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掌舵人:张仪

第四节 犀首公孙(2)
田辟疆点了点头,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故意败给楚国,甚至不惜牺牲掉申缚。这太子辟疆是个资质平平,远不如少子田婴那般灵利,但田辟疆为长子,为了国家的稳定还是立长为安。田因齐一手培养着田辟疆,一手培养着田婴,希望日后田婴可以辅佐田辟疆,让齐国更加的强大。
“这楚王说寡人称王了是向他挑衅,侮辱了他楚国的子民,呵欲盖弥彰罢了。哦寡人称王就是挑衅,他魏王当年逢泽相王怎么这楚王就什么事都没有?谁挑衅谁?”田因齐说着气不打一处来。
田因齐调整了情绪继续说道:“这楚王无非是要保持北方各诸侯国势力的平衡,历代楚王都这样寡人早就看透了。说是挑衅那不过是借口,不过是鼓舞士气的话语。”
田辟疆站在一旁不敢支吾一声。
“那楚王目光短浅,寡人可不一样,寡人意欲一统天下。”田因齐说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这句话却像一道霹雳一般,如有雷霆万钧之势。
田因齐继续说着:“你身为太子你应该很清楚,寡人要灭掉燕国必须先拿赵国开刀,但是你也看到了,楚王担心我齐国太过强大于是发兵伐齐。寡人来问问你,这说明了什么?”
田辟疆思索了一会试着答道:“说明现在齐国的一举一动都在天下各诸侯的注视之下了。”
田因齐笑道:“没错,正是这样。寡人已经做到了慎之又慎,但徐州相王这件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寡人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他说罢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寡人所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可一定要给寡人守住。”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7 09:11:59 +0800 CST  
田辟疆听后惶恐不已,连忙说道:“我王万年无期,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田因齐大笑说道:“哈哈哈哈,若寡人真的万年无期,天下奈何我齐国啊?”
“所以说您故意让匡章败退是为了……”田辟疆尽力地想着。
田因齐没有说话,他在等太子自己得出答案。
“示弱?”田辟疆回答的很犹豫。
“对,有长进。”田因齐赞道,“这楚王给寡人提了个大醒,以后寡人没走一步都要更加的小心。对楚国寡人可得更加小心了,太子你说说,这现在齐楚之间是什么局势啊?”
“齐魏对抗楚赵。”田辟疆脱口而出,显然他近日细心钻研了当下的局势。
“没错。齐魏两国相隔不远,但是楚赵两国就难以互相照应了。”田因齐说道。
“所以父王您决定把力量都用在有用的地方,不管楚国,让楚王出了这口恶气。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灭赵上,对吗?”田辟疆有一些摸清了门道,向田因齐问道。
“一半对一半不对。”田因齐反问道,“灭赵?为什么要灭赵?”
田辟疆有些摸不到头脑了,他刚刚整理清晰的思路又被打乱了。
田因齐见他有些糊涂便没有引导他,直接一语道破说:“灭掉赵国,获利最大的必然是魏国。我们为什么要再把魏国扶持得强大起来?我们只需要协助魏国消灭赵国的有生力量,不占领一寸赵土,反而获利最大的最终是我们。”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7 09:12:40 +0800 CST  
田辟疆仔细地思索着,这确实很难搞清楚。战国诸侯势力犬牙交错,真假虚实难以看透。
他告辞了父王,向自己的寝宫走去。到了寝宫他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捧起一卷书来读,或是直接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他走到了一副地图前,东海之滨的齐国疆域辽阔,可与楚国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太多了。
当下楚国与赵国联合,齐国与魏国联合,很明显是齐国这边更占据优势。楚国与赵国相隔甚远,没有接壤,楚国或是赵国若要发起进攻,齐魏两国可以形成有效的联合,而楚赵两国则很难及时呼应。齐国其实是不怕楚国的,但是依照父王的意思,应该是不与楚国交锋,只有楚国对齐国没有实质性的干扰,那就随着楚王闹好了。田辟疆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有什么地方似乎理不清。
齐国即将发兵攻打赵国,却要对楚国示弱,这是不是想向天下诸侯表示,齐国并不强大,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应该是这样。
田辟疆的思绪随意地飘着,他想到魏国还有个忠实的跟班韩国,这样算起来,齐楚两国之间的对抗是三对二了,还是齐国占优势。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微笑,这样强盛的齐国,以后就是他自己的了。
不对,不对!田辟疆把脸凑近了地图,把烛火举得离地图更近了一些,火苗在“魏”字前面摇摆着晃动着。他想到了自己到底纠结在哪里,齐国为了吞并燕国,只是去消灭赵国的有生力量,但是赵土一定会被魏国侵占,这难道不就是在养虎为患吗?为什么父王的语气中还是信誓旦旦,魏国绝对不会再次的崛起呢?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7 09:13:00 +0800 CST  
他盯着这副地图,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每一处山川,每一处河流此刻都是那样的与以往不同,仿佛都变换了模样一样,让田辟疆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他想着,突然间不寒而栗,一股寒流涌了上来,仿佛黑暗中有一双手抓住了他,让他的心脏加速地跳动起来,“楚”映入了他的眼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父王是要利用楚国牵制住魏国?他想着,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父王的心机怎么会如此之深!
天呐,这就是王霸天下的君王必须具备的素质吗?田辟疆很清楚自己以后也就会是个守成之君,哪里能想到这些。想着以后,他觉得肩上的担子很沉重,他再也不觉得以后登基做齐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可是他不知道,此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说客,已经在打着齐国的主意了,但不久后的将来这个人就会让天下人都记住他的名字——张仪。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7 09:14:31 +0800 CST  
第四节 犀首公孙(3)
路在脚下时而崎岖,时而平坦,时而蜿蜒,时而笔直,就这样一直延伸到了洛邑城下的一家酒肆。洛邑是周国的都城,自从犬戎入侵以后,诸侯们便拥立了原废太子宜臼为王,后来便把都城迁到了这里,时过境迁,洛邑在风雨中已经屹立了又四百余年。周虽然衰落了,但是位于中原腹地,还是时常能看到一些热闹的景象的,街道的两旁是客栈,作坊,民楼,到处都是在各自奔忙着的人们。
张仪走累了腿脚,于是找到了一家酒肆,轻轻地扣开了门。这家酒肆与其他的与众不同,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都是极其富有见解的。
“你说这楚王拥有着偌大的一个国家,谁敢不服他?现在却为了称王这么一点小事举全国之力,还亲自挂帅,这为的是什么?”一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说道。
“要我说呀,这楚王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啧啧啧,他看见这齐国也有了王了,不甘心。”一个声音立马跟了上来。
“诶不对不对,这楚王怎么会如此冲动?其中定有隐情,我猜啊,肯定是这齐王偷了楚王的小老婆了,你们说是不是呀?”一个人说着,引得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
张仪在等菜时静静地思考着,是啊楚王为什么要发兵伐齐,难道仅仅是出于报复吗?应该不是这样的。当年鬼谷子老师曾教给自己,天下之事,不过一个“利”字,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时,想一想到底是谁获利了,或许就能够想明白。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8 09:17:15 +0800 CST  
“您点的酒菜。”店小二端来了酒菜放在了张仪的桌前,但是张仪仍旧用一只手托着脸,思考着这个问题。
楚王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但是天下人都知道楚王扮演着诸侯伯的角色,楚王想要成为诸侯之间的霸主,这一点人尽皆知。这样看来楚王只是为了教训一下齐王,让齐王继续老老实实,在以后不会做出什么坏了楚王美梦的事情来。应该就是这样,张仪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不过齐王,这是个很难琢磨透的人,他称王是意欲何为?确实齐国近些年来国力强盛,显然可以取代魏国成为新的霸主了,但是这一次却与往日的仇家对手化干戈为玉帛,其中必定有着更加阴暗的交易。他突然被一阵笑声打断了思绪,慢慢地被拉回到了这一方小小的桌子前。
“诶小二,你们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议论天下大事的人啊,这可不像其他的酒肆啊。”张仪突然感到好奇,朝着一个店小二招着手问道。
“嗨您不知道啊?我们稷下酒肆可是洛邑城里面最有名气的一家,我们掌柜的是个读书人,特别向往齐国的稷下学宫,但无奈路途遥远,又没办法定居齐国,只能自己照猫画虎,开了这么一个稷下酒肆。您还别说,现在还真有点那稷下学宫的风气了哈。”店小二弯着腰,谦和地向张仪讲着。
张仪笑了笑,但是内心却是不屑。什么有了点稷下学宫的风气,那稷下学宫里的士子要是都像那群自以为是的人这样胡说八道,还不得把齐王给活活气死。不过转念一想,坏了!自己大老远跑去了齐国看徐州相王,结果却忘了去那最有名的稷下学宫一睹风采,真是可惜啊!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8 09:17:34 +0800 CST  
“这齐王其实一直对燕国这块肥肉垂涎欲滴啊。”一个声音传到了张仪的耳中。
张仪似忽然想起什么,捂住了耳朵,不远让外界的喧闹打扰到他此时的思路。齐国想要吞并燕国,确实有这样的说法,但是齐国与魏国结成了盟国,却想要对付赵国,这是为什么?
假如说齐国真的要吞并燕国,为什么要先拿赵国开刀呢?张仪绞尽脑汁的想着,他把那副当年在求学时深深印在他脑海中的地图又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他突然明白了,这赵国是诸侯前去救援燕国的唯一途径,只有削弱了赵国,齐国灭燕最大的威胁才会消失,而至于楚国,那是有三晋在一旁牵制的。而且在齐国攻伐赵国时,很显然会联合魏国,毕竟魏王一直希望统一三晋。齐国和魏国联合进攻赵国,那么赵国必定会万方多难,从而在伐赵中增强了魏国的实力,也因为魏国与赵国的领土更加接近。魏王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这就一定会和楚王产生矛盾。楚国和齐国之间疆域很少有相连的地方,而且楚国攻打齐国是仰攻,难度非常大,相比之下魏国和楚国大面积接壤,楚王必定会为了维持北方势力的平衡而发兵伐魏。这时候楚国与魏国相互厮杀相互消耗,齐国便是坐收渔翁之利。如此想来,张仪把天下诸侯国基本上都给出了一个清晰的定义。
这时候一个人装束不整地跑了进来。这是这个店里专门负责打探列国战争等一系列外交消息的,这也是这家店的一个特点。他估计也是风闻,便急忙跑回来,对着众人大声道:“秦国派将军犀首统帅秦军在雕阴打败了魏军,俘虏了魏将龙贾!”
“千真万确?”众人都发出来质疑的声音。
“千真万确!”他喘着粗气道。
张仪错愕地抬起了头,不敢相信这一个消息,秦国竟然这样强大?在他的心里,刹那间,闪过了许多想法。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8 09:18:02 +0800 CST  
第五节 坐而论道(1)
“是谁把龙老将军绑起来的?自去领军棍二十。”公孙衍故意装出严厉的样子说道,并把龙贾老将军请进了自己的帅帐,喝退了左右人等。
“龙老将军,晚辈让您,受苦了。”公孙衍说着走上前去,亲自解去了绑在龙贾身上的麻绳。
龙贾高昂着头,他绑起的头发早已经因为挣脱而一缕缕地垂了下来,此刻的他神情傲然,并不服气自己居然会败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中。他把脸转到一旁,没有理会公孙衍,这个昔日的手下。
“龙老将军何必如此。”公孙衍看着龙贾,想起来了很多的事情,他的思绪慢慢地飘到了从前。
“看过孙武写的那本兵书了吗?”龙贾背着手,在公孙衍的面前晃着。公孙衍正在认真地听龙贾教授他兵法,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此刻的公孙衍,还不是魏国的犀首,他只是一位和其他人一样可能会埋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的一员,一位最普通不过的将军。
“看过了。”公孙衍说道。
“那说说吧,有什么收获。”龙贾依旧绕来绕去,他不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反而像是一位老学究。
“刚读到始计篇,便有一言,颇有感触。‘兵者,诡道也’一句,深以为然。”公孙衍立刻回应道,他确实是有一些战争天赋的,于是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也想卖弄一番。
“此言大谬。”龙贾板起了脸,严肃地说到,“你可不能误入歧途啊。”
“这……怎么会是歧途?”公孙衍感到了非常的不解,他弄不清这句话到底会错在哪里。一个人要用兵,必须在战场上运用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当年孙膑围魏救赵,就是一招好棋。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9 11:01:00 +0800 CST  
“我说的错不是这句话的错,而是你,”龙贾说着指了指心脏的位置,随后才缓缓道,“这错了。”
公孙衍摇了摇头,瞪着眼睛等待龙贾讲解。
“你还能把这始计篇的前几句背一下吗?”
公孙衍端坐着,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你觉得这‘计’是什么?”龙贾问道。
“阴谋诡计。”
“大错特错!”
“愿闻其详。”公孙衍面对着这个老将军,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表现得很谦恭。
“这‘计’乃是计算。你要计算敌我双方的国力对比,你要计算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你要计算后勤是否够用,你要计算打完仗后能得到多大的利益,你要计算……”龙贾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有很多地方甚至都是公孙衍从未考虑到的。
“龙老将军您的意思是……打仗不能把心思完全用在这’诡道’上面?”公孙衍说道。
“对,就是这样。你看老夫我,经营这河西数十年,因此秦国不敢来犯,这才是用兵之道。”龙贾说着绿捋了捋自己已经发白的胡须,显得有一些得意。
公孙衍很敬重龙贾,他是一位用兵谨慎的将军,他为魏国镇守河西长达三十余年,修筑了一个又一个的防御体系,将秦军阻挡在了层层的关隘之外。当年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中,由于魏王把魏武卒都调遣到了东部的战场,导致西线空虚。秦军趁着此时魏国河西驻防薄弱,再加上齐国牵制住了魏军,于是商鞅率领秦军进犯河西地区。但就是在这样一种四面为敌、国力衰退、兵力不足的情况之下,龙贾的防守仍旧让商鞅的进攻变得难有进展,最后商鞅无法,只能靠欺诈的手段骗来了公子昂作为此次出征的战果。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9 11:01:23 +0800 CST  
“殊不知我这河西之地,会不会有朝一日被他人给丢了啊。”龙贾惆怅道。他在这片大地上付出了三十多年的心血,俨然河西之地上的每一棵草,每一株树都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心底,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了,他已经和河西之地融为一体了。
公孙衍刹那间恍惚了一下,发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百战百胜的老将军了,此刻的龙贾,不过是公孙衍手下的一员俘虏,一员败将,仅此而已。
“老将军不必太难过,天命有数。”公孙衍安慰道。
“老夫我怎能不难过?八万士卒啊,八万士卒啊!你都屠杀干净了,你竟然也狠得下心,你竟然也下得去手!你也是个魏人呀!”龙贾张口大骂道,他说罢不住的咳嗽着,已经是愤怒至极。
“您曾教给晚辈,不要过于相信‘诡道’,如今龙老将军您是败给了自己的谨慎。”公孙衍说道。
“你给老夫说明白,到底是怎么打败我的?”龙贾明显在愤怒之余,还有着几分的倔强和不服气。
“出一队奇兵从侧翼绕道背后,这时候中军向前冲击,两翼聚拢到中军出加强中军可调配的人马,先冲散了魏军的中军,这时候两翼被分割,我那一队奇兵再从后方突击回来,前后夹击,魏军便尽被我所食。”公孙衍平淡无奇地说着。
龙贾这时候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悔地说道:“当初看你小子就是个有心计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竟然会算计到了我的身上!老夫,失算啦,还想着先击垮秦军侧翼,你小子倒好,把侧翼部队都改成中军了。”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9 11:01:38 +0800 CST  
公孙衍看着龙贾老将军似疯癫一般,心中也是一酸。只听得龙贾继续说道:“今天败在你的手上,老夫输得心服口服。只可惜呀,当年吴起所创的河西要塞,今日尽皆丢在了老夫的手上!我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吴起啊!”龙贾说着老泪纵横。
公孙衍看见龙贾老将军这样,心中很是难受,他转过身去,在柜子上翻出来了最好的碗,亲自给龙老将军斟满了酒。他回过身的一刹那,只见龙贾躺在了地上,手中牢牢地抓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剑,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豁口,眼睛睁得很大,身边都是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公孙衍低下了头,把手中的酒撒在了地上,然后狠狠地把碗一摔,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跪在了地上,对着龙贾的尸体扣了三扣,站起身来,命人将其好生安葬。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正确,但他确实已经对魏国失去了希望。他曾对魏罃夸下海口,他要率领二十万魏武卒直捣齐国都城临淄,但随着一次战败一切都付之东流了。他懊恼,他不解,他也不愿再回到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了。或许这次斩首八万,就是对魏王最好的报复。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7-29 11:01:53 +0800 CST  
第五节 坐而论道(2)
“惠相,有人求见。”一个侍卫低声颤抖着说。
惠施把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大声骂道:“我说没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我谁也不见?回答我!”
早上朝会之时,魏罃得到了秦将公孙衍帅兵攻下了整片河西地区的奏报,勃然大怒,也不顾君王的形象在朝堂上竟然说话都是骂骂咧咧的。惠施见没人敢站出来,于是走上前去劝了几句,谁想到魏罃可算找到了一个出气筒,把惠施从头到脚,狠狠地骂得一无是处。
公孙衍原是主战的一派,但惠施得宠后向魏罃献策,建议靠外交手段在诸侯之间的争端。但无奈公孙衍此人放荡不羁,偏又是个心术不正的人,留之恐贻害无穷,于是惠施故意趁着公孙衍打败了一仗的时候,谏言魏王驱逐公孙衍。魏罃权衡再三同意了惠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驱逐竟然日后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损失。
现在的惠施,既因为公孙衍公然背叛魏国夺走了河西之地而愤怒,又因为魏王不识好歹的一通臭骂而愤怒。惠施现在就像危楼一般,但凡有一个人轻轻一推,便会愤怒地不顾一切地倒塌。
“可是这个人说让我一定要来通报,否则……就要我好看。”那个侍卫看见惠施真的生气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口中却还振振有词地解释。
惠施听后反倒给气笑了,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居然有人敢这么跟他公开挑衅。他一拍桌子,冷笑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给我绑进来!”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2:05 +0800 CST  
片刻的安静后,就听到一个人大呼小叫着,起先还听不清,但声音靠得越来越近,也就慢慢变得清晰了。惠施的第一感觉,这是个年岁稍大的人。
“诶我说惠子,你怎么这么对我?”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近半百的人,被两个侍卫拖着到了惠施面前,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
“诶且慢,住手!”惠施急忙喊道。
但这为时已晚,这个人被侍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直蜷缩着身子喊疼。
“赶快给庄子松绑,这是我的老朋友。”惠施赶紧从座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庄周面前,笑着脸在那里嘘寒问暖。
这时候庄周身上的绳子都已经被解去了,但他仍旧躺在地上,不用正眼看惠施。
“诶诶子休,都是我的不对,”惠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我一会就责罚这两个不知轻重的侍卫,好不好呀?”
庄周见惠施用眼看他,白了他一眼,在地上滚了一下,翻过身去,继续赌气一般背对着惠施。
惠施又转到了另一边,继续一脸笑容地看着庄周,还给他揉了揉腰,关切地问道有没有摔疼。但是庄周依旧没有理他,躺在地上,翻了个身,继续赌气。
惠施很清楚自己的老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故意装出严肃的样子,向那两个侍卫道:“这个老东西太没规矩了,竟然敢在我的府里撒泼打滚,绑上拖出去,鞭打二十。”
那两个侍卫刚要上前,庄周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惠施鼻子说道:“好啊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怠慢了你,我的不是。”惠施看向自己的老朋友,他和庄周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那样的快乐。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2:37 +0800 CST  
庄周也没太客气,在惠施的府里四处转悠着,惠施便在后面紧跟着。惠施上下打量着庄周,他们已经数年未见,再看时也多了几分生疏。庄周的胡子已经留得又长了许多,并且有了一根根的银丝。
“南华真人怎么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要是传出去了,真不知世人该怎样看你这位大隐士呦。”惠施笑道。
“嘁老夫我这是率性洒脱,无拘无束,以天为被,以地为褥。”庄周不屑一顾道。
“这么多年了,这舌还是这么利啊。”
“我可比不了你呢。当年你初来魏国之时,为引人注意,常当街巡讲,说什么‘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还有什么来着?”庄周一下子背出来了惠施当年说的话,这些话不过是惠施当年的随口一说,却被这个老朋友记得清清楚楚,心底泛起了一丝感动。
“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连环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氾爱万物,天地一体也。”惠施补充道。
“对,就是这些,这都是些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庄周捋着胡子笑看向惠施。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呢,这叫明辨。”惠施被庄周的话逗笑了,他并不在意这个老朋友开玩笑。
“你此次前来是干什么的啊?别是来抢我这相位的吧?”惠施也朝着庄周开了个玩笑。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3:01 +0800 CST  
庄周不在乎这些,他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说道:“惠子啊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
“洗耳恭听。”
“我前些日子啊去了濠梁之上,那南方有一种叫做鹓鶵,你知道吗?”庄周得意地瞧向惠施。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惠施摇了摇头。
“嗯我一猜你也不知道。”庄周和以前一样,开始用言语激惠施。
“咳咳,别忘了你在哪。”惠施不爽道。
庄周却没有管惠施说的话,继续接着说:“这鹓鶵从南海那边出发,一直飞往北海才停下来。这路途遥远啊,它可容易累着,但你说这个小生灵有没有趣,不是梧桐树它都不落下休息,不是竹子结的子实它都不吃,不是甘甜的泉水它都不饮。可有一只猫头鹰啊抓到了一只腐烂的老鼠,当鹓鶵从它的头顶飞过时,这猫头鹰生怕自己的死老鼠被抢走,就仰头怒视着鹓鶵,发出‘吓吓’的怪叫声。”
惠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庄周这是拐着弯抹着角骂他是那只猫头鹰,在用魏国的权势来吓唬庄周。
“既然不是为求功名,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说心里话,惠施很想帮庄周,让他留在自己的身旁。
“哦我就非得这么功名利禄?我就不能来看一看老朋友了?”庄周没好气地说道。
惠施此刻还是因魏国大势已去而心烦意乱,他也猜到了庄周此次前来八九不离十是为了劝他不要太过在意此事。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3:24 +0800 CST  
“诶你看,你这府里的池中还有鱼。让我想起了也是在濠梁之上,看得那些鱼儿们。这里的儵鱼在水里悠闲自得,多么快乐啊。人生若能像鱼一样该多好。”庄周感叹道。
“你这话可不对。”惠施似抓住什么狡黠一笑。
“哪说错了?”庄周疑惑道。
“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惠施没有给庄周留面子直接激他。两个人这样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庄周不紧不慢,摆出了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道。
“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知道鱼的快乐;但是照此推理,你也不是鱼呀,你又怎么会知道鱼快乐还是不快乐呢?”惠施反击道。
庄周伸出手制止惠施道:“诶不对不对,你一开始问的是什么,问的是‘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这一句话对吧?”
惠施点了点头,庄周不等他说话立刻说:“你既然说了这句话,首先就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鱼的快乐,从而才会问我。我现在回答你,我是在这桥梁之上知道。”
庄周说罢一脸坏笑地看着惠施,惠施愣了一会,随后两个人哈哈大笑,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庄周忽然打破了沉默,他说道:“如今秦国打败了魏国,魏国西线门户打开,这回恐怕再难拖延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惠施叹了一口气,停住了脚步仰着头看向天空,随意地说道:“既然是我主张用外交,那只好再由我去与秦国交涉了,能拖就拖吧。”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3:48 +0800 CST  
“拖不了呢?”
“那就……只好割地卖国了。被魏人唾骂,留下万古的骂名。”惠施的眼神暗了下去,一想到此他的心就像刀绞一样。
“不想放下?”
“放下?偌大的魏国,我若放下,那些晚辈能挑起这副担子吗?”
“也该放下了。”
“罢了,魏国不能自强,已经是我的罪过,如今遭此大难,也该由我来背负这罪名。”
庄周叹了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非要搅出一个天翻地覆,哪一家的江山能够万世?返璞归真,寄情于这自然山水不好吗?一阵的沉默,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3 23:14:12 +0800 CST  
第五节 坐而论道(3)
田因齐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盯着手中的这一份奏报许久,然后对着手下的一个侍卫道:“赶紧把婴子叫来,也把太子辟疆叫来,不论他们在干什么,立刻喊来。”田因齐第一反应喊的是田婴而不是田辟疆,其二人在田因齐心中的轻重可见一斑。
没过多久,田辟疆和田婴这一对兄弟就携手走到了田因齐的面前,向父王扣首施礼。
“你们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吗?”田因齐举起了一份竹简,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田辟疆和田婴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田因齐让侍卫把竹简递到了二人的手中,他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希望他们能有自己的见解。这竹简之上,赫然写着:
秦公孙衍攻魏雕阴,俘魏将龙贾,斩首八万。
田辟疆说道:“这公孙衍不是魏国人吗,之前好像还担任着……是什么官职来着?”
“犀首。”田婴脱口而出。
然后便是一阵的安静,田婴仔细地思考着,田辟疆呆呆地盯着竹简上面的字,而田因齐入神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过了许久,田因齐终于发话了,他说道:“有什么看法?太子辟疆,你先说。”
“儿臣唯父王之命是听。”田辟疆谨慎地说。
田因齐显得很生气,他一瞪眼,厉声说道:“寡人是在问你!让你拿个意见。与寡人的不同不要紧,大胆地说。”
“儿臣以为,魏国此举被削弱,为保证盟友的实力,应该发兵攻秦。”田辟疆大着胆子,也不知对错,一股脑把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6 09:46:01 +0800 CST  
田因齐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有所评价,而是转头看向了田婴,询问他的意见。
“儿臣以为,此一举秦国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实力,秦国不过是一直在掩饰罢了,它早就没那样积贫积弱了。所以儿臣以为,应当对秦国重新打算,重新考量,以防未来伐赵吞燕时多一变数。”
田因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不争气的太子辟疆,叹气道:“平日里多跟你的弟弟待在一起,多去讨教讨教,给寡人争口气好吧。”
田辟疆打了一个冷颤,他看着田婴,自己的弟弟脸上露出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笑容。田辟疆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弟弟来,那可怕的笑容,那谦恭的姿态,那让他不可匹敌的头脑以及对天下大事的敏感,都让田辟疆时常会想,父王有一天究竟会不会废掉我而立弟弟婴子。他摇了摇头,不敢再向下想着。他希望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婴子还是那个幼时的玩伴,他们还可以在一起手牵着手在那个长满各种说不上名字来的花草的后院中玩耍。
“太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田因齐的一声怒吼彻底打乱了田辟疆的思路。田婴在一旁用得意的目光看着田辟疆,似乎是在嘲笑,嘲笑他是个不称职的太子,是个无能的太子。
“父王……儿臣我……都……都听见了。”田辟疆忙低下头,不敢用正眼看田因齐。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6 09:47:02 +0800 CST  
田因齐摆了摆手,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示意两人退下。田辟疆分明听到田婴的嘴里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轻蔑的冷笑,他的心突然被冻住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甚至说田辟疆已经不知道这是多少次了,他被弟弟婴子争抢风头,他被弟弟婴子嘲笑无能,他被弟弟婴子在父王面前比下去不留任何情面……他在心底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咆哮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平日苦读不就是资质平平吗?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我又是何苦生于君王家啊……
二人告别父王后缓缓退出,因为顺路所以也是并肩而去。寝宫之外的幽径上,一轮明月孤独地挂在漆黑的天空。田婴面无表情地走着,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田辟疆停下了脚步,看到了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种下的,现在枝叶都已经很茂盛了。那轮明月悄悄地,匿藏在了树荫之后,不见了踪迹。他指着这棵树,鼓起勇气问道:“婴子啊,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啊这是咱俩当年种下的那棵啊。”田婴听到田辟疆说话也停下了脚步,走回了他的身边。
“是啊,我还记得当年咱俩总是一起玩,咱俩的关系比任何的兄弟都要好。”田辟疆抬头想要看一看月亮,却发现四处都不找到,这才想起它早已被遮挡地不见了踪迹,就像当年的友谊一样。
“我当年把它取名为‘常青树’,就是希望咱俩的友谊能像这树一样常青。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俩一起跑到后山去玩,虽然那就是一座小土丘,但是咱当年还是把那叫做山。”田辟疆继续说着,他的眼里充满了光,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8-06 09:47:43 +0800 CST  

楼主:狂飙燮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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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7-17 01:12:5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07 09:23: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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