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金戈戈的传说》之《钱巢》

阅读民间传奇·探求历史真相·品味百态人生·揭秘骗局陷阱·破解千古奇迷·遍览天下财富

题 记
古往今来,就是一个“錢”字了得!
唐代大诗人杜甫歌曰:富豪有钱驾大舸,贫穷取给行艓子。
宋代民族英雄岳飞元帅突发奇想: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平矣。
近代大文学家鲁迅先生慨然叹道: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
现代某君,酷爱“钱” 而又嫌钱的铜臭味太重,故把繁体的“銭”字拆开,深情地说:金戈戈不是万能的,没有金戈戈却是万万不能的。
从金戈戈诞生以来,人类社会经历了无数次战争洗礼,几回回沧桑巨变,多少英雄人物昙花一现,瞬间即逝。唯独我们的金戈戈,成了一位永恒的胜利者,笑在了最后。
如今,金戈戈从最早的“贝壳”到“孔方兄”,再到各种版本的“纸币”、“金银币”,现在又衍生出一大帮“银根”、“债券”、“股票”、“存款单”、“保管单”、“信用证”之类的子孙来。可谓家族鼎盛,一派繁荣。
金戈戈媚力无边,法力无限,不管你是皇帝、大臣、官兵、百姓,还是青楼歌女、响马草寇,也不管你长着什么肤色、操着什么语言、来自什么国度,她都能把你揽在石榴裙下,成为她的疯狂追逐者。
金戈戈欣赏欲极强,最爱欣赏追逐者们为了争夺她反目成仇,尔虞我诈,进而设下骗局陷阱,甚至掀起金融风暴、发动血腥战争。
金戈戈貌似公允,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律平等竞争。可骨子里最是嫌贫爱富,谁聚敛财富越多,她就越往谁那儿投怀送抱。
作者不忍心让关于金戈戈追逐者们那些鲜为人知的隐密私情、典故趣事湮没在茫茫的人海之中,辛劳笔耕,数易其稿,终于把《金戈戈的传说》煅造出炉。这小东西出身卑微(非名家之手),又形态丑陋(四不像:悬疑、探宝、迷案、爱情……,不好归类),只好把它先丢在博客的一角,等有朝一日被哪位情有独钟的编辑家、出版商领了去,细心地打扮一番,也让它挤到书摊上去亮亮相。
你爱金戈戈么?你去踩踩它,也许能看到你的影子;
你恨金戈戈么?你也去踩踩它,那里有让你泄愤的故事……。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0-31 13:45:04 +0800 CST  
内容介绍
这是一部以“中国地下宝藏” 为题材的系列长篇小说,既写了历史上民族精英们夺宝、藏宝、护宝的传奇故事,又写了民间传说中的历史迷案以及小说主人公们的生死情缘,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又一幅芸芸众生在巨额财富面前和虚假骗局陷阱之中所表演的形形色色的生动画卷。
这又是一部集宝藏、传奇、爱情、历史、悬疑、迷案于一体的文学作品。
总书名《金戈戈的传说》
第一部《钱巢》以我国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国务院发布“九九通令”,中美两国政府达成解冻美元资产的“5.11”协议,社会上掀起“找老票子”热潮为切入点,着重写了各个地区、各个阶层的炎黄子孙们为发笔大财而投身到“跑老票子” 的行列里,他们以其百折不悔,前仆后继的顽强毅力,踏上了一条寻找地下宝库,解冻民间资产的漫漫长路。
第二部《钱脉》 以女娲娘娘天女散花的神话传说为引子,浓墨重彩地描写了数千年来,各朝帝王、皇妃和先贤们历经千难万险,浴血夺宝、封库藏宝、聚敛传宝的来龙去脉和皇室宝藏管理者们设下的地库迷局,以及当代人破解迷局的传奇故事;
第三部《钱魂》 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浪漫笔触,揭开了数千年中华民族地下藏宝的神秘面纱,向世人展示了普天同庆实现中华民族统一复兴大业的辉煌瞬间,还了历史一个真相,还了跑票人一个公正。
此为第一部《钱巢》。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0-31 13:46:21 +0800 CST  
民族资产自述(代序言)
——金戈戈
这地球上有N多人说喜欢我、爱我、拚命追求我,可是,能有几个人真正了解我?我看不太多,还是让我来个自我介绍吧:
我的本名叫“皇室资产”,“民族资产”是近代人给我披上的一件美丽的外衣。我的出生得感谢公元前221年在古老的东方建立秦朝的那位叫嬴政的始皇帝,是他开始把原来六国用于流通交换的金银珠宝贝壳刀币等统一成“秦钱”,他把他酷爱的金银珠宝都聚敛到他的皇室之中,从那时就有了“皇室资产”,也就诞生了我。你说我的岁数够大的吧?别担心,我是青春永驻的,而且岁数越大越美丽动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世界小姐敢跟我比美。
咳,秦始皇不争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却没生出一个好儿子来,秦二世登基没几年就把江山弄丢了,这混蛋小儿到是挺重感情,宁可丢掉江山也不撇下我,为了不让西汉那帮穷鬼得到我,他把我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八百米深处,使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地下资产”。
这我倒不在乎,地气腐蚀不了我的肌体和美丽,我也不怕寂寞。你没听说有副对联写的是“洞中才数日,世上几千年”么?等我在地下八百米深处一觉醒来,却发现西汉小朝廷早已灰飞烟灭,又经历了东汉、三国、两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辽、夏、金、元、明、清、中华民国,现在已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随着旧朝廷接连被推翻,新皇帝不断称尊登基,我的姐妹们可就越生越多,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姐妹们说我是“冷血动物”“骨肉不亲”“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这也怪不得我,当初埋我的时候秦二世是经过周密策划的,企图东山再起时还要娶我。可他哪里知道,历史是无情的,古往今来,竟无一人能够东山再起过。我的命运就像是一个绝代佳人,被觊觎者明争暗抢,不得不跟着朝廷的后裔们东躲西藏。姐妹们的命运和我又何曾不是一样呢。历代王朝的后裔形成多个皇室家族,这些分散的皇室家族,在清朝乾隆年间,通过多方努力,以结盟、连姻等方式,结合成为一个强大的、拥有巨额资产的组织。这些家族现统称为“中国皇室家族”,我和姐妹们都被他们强制地合而为一,统称为“中国皇室家族资产”,也就是今天的我。
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大家: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表像为金银珠宝、古董玉器的单纯的我,而是一个新增了银根、债券、存款等衍生品的丰富多彩的我。
皇室家族的后裔越来越聪明,还把我分分类,叫什么:大陆和海外一体化;金融与实物一体化。具体地说,就是把我按形态可分为实物资产和纳入世界金融体系的金融资产两大类。实物资产主要存放于中国境内外的地下或山中地库之中,而金融资产则为遍布世界各国的银行本金、利息及投资利润。这两部分资产相互联系,虽然管理模式不同,但均纳入统一的管理体系之中,由统一的机构进行管理,不得单独运作。如许多世界级大银行的黄金储备,虽然都存于中国境内,但其动用必须由世界皇室经济体系下属的黄金局进行管理。因此大陆资产和海外资产是一体的,不能割裂开来认识。
这样一来,我就被纳入了世界经济管理体系:世界一体化 。
多年前,许多世界皇室家族将其拥有的资产纳入“世界经济管理体系”。世界各个皇室家族纳入的总资产统称为“世界皇室资产”(银根),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则负责使用“世界皇室资产”(银根),用以支撑及稳定诸多国家货币与经济的发展。
存入银行体系的我(银根)是不可减值的、不得有任何债权、债务及抵押,是不可花费的和不可转移的,并且永远不得置于任何风险之中或用于任何世界顶级银行特别交易。
每个皇室家族放弃了对我的“所有权”,但保留了对我的“控制权”。
依照“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许可及指示,每个皇室家族可通过他们指定的“受托人”监控及管理已纳入“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资产。
中国皇室是“世界皇室资产”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发起人与主要成员,中国皇室家族把我的一小部分投入了“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由于我这一小部分竟占“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绝对优势的比例,所以成为“世界皇室资产”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主导力量,倍受世界金融大亨们的追捧和宠爱。
长期以来,中国皇室通过其受托人和签署人的协助,有效地转移及管理中国皇室家族在“世界皇室资产”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本金(银根)所产生的利润。
中国皇室家族放弃对我的所有权,但通过其资产管理人/受托人保留控制权,同时与世界经济管理体系合作达成了“世界经济的平衡及再平衡”的世界目标。
我再向大家泄点密:中国皇室家族重要人物是3+3的格局 。
中国皇室家族虽然成员众多,但真正属于中国皇室家族管理委员会权威人士、得到国际认可的、对整个资产具有拥有权、控制权的重要人物只有6人。
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这六个人。我和保管我的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他们谁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们的确也动不了我一根毫毛。而真正对我有控制权的人却一个也不来见我,郁闷那!
现在社会上有许多自称是继承我的唯一继承人和总签字人,离开他谁也动不了。说实话,这事我没资格发言,当年,由李烈钧主持会议,在“国际最高权威体系”备过案,将※先生列为我的最终签字人也是唯一签字人,全权代表李烈钧处理任何中国境内外以及国际所有有关我的具体事宜。谁能拿出当年备案的证据证物,并能通过国际权威机构进行认证,他才是我的唯一法定的监管人。至于这套备案资料后来是否进行过变更,我就不得而知了。你是不知道李烈钧的头脑到底有多精明,反正现在的电脑也没他精明,就在“起动我”这个看似简简单单的小问题,竟被他设计得迷中迷案中案的,令多少个精明强干的国家元首都望而却步。
现在社会上流传的所谓“民族资产解冻”、申报票据、献宝等活动,不是中国皇室的组织行为。大家可不要为了一纸毫无根据的空头许诺,去投入名目繁多、花样翻新的“起动费用”噢。
我亲眼目睹:三十多年来,有意无意卷入这场运动的人,钱没少花,路没少跑,蜡尽油干,可我却没有被动用过一笔。有好多人为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家难回……。
最早来北京办事的人,开始住五星级饭店,然后呢,星儿就成等差数列递减,然后就没星了,然后就成为地下工作者(住地下室了),然后就蹲“蓝天大厦”了,有的竟然客死他乡…… 。
据国家安全局透露,直接或间接参与这些事的人,全国可达2•4亿,信不信由你。晕那!
也许你会问:为了启用你这么个黄毛丫头,三十多年来无数的炎黄子孙前仆后继地为此付出金钱和精力的代价,为什么却一直不能取得实质性进展?
问得好!先让我们回顾一下这三十多年所走过的历程吧。
在这件事业上,政府把自己定位在中介的位置上。要求民事民办,政府保驾护航,明令党政军警人员不得参与。但这件事正是党政机关人员(包括已退休人员)忽悠起来的,没有他们首先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找库献宝”,平民百姓哪里会知道“解冻资产”一说呀?而且在发动之初就把利益吹得比天都大,又乘着“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东风,有谁不会为一夜之间轻松暴富而趋之若鹜呢!
正是由于政府的特殊地位,政府对各种关系、信息资源的掌握与垄断,不可避免地会成为一个“不合法却合理而且无法替代”的主体。
我倒觉得,政府的参与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当今世界是一个追求相对平衡的体系,全球经济一体化与市场化,使得中国早已不是三百多年前那个农业经济型的封闭国家了。一个国家不可能独立地封闭地存在,一个国家的行为也必将对整个世界的格局带来影响。政府作为国家公共权力的代表,有着无可替代的优势地位,她有权力也有义务参与其中。
政府的初衷是想“一引即收”。构想得很好,和美国政府也达成了“解冻协议”,只要找到历史自然人和存款凭据,就和债务国办理“解冻清偿”,收摊关门。
遗憾的是,事态的发展竟变成了“一引而不可收”。一方面,“找库献宝”“解冻存款”的民潮席卷大地,波及海外。另一方面,政府这边半公开的工作也相当的热闹和繁忙。听说物证凭据没少收,堆积如山;守库老人也没少接,接了一拨又一拨,养了一年又一年。为什么至今我还在悠哉游哉地睡大觉,谁也没能动我一根毫毛呢?道理明摆着,就是有权控制我的人没出来。
那位控制我的人为什么千呼万唤不出来,岂不是要遭千夫指万人恨么?
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正当***计划准备执行的风一放出来,需要为我专门铺设一个绿色专用通道。好家伙,一夜之间,北京就冒出来十几个“中”字头的投资集团,都有深刻背景,都拉开架式迎接我,有的已开好境外银行账号,准备等我一进门,立马将我的一部分转移海外。
你说,他怎能舍得把我这个豪门闺秀,掌上明珠转移到海外去?,那样一来,岂不是又要把“民族的我”变成“家族的我”么?在这种形势下,他能出来么?所以,我的主人宁可暂时遭人骂,也不做民族的千古罪人。只好再一次深深地潜藏起来。当然,再次潜藏的原因还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
然而,社会上“正在动款”或“已经动款”的活动却此起彼伏,有的暗箱操作,有的公开搭起架子,有的还换上了将军制服(没有领章帽徽肩牌)。而且动款的数额越来越大,居然有几百个兆亿美元。
这些事听起来都好笑,可有些人竟对“动大款缺小钱”的谎话坚信不疑,拿到一个口头的或书面的《馈赠承诺》,就几万几十万地敬贡。且不说真持大款的人并不缺小钱,单听他动款的数额就该断定是一派谎言。
举个简单的例子,去年花旗银行亏损99亿美元的报道一出来,立刻引起全球股市的震荡。中国哪家银行一下子进来几百兆亿美元,那将是多么大的动静!
且不说全世界到底有多少美元,单说我们中国政府是承担国际金融申报义务,为确保世界收支平衡承担责任的。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动静,能是几个萍水相逢的小人物包个小旅馆就能操作得了的吗?
再退一步想想,如果真像他们吹的那样,几百兆亿的美元一下子涌入中国,将对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体系产生怎样的冲击呢?新的利益分配格局问题、人民币币值问题、外贸问题、产业的平衡问题、通货膨胀问题、投资问题、稳定问题等诸如此类的现实问题,都是不可回避的挑战。我的大规模移动,对中国老百姓来说,究竟是福是祸,这还是个未知数。
我真替那些舍命出钱,借债上贡的人感到悲哀,可怜那!
有些人在一个又一个谎言连续破灭的情况下,仍然有求必应,一贡再贡,唯恐“老爷子”(实际都不老)哪天生气开了自己,以前的敬贡岂不付诸东流了吗?(实际已经付诸东流了)。咳,没办法,不说他了,说点高兴的事。
任何民族与国家的兴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意。
什么是天意?有人说“天意就是天机,天机不可预泄”;还有人说“天意就是民意,民意不可违”。这些复杂高深的理念我根本不懂,留给专家们去研究吧。
魏源在《圣武记》中这样写道:“小天时决利钝,大天时决兴亡”。以这种观点看来,如果真要在二十一世纪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那么二十一世纪就必然是一个历史性的大天时。
那么,什么又是大天时?魏源老头子也没说明白,现在的政治家、社会活动家们根据自己的政治方向不同也都有着不同的解释,我比较赞同实现“天地人”三元合一的新八卦规律的和谐运动和发展的新的基本宇宙观。是不是太拗口?不要紧,你只记住强调“人”在天地运转变化中的核心作用,取代过去只强调“天地”二元的旧八卦理念,以实现宇宙运动的高度和谐统一就可以了。
民族的复兴与国家的强盛,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做后盾。我也盼望着早点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点贡献那……。
我可以提供点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供大家参考:
新的理想社会模式:建立“天地人”三元合一的东方极乐琉璃社会,也即建立一个新的整体人道主义大和谐社会。
佛门内家言行宗旨:按天意行事,天下一盘棋。海内外一家,认祖归宗,佛门开道,寻九六佛子归云城。
关于对我的启动办事原则:由国际梅花协会总部按天意安排的日程和计划统一内部办理,不接受任何外来的票据和信物。
文化价值倾向:恢复和发扬正在失落的传统孔家思想,同时吸收中西方各教派等一切有益于人类新社会文明进步的所有文化价值。
宗教立场:三教一统,万教皈真。
国内政治立场:坚决支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反对任何形式的分裂,实现国家统一,在经济上协助中国政府实现复兴中华的伟大历史使命,打造华夏民族的未来新世纪。
国际政治立场:与联合国密切合作,反对任何国际恐怖活动,逐步实现全球在政治、法律、经济、宗教、文化、语言和科技等方面的高度统一和发展,维护世界和平,促进人类文明和谐事业的发展。
百姓生活目标:促进全球经济一体化,推进文明和谐社会发展。在全球实现人者有美食,居者有佳所,穿者有靓衣,耕者有良田,病者有良医,老者有赡养,学者均免费、事业者有机会的大和谐社会。
理想社会目标:创建一个崇尚文明、资源共享、精神健康、民众富裕、社会发达、人人奉献、万物和谐、天下太平、莺歌燕舞的东方琉璃世界。
如果真能在二十一世纪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统一复兴,那么二十一世纪就必然是一个历史性的大天时。
让我们共同伸开双臂,迎接这一伟大天时的到来吧![我要休息,此文暂停,后会有期]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0-31 14:45:02 +0800 CST  
引 言
我国有五千年文字可考的光辉历史,到底能有多少地下宝藏?至今也没有谁能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有专家为此进行了专门考证,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到太平天国再到清皇离宫,几乎朝朝代代都有把巨额财宝密藏于地下的传说。古往今来,各代执政朝廷、民间社团、能人志士们为夺宝、藏宝、寻宝、挖宝上演了无数个丰富多彩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如今,藏宝人大都仙去,形形色色的藏宝图却流传民间。有一点早已达成共识:这是中华民族的资产。
由于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地下宝藏不光有金银珠宝、古董玉器,还增加了银根债券和各国流通货币。从辛亥革命至今已近百年,在这一百年的风云岁月里,伟大的中国人民虽然经历了军阀混战、倭寇入侵、内战、文革和地震洪水等天灾人祸,可藏宝、护宝、守宝、找宝的活动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始终在一种秘密的、半公开的状态下进行着……。
新中国诞生前夜的一九四八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第一套人民币,那些在旧中国流通使用过的各种钱币及其衍生品,如银根、股票、存款、债券等统统都随着其发行者的逃亡而退出了流通领域,成了人们手中一文不值的老票子。
然而,谁又曾想到,三十年以后,这些早已作废的老票子立刻身价百倍,竟成了一些人蜂拥追逐的宝物。这些人把寻找地下宝库、解冻民族资产当作自己的新的生财之道,并冠之“强国富民,振兴中华”的神圣光环。人们把这些人称之为“跑老票子的”,或者称之为搞民族大业的。
在这些人中间,有灰头土脸,衣衫不整,鞋张嘴、袜破洞的;也有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出有车、食有鱼的;还有踌躇满志,器宇轩昂,声言来自红墙大内的;更有甚者,竟前呼后拥,招摇过市,自称是某某大人物的私生子……。
他们给自己写了这样一首打油诗:

跑票大军真好汉,张口闭口讲亿万。
宾馆大厅转一转,回去还得喝稀饭。

他们就这样打发着自己的每一天。
然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积蓄花光了,健康透支了,饭碗跑丢了,家庭跑散了,有的都露宿街头,形同乞丐了,依然痴情不悔,百折不挠地苦苦支撑着。
这些人居然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掀起了一个不可小觑的“跑老票子民潮”。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深山老峪到繁华都市,从边陲丛林到首都北京,到处都能见到他们那忙忙碌碌,神神叨叨的身影。
难道这老票子真的已经身价百倍了吗?
走近他们中间,渐渐的你就会发现一个关于中华民族巨额地库资产的无与伦比惊天大巢穴——钱巢。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1 06:58:23 +0800 CST  
第一章 “九九命令”
跑老票子的人只听见辘轳把响,却不知道井在哪儿。
这种时候,“九九命令”就成了救心丸,强心剂,成了
确实存在中华民族巨额地库资产的政治依据,成了跑票
人坚持不懈跑下去的精神原子弹……

1
一九九九年九月九日,五“九”连珠。这是一千年才可一遇的特殊日子。
这天,北京的太阳还和往常一样,伴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庄严旋律,与天安门前的五星红旗同时升起,把她那绚丽而又羞答答的第一缕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向了大地。
此刻,北京的街头路灯还在亮着,行人稀少,奔跑着的公交车里也是空荡荡的。已经习惯了夜生活的市民们大都还眷恋在甜美的晨梦中,而前门大栅栏西街却早已人头攒动,喧闹盈天了。
在享誉海内外的大栅栏步行街西头,就是大栅栏西街,古称观音寺街。古色古香的旧街牌坊还在街头昂然矗立着,虽说没有如步瀛斋.内联升.同仁堂那样的百年老字号,却也有着林立栉比的宾馆酒店、旅社、餐厅、打字间、电话亭等现代商阜。而且家家都是顾客盈门,熙熙攘攘,处处呈现着一派兴隆繁荣的景像。

2
住在大栅栏西街第一旅馆107号房间的朱广志,晨梦初醒,急忙扒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袒露着根根肋骨凸起的上身,愣了一会儿神,又赶忙下地排号蹲了一阵厕所,然后挤到水龙头下面摸挲两把脸,回屋嚼了几口昨晚吃剩的凉馒头,连口开水都没顾上喝,用他那细长皙白毫无血色的手背抹了抹嘴巴子,跟正坐在对面床上啼哩突噜地喝着稀粥的老顾头点了点头,像是打招呼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得赶快走哇,再晚就不跟趟了。”
老顾头父子俩光顾着津津有味地喝稀粥,根本没接朱广志的话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也没哼一声,朱广志顿了顿脚步,自觉没趣,也就没再出声,讪不搭地离开了房间,急匆匆地走出旅馆,来到大栅栏西街绿港宾馆门前的空场上,掂起脚尖,目不转睛地在肩摩踵接的人群中翘首睃巡着——
朱广志要找的人叫张发才。
他昨晚和张发才定得妥妥的,今早七点钟在这里会面,然后领他去见刚刚到京的一箱“关金红两千”货主。
人家货主说了,这箱红两千是真正的美国原版“猴头票”,面值两千元,票面上有27朵梅花和“黄金抵押”四个红字,是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四日从美国运至上海封存的,共25万张。外箱是檀香木的,箱内七大件齐全。如果这箱红两千能付款,库里还有大货,至少一千箱。当时,张发才听到这个消息乐得直蹦高,手舞足蹈地说:“我就要这种美国原版的,一箱我付五亿美金。上海版的不值钱,最多能付五百万人民币,南京版、重庆版、香港版和苏联版的分文不值。这么多年,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该然咱哥儿们发这笔财。只要他真的七大件齐全,我就地开房,就近付款,一箱都给他做了。货主要给中间人百分之三十的馈赠,国家还要给重奖”。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1 07:11:56 +0800 CST  
现在都七点半了,怎么还不见张发才的人影呢?如此天大的好事,他说什么也不该忘啊!难道说他早来过又走了?不能啊,讲好不见不散的。你说他如果不来倒是来个电话呀!
想到这儿,朱广志自个儿也忍不住暗笑:我朱广志浑身上下除了放屁叮当响以外,其他什么带响声的东西都没有。人一离开房间就像泥牛入海似的,打什么电话我也接不着哇。.
这红两千到底是啥模样?除了从旧中国走过来经过三年解放战争的老年人以外,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当时,蒋介石正处在军事上节节败退,政治经济外交内外交困的关键时期,为了应付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便采取了滥发纸币的应急措施,红两千就是在这种形势下被强制流通的一种纸币,面值为“關金貳仟圓”,因为票呈红色,老百姓习惯地叫它红两千。可是,没过多久,那批刚从美国运来的红两千,还没等开箱发行,就被人民解放军进军的大炮轰得不知了去向。
朱广志虽说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歌声里,可该咋是咋,对于红两千他确是见过两次的。最早是二十多年前他在石门县当个人民公社的小干部,他叔叔拿着三张红两千显宝似的给他看。他拿在手上翻过来倒过去左看右看,暗红色,竖板,中间印着孙中山头像,下边大字印着“關金貳仟圓”还有“中华民国”,“中央银行”,“美国钞票公司印制”等特别敏感的字样,一看便知是解放前流通的老票子,便半真半假地对他叔叔说,“这得没收”,吓得他叔叔一把夺过去气咻咻地走了。
后来,他跑老票子,方知这东西已经变成了宝贝,还有大用场,还能换钱花,回头再找他叔叔,谁知,早已云深不知处了。至于这些当年形同废纸,老百姓用一面袋子也买不了五斤胡萝卜的红两千,为什么数十年后竟能换钱了,而且还是美元?谁来给钱,钱在哪呢,有外汇额度吗?等等一系列至关紧要的疑问他都不管了,反正有人拿着责任性认购书,承诺给中间跑路找票人百分之三十的馈赠,哪怕是钻天入地,他也要舍命去找。
昨天,他在大栅栏西街瞎转悠,无意中听说湖南来一位货主带一箱红两千进京了,便头拱地似的盯了上去,大包大揽地说,他身后靠着办方能付款,一箱付五亿美金,货主、国家、中间跑路人按四:三:三的比例进行分配。並承诺今天上午九点之前验货开房。
朱广志说他靠着办方,那是乍着胆子说的,可实际上他还得现踅模,偏巧就踅摸到了张发才。他以前见过张发才的《责任认购书》,俩人一拍即合,又跟货主再三敲定了一遍。可张发才今天却不按时赴约,你说急死个人不?
朱广志长着一双和鬼子小队长松井一样的小眼睛,此刻已经瞪得发蓝,站在宾馆门前急得直搓搓脚。你说这要是不能按时去验货,货主再去找别人做了,岂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他看看实在等不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张发才住的振兴旅馆奔去。
这时,住在大栅栏西街第四旅馆的付玉玲出现在绿港宾馆门前,她一眼瞥见大步流星般离去的朱广志,急忙扯开嗓子喊:“小朱——,朱广志——!”
朱广志明明听见了付玉玲在喊他,而且早在付玉玲刚一出现时就看见她了,要搁往日,朱广志会像猫儿逐腥似的立马迎过去,没话找话,嘘寒问暖,攀谈一番。虽说俩人早就不在一起凑合了,可还是恩恩怨怨扯不清,斩不断,理还乱,心里边谁也撇不开谁。但朱广志今天没心思和这个女人打连连,就愣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奔到振兴旅馆的205号房间。一看,门锁着,又下楼到收发室问店老板:“唉,老板,知道张发才到哪儿去了吗?”
一脸横肉的老板娘正在翻报纸,抬头瞭了他一眼,认得是以前曾在这里住过的朱广志,便似笑非笑地答道:“你说那个张发才呀,早都不在这住了。”
朱广志闻言,两眼更蓝了,怪啦,昨儿个俺俩见面时他咋没说昵,这我可上哪儿找他啊?不得不又问老板娘一句:“那您知道他搬哪儿去了吗?”
老板娘连头都没抬,从两片厚嘴唇中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正在院子里用煤炉子烀红薯的徐胖子带有几分揶揄地笑说道:“人家发大财了,住蓝天大厦去啦。”
朱广志未及多想,一边连声向徐胖子道谢,一边转身就往外走。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1 07:46:22 +0800 CST  
3
由于朱广志走得急了点,刚一出大门,就和一位也是匆匆进门的异性同胞撞了个满怀。
“干啥,抢孝帽子去?”异性同胞不无挖苦地首先怒喝。
朱广志忙闪身,原想要回敬几句攮丧的话,可一看,竟是付玉玲,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赶忙换了一副贱兮兮的笑脸说:“这扯不扯,大白天把干妹妹给撞了,罪过。”
付玉玲还不到三十岁,可她衫裙土旧,卷发蓬乱,又肿脸光极的,看上去也有四十上下。只见她鼻梁儿两边沁着汗珠,气还没喘匀乎呢,显然是一路小跑着撵来的。付玉玲撇撇嘴,有点嗔怒地说道:“咋的,发财啦?在绿港,那么喊你,愣装没听见。”
朱广志嘿嘿一乐,嬉皮笑脸地道:“真发财也忘不了妹子你呀,咱俩谁跟谁呀,土不亲人还亲呢,是吧?”
朱广志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头却暗暗恨道:你个骚货,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如今见老子干爪了,又去贴乎高处长,等老子做完这一单,你就是倒贴我八万藏,老子都不尻你!
等朱广志在心里骂够了,脸上又堆出灿烂的笑容,嘴上还一个劲地辩解道:“真没听见你喊我。要是听见了不应声,我是你养的。这不,我急着找张发才,他说他能付红两千,我费了吃奶的力气把货主给按住了,可他却不朝面,你说急死人不!可是呢,你喊我有啥事啊?”
付玉玲听到朱广志急头白脸地起誓,不由得卟哧一声乐啦,嗔笑地插言道:“俺可养不了你这么个大儿子。”又听他毫不戒意地把红两千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满身受用,每个毛细孔都兴奋得大张着嘴,老半天也没散尽体内的躁热。她明明知道朱广志这些话多半是哄他的,但他愿意听,十分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握着的一卷复印材料,媚眼飞波地说:“本想给你看一件你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你既然那么急着找张发才,就算了,快走吧,别耽搁了你们发大财。”
朱广志以为她那卷纸里大概卷着《责任认购书》、《责任供货书》或是《呈报书》之类的东西,正求之不得呢,一把夺过来,急忙抖搂开——
虽然没有一张是他猜想的什么《书》,可那上面的文字却把他的两只眼珠子牢牢地订在纸上了。
原来,那是一九七九年九月十日《人民日报》第二版的复印件,通栏大标题是“我国政府授权中国银行收回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中国资产”,副标题是“凡持有冻结资产的单位和个人均可向各地银行办理登记手续”。同版二条还大字刊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
突见这一标题,朱广志方才恍然大悟:天啦,这不正是被我们视若神明,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邓小平二十年前签发的那篇“九九命令”么!于是,他便情不自禁地用他那有些南腔北调变了味的石门乡音大声朗读起来——

新华社北京九月九日电,“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为执行中美两国
政府今年五月十一日签订的关于解冻资产要求的协议,保障我国有关单位和个
人的合法权益,现发布命令如下:
一, 凡属国家机关、国营企业、事业单位、包括团体、学校等被美国政府
冻结的资产,国务院授权中国银行代表他们,在美国政府按照中美两国政府的
协议宣布解冻后,向美方债务人办理有关被美国政府冻结资产的收回或提取事
项。
二, 原私营工商企业和公私合营的工商企业,经过多年的社会改造,已经
按不同行业,分别改组或合并为国营工商企业。国务院决定,授权中国银行全
权代表他们办理有关被美国政府冻结资产的收回或提取事项。上述被冻结资产
的收回或提取,由中国银行按照我国有关法令同有关单位进行结算。
三, 对于被冻结的我国国民的个人资产,为了便于同外方债务人进行联系,
保障其合法权益,国务院授权中国银行对外办理收回或提取事项。此项被冻结
的个人资产收回或提取后,由中国银行按照有关法令进行支付。
四, 自本命令发布之日起,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中国银行同意,不得提
取,出售或转移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一切资产。
一九七九年九月九日

朱广志一口气念完这篇圣旨般的“九九命令”,竟像一个在汪洋大海中落水之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万般狂喜,心脏也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咚咚咚的擂鼓声连自己都听到了,下边也不争气地尿急起来,赶紧使劲挟住双腿,总算没在付玉玲面前尿湿了裤子。不无遗憾的说:“这圣旨一样的东西,若在二十年前看到就好啦。”
事实上,朱广志就是二十年前看到了,无非也是一扫而过,随手一丢,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万分激动。因为他当时对中美两国政府相互冻结资产的历史渊源,以及我国民间到底有多少历史遗产,他们都藏在哪里等等轶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那年头,人们热衷谈论的话题多是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是报告文学《人妖之间》,是渤海2号沉船事故,是建起又关闭的西单民主墙……。
“九九命令”这个词第一次灌进朱广志的耳朵时已经到了一九八O年春天,那次他坐火车去长沙办事,在硬坐车厢里,偶然听到身边的两位旅客谈论什么“存款盒”,还有什么“开库献宝”之类的故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便细心地听了一道。
原来,那两人都是北京的,像是有些身份可也不会太高,大干部不会挤在这硬板车厢里。他们说,解放前许多发国难财的大军阀、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大资本家、国民政府要员等都在美国花旗银行有巨额存款。新中国诞生后,这些存款被美国政府冻结了。现在两国建交,资产解冻,国务院又发布了“九九命令”,存款持有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收回本息了。他们就是专程到湖南、贵州、四川等西南各省寻找存款盒的。
后来又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恨恨抱怨说,这帮老家伙,个顶个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文化大革命中九死一生,对解冻清算后共产党能否真正把资产归还本人疑虑重重,根本不肯把存款凭证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也不给全,有的拿全了却不给密码密押,让他们空欢喜了一场不说,还白白搭进去几十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广志满以为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便一头扎进这跑老票子的民潮里,上下求索,不能自拔。
数十年来,跑老票子的人只听见辘轳把响,却找不到井在哪儿。各种票样,各个地库资产和守库老人的呈报材料也都没少见、没少传,就是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中间人或是替身。一动真格的,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总也办不了事。
每到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跑票人就把“九九命令”当作定心丸、强心剂,当作验证确实存在民间资产的政治依据。你说邓小平都发布命令了,这民间资产还会假吗!
如果说以前人们跑老票子是被虚幻的利益所驱使,盲目跟风,随邦唱影,那么,有了“九九命令”这颗精神原子弹,就如同看见了胜利的果实,更加放心大胆地往前跑了。现在的跑票人,可是理智地,自觉地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把解冻民间资产当成造福民族,功图人类的千秋大业去努力打拼呵!
朱广志十分珍爱地捧着这张报纸复印件,笑嘻嘻地对付玉玲央求道:“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是搁哪儿掏动着的?也给我复印一份。”
付玉玲嗔怪地一撇道:“人家就是给你印的嘛,你却像是火燎腚似的喊都喊不住。”
朱广志闻言,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恨不得立马把付玉玲扳过来美美地亲上一口,以表达自己的无限感激之情。因为是在振中旅社门口,众目睽睽的,两只胳膊下意识的动了动,终于没敢放肆。
此刻的朱广志,早已把心里边掺杂着的对付玉玲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怨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由衷地感觉出:人家付玉玲的心里边还是装着自己的。朱广志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意马心猿,转而想到:我们一九八三年完全按照“九九命令”精神交给中国银行的三亿美元存款盒,至今已有十六七年了,可货主和中间人都分文未见,这症结到底出在哪里,难道是有人玩猫腻独吞了这笔巨资?
朱广志不敢往下想了,因为每每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心就直翻个儿,往往要经历一番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他不想让痛楚的回忆破坏了今天办大事的好心情。他果断地拿定主意,还是找张发才要紧,如果真把红两千办成了,过去的一切不快和痛楚不都烟消云散了么!
他抖擞精神,卷起这张复印的报纸,拱手与付玉玲作別道:“我得赶快找张发才去,人家货主早都等急眼了。再说,张发才要是见到这个,还不得蹦八个高哇。”
付玉玲瘪瘪嘴道:“今天早晨,这张复印件不知又被复印了几百份,张发才那么消息灵通的人精,说不定早都有了,还用得着你去献殷勤么?”
朱广志分辩道:“不是献殷勤,满门贴告示,还有不识字的呢。他刚转身要走,又回头问道,可是呢,你知道蓝天大厦在哪儿吗?”
付玉玲卟哧一声又乐了:“还应名打鼓搞民族大业呢,连蓝天大厦都不知道?天当被,地当床,马路当走廊。不就是蓝天大厦么!”
啊呀我的妈呀,天这么大,地这么广,马路又这么多。我可上哪儿去找哇?朱广志似有所悟,又是一脸茫然。
付玉玲本想再憋他一会儿,可见他急得那个猴样,又有些不落忍了,便半嗔半怜地言道:“最近便的一处,我就知道在老舍茶馆门前。”
朱广志如释重负,高兴得连声谢谢都没顾上说,抬脚就走了。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1 08:07:10 +0800 CST  
4
老舍茶馆门前的马路边上,沿着门前广场边缘确有半圈一字排开的铁凳子,都固定在水泥地上。每条凳子约有三十公分宽,一米左右长,能坐下三个人。那是供行人游客走累了,临时歇歇脚用的。同时,也是茶馆停车场的围栏。正可谓是一举两用。
如今,这些铁凳子竟被那些囊空如洗、饮食无着、连地下室都住不起的跑票好汉们当作栖身过夜的蓝天大厦了。这个用处可是当初铁凳子的设计者们没有预见到的。
朱广志大老远的望过去,大多数凳子上都三三两两地坐满了游人,只有少数几条凳子还被旁若无人的躺卧者们独自占领着。朱广志边走边找,一眼就望见张发才像狗一样地侧身蜷缩在靠中间的一条铁凳子上。
九月上旬的北京,夜晚已经很凉了,张发才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和一条灰色的灯笼裤,头枕着一个塞得鼓囊囊的白色塑料包装袋,包装袋下面还压着他的一双解放牌黄胶鞋。
只见张发才的身子瑟瑟地抖动着,像是被冻醒了,似想翻身又无法翻身,略微抬起头先把黄胶鞋从包装袋底下抽出来扔在地上,再把两条腿搭拉到鞋帮上,吃力地用右手撐起上身,慢慢地坐了起来。
张发才空出来的位置立刻被一对觊觎良久的青年男女填了进去,那打扮入时的女孩因等得太久,禁禁着鼻子斜了张发才一眼,小声嘟囔道:“真没教养。”
又见张发才仍然旁若无人地打开塑料包装袋,慢腾腾地拿出一条黑黢黢的白毛巾,又翻出一个玻璃水杯打开盖,往毛巾上控了几滴水,放下水杯就擦起脸来。
这功夫,朱广志已经走到近前,见他这番狼狈相,比自己被困无为寨,落难明光寺时的处境还慘了点,不由得心里翻腾起一阵悲凉,那约见不到的一肚子怨气也就丢到脖子后边去了。他一句话也没说,把那张复印的报纸展开,刊有“九九命令”的版面朝外,双手举在张发才的眼前。
张发才只顾着擦他那张腊黄多皱的老脸,老半天才露出一双细小而又眯缝着的眼睛来。首先映进他眼帘的就是报纸上那“收回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中国资产”等十几个黑体大字,毛巾按在鼻子上便不再动了。
等他瞪圆了眼睛从头到尾滤完整个标题,又飞快地扫视一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最后又反复看了几眼发布命令的具体日期是“新华社一九七九年九月九日电,”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两眼放射出了从未曾有过的亮光,随手扔掉毛巾,一把抓过报纸,趿拉上黄胶鞋,边跑边跳地大声喊着:“见到了!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九九命令’了!资产解冻民族复兴的大业成功了!……。”
跟前的游人们都以为他是个疯子,一边往四下躲还一边眼睁睁地使劲顶着的看。刚填充到凳子上的那对青年男女本想当众相拥热吻的,竟被张发才喊得兴致全无,不得不扫兴离去,那女的又恨恨地唾了一句:“真缺!”
张发才只喊了几句便踉踉跄跄地不出声了,他伸出左手想扶住眼前的绿化树,一把没够着,晃了晃身子,咣当一声,便摔倒在了水泥砖铺面的人行道上,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刊载着 “九九命令”的报纸复印件。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2 05:22:12 +0800 CST  
5
120救护车把张发才拉走以后再也没能回来,听当时跟去的朱广志讲,大夫确诊他是因长期缺乏营养,突发心力衰竭而猝死。法医解剖发现,他胃里没有一点东西,连肠子都是空的。
张发才是一九九六年来北京的,算来也有四个年头了。想当初他可是个腰缠万贯的主,下榻王府饭店,出入一律坐高级轿车,顿顿是美酒佳肴,夜夜有歌女相伴。谁也不知道他干嘛有那么多钱,出手阔绰大方。哪怕是大街上碰到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只要跟他说身后有守库老人,有四十八国的什么票币,什么库金库银,或者说有某某财团办方,他都会慷慨解囊,甩出个千儿八百的,请人带路,驱车前往。
前门大栅栏西街那些跑老票子的人兴许不知道北京市长是谁,却没有不知道跑票大款张发才的,其中好多人都曾经跟在张发才屁股后边蹭吃蹭喝,很是仗义风光了一大阵子。
好汉还架不住三泡稀呢,他张发才就是有座金山,也扛不住这样只出不入的混糟蹋,仅仅一年多的光景他就风光不起来了。
开始是行无车,食无鱼,后来大饭店的房费付不起了,只好降低档次,搬到小旅馆去住。大栅栏西街的小旅店几乎让他住遍了,连胡同里的范阳,振中,三井,商印,幸福,前进等小店都有他欠账的记录。再后来没有哪个店老板肯为他赊账,他就去前门西大街住地下室,等地下室再被撵出来,就只有去住“蓝天大厦”了。
昔日那些追随张发才搖旗呐喊的众多食客兄弟们,如今都唯恐躲之不及,竟无一人肯搭把援手。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张发才又能找谁去喊冤叫屈呢。
张发才曾欠前门一家小旅店一百多元宿费,店老板不由分说地把他撵出旅店还扣下他的身份证。当时,他还振振有词地吹嘘说,不出三个月,我来把你们这个店都买下来。可他总也还不上这一百多块钱,时间一长,他连到底是哪家旅店扣的身份证都记不起来了。
宣武区前门派出所的干警调查了十多天也没查出他到底是来自何省,家居何处?所长贺京生在他的衣兜里只发现一张一分钱纸币和一张打印的《责任认购书》。这两件东西确实是张发才的两件法宝。
那一分纸币已经很旧了,因为张发才曾经常拿出来展示说,“家有一分钱,可买天下田中田,解困万家园。”那张《责任认购书》虽然也磨损得不成个样子,但字迹内容都还清晰完整:

责 任 认 购 书
本公司垫资认购关金红两千箱货,请
货主提供:一千张连号票;中心盒;老人三
书(供货书,馈赠书,说明书)一证(将官证,
潜伏证,贵夫人证等任意一证)。
每箱付五亿美金。
货物验真后如不能垫资,本公司承担一
切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责任。
总 裁 _____

《责任认购书》上没有打印公司的名称,只盖了一个椭圆形蓝色章印,章印内有中英两种文字,下方的中文字是“臺湾•長發集团”,落款“总裁”二字后面是一连串潦草的签字。贺所长认真辨认分析了好半天,断言说,这签字不是外文,而是张发才三个字的汉语拼音。
至此,人们才恍然大悟,这份令不少人趋之若鹜,并为之奔走呼号,牵线搭桥,呕心沥血的《责任认购书》竟是张发才自己伪造的。如果真有“台湾•长发集团”这么一家公司,他若真是这家公司的总裁,他若真有垫资五亿美金的能力,又何至于饿死街头呢?
张发才的死,並没给跑老票子的人造成任何副面影响,谁一提起来都觉着不算个啥事。在如此大规模的民潮中,又涉及庞大的民间资产重新再分配,不跑死几个人才是咄咄怪事。更何况,张发才並不是这样死去的第一人,在他之前有饿死在旅店的,冻死在水泥管子里的,病死在回家的路上的,每个跑票人聚居的地方都不乏这样的先例。也有人调侃说:“张发才是死在跑老票子这一高尚而光荣的岗位上,这种以身殉职的伟大壮举实在是可钦可敬,应该给他竖起一座无字丰碑。”
每天,仍然有一拨又一拨跑老票子的人背井离乡,舍家撇业地从空中、从陆地、从海外,潮水般地涌向京城,涌进大栅栏西街,涌进这个中国“老票子”集散中心。他们都怀揣着希望,手捧着热火,肩负着使命。
那些已经在北京折腾得沸反盈天的跑票之人,有老油条,也有刚入道的,像一石激起的层层涟漪,一拨又一拨地朝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也是手捧着热火,怀揣着希望。
小小的大栅栏西街,比以往更加熙熙攘攘,热闹不减,直闹到过半夜一两点钟才逐渐趋于宁静。即使是最宁静的瞬间,天空中也不时的有一颗又一颗流星拼命地展示自己最后的一点光和热;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刚刚诞生的新星,眨着亮眼,企图洞悉人世间这奇迷深邃的一切。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2 05:46:43 +0800 CST  
第 二 章 “转圈”游戏
杨海峰来时一盆火,满以为能装满一箱子钱好衣锦还乡。哪成
想又是水中月,镜中花,空欢喜一场。昨晚,他和朱广志一样,做
了一个发大财的美梦,兴奋得一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现在心发颤,
腰发软,四肢无力,连这只空皮箱几乎都拎不动了。

6
连日来,朱广志总有一种负罪感,觉得如果自己不拿“九九命令”给张发才看,他就不会兴奋得心脏供血不足而猝死。一股愧疚和悔恨之情始终缠绕着他,几个月过去了,仍然水饭无味,闷闷不乐。多亏张发才还有被饿死一说,这才稍觉心安。
这天清晨,刚睁开眼,见老顾头爷俩正在哧溜哧溜地喝稀粥,便坐起来,点着一只烟,郑重其事的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真亮亮的,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白眉白发,穿着一身雪白的唐装,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他笑呵呵的跟我说,孩子,这老票子你还得跑哇,找到真正的持票人就大功告成了,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我问他,老人家,谁是真人?仙居何处?他说,你闭上双眼,跟我来。我当真闭上眼睛,可两条腿竟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他二话没说,在我后背猛拍了一掌,怪了,我立马就像腾云驾雾似的,飘飘悠悠就飞走了,好一阵子才停下。他说,到了。我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出现三间土坯毛草房,四周环绕着一大片金竹和梅花,再远处是望不到边的苍松翠柏。那毛草房又低又矮,房门将将有一人高,门两边的木框上刻着一副庄重的对联——

与天界有緣方能到此
期寸心无愧不负斯民

——我正欲上前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朱广志正说到兴头上,就听前台服务员喊:“107,姓朱的,电话!”
朱广志原想让老顾头给解解这个梦,偏偏这时候有电话打来,急忙披件衣服就接电话去了。
老顾头的儿子问他爹:“朱叔这梦是他自个儿瞎诌的吧?”
老顾头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跑老票子的人,啥梦没做过。”
朱广志这个电话竟接了有二十多分钟。回来后,一改往日的悲悯,满面春风的对老顾头父子俩说:“这下子八成是真人真的出来了,明确要P字头,六位数,猴头板,三黑的红两千,而且放宽了条件,只要一百张连号就可以放水三百六十万人民币,然后再上大货,上齐一千张,中心盒五大件就可以付五亿美金。这条件上哪儿找去呀!你说这好事咋就都让咱爷们赶上了呢。看来我昨晚那个梦准是仙人点化。”
老顾头鄙夷地笑了笑,心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脸上无动于衷,嘴上不置可否,鼻子里却发出了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一声轻哼。
朱广志洋洋得意的边穿外衣边对老顾头说:“你说这巧劲儿,还没几个中间人,来电话这位朋友后边就是付款的。真成了,算你顾大叔一份。这么大一笔钱,不在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我说了就算数,谁叫咱们一个房间住着呢。”
一听这话,老顾头陡然来了情绪,把不屑、鄙夷的面容立即换成一张关切、灿烂的笑脸,凑近两步,热情地道:“货在哪儿,还没谱呢吧?”
朱广志两眼放光,言道:“瞧您说的,咱能干那种没屁眼子的事吗,当初安排给张发才的那份红两千就是P字头六位数的。”
说到此,朱广志又没话找话的感慨了一番:“你说他张发才是不是没这个命?这财呀钱那,都让他这个名子给叫破了。你说他爹妈当初给他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发才,你也叫,我也叫,有多少财都叫跑了。只是三个多月了,不知货主还在不在,货物出手没有?我得赶快打个电话问问。”
朱广志光说去打电话却不动窝,站起来又坐下,走两步还回来。最后见他爷俩喝完了稀粥,他儿子去水池子洗刷碗筷,这才红着脸很难为情地对老顾头说:“大叔,借两块钱,我赶紧去打个电话。”
老顾头见他转来转去的欲走又停,就料到他又要弄这一手,上个月拿那五块钱还没还呢。立即封门说:“俺爷俩今天的宿费还没着落呢。”说罢,一头躺到自己的床上,侧过身子不再搭理朱广志。
朱广志也知道老顾头也早已山穷水尽,和自己一样,每天都被店老板追着屁股催交房费,能借的地方都借到了,封门就封门吧,也就没啥可计较的。情绪一落千丈,只好跌坐床头,咕嘟咕嘟地喝起了凉白开,一边喝着一边琢磨,找谁能借到这两块钱呢?
老顾头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越寻思越觉着这事不太对劲,如果这事真成了,我连个电话费都不肯出,他小子指定不会算我一份。又赶忙坐起来,改口说:“别急,等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说着,老顾头拉开抽屉找,翻过旧衣裤兜来找,又掀开枕头周起床垫找,连钢蹦带毛分的凑了一元四毛八分钱,递给朱广志,说道:“赶上鬼子扫荡了,就扫出这么多,够不够的你先联系联系再说。”
朱广志喜出望外,一叠声的说:“够了够了。”接过钱便推门而去。
这样的钱,老顾头过去可是没少掏,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他也曾用同样的套路没少从别人手里往回借钱,当然也都是有借不还的。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3 06:55:06 +0800 CST  
朱广志攥着老顾头给的一块多钱,走进临街的电话亭,他见五部话机都有人占着,还有三个排号的,便排在后边等空机。这当儿,不由得心里暗自盘算着:三分钟之内五毛,超过三分钟每分钟加两毛,我这俩钱最多能打七分钟;如果找人不在,没说话就白搭五毛;倘若货物还在,就得协商上货细节,七分钟肯定不够说的……。
正寻思间,身后的马老太太捅了捅他,呶呶嘴:“该你啦。”他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刚空出来的电话机,对马老太太说:“您先来。”转身出了电话亭。
上次跟他联系供货的杨海峰住在长椿街的孔雀旅社,离这有四站地,他决定走着去。
这几天,北京的上空覆盖着厚厚的雾霾,和这阴呼拉的天气一样,好多人被千年虫折腾得心里也是阴呼拉的。到处都能听见人们对千年虫的诅咒和怨尤。
朱广志对这事是置若罔闻的。他穿街过巷,踏上前门西大街的人行道,迎着冰点的西北小风向长椿街奔去。一辆又一辆公交车从身边驶过,他目不斜视,紧了紧衣襟,加快了脚步。
孔雀旅社是挤在巷子里头的一溜平房,杨海峰住23号房间。朱广志敲门时他还没起床呢。听是朱广志的声音便先开了门再穿好衣裤,问明白朱广志的来意后,大包大揽地说:“货物全在,昨晚我还和货主在一起喝酒呢。”
于是朱广志便把上货100张连号,放水360万,然后上齐大货付五亿美金的办方操作程序讲述了一遍。然后要求道:“你和货主联系一下,能不能见个面,定下来什么时间操作。”
杨海峰脑瓜转得飞快,不加思索的答道:“委屈你在我这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渴了自己倒水喝,寂寞了看看电视。”
朱广志心想,怎不告诉我饿了该怎么办?又一想,打个电话才几分钟,便仰头靠在床头,边看电视边等着杨海峰回来。
这是一个普通双人房间,不足十平米,挤挤擦擦地放着两张床,一张桌子。这家店暖气供应得倒是很充足,屋子里热烘烘的。怪道杨海峰这般时候还懒在被窝里。
桌子上放着一台14吋黑白电视机,一只暖水瓶,旁边是半罐头瓶子黄酱,两只空碗,一只中号的白瓷茶缸也是空的。桌子下面立着三颗大葱。
朱广志很是后悔刚才没在外面买两个馒头,不然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大葱蘸大酱,啃白馒头就开水了。想到此,肚子真的向他提出抗议,并且擂起了战鼓。朱广志没办法,倒了一大茶缸白开水,吹了吹,想趁热把提抗议的逆臣贼子们弹压下去。
一缸不行,再来一缸。
朱广志和自己的肚子较上了劲,不到一小时,一暖瓶开水全用光了,他似乎听见肚子咣咣荡荡地向自己告饶求和,不觉露出来胜利者的舒心微笑。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杨海峰才一脸喜气地回到房间。一进屋就大声嚷嚷道:“都定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到珠市口的丰泽园饭店集合,然后到货主那儿验货。货主要求办方见货后就近开房,就地验货付款。”
朱广志听后自然很高兴,满口答应。不过他还是稍有疑惑地问道:“这些自然都不成问题,可你一个电话怎么竟打了两个多小时?”
杨海峰嘿嘿一乐:“瞧你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打电话能说清楚吗?我是亲自跑到货主那儿去了。你老弟交办的事,我必须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卯顶一楔的落在实处。”
朱广志颇有同感的赞许道:“现在这事可马虎不得,必须两头都有根。货要见实物,办方要查实款项。整不实诚就白忙活,瞎转圈。”
杨海峰补充说:“就是两头都砸实了还得把握好操作过程,中间人必须靠紧一头,否则两头一见面,使个眼色打个暗语稍微来点小动作,就把中间人给甩了。这帮人心黑着呢。分配多少不要计较,关键是作成。就近开房对中间人有利,咱可要跟紧喽,你我都是中间人,别成了学雷锋领道的。类似的教训可是不少。”
朱广志心知肚明,急忙说:“你把货主盯住了,我再去落实一遍办方,如果没啥变化,我就不打电话了,明早八点丰泽园见。”
在送朱广志出门时,杨海峰再三强调:“货主这边你就一百个放心好了,你只要掐住落实好办方,咱们今天这事就算成功了。”
朱广志连声承诺:“你放心,办方一丁点点问题都没有。”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赶到铁树斜街的振中旅馆,找到跟他要货的赵连武,免不了又是一番千叮咛加万嘱咐,上下左右反复夯实了一遍。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3 06:56: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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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广志在外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吃晚饭时才回到第一旅馆。一进屋,正赶上老顾头爷俩刚煮好一盆面条还没动筷子呢。朱广志首先报喜:“这回妥妥的了,百分之一百一千一万的准。明天早上八点咱们都到丰泽园饭店会齐,一起到货位就近开房,就地付款。”
对于百分之百千万之类的话,老顾头听过无数遍,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往往一叫板,连百分之一的影子都没有。可今天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万一这回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真准了呢。便客气的顺嘴问了问:“吃没呢,一块儿吃点?”
朱广志自打进屋,眼珠子就没离开面条盆,他从早晨出去到现在,一粒米没沾牙呢。一天跑了四五个地方,饥肠辘辘直打鼓,一听这话正好借坡下驴:“吃点?我吃了你们还够吗?”没等老顾头搭言又赶忙说:“咳,吃点就吃点,大半天了,正饿着呢。”
朱广志边说边凑到面条盆前,手也没洗,满脸喜兴,自己动手盛了一大碗,就站在地当间踢拉突噜地吃起来,眨眼间就突噜光了。见那爷俩已经撂筷,又把盆里剩的小半盆面条汤全倒进自己的碗里,转着碗边往嘴里倒,转瞬间又喝了个净光。再瞅瞅盆碗,已无任何剩余物,便甜嘴巴舌的要去洗碗筷,那儿子便抢过去洗了。
这晚上,朱广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先是盘算这360万放水款该怎么分?货主那180万是不容置疑不须咱操心的;关键是中间人这180万,如果按四人平均分每人45万;如果按四:三:三的比例分,老顾头算哪边的?办方货方他都靠不上,人家也不会干。如果算纯中介方我就吃大亏了……。国家还要征个人调解税,也不知征多少,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朱广志刚想要睡觉,一系列的新问题又都冒了出来:后边这五亿美元大款该怎么分?那可是近50亿人民币呀!钱到手后怎么花呢?买什么牌子的车?在哪儿买别墅?这么多钱跟老婆交不交实底?……。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一股脑儿地跳到朱广志的眼前,他刚想好一套方案,紧接着就被自己否决了,再琢磨一套,还是觉得不妥……。
就这样分过来分过去的,越分越兴奋。后来,猛然又想到了张发才,人嘛,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要讲点人道和良心。事成了,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家,给他家送点钱去。送多少?是一千万还是一百万?不行不行,你给他一千万,保不准他家怀疑你得了多少个亿呢。要么给十万,其实三两万足够了。可这钱得从老顾头那份里出。本来就没他缸没他碴的,就一个屋住过这点关系也照例分一份,也太便宜他了。不行,到时候我得说话,不能平均分,要按功行赏。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谁也不服谁打起来怎么办?这人心隔肚皮,贪欲大如天。在巨额财富重新分配面前,可是说红眼就红眼的。没见那小说电视剧里,多少合伙找宝挖墓的人,患难与共时亲如兄弟,风险共担,一旦找到宝藏就大动杀机。古今中外,盖莫如此。必须先小人后君子,一切定在明处,防患未然,不能功亏一篑……。
直到天快亮了,朱广志还没确定出满意的方案。
正在他似睡非睡之中,货主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走路迈着碎步的小脚老太太,颀高的个头,方正的脸庞,浓密的一头黑发在后脑勺盘了个馒头样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根碧绿的翠簪。
老人家一进屋就乐呵呵地对朱广志说:“我看你分钱挺为难的,跟我去吧,我那里还有历代皇家遗留下来的大量黄金珠宝,件顶件都价值连城,随便拿点儿就够你子孙万代花的了,别在这儿为一丁丁小钱绞尽脑汁。”
老太太说完,扭头就走。
朱广志听得五迷三道,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膀子赤着脚就撵了出去。恍恍惚惚的来到一座深宅大院,门两边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见到老太太都微笑着敬个军礼。朱广志紧跟在老太太身后,也没受到阻拦就跟进了院门。转过影壁来到一间屋门前,门口又有四个英姿飒爽的女兵,同样是立正敬礼。朱广志不免多看了几眼,好生奇怪,这四个女兵竟长得一模一样,是怎么征来的呢?老太太回头喝了他一声快走!这才紧走两步跟着进到屋里。
及至进屋一看,如同走进金銮宝殿一般,虽说墓气森然,却是金碧辉煌。
老太太转身坐在正中的宝座上,一挥手,就有四个红衣丫环趔趔趄趄地抬进来一只大箱子,箱体好像是铂金做的,箱盖是起拱的,箱盖左边錾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游龙,右边是一只展翅摆尾的飞凤,中间錾刻着一个地球,地球上站着一只振翼欲飞的雄鹰,箱体四侧錾刻着大朵大朵的梅花,箱体正面的梅花下边还錾刻着“AK13579”几个大字。朱广志还想数一数一共有多少朵梅花,老太太却命令丫环关灯,屋子里立刻就漆黑一片。
一个红衣丫环随手打开了箱盖,刹那间从箱子里射出万道莹光,原来那箱子里装的全是碗口般大小的夜明珠,都在黑暗中争相展示着奇异的亮光,箱子上方出现一个绚丽多彩的光环,眼见着那光环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了。
朱广志好奇的走过去,想摸摸夜明珠有什么感觉,刚想伸手却被老太太制止了,再次喝道:“你别动!”他不得不乖乖的把手缩了回来。这时,只见一个绿衣丫环款款飘来,上前伸出纤纤玉手,拉着箱子内侧两边的凹槽,往上使劲一拎,一大盒夜明珠被拎了出来。原来这箱内还有多层小盒,底下又露出无数个馒头大小的金乌龟,金光灿烂,与夜明珠的光辉截然不同。朱广志此刻已不像先前那样惊诧愕然了,他正猜想下面还有什么宝贝的时候,那绿衣丫环已把夜明珠轻轻的放在一边,拎起了金龟盒,果见底下又露出无数个玛瑙翡翠珍珠如意和各色宝石生肖来,映得屋內五光十色,晶莹流彩,宝气盈天,比刚进屋时,不知要璀璨夺目几百倍。
绿衣丫环正要伸手拎珍宝盒,忽然听见一声苍老嘶哑的断喝:“都七点半啦,还不起床!”
绿衣丫环竟傻了似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变成了一樽泥塑。
朱广志猛然一惊,惊出一身冷汗。他使劲揉揉眼睛,茫然四顾,方知是南柯一梦,自己仍然躺在旅馆的硬板床上,哪里还有珠宝箱的踪影,连老太太、红衣丫环、绿衣丫环也都不知去向。只有老顾头早就盛好的一碗二米粥摆在床头柜上,饭香四溢。刚才那声断喝,正是老顾头喊他起床,他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正做美梦呢。
朱广志回忆梦中美景,仍然历历在目,还不想起床。猛然想到今天上货开房付款的事,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3 06:57:07 +0800 CST  
9
等朱广志和老顾头赶到丰泽园饭店时,已经是八点半了,早有一个戴礼帽穿夹克衫,腋下夹个小黑色人造革文件包的人,在饭店门前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不时的四下张望着。当他一眼瞥见朱广志他们俩,便大踏步的迎了过来。
老顾头一见迎过来的是赵连武,心里立刻就凉了半截,悄声问朱广志:“你找的办方原来就是他呀?咋不早说昵,早知道是他,就不用浪费这功夫了。昨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要给我供货呢,他怎么能既有货又付款呢,果真如此,他自己给自己办不就结了吗?”
朱广志满不服气的说:“天空之大,指不定哪块云彩有雨。别总拿老皇历看人,昨天不行,也许今天就得刮目相看。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说话间,赵连武已来到跟前,偏瘦形的身材,高高的个子,黑红的脸庞,透着一股北方人特有的那种豪爽直率的气质。因为都是熟人,不用介绍,相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赵连武则单刀直入地问朱广志:“你的货带来了吗?”
“马上就到。”朱广志满有把握的打着保票。
赵连武显然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不是说你直接靠着货主么,怎么后边还有人那?”
朱广志解释道:“一会儿来的就是货主,这还不直接吗?”他知道赵连武对老顾头来凑热闹有想法,只是耐着面子不愿说破而已。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朱广志见杨海峰还没到,心里不免有点儿划魂,这种事就怕透明度不高,最忌人多嘴杂各揣一个心眼儿。到头来,光转圈。已经好几次了,都是空穴来风,根本没真事。但愿今天是个例外。
赵连武有些不耐烦地追问道:“那货主到底是谁,货在哪呢,你看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到?我说你别捏着半垃装紧了,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朱广志吭吭哧哧的,就是不想提前说出货主的名字来。他怕赵连武提前知道了掏底沟。这种事还是防着点好。
赵连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顾头,似乎在问,你是哪个溜子上的,你来干什么?你昨天还在电话里说没有办方,难道是你联系的货主?
老顾头被赵连武那不友善的目光盯得无名火起,正要发作,恰在此时,身材魁梧一脸疙瘩两眼布满血丝的杨海峰提个带拉杆的旅行箱,健步上前主动和各位握手,直劲道歉:“真对不起,来晚了。”
朱广志如释重负,急忙说道:“货带来了吧,咱们走吧,验货开房去。”
杨海峰竟出人意外地冒出一句:“货在后边,马上就到。”
朱广志一头雾水:“你没带货,拎这么大个皮箱干什么?”
“这里边是换洗衣服和牙具什么的。操作起来还不得个七天八日的呀。”杨海峰並没说谎,可也没好意思说出他的真正用意是用来往回装钱的。
赵连武见杨海峰还不是货主,便开言道:“你后边还有人啊,要是这样,我可就不能等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此刻,朱广志小脸一橫,不软不硬的说:“你走能行吗,我把人和货都聚齐了,你却要打退堂鼓,太不够朋友了吧!你没听老杨说吗,货主马上就到。”
杨海峰的两只眼睛也立了起来:“临出门我和货主通的电话,他比我的路程稍远一点,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今天咱们货、办双方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不亮出点真把式,说出个一二三来,谁也别想走!”
老顾头急忙打圆场:“再等等,小赵,你也不差这一会儿,大家谁都别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呢。”
“喔噪!你们都到了啊!”一个响亮的女高音振动着每个人的耳膜。巡声望去,付玉玲正娉娉婷婷地向大家走来。
杨海峰急切的悄声问:“你咋自己来呢,高处呢?”
付玉玲毫无顾忌地高门大嗓,说道:“老高现在正操作一件重要的事,我代表他来还不行吗?”
“当然行。”杨海峰有些无奈地对朱广志介绍说:“这是小付,付玉玲,全权代表高处长来送货。”
实际上,朱广志早就瞅见付玉玲浓妆淡抹地走下23路公共汽车,他本想迎过去,把今天操作红两千的喜讯告诉她。人家有好事都想着咱,咱有好事也忘不了她呀。却见付玉玲旁若无人地径直向这边走来,以为她也看见了自己,就往前迎了两步。没成想,付玉玲竟像没看见他似的,直接奔到杨海峰的身边,心里已经有半瓶醋了。现在又听她说她代表老高,这心里比打翻了醋坛子还不是个滋味。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4 05:53:01 +0800 CST  
10
前几天,朱广志通过在广西认识的一个朋友,已经把老高了解个底儿透。
老高根本不是什么处长,原本是南宁市江南区福建路公安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他从没当过比副所长稍微大一点的官。
十多年前,他在管内的一个小旅店进行治安检查时,碰到一拨正在进行老票子交换的人。现场查出四万多元人民币和七张一九三四年版100元面值的旧美元。这伙人对交换老票子的目的支支吾吾,票子来源也说不清楚。深入询问下去,净说些个“找票解冻”“挖库献宝”“立功受奖”等令人捧腹的神话。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伙人甘愿破财免灾,现款和老票子都不要了,只要别记录他们的姓名和单位留案底就感恩戴德了。
这次外快的捞取,竟使老高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生财之道。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他略一留心,发现到南宁跑老票子、找守库老人、找老存款盒的人特别多,天南海北的,一拨没走,又来一拨。有出货的,有带款的,还有专门搭桥中介拼缝的。不管哪一方,都对戴大盖帽的小警察怕得要命。一见穿警服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几次扣货打款都顺利得手。
老高尝到甜头,越干胆子越大。最后,竟与一个叫黄荣,一个叫张兵的地痞小头头暗中勾连在一起,由张兵派出眼线,到各大小宾馆旅店放出供货信息,发现有携款来找货要票的,由眼线报告给张兵,张兵进行初步接触,判断确实有款,再由黄荣冒充内家子弟出面协商,老高那里有各种没收来的票样,持款人需要什么,黄荣就给出示什么。
张兵三十多岁,鹰勾鼻子,尖下颏,典型的尖嘴猴腮,面黄饥瘦,像个瘾君子,而且还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别看他说话时低眉细语,气不长出,却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黄荣比张兵年纪稍大些,个头稍高些,方脸凹眼,也是瘦削的身材。协商时非常好说话,持款人提出的任何条件他都慨然应允。有时还假装为难,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满足要求。那些寻遍千山万水的持款人,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真货,遇见这么好说话的货主,唯恐错失良机,很快便达成合作协议。
就在他们正式验货付款的时候,老高便带上两个警察破门而入,人赃俱获,还有协议可证。“非法交易外币”,“扰乱金融秩序”的罪名先给你扣上。黄荣和张兵则立刻抖如筛糠,跪地求饶,苦苦哀求,东西我们不要了,别拘我们,别打我们。那持款人明知上当,也不敢张扬,自认倒霉。随身所携款项悉数被缴,少则三五万,多则几十万,连张罚没收据都不给。这些钱统统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他们个人的腰包。
如果遇到真正送货找人的,他们就冒充海外送款的,也是如法炮制,照样把货都打下来。正在老高他们自以为得计,分钱分货真忙的时候,老高后院起火了,紧接着公安分局又收到来自他们派出所的匿名举报信。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跳。开始,老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花钱摆平它。结果越摆越糟。反而给自己摆了个双开,並收缴了他们私分的全部脏款脏物。
老高没脸在当地混下去,就一个跟头翻到北京来。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区的公安处处长。连付玉玲都被他那如簧的巧舌所迷惑了。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4 05:53:39 +0800 CST  
11
朱广志心想,他老高能有什么真货?如果有,无非是他在广西藏匿起来的专案组没有搜查到的一点漏网的东西,绝对没有什么大货。今天这事,肯定又泡汤了。
付玉玲见是朱广志在这里操办,那心里也就不是个滋味,那怨恨就甭提有多深了。她心想:你有办方,干嘛不直接找我?却拐了这么大一个弯!
她恨在心里,却把笑裝在脸上,凑到朱广志身边和颜悦色的解释说:“是这么回事,高大哥今天确实在安排一项特别特别重要的事,你放心,有我在,咱们这里的事情也绝对耽误不了。”
朱广志原打算找个机会把老高的底细给她抖搂抖搂,别越陷越深。今儿个见她一口一个“高大哥”叫得那么亲,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带着一脸粉子味的说道:“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无非是拿他过去在派出所私分的几张老票子骗点零花钱罢了。再重要,还能有比咱们这更重要的事吗?”
付玉玲闻言色变:“你,你,你胡说个啥呀!我不跟你说了。”扭身欲走。
老顾头怕把事情闹僵,坏了今天的大事,便拉过朱广志,没让他再说话,拦住付玉玲打着圆场说:“人家高处长认为重要自然就重要,既然你全权代表他来上货,咱们就正式安排操作吧。现在人都全到位了,就请你把货亮一亮,咱们好验货开房。”
付玉玲今天出门时着意打扮了一番,新烫的卷发,显得个头又高了许多,穿了一件银灰色呢子大衣,在跑老票这个圈子里也算挺乍眼的了。她带着十分自负的口吻说:“高大哥已把货主的地址给我了,咱们光人到齐了还不中,还得把中间人的分配方案定好喽。不然,我把你们都领到位,验了货,大家如在分配方面达不成协议,我不就成了白领道的了吗?让我当活雷锋,我可不干。”
大伙一听,这话很在理。关于分配方案,每个人心里头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只是谁也不想先冒炮而已。
朱广志此时的心劲已经平和下来,四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至于憨到跟钱财过不去的地步。他觉着这事是自己串联起来的,这个盘子理应自己先来圆。便提议道:“这中间人分配也别‘四三三’了,三方缺一方也办不成,谁也不比谁更重要,也分不出个主次轻重来,咱们就平均砍三块,赵老兄是靠办方的,顾大哥俺们是纯中介的,杨哥和付大妹妹是靠货主的。大家意见如何?”
赵连武和老顾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意见,同意。”
杨海峰脸呈猪肝色,因为朱广志没提老高,老高显然是他们靠货主这方的,他自己不好意思表态,却用眼睛示意付玉玲说话。
付玉玲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早都盘算好了,如果平均砍三块,他们靠货方加上高大哥就是三个人,那也太吃亏了。如果按“四三三”分配,依惯例应由纯中介方享受“四”,她又不能以人头为理由争得那个“四”,如果比人头,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有充足理由拉出一个排一个连来。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要我说,咱们也别分什么靠哪一方了,干这么多年谁都不容易,就咱们这几个人,加上高大哥才六个人,咱们就三一三十一,来个平均主义。”她说到这里,用眼睛扫了一眼大家伙,果断地继续说道:“同意呢我就领你们去,如果有一个人不同意,咱们就地散伙,各奔他乡,大家还都是朋友。”
老顾头是老谋深算,通过察言观色,见朱广志和付玉玲是老熟人,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一旦散伙,人家俩人单独去做,其他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便先声夺人:“行啊,就平均分配!”
赵连武本想强调他后边还有一个人,但转念一想,还没见到货呢,何必叫这个真。反正最终的分配方案掌握在办方手里,别看你现在叫得欢,最后让你长长眼。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
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这里的玄机,争着抢着表态:行啊,就这么定。
朱广志虽说昨儿个晚上还精打细算的,今天在付玉玲面前却没了主意,不无关切地对付玉玲说道:“那咱就抓紧时间走吧,货在什么地方,需要坐车不?”
付玉玲志得意满的道:“不用,不用,就在大栅栏西街后边的振中旅馆。”
一听这话,赵连武的头轰的一下子就大了。急忙问道:“你说的货主是不是住在振中旅馆205房间,姓赵?你那个高大哥是不是西城区公安局的高处长,叫高吉祥?”
付玉玲满脸狐疑:“对呀,你怎么知道?”
赵连武立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蔫巴了。有气无力地说:“我就是赵连武。说完,他又瞪大眼睛提高嗓门儿说,高吉祥跟我定的货,他说他有财团办方,是美籍华人,来北京仨月了,没收到一张货。我正等着朱广志把货调来供给他呢。”
付玉玲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咻咻地问:“那你到底是货方还是办方?”
老顾头早就看明白了,哈哈一笑道:“这不明摆着还用问吗,又转圈了。你代表高处长给杨海峰供货,杨海峰供给朱广志俺们俩,俺们供给赵连武,赵连武再把货供给你。正好转了滴溜溜圆的一个大圈。”
老顾头转而又对大伙说:“不是定规的到家验货就近开房就地付款么?那么货在哪儿呢?哼,谁都有货,只不过是一条虚构的信息而已。“说着,他像是轰鸡似的摆手撵着大伙:“还愣在这儿干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老顾头说完后,余气未消,又把目光对着朱广志埋怨道:“你瞅瞅你办的什么茄子事?”
朱广志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妙,满肚子火无处发,他指着赵连武的鼻子说:你,你,你误了我的大事!
赵连武本来就憋气又窝火,见朱广志竟点着自己的鼻子说话,不由得握起了拳头,怒目圆睁:“是你找的我呀,你说你有货,怎么怎么准,我给你联系办方难道还错了吗!?今后,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别他妈的瞎忽悠!”
赵连武见朱广志一个劲的赔不是,也就没好发作,一甩袖子,蹶达蹶达地走了。
朱广志此刻根本无心思论出个里表来,他和谁也没打招呼,落荒而逃似的向珠市口公交车站点奔去。
付玉玲见朱广志头也不回,甚至连眼光都没扫自己一下就那么走了,心里空荡荡的,若有所失,也就二话没说,讪不达地独自一个人登上了过街天桥。
杨海峰来时一盆火,满以为能装满一箱子钱好衣锦还乡。哪成想又是水中月,镜中花,空欢喜一场。昨晚,他和朱广志一样,做了一个发大财的美梦,兴奋得一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现在心发颤,腰发软,四肢无力,连这只空皮箱都几乎拎不动了。
老顾头一屁股坐在丰泽园饭店门前的石阶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半天才缓过劲来,心里懊悔不已,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跟他们这帮生荒子扯个啥犊子呢。
丰泽园饭店门前,刚走了一拨人,又来了另一拨人。大都倚在围栏边上,或站,或蹲,或匆忙地进进出出。有打手机的,有看材料的,有约会等人的,还有一些人围在一起争吵得吐沫星子横飞。
总之,这里永远是热热闹闹的。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4 05:55:23 +0800 CST  
第三章“AK303工程”

蒋介石可是个藏宝高手,他在蒋家王朝风雨飘摇大
厦将倾的关键时刻,精心策划实施了一个地库藏宝的
“AK303工程”,跑票大军为人们揭开了这一工程的神
秘面纱……

1 2
朱广志在丰泽圆饭店门前说赵连武误了他的大事,是指早上和老顾头临出门时,旅馆服务员匆匆忙忙地交给他一份昨晚的“电话记录”,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朱老兄,你好忙啊!近日三顾贵馆都不见你的面。务
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到国宾酒店二楼面谈。届时给你引见一
位跑老票子的资深人物。
患难之友 张

朱广志当时没想起来这个“患难之友•张”到底是谁,甚觉好笑的把字条递给老顾头看,並不屑地言道:“什么资深人物今儿个都不见了,天王老子也没有这红两千重要。”
老顾头也极力附和道:“这就对了。把今天的红两千做成了,你朱广志就是资深大人物。到那时,一般人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现在,操作红两千已经成为一出可笑的转圈闹剧,自己当资深人物的愿望成了泡影,赶赴这个约会自然就上升为朱广志的大事了。
朱广志寻思道:为了抢时间,还就得坐地铁去。他在珠市口没有上公交车,而是一路小跑似的赶到前门地铁站,见上班早高峰还没过,便大大方方地随着进站的人流混进站里。当时人如潮涌,有拿月票的,有一人买两三张票的,检票员根本验不过来。朱广志的经验是,你越是大大方方往里走就越没事。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逃票乘车了,他早有打算,一旦把事情跑成功了,他就向北京公交公司赞助一笔巨款。
偏巧,朱广志刚涌到站台,就有一列开往阜成门方向的列车进站,他奋不顾身地挤了进去。
列车开动了,朱广志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里,身子一动不动,可思绪却像车轮一样的飞转起来:在跑老票子这二十多年里,七灾八难的,风刀霜剑都没少经历,而姓张的难友又何止一人。难道是张宝海?不对,他不会来北京。那么是张之信?也不可能。
蓦然,一个几乎被彻底忘却了的身影,立刻在眼前活跃了起来--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6 06:16:47 +0800 CST  
13
那还是一九八O年,朱广志在云南宝山县的一个寨子里踅摸袁大头,红两千的时候,碰上一个湖南常德的小伙子,叫张金河。比朱广志小一岁,般大般的个头,略微膀实点,团脸,有点地包天。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张金河也是想搞点袁大头,红两千,小姑娘打伞之类的东西发点小财。于是,两个人便结伴同行了。
听当地老乡讲,要买这些老票子最好是到边远的寨子里去找,找老寨主头人旧官吏家,他们的后人都用这些东西糊墙,糊棚,给小孩叠纸飞机扔着玩,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他们万没想到,去边远山寨的路相当难走,如果说难于上青天那是瞎话,可有时候也得攀藤附葛,登悬崖峭壁,还得躲着毒蛇猛兽。
一天,他俩从一座山崖顺着藤条往下溜,准备再翻过对面山崖到一个新寨子去看看。当他们好不容易下到山底却累得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张金河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有气无力地问朱广志:“哎,你说,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怎么会培育出阿诗玛那样美丽的姑娘来?”
朱广志四下里一看,前后都是峭壁,左右是一望无际的山涧,山涧里荒草连绵不断,连棵影身的大树都没有,十分的阴森可怖。便忧心忡忡地说:“快别替阿诗玛操心了,要是碰见野兽,咱俩可就都完蛋了。”
他记得进寨前曾有好心人再三叮嘱过,过山涧时要小心碰到野狼,千万不可一个人单独走。他忌讳没有说出“狼”的字眼,因为小时候大人多次告诫他:到山里或是去野外,可别念叨狼啊蛇呀什么的,否则,你念叨啥就会来啥。
张金河躺在石头上,见两面的大山像是要倒过来似的,心有余悸地说:“要是爬到半山腰爬不动了,掉下来也得摔死。与其摔得血肉模糊,还不如给狼们个囫囵的肉吃好些。”
听了张金河这般不管不顾的黑色幽默,朱广志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咬咬牙恨恨的道:“你真行,还有心思说俏皮话。咱俩都年纪轻轻的,如果真在这里喂了野兽,家里一点消息都得不到,连块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实在是不值啊。”
一听这话,张金河不由得想起了家中正巴眼望眼盼着自己早点回家的妻子刘倩。刘倩比张金河小两岁,是他心目中的美神,刘倩那张娃娃脸,大眼睛,露着一颗小虎牙,笑容可掬的彩色照片就插在张金河的钱包里,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几遍。
张金河和刘倩刚结婚那咱,单位里好事的小伙子们总爱拿刘倩和《大众电影》封面的女明星比。张金河总是鄙夷地说:她比俺媳妇可差远了去了。
为了验证刘倩是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张金河曾作过实地考察。那是一个星期天,他把偌大个常德城从南到北走到头,把迎面遇上的年青姑娘媳妇的容貌都在心里暗自和刘倩比较一番,居然没能碰到一个胜过刘倩的。也不知那天是个什么黑道灾日,常德城的美女们楞是躲在家里,没让张金何看到。
想到这里张金河心动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倩遭丧夫之苦哇。还有自己那刚满一周岁的漂亮女儿蓓蓓,胖乎乎的,聪明伶俐,更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也不知女儿还记不记得爸爸的模样了。
这时,张金河的精神为之一振,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大声对朱广志说:“哥儿们,听你的。今天我一定要爬上去,为了刘倩,为了蓓蓓,搞到搞不到都赶快回家,不在外边冒险了。”
张金河抢先走到山崖前,抓住一根藤条就往上爬。那藤条早被行人们攀磨得光溜溜的,像一条被扒了皮的长蛇,在晚风中摇晃着。张金河刚爬了两米多,心里一打怵就滑了下来,闹了个大腚墩。
张金河爬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又打起了退堂鼓,对朱广志说:“你干巴瘦的,体轻,比我有力气,你上去吧。能活一个算一个,别忘了给我老婆报个信,我实在爬不动了。”说完,他还把自己的钱包和《工作证》都掏出来,像留遗嘱似的递给朱广志。
朱广志又是气又好笑,根本没接他的东西,正色言道:“快装起来,生死关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险境。就你有老婆孩子?我不光有老婆孩子,家中还有七十多岁老父亲呢。要爬咱们一起爬,野兽真的来了,咱俩一块儿对付,谁都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放弃生命。”
正说到这里,只听张金河“妈呀”一声,大喊道:“狼!在那儿。”
顺着张金河所指的方向望去,朱广志也看到了,一百米开外,正有两只饿狼,在草丛的掩护下夹着尾巴向他俩袭来。
情急之中张金河在前,朱广志在后,抓住藤条就拼命地往上爬。他俩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那么一股子邪劲,竟都一鼓作气,不知怎么就到了崖顶。
他俩扒在悬崖顶上往下一看,好家伙,一共竟来了七匹狼。
先到的那两匹狼,一边嗅着他俩的脚印,一边嘤嘤地叫着,肯定是后悔它们自己跑慢了一步,让这两个本该进嘴的最高级的人肉又都飞了。它们肯定还特奇怪,这两个家伙为什么竟爬得那么快?
后到的那五匹狼正一字排开坐在地上,眼睛里都闪着贪婪的寒光,都目不转睛扬头瞪着他俩,那歹毒的狼心正发出一种迫切地企盼,真心实意地盼望着他俩能一失足掉下一个来,最好两个都掉下来,以供他们七兄妹美美地饱餐一顿。
狼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看看只掉下几块石头来,知道美餐泡汤了,只好夹起尾巴悻悻而去。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6 06:17:48 +0800 CST  
14
就在狼窝脱险的那天傍晚,他俩在寨子里信马由僵地走进一户人家。偏偏男主人不在,只有一位蹀蹀躞躞的老太太跟儿媳妇领着一帮孩子在家里。张金河抽身要走,朱广志见那帮孩子每人手里都攥着几枚银币在屋地里掷着玩,有袁大头,还有孙中山和蒋介石头像的。便示意张金河:别忙着走,这家里有戏。
张金河也看清楚了,两个人便主动和老太太及女主人搭起话来。老太太耳朵背,所答非所问地让让坐就不再说话了。
女主人倒是很敞亮热情,听他俩一口湖南口音,以为他们是掏古董的,便拿出一尊鎏金佛和一只大明宣德青花赏瓶给他俩看,他俩明知是宝贝,却也不敢朝弄。
朱广志指了指孩子们玩耍的那些银币说:“这些旧钱币,现在不能花的,我们想收藏一点,作个纪念。”
女主人哈哈笑道:“娃儿们玩的那些都是假的,真的被俺当家的锁起来了。你们想收藏旧钱,这好说,俺家还有点这玩营,你们看中不?说着就从锅台后边拿出一盒子‘关金红两千’来。”
朱广志一看,正是解放前流通过的落地票子,都有八九成新,至少有五六百张之多。随便拿到手上一摸,有很强的凹凸感,平放在手心上,两头就漫漫地往起翘。确实是美元纸印制的,是真票无疑。
朱广志试探着问:“大嫂子,这个我们可以收,你要多少钱一张?”
女主人没想到这玩营还能论张收,委实也不知道该要多少钱,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说:“你们看着给吧。”
朱广志看了看张金河,张金河呶呶嘴,表示悉听尊便。朱广志则狠了狠心,使劲压了压价说:“十元一张。中不?”
女主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就一口应承:“中啊,你说多少就多少。”
张金河认真点了点数,总共是580张,又让女主人点,女主人很相信他们,也就没费那二遍事。
张金河又点出五千八百元人民币交给女主人。女主人接过钱来,先是眉开眼笑地点了八百元还给张金河说:“这点小意思给你们俩路上买酒喝。”
那个年代的五千元,可是个天文数字了,女主人说着话就打开炕柜,把剩下的那些钱连数都没数就一把扔了进去。她锁好柜门转过身来,满面春风感激不尽地说:“你们今天要是不来,我明个儿早上就拿它引火做饭了,这五千元都是白拣的呢。”
朱广志、张金河此刻方知这价格还是给高了,但也没啥后悔的,也是欣喜若狂地把580张红两千纸包纸裹的收起来,心里盘算着:按北京现在的报价,一张可付一百八十元人民币,岂不是一本万利。这大概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6 06:18:50 +0800 CST  
15
北京,是中国跑票大军的发祥地,从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就有人在海淀区太平路沙窝村进行老票子交流。久而久之,沙窝就成了全国最著名的老票子集散中心。
只是到了九十年代,因沙窝进行城建改造,这个跑老票子的特殊群体,才莫名其妙地东移到了前门大栅栏西街。
当时的沙窝,正以其老票子集散中心的特殊魅力,吸引了海内海外,山上山下,高层民间各色人等前来寻找成功,祈求财富。
俩人快马加鞭地赶回北京,来到沙窝。他俩找到原来曾在沙窝大张旗鼓要货的刘圣方教授,像是报告特大喜讯似的告诉他:“我们给你送落地红两千来了!”
刘教授当时还不敢相信,及至看到货时可就爱不释手了,拿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如此三番五次,最后才不无遗憾地说道:“你们咋不早来一天呢?付款的台湾老板在北京一直没有收到货,昨天起程回台湾了。就这点儿货,人家也不值当再来一次。”
这话在朱广志张金河听来,显然是在编故事。要么是他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台湾老板;要么就是想压价,货到地头死,逼着你跳楼。对于这号人,宁可烂了,瞎了,扔了,也不能跟他合作。
俩人一合计,皇帝女儿不愁嫁,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于是别过刘教授,另外找个小旅馆包了个房间。他们打算在沙窝守株待兔。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
果然不出所料,北京到了一批“散红”的消息很快就在沙窝传扬开来,一传十,十传百。每天都有几拨想发财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看货订合同。看完货后,都啧啧称羡,有人还动情地说:“跑了十几年,净看《供货书》了,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见了真品,这十几年总算没有白跑。”
看完货后,又都千篇一律众口一词地说:“回去跟老板汇报一下,安排安排款项,等我们电话通知。”
有的还再三盯嘱:“跟我们定了,就不要再跟别人联系。”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竟无一家来电话安排开房付款。
最可气恼的是,在这里赞不绝口,信誓旦旦,出了门,西北杆子风一吹,嘴就歪歪了,昧着良心说:“那都是假货,副品。”
渐渐的,朱广志、张金河的包房,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最后,竟无人问津了。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6 06:20:29 +0800 CST  
16
转瞬间,两个多月过去,经费也快花光了。俩人终于总结出一条真理:北京压根儿就没有能付款的。
怎么办,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价值十多万元的散红砸在手里,总不至于自己也拿回家去糊墙吧。俩人决定再到广州去试试。
听说广州那地方挺乱的,就把货和钱都分别缝在两个人的短裤兜里,觉得万无一失,这才买了票登上发往广州的火车。
好不容易挨到了广州,下火车后,俩人觉着这广州真好,连风都是香的。还没等他们走出车站广场,就有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纯真秀气的女孩羞怯怯地向他俩转让两张站前影院的电影票,影片是《伞中情》,说是她的同学来不了,她也不想看了,还说:“这片子忒好,瞎了怪可惜的,帮帮忙呗,大哥哥”。
俩人见那女孩挺朴实挺单纯挺可怜的样子,不好意思拒绝,时间又早,看场电影,正好解解乏,就成全了那女孩。
进了电影院落座以后,见两边来了两个也是十七八岁的女孩。他俩並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电影院又不是公共卫生间要分个男女有别的,也许是让票女孩的同学呢,只是打扮得时髦多了,不像是学生,他俩也没往深里想。
两边的女孩却很自来熟:“咦,小张怎没来?大哥好帅的哟,是她的男朋友吧?艳福不浅噢!”
朱广志、张金河不得已都认真解释一翻:“是一个女学生转让的票,我们不认识。”
“真不认识?谁信那。”一股温柔的香气扑鬓而来。
在这两位靓丽娇艳的女孩面前,一旦打开话匣子,就等于缴械投降。那亲呢的言谈动作十分地恰到好处,你这边的警戒逐渐解除,她那边的进攻则逐步升级。电影开演以后,灯光骤暗,伸过来的不仅仅是纤纤玉手。敞开的前沿阵地也不仅仅是粉臂酥胸。何况,他俩谁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玉手留连轻抚之处,正是他们如饥似渴的所在。也就任凭其上下驰骋,正所谓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影散人去之后,突然发现装在内裤里的钱和货都不翼而飞了,剩在外衣袋里的那几个钱,连住店都不够,就甭提回程的路费了。再想去寻找那两个千娇百媚却蛇蝎心肠的靓女,早已人面不知何处去,只剩下桃花依旧笑憨风了。
也罢,两个人同样都是浪迹形骸,卑鄙龌龊,可耻可憎,谁也别怨谁。
他俩蹲票房子,悔得肠子都青了,饥寒交迫地挣扎了七天七夜,实在没辙了,才到车站公安派出所去报案,不是指望抓住那两个靓女扒手追回货款,而是要求能给两顿饱饭吃,再给遣送回籍。
他俩想得也太美了一点,派出所的小警察询问得特别详尽细致,把他俩被洗劫时靓女们每句挑逗的话语,每个猥亵的动作,触及的具体器官都扣问得清清楚楚,就连他们当时的感受都被迫交待得明明白白,他俩越是难于启齿的事,小警察越感兴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他俩想撤案,说我们不报了。小警察则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以为派出所是你们家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们俩也是道德品质败坏,广州车站每天进进出出十几万人,别人怎么没被洗劫呢?再不老实交待,我先把你们俩个拘起来!”
原本找警察求助,却变成了自投罗网。挨了这顿训斥,俩人都没了脾气,只好乖乖的有问必答了。
好歹算折腾够了,才得到一顿清水面条吃。那鲜美的滋味儿,比当年朱元璋在破庙里喝珍珠翡翠白玉汤还要好上几百倍。
但是,他俩未能被立刻遣送回籍,而是被送到收容所,足足筛了一百天河沙,挣够了治安罚款,伙食费,遣返路费后,才登上了回乡的火车。
俩人分手时,起誓发愿:“谁再出来,谁是王八蛋!”
因为都想忘却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分手近二十年,相互间竞无任何通讯往来。
楼主 云淡天舒  发布于 2018-11-09 16:55:03 +0800 CST  

楼主:云淡天舒

字数:112773

发表时间:2018-10-31 21:45:0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1 18:46:3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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