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掌舵人:张仪

嬴华本来就对这个耍嘴皮子的人没有什么好感,结果一听到“亡国”二字更是对张仪连仅剩都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他像是用鞭子抽打一样,对张仪发起了言语上的进攻:“张仪你说我秦国将要亡国,但是你简直是对我秦国一无所知!我们最近东出崤函,犀首将军攻下了魏国的河西要塞,北伐义渠,使其成为我大秦的义渠。三晋被围,四夷来服。你又从哪得出秦国将亡国的愚蠢的结论呢?”
嬴驷没有制止嬴华用言语冲撞张仪,而是频频点头报以微笑。秦国已经逐渐的变为了强秦,每个秦人心中都有着一个强国的梦想,如今他们再听到有人说秦国弱小的论调,肯定会很是反感,并会不断地争辩。秦廷群臣也是窃窃私语,交换眼神,纷纷为嬴华的一番话语暗中喝彩。唯独嬴疾和公孙衍两人用眼看着地面,任谁也难以看出他们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张仪没有被问倒,而是反诘道:“我愿意用历史来加以证明:从前齐国往南击破了荆楚,往东打败了宋国,往北打败了燕国,在中原之地又指挥魏、韩两国的君主。齐国的土地光大,兵强马壮,齐国君主对外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号令天下的诸侯。清清的济水和浑浊的黄河都是齐国的天然屏障,巨大的长城可以成为它的防守掩体。齐国是一连五次战胜的强国,可是它仅仅战败了一次,齐国就没有了。由此可见,用兵作战可以决定万乘大国的存亡。”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49:44 +0800 CST  
嬴华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嬴驷心中暗暗道:早叫你多读一些书你不听,这下子真是丢我嬴姓子孙的脸。
公孙衍很合时宜地站了出来,相比于嬴华的嚣张跋扈,他则更显得稳重。他先是对张仪施以一礼,然后才缓缓说道:“齐人急功近利,秦人淳朴自然。突破了齐国的屏障那就是一马平川,突破了秦国的崤函却还是一层又一层的屏障。如此差异甚大,怎可混为一谈?”
嬴驷笑着说:“张先生不要介意,我秦廷一向广开言路,群臣都自由散漫惯了,这是寡人的错误。你跟犀首聊一聊,寡人洗耳恭听。”
张仪得知此人是魏国人公孙衍,颇感亲切。他先是回了一礼,然后说道:“久仰将军大名啊。并非张仪混为一谈,而是实则如此。依将军看,当年魏国为何会败于桂陵、马陵啊?”
“自恃强大,四面开战。”公孙衍昂着头,显得有一些傲气。
“将军所言极是。魏国自恃强大,如今这种情况难道不是诸位现在所犯的吗?魏国四面开战,如今秦国又吸收了多少的教训呢?”张仪说道。
公孙衍被问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说道:“并非这样。魏国是四战之地,而秦国有着天然的优越地势。故秦国不是魏国,秦国不会败。”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7 21:50:11 +0800 CST  
“魏国之所以被打败,是因为它太强大了。诸侯间的势力平衡一旦被打破,那么魏国必然会遭到合纵进攻。魏国称霸中原,坐拥百万武卒,傲视天下几十年。魏国有一点调动军队的行为,天下诸侯全都恐慌不已。就是这样强大的魏国,一遇到合纵,就像一只蚂蚁遇到了巨人,即便它能够举起比自身重好几倍的事物,却也会顷刻间被踩死。”张仪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即便是那些一开始并不赞同的群臣,此刻也享受地听着张仪说着。
“那依张仪你来看,秦国该当如何啊?”公孙衍不经意道,他这是有意为难张仪。
“连横。”张仪坚定地说。
“连横?”秦廷的群臣几乎是同一时间低声地惊呼着,他们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就是连横。以此之连横抗彼之合纵。”
“如何连横?”公孙衍问道。
“联魏韩以制齐楚。”张仪掷地有声地说。
“张先生,”嬴驷用那略微有一些尖锐的声音说道,“秦国有能力抗衡齐楚两个大国吗?”
张仪看到了嬴驷的目光中有了一丝疑惑,然后说道:“秦国有精兵强将,有天然屏障。再加上成功的战略与外交,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
“依你之见,秦国仅是因为无正确的战略就会导致灭亡?你不觉得有些荒谬吗?”公孙衍道。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8 06:35:43 +0800 CST  
“正是这样。”张仪抓住衍言语间的漏洞然后说道,“斩草要除根,给祸患留下发生的机会,祸患才不会存在。不久之前犀首将军被拜为大良造。您用一国的军队,却想要成就两国才可以完成的霸业。即使是军队在外风吹雨淋,百姓在国内辛苦疲惫,霸业始终难以建成。这正是对外乱用兵所造成的,建立霸业的机会,难道可以这样一次次的错过吗?”
“那你认为怎样便是不乱用兵了?”公孙衍问。
“那是那句话,盟魏韩以制齐楚。”
“衍愚钝,不能明白制齐楚能为我秦国带来什么好处,即便攻下了土地,也远隔秦国,难以管理。”公孙衍的这一番话代表了此时秦廷群臣很多人心中所想的。
“其实我们可以靠着齐国来拓展我们自己的领土……”
“张先生,您这一会要制衡齐国,一会要依靠齐国,如此摇摆不定,我觉得您这才是真的乱用兵吧?”嬴疾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等张仪说完就插嘴道。他也是一头雾水,不能理解张仪的所说所想。
嬴华这时又站了出来说道:“依我看张仪你就是个耍嘴皮子的,根本什么都不懂。”随后秦廷的群臣爆发出了一阵嘲讽似的笑声。
嬴驷目光左右摇摆着,一会看一看巧舌如簧的张仪,一会看一看不断逼问的群臣。
张仪看向那些不断对他逼问的和那些私下里偷笑的臣子,他叹了一口气。
嬴驷一向爱才,他知道若要使秦国强大,必须广览兼听,吸收各种不同意见,听见各种不同的声音。齐桓公之所以称霸,因为他信任管仲;秦穆公之所以称霸,因为他任用百里奚。如今秦国要想崛起,必须尊重这些山东的游学士子。
“先生不要在意……”嬴驷看到张仪已有了一些意见。秦廷这样讥讽一个士子,嬴驷还是头一回见。
“本来想为秦君谋划,不料遭群臣相讥。张仪好富贵功名,却不好被人误解。这便告辞。”张仪对着嬴驷施礼,然后对着公孙衍和嬴华嬴疾略一拱手,一甩那宽大的袖子,大步离去。他走的是那样的坚决,直到他的背影逐渐淡出了嬴驷的视线。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28 06:37:45 +0800 CST  
由于开学这个不可抗力因素,故更新速度会变慢,望大家谅解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1 20:26:38 +0800 CST  
第八节 觐见秦君(2)
“张先生在吗?”魏章来到了那个早已轻车熟路的客栈里。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早都已经认识了魏章,知道他曾是魏国的公子,如今是秦国的将军,身份很是不一般。不管他们对魏章是敬仰也好,说他没有气节身侍二主也罢,每个人还都是很知趣地对他毕恭毕敬,总归来了就是爷,保不齐把他哄高兴了也能大赚一笔。
“啊军爷您说那个张仪啊,他正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秦国呢。”那个伙计说道,“不过今天晚上他还要留宿一宿,转天一早就要走了。”
魏章看着那个伙计,眼中有了一些怅然。其实张仪不过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只不过聊得有些投机罢了。为何现在却这样执着地想要帮助他?是为秦国拉拢人才吗?可自己明明是魏人,对秦国的忠心也是有限的。魏章说不清原因,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牵着他往一个既已知又未知的方向走去。
魏章几步就走到了张仪的门前,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敲门。他觉得自己愧对张仪,本是好心,但却让这个他尊敬的人被犀首和公子华轮番嘲弄,竟致张仪愤然离开。魏章本武将,此刻也是侠骨柔肠。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不愿意敲开那扇门,不愿意看到张仪那张失落的脸。他记得张仪当听到秦君召见他时是多么的欣喜若狂,此刻一定是颓废不堪。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3 18:02:06 +0800 CST  
一扇门,挡在了两个人之间。门外的魏章犹犹豫豫,早已失了当年战场上的杀伐果敢,而门内的张仪,也正如魏章所料,满脸写着失望。
张仪自离开秦宫正殿,便神情涣散。他的腿似乎没有了直觉一样,或者说这双腿倒像是其他人的那样,一路拖着他返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客栈。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或许又该结账了吧?但愿他们能够再宽限我几天,但是宽限了我也搞不到银子呀。要不然找个机会趁机溜走好了,回到魏国的家乡,陪着老母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度完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可惜了这一身经世致用之学。不行!怎么能这样消极避世。一定要再去其他国家看看,大丈夫能屈能伸,然而天下除了秦国,确实也没有再能入自己眼的国家了。
张仪到了客栈谁也没有搭理,而是径直走到自己的寝舍。有一个伙计听说此人深得魏章将军的器重,此刻又是觐见秦君归来,便感到奉承的机会来了。于是这个伙计上前跟着张仪一路走一路说一些阿谀谄媚的话,甚至还觉得自己夸的好想要让张仪赏给他点钱。张仪一声怒吼,一个滚字,不仅吓跑了这位伙计,还让原本热闹的客栈变得鸦雀无声。
张仪重重地摔上了门,此刻他更多的不是失败的懊恼,而是被奚落的愤怒。秦国待不下去天下有的是可容张仪栖身之所,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张仪这样想着。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3 18:02:59 +0800 CST  
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不愿意再待在秦国这里。蛮秦就是蛮秦,张仪这样想着。每一件占满了尘土的衣服他都小心翼翼地叠好,这是他这一路辛苦的象征。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天我张仪便以这几件破衣服激励自己吧,不拼出个富贵功名,誓不罢休!
他叫来了一个伙计,跟他说明早便要离开。此刻他又是身无分文,他这样问一句是先要打听虚实,如果价钱能接受便给,如果不能支付得起,就今天晚上翻窗逃走。
他又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初经世事,终究难料。昭阳府里被诬偷璧,秦宫之内群起攻之。也没有什么,侮辱的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他的脸上又洋溢起了一丝笑容,一介布衣,游走于这浩大的天下,即便没有建功立业,也是常人不能及的,更何况未来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他突然觉得肚子响了一声,他有点饿了。金灿灿的夕阳照进屋子里,在这简陋的寝舍里呈现出一副唯美的画面:金色与黑色交错着,构成一个又一个有规则的几何图形。夕阳照射下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光亮起来,像是来到了一个幽微的仙境。张仪推开了门,想要去要点吃的,结果却将门拍到了在外徘徊着的魏章身上。
“将军您怎么来了?”张仪有一些错愕。
“心中不安,为张先生来,为我心来。”魏章施了一礼说道。魏章抬起身子来,先是看到了张仪略显惊讶的表情,继而看到张仪笑着把他请进了他的寝舍。他的心中此刻也有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3 18:03:36 +0800 CST  
“将军这样可就是多此一举啦。”张仪笑着摆了摆手,继续道,“天下之人,合因利起,散因利分,不过讲究一个利字。如今秦廷认为我对秦国无利,那就此分别也是理所应当。”
“张先生万万不要这样讲。此次前来,我也是要擅自做主,替犀首将军和公子华将军替先生道个歉。”如果不是因为他那高大的身形和那武将一般的长相,很难让人想象这种话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魏章说出来的。
“不必道歉啊,只是没有缘分。”张仪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他自己也觉得可惜。为了觐见秦君,他把秦国的战略都已经拟定好,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什么用处,无数个日夜的辛苦就此也要付诸东流。
“先生不恨秦国吗?”魏章问道。
“不敢谈恨,只是某些人欺人太甚。”张仪知道魏章跟他是交心的,所以跟魏章说话也没有太避讳这些。
“先生不要太在意,这是章办事不利。无奈我是魏人,终究说话没有分量,如果我……”
张仪伸出了一只手晃了晃,打断了魏章的话语说道:“将军您说的我都懂……都懂。”此刻他竟觉得两人的命运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连在了一起,而魏章也有着这样的感觉。
“从前商鞅觐见孝公三次,我想秦君应该也有这样的大度。还望先生万万在秦国再多待些时日,不要意气用事啊。”魏章这才点明了此次前来的真的目的。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3 18:04:07 +0800 CST  
“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那张仪只好听命。”
“不走了?”
“再待几天。”张仪笑着说道。
魏章信以为然,又和张仪聊了一会便离开了。张仪也是个骗人骗到炉火纯青的高手,骗一骗魏章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今天晚上就要离开秦国,在秦国未来成大事的机会渺茫,那个犀首和公子华看起来都是深得秦君宠爱的人,他们在秦君身边日后能有我张仪的好果子吃?而且这钱也实在是付不起了,再不走恐怕就要被扣下做苦力了。这样的侮辱,张仪可不愿意再受第三次。
他去外面蹭了一顿饭,毕竟他被魏章称为“张先生”,赊账也没有人敢催的太紧,更何况他赊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张仪吃罢晚饭,擦了擦嘴边,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静静地趟回了自己的床上。他等着日落的时候,等到天一黑,就翻窗跑走。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张仪的心中又有了一丝期待。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3 18:04:36 +0800 CST  
第九节 梦回鬼谷(1)
嬴驷阴沉着脸盯着嬴华,像是长辈在管教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既严厉又无奈。他坐着双手插着腰,脸扭向一旁,不愿意看他。
嬴华早就没有了战场上的那般骁勇,而是眼睛盯着地上,时不时怯怯地看向嬴驷。
“寡人对你说了多少遍了,你那急脾气怎么还不能改改?”嬴驷没有一点好气地说道。
“臣弟知错了。”
“一句错就完了?”嬴驷瞪着眼说。
嬴华被问得不知该回答什么,只能继续沉默着。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很明显是由于嬴驷的这一通责骂造成的。
“之前那些来秦的学士你就看不上,缕缕出口伤人,今天你可倒是变本加厉了啊?”嬴驷说着都被气得笑出了声。
“君上,不是臣弟跋扈,只是那群人耍嘴皮子就套得个富贵功名,实在让臣气不打一出来啊。”
“大秦若要东出,只靠秦剑行吗?”
“只靠秦剑有何不可?”嬴华抢着说道,“那犀首将军凭借尖利的秦剑,夺回我河西故土,君上您怎么说不能靠秦剑呢?”
嬴驷听了嬴华这愚蠢的言论先是无奈地咋舌,然后猛地一拍身前的桌子,这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嬴华更是吓了一跳。
“寡人说的是能不能只靠秦剑!”嬴驷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像是癫狂一般,嘴里吐出一个字便重重地敲打一下桌子。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4 23:59:56 +0800 CST  
嬴华是他嬴驷的弟弟,是孝公的儿子中少有的杰出的人才。嬴华在沙场带兵时可以说战无不胜,因此深得嬴驷器重,同时也被嬴驷选入了以嬴姓子弟制衡楚系外戚的名单之中。嬴驷很喜欢他这个弟弟,唯独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点战略思想都没有,有时候甚至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相反,嬴疾虽然年轻,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持重。
“寡人告诉你,”嬴驷指着嬴华的鼻子说道,“如今那西边的齐国和南边的楚国,都对我秦国虎视眈眈。张仪说的没错,那魏国为什么会衰落?就是太强大了。如今秦国东出,你敢拍着胸脯说,那齐国和楚国不会像对付魏国那样对付我秦国?到那时候,历代先祖打拼下来的江山大业,全都付诸东流,到那时再后悔也晚了!”嬴驷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的变得越来越大。
“臣弟明白了。”嬴华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明白?你不明白。”嬴驷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是能明白寡人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臣弟有罪,让君上费心了。”
“你少给寡人来这一套。”嬴驷说话的语气开始软了下来。
“君上您没有当众指责我,还是照顾我,不愿意让我丢面子啊哈哈。”嬴华见气氛略有缓和开玩笑说道。
嬴驷白了他一眼说道:“寡人可没有与你玩笑,寡人严肃的很。但寡人也告诉你,下不为例,这便是最后一次了。你自己数数你这种事犯了多少回了?寡人都数不清了。以往的便罢了,这张仪是寡人欲拜为客卿的人,如今也让你给骂跑了。你走吧,别在寡人眼前晃悠,简直碍眼。”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5 00:00:22 +0800 CST  
嬴华笑了一笑,然后施礼后便退出了离宫。他向外走着,正和在外等候着的魏章碰了面。互相问候后,嬴华便离开了。魏章深夜前来,虽已提前只会秦君,但是礼节还是要讲。他来到这里时正听见嬴驷怒斥嬴华,便知道这是他们嬴姓内部的家事,自己一个魏人也不便打扰,于是在外默默地等着。
侍者把魏章在外等候的消息通报给了嬴驷以后,便回来告诉魏章秦君可以接见他了。魏章解下佩剑,大步走去。
“拜见秦君。”
“公子章将军啊,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啊?”
“臣有罪。”
“何出此言啊?”嬴驷虽更多的客套,但还是有一些惊讶与不解,但也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臣举荐张仪不力,特请秦君惩罚。”
“将军何罪之有啊?反倒是寡人那弟弟失了礼数,怠慢了张仪。”
“臣此次前来,想请秦君开恩再次召见张仪。”
“寡人也正有此想法。”嬴驷与魏章一拍即合。
“臣斗胆提出一个建议,大才当特殊对待。臣希望秦君您能够单独召见张仪,万不可再出现如上次那般的事情了。”
嬴驷把双手按在了眼皮上,用力地揉搓着。他有一些困倦了,每天成山的奏报都涌向他,搞得他筋疲力尽。找一个能为寡人分担的人吧,这个人快要来了,或许张仪的才能也是一时的错误判断,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嬴驷恍惚间又拿起了张仪早先上的奏书,他总是能惊奇地发现这份奏书总能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上面赫然写着那个嬴驷日思夜想的功绩:
建立王霸之业。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5 00:00:51 +0800 CST  
第九节 梦回鬼谷(2)
张仪像是不断地向下坠着,他感觉这种失重的感觉很美妙,像是漂浮在云间一样,他很享受此刻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恍惚间他好像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发出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哼声以表示抗议。他翻了个身,继续在床上躺着。
一阵有规律的敲打声不断地穿进张仪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一些急促。张仪猛地惊醒过来,他睁开朦胧睡眼,机警地打量着四周。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清醒过来。他看见屋子里仍是一片的寂静,只剩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没有进贼,还好还好,张仪这样想着。不过即便有贼进来,在张仪这里估计也没有什么能入眼的。
砰砰砰——!又是一阵敲门声。
张仪很疑惑,这深更半夜到底有谁会来。他胡思乱想着,是不是儿时的某个玩伴?亦或是官府派人来抓自己了?他警惕起来,走到门前,还是犹豫了一会,迟迟没有打开门,而是隔着门轻轻地问道:“不知哪位深夜来访啊?”
“师兄,是你的师弟秦啊。”
张仪有些惊喜,他连忙把门打开。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此时这声音都显得有一些刺耳。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站在门前,他的五官俊秀,头发整齐地束好,眼睛总是滴溜溜地乱转。
“季子你怎么来了?”张仪挽着苏秦的手,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寝舍。
“想你了便来看看你。”苏秦那仍带有几分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此刻张仪才更认真地打量着苏秦,他看起来也就刚刚十七八岁的样子。当年张仪师从鬼谷子,出山之时已经有二十多岁,那会的苏秦,不过才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是这般潇洒俊逸,不得不令人感叹这时光匆匆,就如白驹过隙一样。
“诶你是不是已经学成归来了?”张仪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师兄面前哪敢称什么学成归来,比起你我还差得很呢。”苏秦应道。
“我呀就是一介布衣,如今想要拜见秦君,却被嘲笑,富贵功名在秦国我可能是捞不到了。”张仪说时有一些失落,他总是能联想到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总归这是张仪的第一次踏足社会,就像一条小船驶入大海,在惊涛骇浪之中总归还是要多经历一些才能够适应。
“师兄何必如此,这偌大的天下焉能无一容身之所?”苏秦说话时透露出一阵对张仪的敬意,这让张仪很是欣慰。
“不过就是靠着这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偷奸耍滑罢了。当年鬼谷子可没少批评我,说我什么整天不务正业,专好斗鸡。诶季子你猜猜我是怎么应对的这个责问?”张仪笑道。
“哦?想不到师兄也被批评过?”
“次数还不少呢,也没少被打哈哈哈。”
“那师兄应该是诡辩吧。”
“没错,我跟鬼谷子说,这斗鸡乃是爱好,修身养性,道家不正是讲究这些吗?而且老师您想,这斗鸡是学习之余的一件事,然而斗鸡亦有斗鸡的学问与门道,这又怎么能叫做不务正业呢?我这只叫做不务专业。”张仪说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他想起了那段美好的回忆,那确实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那然后呢。”苏秦也是捧腹大笑,心中暗暗称奇,竟能想出如此诡辩的话,实属难得。
“然后呀,”张仪挠了挠后脑,面带羞涩说道,“然后我就……被打了呗。不过不论你们怎么说,我还是明白自己其实并不聪明。当年我也是和你一样,六七岁吧,就有幸来到了鬼谷。”
张仪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苏秦明白他这是在谦虚。记得当年师从鬼谷时张仪刚好出山,离去前他在鬼谷子面前的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深深印在了苏秦那幼小的心灵中。在以后的学徒生活中,他也偶然能听到当年张仪在这里说的一些令人惊叹不已的言论,于是他便把张仪奉为自己学习的榜样。而苏秦也因自小便能对那些刁钻的问题应答如流,随机应变提出解决方法,被张仪记住了,并感到后生可畏。苏秦尽管那时说的话还不成熟,但已经可以被称为神童了。于是乎一个黄发小儿和一个成年男子居然结成了忘年交。再相见时,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今天了。
张仪看了一眼苏秦,他正端坐着认真地听着。张仪于是继续道:“记得那一年,我才刚六岁,家父便不幸因病去世,走的时候也很痛苦。那阵子来吊唁的人也不少,毕竟我们家也是个魏国的贵族后裔。但是有一个人来的时候让我比较诧异,那是个衣衫破烂的乞丐,拄着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年纪有一些大,须发皆白。”
苏秦听张仪讲着,不觉也被带入到了情节之中,他有些感兴趣,于是等着张仪继续向下讲。
“虽然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未完全衰落,居然有这样的人来,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这个人是来骗吃骗喝的亦或是什么,但是后来那个乞丐说要与我单独说几句话。”张仪继续说道,他似乎像是在编织着一个美丽的故事,给自己过往单调的人生增添几分绚丽的色彩。
“那个乞丐可是令尊生前的朋友?”苏秦问道。
张仪摇了摇头,至今他也不知道那个乞丐到底是谁,于是说:“你听我往下继续讲。那个乞丐把我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反倒是一句话没说,和我下起了围棋。那天我们一直下到傍晚日落时分,家母疯了似的带着大家到处找我,最后才发现了我。说来也奇怪,正当家母找到我的时候,我抬眼看去之时,家母的一个巴掌已经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当时大喊冤枉,想要回头指着那个乞丐说是和他待了一天的时候,他居然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消失不见了。”
“天下还有这等灵异之事?”苏秦更加的好奇了,于是把脸凑得更近了一些,瞪着眼睛听着。
“当然有了。后来我也问过家母,这个人是谁,但是家母说他不认识,应该家父生前的朋友,但是却是一次也没有听说过一次也没有见过。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自那以后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乞丐。”张仪颇为生动地讲着,此刻的他,早已经因兴奋而困意全无。
“那天他把你叫走,可是传授给了你什么?”
“那会不懂,但是后来在鬼谷子那里也听到了类似的话,于是便能够理解了。那个乞丐说这对弈并非只有围棋一种下法,有一种叫做五子相连。”
“哦?这个我倒是还真未听说过?”苏秦更觉得张仪所讲的实在有趣。相比于张仪的阅历,苏秦不得不佩服,自己还差得远呢。
“棋盘之上,不论纵横,五子相连,即为取胜。你说这种下法有没有趣,平日咱们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他可好,直接落子天元处。”张仪的思绪好像又飘回到了那一天,他的感觉很奇妙,好像那一天就像一团虚雾一般,究竟是真的发生,还是一场梦,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我明白了,鬼谷子老师也教过类似的。说这天下大势,不过如一局棋,每个人都是这棋盘上的一子,等待天下的棋手来操作,为未来掌舵。这五子相连,应该就是鬼谷子说的合纵之说吧。”苏秦一经点拨,马上联想到自己学的经世致用的学问。
“对,我呢一开始总是输,但后来发现,要学会堵,不断地堵,便能有一些胜算了。”张仪捋着自己那已经蓄起的胡须说道。
苏秦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师兄的这一招可是叫做连横?”
张仪欣喜地说道:“没错,这正是后来鬼谷子老师教给我的。堵他的棋子,就好像是抓住了他的一个弱点,拼命地摇晃,则大厦将倾。”
“殊不知天下这一盘大棋,何时能轮到师兄大放异彩啊。”苏秦说道。
“一局大棋官欲收,任凭咱们再有本事也是无济于事啊。但求能遇到一位明君,一展抱负。”
“不过话说回来,”苏秦补充道,“这乞丐的想法怎么会和鬼谷子所讲的核心如出一辙?”
张仪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我能够拜师与鬼谷子,全靠这位乞丐的帮助。那天下午他说看我天资聪慧,不能浪费了这块好材料,要给我介绍一位师傅,说是到时候让我直接去鬼谷山涧,报上姓名张仪二字便可。后来我与家母提及此事,她说这不过是个骗子,但她拗不过我,我硬要去一探究竟,结果那个乞丐诚不欺我。后来因家里也有点小钱,便在那里学习了。”
张仪望着苏秦,他好像是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但张仪忽然想起来鬼谷子不轻易让人下山,于是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鬼谷子让你下山了?”
苏秦听到此话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很是疑惑的表情,他的喉结上下地动了动,声音较刚才低沉下去了一些说道:“师兄何出此言啊?下山?什么下山?你看那窗外,这里明明就是鬼谷山涧啊,你是不是睡懵了啊。”苏秦说着笑了笑,试图打破这尴尬。
张仪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清冷的月光。他站起身来,向着窗户那边走去,只见记忆中的那片熟悉的土地不见了,逐渐地扭曲,变成了一副更为美丽的画卷:薄雾轻轻地飘着,笼罩着这篇蔚蓝的天空,月亮从云后面探出一些,向地面撒下一缕缕的银丝,像是粼粼波光一样也在空气中微微地颤动着,摇晃着。忽然一阵风吹过,哗哗的水声闯入了他的耳朵里,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撞击在下面的石块上裂碎成一颗颗珍珠般的水滴。他感觉此刻真的是天高云淡,心旷神怡。
他回头看向苏秦,苏秦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出去,张仪没有犹豫。他太熟悉这片景色了,这正是鬼谷山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此刻的他已经是心急如焚,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的他有太多的想法,他想再去拜会鬼谷子请教今后的路该怎么去走,他想看看那棵高大的柳树是否还在,他想看看如今又有哪些师弟在这里学习。
他们二人顺着路左拐右拐,就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房屋前。这里是他们的学习之所,张仪看到这里的时候不觉已是百感交集,孩童时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潮涌一般涌上心头。
苏秦走在前,张仪跟在后,一同走了进去。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张坐垫和一些简单的物件。
“这么晚见鬼谷子不太合适吧。”张仪说道。
“没事,他今天还没有睡觉呢。我就是他派下来说要请你来的,他肯定还在等你。”
“弟子张仪回来了。”张仪拜倒在地上说道。他知道鬼谷子一向都是在一个侧门里,每次想要见他都要在外面先通报一声,经他允许之后方可进入。
一阵的安静过后,张仪缓缓抬起了头,他不知道为什么鬼谷子没有应答他。鬼谷子一天到晚除了教学,都是在这里,从未见他踏出过这里一步,如今怎么会没有应答呢?
“弟子张仪回来了。”张仪说的声音大了一些。
“直接说吧。”一个幽远的声音说道,带着阵阵的回音,响彻在张仪的耳边。
张仪向四周围看了看,他很熟悉这个声音,这一定是鬼谷子的声音,但是却没有看见他的人。于是道:“不知师傅要弟子说什么?”
“你定是初出茅庐,遭遇挫折,不知所措,想要向我问计,对吗?”这个声音又从四面八方同时传了过来,听得人压抑且敬畏。
“望师傅不吝赐教。”张仪再次把头磕在地上,表示着自己内心的诚意。他用头感触着这土地,坑坑洼洼的,就好像是他接下来要面对的那条人生之路一样,或许也会这样坎坷崎岖。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9 18:34:18 +0800 CST  
第九节 梦回鬼谷(3)
陉山之处,北属新郑,南属长葛,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在这之上,拔起了一座坚固的城墙。不论是之前的晋国,还是今日的三晋,都与楚国多次争夺此地,损耗的民力财力不计其数。城关屡屡易手,如今在这里又将弥漫起战争的烽烟。
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之上,却又时常有着一副绚丽多彩的景色。每逢夏至日落时,都有一道虹光穿过云层,斗大一般高悬于天空之上,笼罩着这里。这是陉山日落时的晚照,美得令人窒息。郑相子产于郑定公八年卒,葬在了这陉山的山顶之上。其墓冢以红石堆积,顶圆底方。其墓门朝向郑国都城方向以示其心系郑国,不忘郑国,其墓东侧建有子产庙。为纪念子铲,每年春季方圆数里的百姓都要前来祭祀子产。根据里人相传,这陉山晚照,便是子产的赤胆忠心云。
城墙之上的楚军虽早已闻讯魏国将派重兵前来,但他们还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有的士兵在侧卧在城墙之上,手中拿着一杆长戟,懒洋洋地望着天空,看着那云朵慢慢地飘动着,嘴里哼着那古老的不知名的楚地小调。
“都别歇着了,”一个穿着铠甲的人伴着飒爽的秋风大步走来,脸上满是严肃和忧虑,“魏贼都快要兵临城下了,你们一个个的还都这么懒散,是要把这军事要地拱手让给那小魏国吗?”
有一部分比较老实守纪律的士兵拖拉着慢慢地爬起来,重新握住手中的武器,像是植物破土一样缓慢地站起身来。更多的人则是显露出一种更为散漫的样子,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抗议。
那个长官看起来对此也并不是太过在意。但凡士兵的攻防,就讲究一个气字,曾经曹刿论战,曾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的话,足见士气对于军队这个团体的重要性。然而如今士兵不像士兵,长官不像长官,陉山要塞的空气中,都在漂浮着一股萎靡不振的味道。
原来这一波人乃是临时被调到这里戍边的,约定为期一年。然而由于楚国高层内部的商量,楚王熊商要对外用兵,而国内的其他军队几乎全都调动不开,因此只得对陉山这里的士兵将士食言,这一拖便又是两年。驻守在陉山这里的士兵,一开始的积极性很高,希望能够打一个漂亮的胜仗以争取熊商对他们赏赐,并能够早日返回故乡,再陪伴着自己的双亲和妻子。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他们好像是路边野草从中经常看到的弃婴一样,被熊商渐渐地遗忘了,即便上书请奏,却总是杳无音信。他们开始有了意见,他们开始躁动,他们开始消极怠工来表示着内心的不满。士兵如此,那些花天酒地惯了的长官便更是如此了,这些人由于天天要紧绷神经,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如今似乎已经是熬到了极限,破罐破摔,以此来让楚王觉得内心有愧。
“怕什么?那魏国早就不是当年魏文侯那时的魏国了。”一个带有浓烈的楚地口音的人说道。
“就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天天都是什么德行,还来管我们?”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没错。你说这叫什么?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真是给他们脸了。”
“诶我说你小点声,听见了轻则一顿皮鞭,重则砍头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显然在劝说这个莽撞的年轻人不要太过生气。
“你这‘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这话哪听来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用?”另一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略带着讥讽。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们已经前去秦国求援了。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咱现在啊,根本没法打仗哈哈哈。”又一个人说道。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刚好化解了那两个人之间将要发生的一场唇枪舌战甚至是互相殴打。
秦国与楚国通婚长达三百年之久,在这纷乱的天下中,这种国家间的友谊实属少见至极。这种友谊是真诚的,是难以被撼动的。在这难以撼动的政治联姻的坚固的堡垒之上,原本的利益之交早已经淡化地不剩下了什么,更多的则是真正的友情。楚国人见秦国人很亲切,秦国人见楚国人则更热情。
秦国会来帮助楚国的,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派兵前来支援。每个士兵都这样想着,长官们和将军也都这样想着,甚至当奏书递给楚王熊商时,连他也都这样想着:秦国一定会像以往那样派兵前来援楚抗魏。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遂人愿。正当楚国上下都把希望寄托于秦国之上时,秦国此时却正在准备着扫除义渠这个心腹之患。秦君嬴驷收到此国书后先是安置飞驰而来的楚使去休息,说要议一议此事,以此来拖延时间。当熊商得知嬴驷此次一反常态不愿再派兵支援,连忙东拼西凑凑出来了一支队伍,前去增援。
此时的陉山,已经是黑云压城。魏军旗帜鲜明,铠甲光亮,面对着这个国土面积巨大的强国,他们又拿出了当年驰骋中原的力量,幻想着一步步恢复自己的大国地位。魏国人的头脑中,永远都还保留着那个大国的情怀。
战争一触即发,毫无悬念,魏国战胜了。当楚军在陉山南阳战败的消息传回熊商那里后,这个心高气傲的君王再次怒不可遏。
凑来的楚军部队已经抵达了南阳,来收拢那些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并进行临时性地整编。令楚国人气愤的是,那要塞之上已经是更易旗帜,一个大大的“魏”字得意洋洋地飘动着,像是在展示着自己的胜利,并不掩盖这种内心的喜悦。
“陈兵秦境,震慑秦君。”熊商用那豺狼般的嗓音说着。
“大王这样不好吧,”昭阳说道,“这恐怕于楚秦关系不利啊。”昭阳现在很得熊商宠爱,于是他说什么熊商便都有耐心能够听下去,若是换了其他人,这种违逆君王意志的话怕也是不敢说出口。
“有何不利?”
“若秦国从此离我楚国而去,转而与齐国结盟,北有三晋相逼,东有齐国相制,如今要是西面再有秦国对抗我楚国,楚国离衰亡也就不远了。”
“寡人问你。秦国有难我楚国哪一次没有出手相救?寡人就不信那偌大的一个秦国一个兵也掉不出来?”熊商直勾勾地盯着昭阳。
昭阳没有说话,而是故作思索状,不断地点头以肯定熊商说的话正确。但是他在心里却暗暗地想着,这楚国比秦国更大,不还是因为你对外大举用兵结果被攻打时调不来兵而丢了陉山吗?
熊商见昭阳服了软于是继续说:“若是秦君心虚,那他便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错;若是无事,寡人在自己的境内调兵,又与他何干?”熊商做事一贯强硬,于国家来说究竟是好是坏,难下定论。此刻的熊商,已经接近他人生的终点,他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英明神武,而这不过也才是短短的几年时间。他有些糊涂了,群臣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于在此时质疑他。
一批批临时拼凑的部队有组织地调往了秦国,这完全是熊商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秦宫内的嬴驷,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嬴驷深信这一点,但他没有料到在利益的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竟然会招致此结果。嬴驷没有糊涂,他只是贪心了。他拍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想着:自己当初不该因为一时冲动,私下与魏国的使者订立了那个出卖楚国的协约。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2 22:09:34 +0800 CST  
第十节 偶遇宋偃(1)
鬼谷子的声音回荡着,像是幽灵一般四处漂浮着,不知所踪,不见其影。张仪拜倒在地上,由于没有得到允许,迟迟不敢抬起头来。这一次鬼谷子的声音很久没有飘来。张仪的眼睛转动着,他感到周围是一片漆黑,总是能吹来一阵风,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他对鬼谷子的敬畏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当年教你的那些都忘了吗?”过了许久这个声音才有伴着回响飘来。
张仪依旧把头磕在地上说道:“弟子张仪不敢忘记您的教诲。”
“你站起来。”
张仪听到后将身子慢慢地挺起来,虽然只跪了这么一会,但他感觉好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的膝盖已经有些难以挺直,腿已经发麻,但他仍旧强挺着,不愿让外人看出来。
“你说说你都学过什么?”
张仪没有丝毫地犹豫说道:“您共教给了我十三篇内容。这捭阖所讲的便是如何说服他人,反应所讲的便是在言谈之中如何倾听他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并试探出其心中的秘密,内揵所讲的是如何能够让他人采纳自己的意见,抵巇所讲的是如何发现矛盾并利用这个漏洞为自己谋取利益,飞箝所讲的是如何控制并调动他人,忤合所讲的是如何将他人的力量而为我所用,揣篇所讲的是获取情报的方法,摩篇所讲的是如何与他人做到亲密无间,权篇所讲的是如何在权衡利弊之后发挥自己的长处并回避自己的短处,谋篇所讲的该怎样谋划以及如何能够想出奇谋妙计,决篇所讲的是一个人该如何进行决断,符言所讲的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领袖。”他一口气地说下来,直到说到此他才喘了一口气。
“还有呢?”那个阴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您还教给了弟子本经阴符和中经。前者所讲的是自身的完善,后者所讲的是如何收买人心。”
“可是你并没有真的参透这些。”
“当初弟子求取富贵心切,未能在您这里深造,如您不弃,弟子愿再拜师于您。”张仪颤抖着说,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不过也才是只学了九牛一毛而已。
“我不会再收你为徒了。但看在往日情分,我愿再助你一臂之力。”这个声音还是那样的飘忽不定。
张仪这次没有说话,尽管他自诩为口才天下无双,但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的心跳仍旧快得很。他要保持自己头脑的冷静,以便让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够听清。”
“我最后再送给你八个字:说劣,非当,乘危,就范。”这八个字好像是从四个方向同时传来,撞击的张仪的耳膜。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只是肉体上的微微发颤,心中也在受着震撼。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感觉像是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撼动着他。
“弟子不解,望您不吝赐教。”张仪说道。
这时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时空都像是归于了无形一样,在诡异之中却也显出了一份淡雅恬静。这时突然像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样,在张仪的背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他忙回过头去,但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在他旁边的苏秦怎么突然不见了?他的身体像是被一阵寒流激过,他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
在他回过头去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地走出来。他知道那就是鬼谷子,可当他想仔细看一下时却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下像是出现了一汪清澈的湖水,他被这只手抓着狠狠地向湖底拖拽去。他挣扎着,但是越挣扎这只手的力量便越大,渐渐地他已经完全沉到了这湖水之中。奇怪的是这湖水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窒息感,他感觉不到自己挥舞手臂时的力气,他感觉不到湖水的温度。张仪向下看去,湖水是一片蓝绿色,深不见底,越往深处看便越是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即将堕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于是他再次挣扎起来,剧烈地晃动着身子。
他猛地像是砸到了什么一样,他感到了真真切切地疼痛。他睁开迷离的双眼,四处望着,那是一种太阳即将升起的颜色,并不是金黄色也不是幽蓝色,而是一种更加美妙的色彩。
“原来是个梦啊……”他躺在地上,摸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脑袋。他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苏秦来过,鬼谷山涧也不过是他梦中的虚幻。
他坐起身来,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忆着这个有点耐人寻味的梦,然后拼命地回想着那八个字。
“好像有个什么……乘危?对乘危是第三个……然后呢……是……”他用手猛拍着前额,试图能够回忆起来另外的三个词。“哦对还有两个是说劣和就范。还差一个……最后一个是……哦对是非当。”他用手在地上比划着这四个词。
“什么意思呢?这乘危我明白,说的就是落井下石,就范大概就是最后对手便会被我逼其就范。但是说劣和非当呢?”张仪苦思冥想着。“说劣应该是说要指出对方的劣势所在。这样便能理解了三个词了。这最后一个词是什么呢?非当……非当。非者,过也,当者,宜也。这个词的意思是说适当的犯错误也是正确的吗?不对不对。”他嘟囔着,摇了摇头。“先是指出对方的劣势,然后就是这个非当,之后落井下石,最后逼其就范。那么这个非当的意思说的应该是……”张仪的脑海中灵光一现,“说的莫不是指出对方的错误?”
他顺着这个思路捋下去,他觉得自己分析的没有问题。其实这些不过是他以前所学的,然而这次的这四个词却是更为精准。这莫不是上天在助我张仪?他的心里暗暗地想着。
天就快亮了,他看着朝阳即将升起,心中无限感慨。他想起了当年在昭阳府中所受的屈辱,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未来的天下,我张仪绝不能拱手让给我的敌人!然而豪壮却是戏剧般地只在张仪的心中停留了一会,便消散地无影无踪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还要趁着深夜翻窗逃跑呢。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前,把耳朵附在上面全神贯注地听着,还好没有任何的脚步之声,所有的人还都在沉睡着。他轻轻地把窗户打开,偷偷地笑着,抱着自己的行李,笨拙地翻越了过去。尽管翻过去便是平地,但是就是这不足一米高的举例却仍然难为到了张仪。终于在他不断地努力之下,越过了这仅仅半人之高的距离。
对不起了魏章将军,多有得罪了,我张仪要去其他国家继续游历了!再见了秦国,张仪这就要离开了!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3 17:48:40 +0800 CST  
https://bbs.tianya.cn/m/post_share_weilun.jsp?id=507314&item=no05&f=a
鉴于此文浏览量不大,已经在煮酒论史中新开一贴,日后在上面这个链接的贴子中更新,并未烂尾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4 16:27:08 +0800 CST  
欢迎大家点开我的头像看一看煮酒论史里的全新版本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7 21:35:41 +0800 CST  

楼主:狂飙燮上甲

字数:65644

发表时间:2019-07-17 01:12: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07 09:23:43 +0800 CST

评论数:13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