪的人也不过如此,和那份奏书上所表现出的智谋相差实在有一些大。不过嬴驷还是愿意耐着性子听下去的,毕竟看起来张仪还并未展开论述。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8:02 +0800 CST  
“现在秦国号令鲜明,赏罚分明,有功或无功都是按照实际情况进行奖赏或惩罚。每个人刚刚离开父母怀抱的时候,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敌人的,所以一听说作战都是决心死战。他们迎着敌人的刀枪勇往直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几乎每个人都以战死沙场,为国家尽忠为荣。”张仪说着扫视了一圈,然后转用一种较为平和的语调说道:“秦君您知道:一个若是决心要战死在沙场之上,那和他决心要保命逃跑是完全不同的。秦国人之所以愿意战死,就是由于重视奋战至死。依秦人之骁勇,一人可以战胜十人,十人可以战胜百人,百人可以战胜千人,千人可以战胜万人,万人可以战胜全天下。如今秦国的地势足有数千里,强大的军队有几百万。不论是秦国的号令还是军队的赏罚,依靠着险峻有利的地形,天下哪一个诸侯敢说,我们国家的地势比秦国要好,我们的赏罚比秦国更为分明?”
公孙衍想要出班说一些什么,但是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被嬴驷敏锐地抓住了。嬴驷用眼看了一下他,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公孙衍会意知道嬴驷是让他现在先不要说话,而是再继续听下去。
张仪其实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下一句话做着铺垫,而每一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说,也都是细细斟酌好的。与其说他是临时的准备,不如说这是他在鬼谷老师那里学的好。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8:35 +0800 CST  
张仪现在已经有些投入到了他的演讲之中,他把秦廷当做了自己的舞台,尽情地表演着,大放光彩。他继续说道:“用这种天下诸侯都望尘莫及的优势去争霸天下,全天下也不够秦国吞并的。由此完全可以看出,只要是秦国作战,战必胜,攻必取,所向披靡,秦国完全可以开疆拓土几千里。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是秦骑破竹后的睥睨便可以应付。这将会是多么伟大的功业!”
张仪说到这里,脸上激昂的神情像是被一阵风吹去,转为了落寞与不甘。他低下了头摇了摇,然后轻叹一声说:“然而如今,秦国的军队疲惫,百姓穷苦,积蓄用尽,田园荒废,仓库空虚,四邻诸侯不肯臣服,秦国霸业难以树立。出现这种令人惊讶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原因,而是因为文臣武将难以为您尽忠谋划的缘故。”
嬴华一皱眉头,大声嚷嚷着:“张仪,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吧?”
张仪略向后一撇,看见这是一个高个子的武将说的,在这秦廷之内如此严肃的场合竟能容他如此喧哗,想必此人一定是深得秦君宠幸之人。
张仪转过身子去,看向嬴华道:“将军难道不知秦国现在已经由于战略的失误而即将亡国吗?”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9:04 +0800 CST  

楼主:狂飙燮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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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7-17 01:12: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07 09:23: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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