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建国70年》 第二稿（连载）
第三十五章 自矜妖艳色 不顾丹青人
千百年来，蒙古族生存地域不断变迁、生活环境逐步变化、生产方式消然变革。但政治统治的更改、经济格局的改变、社会思想的变易，从未使民族的原始信仰泯灭。他们仍然沿袭祭天、祭火、祭祖、祭敖包、祭神树、祭成吉思汗的传统习俗。
所为一名蒙古族人，涂连胜长期以来不断挖掘、整理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逐步探究传统的祭祀活动。对照历史与现实、民俗与官制、传说与史记，结合活动的基本内容、根本内涵、主导精神及祭者思想、民众观点等等，总结原始信仰，总结部落征战、迁徙和猎牧渔耕的传承生活。他从文化遗产的角度，围绕有关问题，进行了探索。他做为一县之长，希望全县人民能够既沿袭祭祀信仰，也传承古老民俗。
涂连胜从传说中，了解了苍狼白鹿的故事，这正是林原蒙族的图腾。他根据古老的祭祀礼俗和悠久的部落历史，推断出蒙古历史上较早开始祭祀成吉思汗的的古老部落。还查阅了众多的蒙古古籍，确定了一脉相传的部落，沿袭至今就是林原县和黑龙江省肇原县。每年农历年三十的傍晚时分，伊玲在院子里摆放好祭品，燃起一堆火。先敬酒，然后把祭品放进火里烧，由涂腾大声诵祭词，长幼依次开始面朝四处磕头、许愿，最后放鞭炮，请祖先们过来尝“德吉”，保佑他们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家兴业旺、和美幸福。涂强和涂丫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参与其中，成为林原民俗文化的传承人和义务宣传员。涂强在给于诗情的信中写道：
“任何人都是历史的创造者，不同的是创造的过程和结局，不论影响多寡，每个人，每件事都会在历史的进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造成一定的后果，那怕只是一粒尘埃。大千世界，芸芸万物，从微观层面到茫茫宇宙，谁能置身事外？”于诗情看了，似懂非懂，回信中写：“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从我的理解来看，历史的发展还是由大人物决定的，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又能造成什么影响？根本左右不了局面，只能听天由命罢了。”涂强见诗情不解，又在回信中写道：“历史存在很大的偶然性，这个不假，但是总体的进程却是固定的。在什么时间点，去做该做的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诗情更加不解，回信时最后写：“亲爱的，以小见大是否就是科学研究中发现的蝴蝶效应？这个目前我们还知之甚少，聊点儿别的吧，不要谈你的历史文化了。”
涂强在回信中与诗情聊起了林原县的特产：“人道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其实不然，林原的三宝其实是莲米、粉条、大皮袄。‘林原大米’已有几百年的种植历史，是真正的绿色食品。莲米是以天然莲籽和大米为主，加入适量辅料，合理搭配而成，营养含量优于单一大米，可根据个人品味调整。所以才被涂强奉为三宝之一。粉条是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的必备原料。它由马铃薯粉加工制成，洁白、清香、耐炖、风味独特，有十多个品种，是颇具传统风味的东北地方特色食品。
马铃薯粉的制作过程非常繁琐，需要多次压榨，层层过滤。经过无数次的晾晒、过筛，才能得到洁白如雪的生粉。每逢家里压粉条，涂强都摇身一变，成了主力。压粉条需要专门的家什，木质的压床中间开孔，用铁皮封好，扎上圆眼。上面是杠杆式的压杠。涂强铆足了劲儿往下压，脸憋的通红。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慢了易堵，快了压出来的粉条不光滑。每次都是涂丫在旁边指挥：“快点、快点……一会儿却又慢、慢……慢一点儿！”和粉面是绝活，全凭经验，村里手艺好的也就一两个人，压完之后，粉条也熟了。香喷喷的拌粉条，涂强能吃三大碗，那葱花，那点点香油，还有倍儿爽的酸咸汁，再稍稍加一点蒜泥或辣椒油……伊玲见他疯吃，才赶忙拦住：“快别吃了，小心吃多了肚子里面蠕的慌！”
每次都要压很多，由其是过年。压粉条是年俗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每年都必须履行的程序。把在开水中煮熟的粉条捞出来，绕成一个个圆形坨子，象征着圆圆满满、幸福吉祥。它会在冰冷的冬天里冻结，可以长期存放，可以垒起高高的粉墙，并不占地儿。永远保持最佳品质，就如同优秀的林原人，永远光洁明亮，韧性十足。马铃薯在林原并不叫土豆，而被称为“山药”，可以有太多种吃法。冬天下窖掏山药，是涂强的任务，他个子矮，能够很轻松地在十几米深的地窖中爬上爬下。林原地界土层深厚，非常适合挖地窑，马铃薯可以舒服地躺在里面睡懒觉，不用担心会冻着，也不担心生芽。
伊玲每年都会故意冻上一些山药，这样可以制成“挽水水山药”。其实就是消冻之后把水分挤出来，压成扁扁的形状，像是一张椭圆形的饼。当然，涂强再次成为焦点，成为干活儿的明星。他也乐于展示自己的男人风范，站在锅台边上，跟一摞土豆较劲，往往都是越落越多，最后控制不住，一下子全塌了。经过压制的山药，蒸熟后不再像普通马铃薯那样松软，而是略微有点发硬的口感，十分美味。水分留存越少，口感就会越好。如果再从炉子上两面烤烤，效果更佳。每次涂强都会挑自己压的吃，因为压得净，看来看去，像是个艺术品。
其实涂强最爱吃的还是黑山药。就是把马铃薯冻在土里，来年春天刨出来，可以直接蒸熟，也可以挤去水分吃。不同的是，经过冻土的洗礼，时间的沉淀，土豆已经变成了黑色，而且口味也变得更加醇香。最好的吃法是做成生粉，与莜面和在一起做成“黑山药面鱼儿”，再配上蘑菇肉汤，别提有多好吃了。蒸熟之后，一片纯黑的颜色，像是用浓墨画成的一条条小鱼，如果是头一次吃，还真不敢下口。但是看起来亮晶晶、闻起来香喷喷，不由得你不吃，等吃过头一口，你就会彻底喜欢上它，被它的润滑、可口所征服。你甚至顾不上仔细咀嚼，就恨不得马上把它咽下去，吞到肚子里面。
涂强从小在汉文化的影响下成长，但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蒙古族的少年。每逢节日，他就会和家人一同穿上盛装，品尝着美味的奶茶和马奶酒，吃着热腾腾的手把肉，哼着低沉的呼麦，唱起嘹亮的歌声，和着激昂的马头琴，跳起欢快的舞蹈……但是他还是丧失了很多蒙古族的传奇本领，比如骑马、摔跤、射箭……
蒙古族的奶茶最讲究，要用最好的砖茶和牛奶熬制，配以奶皮、奶豆腐、炒米、黄油，再加上风干好的牛羊肉干。褐色的茶液与乳白的奶液混合成淡咖色的胶液，胶液中漂着白玉般的奶皮儿，泛着金黄色的米粒和黄油，用勺子轻搅，不时地会有肉干和奶豆腐显现，简直是神仙才可以享受的美味。伊玲一直保持着熬奶茶的习惯，好像离开了奶茶，生活就无法继续。她熬的似乎已经不是奶茶，而是岁月和流年。当然，她还会备好各种用羊油炸制的馃子。这些面食并不是为过节而准备的，而是日常招待客人的点心。
涂强小时候好奇心极强，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冬天拿舌头舔铁，大人警告过说不能，他却不相信，非得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然后……整整一周不敢吃饭。不知道他怎么把粘上的舌头弄下来的，据说旁边的涂丫回家喊人，涂腾又是毛巾又是热水拿了一堆，不知道是哪个办法起了作用。后来，涂强说话时总有点儿绕舌，不知道是否与这个有关系。
但是涂强的好奇心却丝毫未减，他最喜欢近距离观察爷爷，他有许多令他神往而又困惑不解的习惯，他年轻时候参加过抗联，解放后参加工作，退休做起了鱼把头。涂腾最喜欢的三件事儿就是：抽烟、喝酒、打狍子。他的烟瘾很大，早晨起来被窝里就得来上一锅，不然的话起不来。他的烟具也很讲究，烟袋嘴是玛瑙的，纯银的烟袋锅，白合金的烟袋杆，还挂着一个漂亮的烟荷包。这个荷包更讲究，还颇有纪念意义，是当年涂强奶奶其其格用各种彩线绣出来的。一幅富贵牡丹的精美图案，是他俩的定情信物。其其格曾是抗联的医务兵，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涂腾一直没找老伴，这个荷包成了永久的记念。他吸的烟大多数是自己种的叶子烟，有时候也吸更辣的旱烟“蛤蟆头”。涂强见他喷云吐雾，似神仙一般，好不羡慕。涂腾的烟枪从不离身，但是老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乘爷爷不注意，涂强点着吸了几口，呛得鼻涕眼泪全下来了，还咳嗽半天，心说，这是什好东西！爷爷竟然每天抱着不离手！从此之后，涂强再也不理会那个烟枪了。涂连胜也吸烟，他那时候是用纸自己卷，卷得麻利漂亮，但是涂强却对此已经丝毫不感兴趣。
明白了烟雾和云雾之间的区别后，涂腾的饮酒又引起了涂强的兴趣。他喝酒时喜欢烫酒，把白酒在圆润的瓷杯里点着，冒着奇瑰闪燿的蓝色火焰。那时没有假酒，高度白酒一点就着，如今的酒一般是点不着的，不管度数高低。涂强着迷于那奇幻的蓝色火焰，就像睡梦之中欢呼雀跃的精灵。而且他又见涂腾喝得杠香，不仅喝酒时滋儿滋儿作响，一口酒喝到嘴里还要品味多时，才肯咽下去，因此决定要试一试。他等待机会，乘爷爷下地解手的功夫，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这次比抽烟还难受，辣得舌头发麻不说，不一会儿就头晕转向，天旋地转，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等醒来时，见爷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对他说：“小子敢偷酒喝，看，醉了吧？”这是涂强生平第一次喝醉，平时见到醉鬼很奇怪，为什么会喝成这样，这时才知道，原来喝醉这么简单。
涂强的酒量在童年时期就得到了锤炼，这同样属于启蒙教育，也属于他童年记忆中的一部分。本来他的想象力就很丰富，经过这次酒醉，貌似这方面的能力又有所提高。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他也能玩出点花样来。比如他会拿葱管儿，作一个小笛儿，在嘴上吹啊吹；或者用韭菜叶，做一个精美的项链送给涂丫；拿草杆编个蛐蛐儿笼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吃黄瓜和胡萝卜也要转着圈吃，把心儿留下来，最后慢慢儿享受，不为别的，就为了好玩儿。
最有意思是陪爷爷去打猎，那时李芙蓉丈夫还没出事，猎枪还没有实行管制，不像现在，冬猎时才开始发枪。说是陪，其实就是领，涂腾先得把他安顿好，放在高高的树叉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一猪二熊三老虎”，林子里最历害的是野猪，爷爷怕他受伤。其实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狍子，狍子最傻，傻到你头一枪打不中，它还会跑回来找你，看看认不认识，结果往往是束手就擒。
涂连胜有一定的书法和绘画功底，涂强也深受影响，他的字一直写不好，绘画却是无师自通。每次美术老师留作业，他都会认真完成，比别科的积极性要强得多。每次交作业的时候，身边的小伙伴们都会赞叹不已，尤其是姚河，他乱七八糟的作业经常会被美术老师当做反面教材。涂强的作业上则几乎每次都会有一个用红笔写的—大大的“优”字，有时甚至会是“优上”。这让姚河羡慕不已，经常想和涂强偷偷学艺，还拿他没署名的作业回家里邀功。也正因如此，涂强被选进了班里的板报组，而且还担任组长，专门负责教室后黑板的板报，有时还要分到校园内的其它板块。涂强只负责用花边和图案，把一快黑板划分成若干个板块，然后再由写字好的同学写上内容。这个组长可不好当，板报最基本的要求是干净，所以前期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擦黑板就是一件脏活累活，更麻烦的是用专用的墨汁刷黑板。这些活都被涂强揽了下来，为了在墙上画画，他可真够拼的，经常一干就是半天。等墨干透之后，就可以在上面写写画画了，粉笔颜色很全，可以搞得五颜六色。而且粉笔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后面的颜色可以完全遮盖之前的颜色。这个特点被涂强他们总结为：“粉笔有遮盖功能”。在一次黑板报的评选活动中，他们的作品脱颖而出，获得了一等奖。涂强高兴了好几天，这可是他初中阶段得到的唯一奖项。
涂强最得意的就是过节，这时候他就是板报的主角，因为就连“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等美术字，也需要他来完成。那些平日里写字好的同学，都只有涂颜色的份儿。涂强用剩余的粉笔头，或把粉笔截成合适大小，横过来就成了“排笔”，写出大致的字体框架，加工一下，再勾勒出字的边缘，就成为一组漂亮的美术字，中间就可以涂上合适的颜色了。
有一次过新年，需要画一个整版的图案。涂强的表现机会又来了，他从家里拿来了儿童画报，上面有一张特别漂亮的贺岁海报，涂强就把它原样搬到了黑板上。这张图片角色众多，有米老鼠、唐老鸭、孙悟空、葫芦娃……等等，五颜六色、活灵活现。他们板报组的几个人，周六日忙了两天，才完成。虽然很累，但第二天看到老师和同学们惊讶而赞美的表情，涂强们觉得自己的付出还是非常值得的。
改革开放后，东北的工厂企业最先感受到了体制的变化。那时的涂连捷还没下岗，他的妻哥卢玉龙也没有回春阳，在东滨市的东飞工作。芦玉龙79年从农场返城，回城之后，摆在他面前第一紧要的事便是工作。77年恢复高考后，东滨市的技校开始大范围招生，卢玉龙前去报了名，被录用。他的专业是钣金。相比其他专业，对技术要求很高。整个飞机的零件中，钣金零件占70%，而中国的这些钣金零件至今依然处于手工阶段。毕业后进入东飞。刚进厂时的工资是40多元，这个工资比下乡时在砖厂的工资要高出不少。车间的工作条件很差，由于水泥的灰号低，厂房里的地面坑坑洼洼，一脚都能把水泥里面的石头子儿给踢出来！芦玉龙的师傅叫童颜，在入厂之前都是当地的洋铁匠，个个手艺了得。但这些洋铁匠带徒弟时都不愿倾囊相教。在他们看来，手艺是最值钱的宝贝，绝不轻易传授。但芦玉龙是幸运的，童颜愿意教他。
没几年芦玉龙就发现，厂里的效益大不如前。裁军时，来自军队的订单接近于零。当时，职工队伍一万人，没有订单，职工吃饭成了问题。不能把工人全推向社会，为此，不得不开始“以民养军”的战略。芦玉龙在这之后，开始“不务正业”，虽然是军工企业，军品活几乎没有。他做过煤气罐、汽车、防盗门等。他说：“当时一个工房有8个车间，23车间是钣金车间，21车间做煤气罐，22车间做汽车。”当时东飞的民品业务主要包括煤气罐、医药灌装设备、汽车、轧钢设备以及汽车配套。关于改革开放对东北企业的影响，芦玉龙没有答案，在他的记忆里，那时的厂子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厂子在当时已在悄然发生变化。从70年代做民品开始，80年代发力，汽车产业已成为了主业。
千百年来，蒙古族生存地域不断变迁、生活环境逐步变化、生产方式消然变革。但政治统治的更改、经济格局的改变、社会思想的变易，从未使民族的原始信仰泯灭。他们仍然沿袭祭天、祭火、祭祖、祭敖包、祭神树、祭成吉思汗的传统习俗。
所为一名蒙古族人，涂连胜长期以来不断挖掘、整理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逐步探究传统的祭祀活动。对照历史与现实、民俗与官制、传说与史记，结合活动的基本内容、根本内涵、主导精神及祭者思想、民众观点等等，总结原始信仰，总结部落征战、迁徙和猎牧渔耕的传承生活。他从文化遗产的角度，围绕有关问题，进行了探索。他做为一县之长，希望全县人民能够既沿袭祭祀信仰，也传承古老民俗。
涂连胜从传说中，了解了苍狼白鹿的故事，这正是林原蒙族的图腾。他根据古老的祭祀礼俗和悠久的部落历史，推断出蒙古历史上较早开始祭祀成吉思汗的的古老部落。还查阅了众多的蒙古古籍，确定了一脉相传的部落，沿袭至今就是林原县和黑龙江省肇原县。每年农历年三十的傍晚时分，伊玲在院子里摆放好祭品，燃起一堆火。先敬酒，然后把祭品放进火里烧，由涂腾大声诵祭词，长幼依次开始面朝四处磕头、许愿，最后放鞭炮，请祖先们过来尝“德吉”，保佑他们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家兴业旺、和美幸福。涂强和涂丫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参与其中，成为林原民俗文化的传承人和义务宣传员。涂强在给于诗情的信中写道：
“任何人都是历史的创造者，不同的是创造的过程和结局，不论影响多寡，每个人，每件事都会在历史的进程中扮演不同的角色，造成一定的后果，那怕只是一粒尘埃。大千世界，芸芸万物，从微观层面到茫茫宇宙，谁能置身事外？”于诗情看了，似懂非懂，回信中写：“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从我的理解来看，历史的发展还是由大人物决定的，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又能造成什么影响？根本左右不了局面，只能听天由命罢了。”涂强见诗情不解，又在回信中写道：“历史存在很大的偶然性，这个不假，但是总体的进程却是固定的。在什么时间点，去做该做的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诗情更加不解，回信时最后写：“亲爱的，以小见大是否就是科学研究中发现的蝴蝶效应？这个目前我们还知之甚少，聊点儿别的吧，不要谈你的历史文化了。”
涂强在回信中与诗情聊起了林原县的特产：“人道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其实不然，林原的三宝其实是莲米、粉条、大皮袄。‘林原大米’已有几百年的种植历史，是真正的绿色食品。莲米是以天然莲籽和大米为主，加入适量辅料，合理搭配而成，营养含量优于单一大米，可根据个人品味调整。所以才被涂强奉为三宝之一。粉条是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的必备原料。它由马铃薯粉加工制成，洁白、清香、耐炖、风味独特，有十多个品种，是颇具传统风味的东北地方特色食品。
马铃薯粉的制作过程非常繁琐，需要多次压榨，层层过滤。经过无数次的晾晒、过筛，才能得到洁白如雪的生粉。每逢家里压粉条，涂强都摇身一变，成了主力。压粉条需要专门的家什，木质的压床中间开孔，用铁皮封好，扎上圆眼。上面是杠杆式的压杠。涂强铆足了劲儿往下压，脸憋的通红。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慢了易堵，快了压出来的粉条不光滑。每次都是涂丫在旁边指挥：“快点、快点……一会儿却又慢、慢……慢一点儿！”和粉面是绝活，全凭经验，村里手艺好的也就一两个人，压完之后，粉条也熟了。香喷喷的拌粉条，涂强能吃三大碗，那葱花，那点点香油，还有倍儿爽的酸咸汁，再稍稍加一点蒜泥或辣椒油……伊玲见他疯吃，才赶忙拦住：“快别吃了，小心吃多了肚子里面蠕的慌！”
每次都要压很多，由其是过年。压粉条是年俗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每年都必须履行的程序。把在开水中煮熟的粉条捞出来，绕成一个个圆形坨子，象征着圆圆满满、幸福吉祥。它会在冰冷的冬天里冻结，可以长期存放，可以垒起高高的粉墙，并不占地儿。永远保持最佳品质，就如同优秀的林原人，永远光洁明亮，韧性十足。马铃薯在林原并不叫土豆，而被称为“山药”，可以有太多种吃法。冬天下窖掏山药，是涂强的任务，他个子矮，能够很轻松地在十几米深的地窖中爬上爬下。林原地界土层深厚，非常适合挖地窑，马铃薯可以舒服地躺在里面睡懒觉，不用担心会冻着，也不担心生芽。
伊玲每年都会故意冻上一些山药，这样可以制成“挽水水山药”。其实就是消冻之后把水分挤出来，压成扁扁的形状，像是一张椭圆形的饼。当然，涂强再次成为焦点，成为干活儿的明星。他也乐于展示自己的男人风范，站在锅台边上，跟一摞土豆较劲，往往都是越落越多，最后控制不住，一下子全塌了。经过压制的山药，蒸熟后不再像普通马铃薯那样松软，而是略微有点发硬的口感，十分美味。水分留存越少，口感就会越好。如果再从炉子上两面烤烤，效果更佳。每次涂强都会挑自己压的吃，因为压得净，看来看去，像是个艺术品。
其实涂强最爱吃的还是黑山药。就是把马铃薯冻在土里，来年春天刨出来，可以直接蒸熟，也可以挤去水分吃。不同的是，经过冻土的洗礼，时间的沉淀，土豆已经变成了黑色，而且口味也变得更加醇香。最好的吃法是做成生粉，与莜面和在一起做成“黑山药面鱼儿”，再配上蘑菇肉汤，别提有多好吃了。蒸熟之后，一片纯黑的颜色，像是用浓墨画成的一条条小鱼，如果是头一次吃，还真不敢下口。但是看起来亮晶晶、闻起来香喷喷，不由得你不吃，等吃过头一口，你就会彻底喜欢上它，被它的润滑、可口所征服。你甚至顾不上仔细咀嚼，就恨不得马上把它咽下去，吞到肚子里面。
涂强从小在汉文化的影响下成长，但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蒙古族的少年。每逢节日，他就会和家人一同穿上盛装，品尝着美味的奶茶和马奶酒，吃着热腾腾的手把肉，哼着低沉的呼麦，唱起嘹亮的歌声，和着激昂的马头琴，跳起欢快的舞蹈……但是他还是丧失了很多蒙古族的传奇本领，比如骑马、摔跤、射箭……
蒙古族的奶茶最讲究，要用最好的砖茶和牛奶熬制，配以奶皮、奶豆腐、炒米、黄油，再加上风干好的牛羊肉干。褐色的茶液与乳白的奶液混合成淡咖色的胶液，胶液中漂着白玉般的奶皮儿，泛着金黄色的米粒和黄油，用勺子轻搅，不时地会有肉干和奶豆腐显现，简直是神仙才可以享受的美味。伊玲一直保持着熬奶茶的习惯，好像离开了奶茶，生活就无法继续。她熬的似乎已经不是奶茶，而是岁月和流年。当然，她还会备好各种用羊油炸制的馃子。这些面食并不是为过节而准备的，而是日常招待客人的点心。
涂强小时候好奇心极强，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冬天拿舌头舔铁，大人警告过说不能，他却不相信，非得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然后……整整一周不敢吃饭。不知道他怎么把粘上的舌头弄下来的，据说旁边的涂丫回家喊人，涂腾又是毛巾又是热水拿了一堆，不知道是哪个办法起了作用。后来，涂强说话时总有点儿绕舌，不知道是否与这个有关系。
但是涂强的好奇心却丝毫未减，他最喜欢近距离观察爷爷，他有许多令他神往而又困惑不解的习惯，他年轻时候参加过抗联，解放后参加工作，退休做起了鱼把头。涂腾最喜欢的三件事儿就是：抽烟、喝酒、打狍子。他的烟瘾很大，早晨起来被窝里就得来上一锅，不然的话起不来。他的烟具也很讲究，烟袋嘴是玛瑙的，纯银的烟袋锅，白合金的烟袋杆，还挂着一个漂亮的烟荷包。这个荷包更讲究，还颇有纪念意义，是当年涂强奶奶其其格用各种彩线绣出来的。一幅富贵牡丹的精美图案，是他俩的定情信物。其其格曾是抗联的医务兵，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涂腾一直没找老伴，这个荷包成了永久的记念。他吸的烟大多数是自己种的叶子烟，有时候也吸更辣的旱烟“蛤蟆头”。涂强见他喷云吐雾，似神仙一般，好不羡慕。涂腾的烟枪从不离身，但是老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乘爷爷不注意，涂强点着吸了几口，呛得鼻涕眼泪全下来了，还咳嗽半天，心说，这是什好东西！爷爷竟然每天抱着不离手！从此之后，涂强再也不理会那个烟枪了。涂连胜也吸烟，他那时候是用纸自己卷，卷得麻利漂亮，但是涂强却对此已经丝毫不感兴趣。
明白了烟雾和云雾之间的区别后，涂腾的饮酒又引起了涂强的兴趣。他喝酒时喜欢烫酒，把白酒在圆润的瓷杯里点着，冒着奇瑰闪燿的蓝色火焰。那时没有假酒，高度白酒一点就着，如今的酒一般是点不着的，不管度数高低。涂强着迷于那奇幻的蓝色火焰，就像睡梦之中欢呼雀跃的精灵。而且他又见涂腾喝得杠香，不仅喝酒时滋儿滋儿作响，一口酒喝到嘴里还要品味多时，才肯咽下去，因此决定要试一试。他等待机会，乘爷爷下地解手的功夫，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这次比抽烟还难受，辣得舌头发麻不说，不一会儿就头晕转向，天旋地转，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等醒来时，见爷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对他说：“小子敢偷酒喝，看，醉了吧？”这是涂强生平第一次喝醉，平时见到醉鬼很奇怪，为什么会喝成这样，这时才知道，原来喝醉这么简单。
涂强的酒量在童年时期就得到了锤炼，这同样属于启蒙教育，也属于他童年记忆中的一部分。本来他的想象力就很丰富，经过这次酒醉，貌似这方面的能力又有所提高。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他也能玩出点花样来。比如他会拿葱管儿，作一个小笛儿，在嘴上吹啊吹；或者用韭菜叶，做一个精美的项链送给涂丫；拿草杆编个蛐蛐儿笼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吃黄瓜和胡萝卜也要转着圈吃，把心儿留下来，最后慢慢儿享受，不为别的，就为了好玩儿。
最有意思是陪爷爷去打猎，那时李芙蓉丈夫还没出事，猎枪还没有实行管制，不像现在，冬猎时才开始发枪。说是陪，其实就是领，涂腾先得把他安顿好，放在高高的树叉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一猪二熊三老虎”，林子里最历害的是野猪，爷爷怕他受伤。其实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狍子，狍子最傻，傻到你头一枪打不中，它还会跑回来找你，看看认不认识，结果往往是束手就擒。
涂连胜有一定的书法和绘画功底，涂强也深受影响，他的字一直写不好，绘画却是无师自通。每次美术老师留作业，他都会认真完成，比别科的积极性要强得多。每次交作业的时候，身边的小伙伴们都会赞叹不已，尤其是姚河，他乱七八糟的作业经常会被美术老师当做反面教材。涂强的作业上则几乎每次都会有一个用红笔写的—大大的“优”字，有时甚至会是“优上”。这让姚河羡慕不已，经常想和涂强偷偷学艺，还拿他没署名的作业回家里邀功。也正因如此，涂强被选进了班里的板报组，而且还担任组长，专门负责教室后黑板的板报，有时还要分到校园内的其它板块。涂强只负责用花边和图案，把一快黑板划分成若干个板块，然后再由写字好的同学写上内容。这个组长可不好当，板报最基本的要求是干净，所以前期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擦黑板就是一件脏活累活，更麻烦的是用专用的墨汁刷黑板。这些活都被涂强揽了下来，为了在墙上画画，他可真够拼的，经常一干就是半天。等墨干透之后，就可以在上面写写画画了，粉笔颜色很全，可以搞得五颜六色。而且粉笔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后面的颜色可以完全遮盖之前的颜色。这个特点被涂强他们总结为：“粉笔有遮盖功能”。在一次黑板报的评选活动中，他们的作品脱颖而出，获得了一等奖。涂强高兴了好几天，这可是他初中阶段得到的唯一奖项。
涂强最得意的就是过节，这时候他就是板报的主角，因为就连“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等美术字，也需要他来完成。那些平日里写字好的同学，都只有涂颜色的份儿。涂强用剩余的粉笔头，或把粉笔截成合适大小，横过来就成了“排笔”，写出大致的字体框架，加工一下，再勾勒出字的边缘，就成为一组漂亮的美术字，中间就可以涂上合适的颜色了。
有一次过新年，需要画一个整版的图案。涂强的表现机会又来了，他从家里拿来了儿童画报，上面有一张特别漂亮的贺岁海报，涂强就把它原样搬到了黑板上。这张图片角色众多，有米老鼠、唐老鸭、孙悟空、葫芦娃……等等，五颜六色、活灵活现。他们板报组的几个人，周六日忙了两天，才完成。虽然很累，但第二天看到老师和同学们惊讶而赞美的表情，涂强们觉得自己的付出还是非常值得的。
改革开放后，东北的工厂企业最先感受到了体制的变化。那时的涂连捷还没下岗，他的妻哥卢玉龙也没有回春阳，在东滨市的东飞工作。芦玉龙79年从农场返城，回城之后，摆在他面前第一紧要的事便是工作。77年恢复高考后，东滨市的技校开始大范围招生，卢玉龙前去报了名，被录用。他的专业是钣金。相比其他专业，对技术要求很高。整个飞机的零件中，钣金零件占70%，而中国的这些钣金零件至今依然处于手工阶段。毕业后进入东飞。刚进厂时的工资是40多元，这个工资比下乡时在砖厂的工资要高出不少。车间的工作条件很差，由于水泥的灰号低，厂房里的地面坑坑洼洼，一脚都能把水泥里面的石头子儿给踢出来！芦玉龙的师傅叫童颜，在入厂之前都是当地的洋铁匠，个个手艺了得。但这些洋铁匠带徒弟时都不愿倾囊相教。在他们看来，手艺是最值钱的宝贝，绝不轻易传授。但芦玉龙是幸运的，童颜愿意教他。
没几年芦玉龙就发现，厂里的效益大不如前。裁军时，来自军队的订单接近于零。当时，职工队伍一万人，没有订单，职工吃饭成了问题。不能把工人全推向社会，为此，不得不开始“以民养军”的战略。芦玉龙在这之后，开始“不务正业”，虽然是军工企业，军品活几乎没有。他做过煤气罐、汽车、防盗门等。他说：“当时一个工房有8个车间，23车间是钣金车间，21车间做煤气罐，22车间做汽车。”当时东飞的民品业务主要包括煤气罐、医药灌装设备、汽车、轧钢设备以及汽车配套。关于改革开放对东北企业的影响，芦玉龙没有答案，在他的记忆里，那时的厂子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厂子在当时已在悄然发生变化。从70年代做民品开始，80年代发力，汽车产业已成为了主业。
第三十七章 乱云低薄暮 急雪舞回风
林原县的冬天每年都有几场大雪，今年也不例外。漫天倾泻的雪，一点儿都不浪漫，早已失去了飘飞的耐心，急匆匆地赶往地面，似乎受到了地面上积雪的召唤。不多时，城里的一切都被白色覆盖，只有零星的人不时穿过，才知道仍是个已知的世界，但是，早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涂强穿着大皮袄，戴着狗皮帽子，一双厚厚的绿色军手套，里面是暖暖的羊毛，中间由一根绿色的带子相连，神气地挎在皮袄领子上。这手套同大头鞋、军用皮帽，以及黄色大裆棉裤，是冬天少年们的标配。涂强至少缺两样，他不喜欢穿胖头鱼似的大头鞋，仅穿了双黑色条绒布面儿的棉鞋，脚底溜光。他最喜欢的军用皮帽，伊玲也始终没给买，这不能不算是个遗憾。那种皮帽子是涂强的梦想，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羊毛，被染成棕色，外面是布面或皮面。帽沿折上去时，在帽顶上系牢，显得规整漂亮。放下来，两边微微上翘，也显得精神十足。那时候雷锋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款帽子正符合当时的潮流，非常时髦。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拨了根大冰溜子玩，早把伊玲关于冰溜子经常伤人的提醒忘在了九霄云外。曾有人因为不小心摔倒在尖立着的冰溜子上而丧命。急急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便放晴了。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都闪耀着银白的光芒，刺得人眼花缭乱。麻雀也冻得难受，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会儿落到地上，一会儿又飞回到屋檐下的窝边。
此时正是涂强他们捕捉麻雀的最佳时机，他们这时扫开一片雪，取一把铁网筛，用树棍支起，筛下面洒些谷粒，再用细绳栓住树棍，另外一头远远的留在屋里。他们躲在里面偷偷看。不一会儿，饥饿的麻雀就会自投罗网，往往一筛子能扣很多。麻雀曾在58年被列为四害之一，60年才被平反。把捕到的麻雀收拾好，过油一炸，是一种极佳的美食。麻雀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并不属于国家一级和二级保护动物。
雪对于这些少年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他们的一件玩具而已。这时的雪最适合堆雪人，粘粘的，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滚成个大雪球，成为雪人的身体。再滚个小的做头。挑两块差不多大小的煤做眼睛，再配上金黄色的玉米鼻子和鲜红辣椒的嘴，再加上硬纸板或木头、铁皮作成的耳朵，一个与动画片《雪孩子》中一样的雪人就堆好了。涂强他们都是堆雪人的高手，经常变出各种花样，堆成一组组很有创意的雪人：有“将军”“士兵”、有“老师”“学生”，有“厂长”“工人”，甚至还有白马王子，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东北的雪融得很慢，这些＂作品＂往往可以保持许多天。不过，形象肯定会发生变化，赶上几场风雪，＂士兵＂就像是战场上下来的逃兵，丢盔卸甲。而“白雪公主”也早变成了“虎妞”。
小伙伴们一起打雪仗也是不错的选择。他们或组队或单挑，不一会儿就成了乱战。“叛徒”和“卧底”不断涌现，“正义”和“邪恶”也屡屡不分。由于穿的很厚，全副武装的他们不分男女、不分敌我，经常打得乱成一团，直到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竭，实在玩不动了为止。
最有意思的还是滑雪。几场雪下来，家家户户的后墙都被厚厚的积雪备平，形成一个大斜坡。小孩子们就是从这里练会了滑雪，到了涂强他们这个年龄，已经能踏上滑板，拿上滑雪杆，从这里起步，到远方的茫茫林海中探险了。那时的滑板和雪杆，虽然都是竹子制成的，但一样的灵便轻巧。中国首次参加冬奥会时，涂强刚上小学。中国奥委会的合法席位在79年得以恢复，首次出席在美国举行的冬奥会。共参加了18个单项比赛。那时中国的冬季运动项目都刚刚起步，首次参赛的选手，无一人进前六名，与世界先进水平有较大差距。但在随后的十几年，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东萍地区的冬天是如此美好，这里拥有最美丽的雪景。可以观赏东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可以感受冰天雪地的潇洒气息，可以体验象东北人一样热情的火炕，还有那深藏在冬日积雪里的最美农家木屋。涂强邀请诗情到林原滑雪，诗情知道樊清肯定顾不上，只好又去央求爷爷。樊沐野还真动了心，但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又怕麻烦那些个老部下，去一回往往惊动很大，就没动身。害得于诗情和涂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林原，都郁闷了好几天。
东萍地区受日本海暖湿气流和贝加尔湖冷空气影响，冬季降雪期长，雪期长达5到6个月，积雪厚度最深可达2米左右。哈尼山位于东江西岸，临江的横断面又高又陡。登临此山，可览视东江美景，是林原县俯瞰东江的最佳去处。这里的冬天更美，受小气候影响，每年秋冬开始，就风雪涌山，素有美誉。隆冬季节这里几乎日日飞雪，好一派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层层叠叠的积雪，远远望去，居民区的木屋犹如一块块相连的“雪糕”，随物具形的积雪在风力的作用下可达1米厚，积在室外所有的物体上。在不同的物体上形成了不同的姿态，似奔马、似卧兔、似神龟、似巨蘑…………千姿百态，仿佛天上的朵朵白云飘落在人间，形成雪天一色的奇妙世界。
去了东北才知道什么是冬天，东北的冬天才是冬天！要想体验冬天就去东北，要想看大雪，就去东萍。那里虽然是冰天雪地，却恍若仙境，放眼望去，一片纯白的世界，天气晴朗时，可看见蓝蓝的天空、银白的树挂，还有那些自然形成的各种美景，美轮美奂，婀娜多姿，就像是来到了白雪公主的家乡。林原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雪的神韵。漫步在这里，风吹在脸上虽然寒冷，但心情格外愉悦。雪亦有情，东萍大地雪中行。
家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墙上挂着红辣椒和老玉米，红色、黄色，在洁白如玉的雪景衬托下显得愈发鲜明靓丽。构成了一幅独特的景观，令人耳目一新，流连忘返。拖拉机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可以看见雪一层层地落起来，就象是块千层饼。
这里的雪粘稠度很高，屋檐下的雪没有任何依托，相互粘在一起挂了下来，被称作雪帘。晶莹的雪像是一颗颗细小的钻石，无处不在，形成一道道有趣的画面。地上长满了大大的“雪蘑菇”。屋檐下长长的冰凌，像是一根根透明的石笋，而那尖尖的棱角，仿佛述说着冬季里的别样风情。心情好的人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了春天里即将萌出的笋尖，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心情失落的人看到它，会想到那是由多少刻骨辛酸泪滴才凝成的冰种，充满了欲哭无泪的味道。
方晓波和他的摄影协会成员，组队来到了这里。涂连胜如获至宝，把他们当成记者款待，让他们回去向京城市民宣传林原县的优美风光。他甚至把过年时才有的雪地高跷、舞狮、龙灯，提前演了出来，大家跳起欢快的大秧歌，燃起烟花，让方晓波他们尽情拍摄。方晓波除拍到了雪景中的明月，雪夜中的烟花，甚至还在狗拉爬犁上，拍到了梅花鹿，真是不虚此行。这当然要归功于涂强，他忙前跑后，带着方晓波他们四处转，把他当成了亲姑父。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方晓波替他给于诗情带些东西，方晓波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充满活力的东北小伙，欣然同意。雪地高跷难度虽大，却是林原人从小练就的。他们小时候把这当成一种游戏，找两根长竹竿，截成一样齐，在下面绑上两根小木棍，就是一副高跷。孩子们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熟练时，他们踩着高跷互相比高、撞击，想把对方撞下来。在撞别人时，又顾及自己，所以不敢十分用力，因此掉下去的人反而不多。即使被撞倒，摔在松软无比的雪地上也并不痛，掸掸身上的雪，马上又来了精神。直到后来，都练成了高手，仅用一只脚踩，另一只当武器，用来攻击，更玩得兴致勃勃。打仗玩腻了，还可以比赛。他们沿着铲好的雪道，一直踩到东萍。回来时重新比，到处都是高跷留下的圆印子。尽管大地上白雪皑皑，但小伙伴们的脸上都是红扑扑的。一根根竹枝在地上一顿一顿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和一串串快乐的笑声。
每次大雪后的清晨，醒来后的涂强都会大声喊：“噢，起来玩雪喽！” 他透过窗缝里传进来的白光，便可以知道外面的地上积满了厚雪。冬天虽然气温低，但涂强好象生来就精血旺盛，从不怕冷。
“别起来，外面太冷！” 伊玲警告着自己的孩子们。她刚刚把柴生着，火还不够旺。那时候普通老百姓家里很少有买煤的，涂连胜家也不例外。涂强小时候晚上连电都没有，都用煤油灯，点起来有一股黑烟。时间久了，房梁被熏得黑不溜秋。
为了御寒，每个家庭都要在入冬前上山砍柴、挖一些杂木树墩回来，把树墩晒干储存，冬天生火用。树墩都比较大，里面不容易晒透，一生起火来，满屋子都是烟。但它的火很旺，也经烧，一个树墩能烧很长时间。伊玲想让屋子先热起来，再让孩子们起，免得被冻坏。
涂强却得早早起来，从窗户跳出去，拿着铲子，先铲开门前的雪，否则连门也开不了。快到十点左右，涂丫才被允许从被窝里起来。迅速穿好衣服，穿上大皮袄，来外面看雪。一会儿，她对屋檐下的冰溜子指指点点、啧啧称奇；一会儿又穿着棉鞋去试雪的深度，看能不能够在雪中漫步；一会儿，她又跑回屋里，烘烘被冻得通红的手。屋里屋外，到处是她和涂强跑动的身影和兴奋的笑声。涂连胜铲通了通往外面的路，又邀人去铲通往公路的雪，否则没办法出去买东西。雪足够深，人在雪道里，远远望去，只是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像是一串串的蝌蚪卵。
在涂强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几乎年年都有长时间不化的雪，不象现在的孩子们见到雪那么稀奇。整天地疯狂，整天地玩耍，涂强的胳膊和腿渐渐地粗壮起来，变得更结实、更有力了！而成长更快的是他的心灵和胸怀，是他的信念和意志，是他的理想和抱负。生活虽然艰辛，却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他童年快乐的脚步。
正当林原大雪纷飞的时候，涂连捷又开始了他的千里寻亲。他已经跑了近二十万公里，骑坏了三辆摩托车，花了几万块钱不说，连头发都花白了。他虽然身心疲惫，却仍然毅志坚定。就连妻子卢玉兰也劝他：“别出去找了，中国太大了，肯定找不到了。”涂连捷却说：“你知道涂辽现在是什么处境？”“万一被弄得残疾了呢？”“我一定要找到他！”卢玉兰明白涂连捷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知道拦不住，只好挥泪告别。
林原县的冬天每年都有几场大雪，今年也不例外。漫天倾泻的雪，一点儿都不浪漫，早已失去了飘飞的耐心，急匆匆地赶往地面，似乎受到了地面上积雪的召唤。不多时，城里的一切都被白色覆盖，只有零星的人不时穿过，才知道仍是个已知的世界，但是，早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涂强穿着大皮袄，戴着狗皮帽子，一双厚厚的绿色军手套，里面是暖暖的羊毛，中间由一根绿色的带子相连，神气地挎在皮袄领子上。这手套同大头鞋、军用皮帽，以及黄色大裆棉裤，是冬天少年们的标配。涂强至少缺两样，他不喜欢穿胖头鱼似的大头鞋，仅穿了双黑色条绒布面儿的棉鞋，脚底溜光。他最喜欢的军用皮帽，伊玲也始终没给买，这不能不算是个遗憾。那种皮帽子是涂强的梦想，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羊毛，被染成棕色，外面是布面或皮面。帽沿折上去时，在帽顶上系牢，显得规整漂亮。放下来，两边微微上翘，也显得精神十足。那时候雷锋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款帽子正符合当时的潮流，非常时髦。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拨了根大冰溜子玩，早把伊玲关于冰溜子经常伤人的提醒忘在了九霄云外。曾有人因为不小心摔倒在尖立着的冰溜子上而丧命。急急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便放晴了。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都闪耀着银白的光芒，刺得人眼花缭乱。麻雀也冻得难受，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会儿落到地上，一会儿又飞回到屋檐下的窝边。
此时正是涂强他们捕捉麻雀的最佳时机，他们这时扫开一片雪，取一把铁网筛，用树棍支起，筛下面洒些谷粒，再用细绳栓住树棍，另外一头远远的留在屋里。他们躲在里面偷偷看。不一会儿，饥饿的麻雀就会自投罗网，往往一筛子能扣很多。麻雀曾在58年被列为四害之一，60年才被平反。把捕到的麻雀收拾好，过油一炸，是一种极佳的美食。麻雀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并不属于国家一级和二级保护动物。
雪对于这些少年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他们的一件玩具而已。这时的雪最适合堆雪人，粘粘的，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滚成个大雪球，成为雪人的身体。再滚个小的做头。挑两块差不多大小的煤做眼睛，再配上金黄色的玉米鼻子和鲜红辣椒的嘴，再加上硬纸板或木头、铁皮作成的耳朵，一个与动画片《雪孩子》中一样的雪人就堆好了。涂强他们都是堆雪人的高手，经常变出各种花样，堆成一组组很有创意的雪人：有“将军”“士兵”、有“老师”“学生”，有“厂长”“工人”，甚至还有白马王子，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东北的雪融得很慢，这些＂作品＂往往可以保持许多天。不过，形象肯定会发生变化，赶上几场风雪，＂士兵＂就像是战场上下来的逃兵，丢盔卸甲。而“白雪公主”也早变成了“虎妞”。
小伙伴们一起打雪仗也是不错的选择。他们或组队或单挑，不一会儿就成了乱战。“叛徒”和“卧底”不断涌现，“正义”和“邪恶”也屡屡不分。由于穿的很厚，全副武装的他们不分男女、不分敌我，经常打得乱成一团，直到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竭，实在玩不动了为止。
最有意思的还是滑雪。几场雪下来，家家户户的后墙都被厚厚的积雪备平，形成一个大斜坡。小孩子们就是从这里练会了滑雪，到了涂强他们这个年龄，已经能踏上滑板，拿上滑雪杆，从这里起步，到远方的茫茫林海中探险了。那时的滑板和雪杆，虽然都是竹子制成的，但一样的灵便轻巧。中国首次参加冬奥会时，涂强刚上小学。中国奥委会的合法席位在79年得以恢复，首次出席在美国举行的冬奥会。共参加了18个单项比赛。那时中国的冬季运动项目都刚刚起步，首次参赛的选手，无一人进前六名，与世界先进水平有较大差距。但在随后的十几年，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东萍地区的冬天是如此美好，这里拥有最美丽的雪景。可以观赏东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可以感受冰天雪地的潇洒气息，可以体验象东北人一样热情的火炕，还有那深藏在冬日积雪里的最美农家木屋。涂强邀请诗情到林原滑雪，诗情知道樊清肯定顾不上，只好又去央求爷爷。樊沐野还真动了心，但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又怕麻烦那些个老部下，去一回往往惊动很大，就没动身。害得于诗情和涂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林原，都郁闷了好几天。
东萍地区受日本海暖湿气流和贝加尔湖冷空气影响，冬季降雪期长，雪期长达5到6个月，积雪厚度最深可达2米左右。哈尼山位于东江西岸，临江的横断面又高又陡。登临此山，可览视东江美景，是林原县俯瞰东江的最佳去处。这里的冬天更美，受小气候影响，每年秋冬开始，就风雪涌山，素有美誉。隆冬季节这里几乎日日飞雪，好一派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层层叠叠的积雪，远远望去，居民区的木屋犹如一块块相连的“雪糕”，随物具形的积雪在风力的作用下可达1米厚，积在室外所有的物体上。在不同的物体上形成了不同的姿态，似奔马、似卧兔、似神龟、似巨蘑…………千姿百态，仿佛天上的朵朵白云飘落在人间，形成雪天一色的奇妙世界。
去了东北才知道什么是冬天，东北的冬天才是冬天！要想体验冬天就去东北，要想看大雪，就去东萍。那里虽然是冰天雪地，却恍若仙境，放眼望去，一片纯白的世界，天气晴朗时，可看见蓝蓝的天空、银白的树挂，还有那些自然形成的各种美景，美轮美奂，婀娜多姿，就像是来到了白雪公主的家乡。林原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雪的神韵。漫步在这里，风吹在脸上虽然寒冷，但心情格外愉悦。雪亦有情，东萍大地雪中行。
家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墙上挂着红辣椒和老玉米，红色、黄色，在洁白如玉的雪景衬托下显得愈发鲜明靓丽。构成了一幅独特的景观，令人耳目一新，流连忘返。拖拉机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可以看见雪一层层地落起来，就象是块千层饼。
这里的雪粘稠度很高，屋檐下的雪没有任何依托，相互粘在一起挂了下来，被称作雪帘。晶莹的雪像是一颗颗细小的钻石，无处不在，形成一道道有趣的画面。地上长满了大大的“雪蘑菇”。屋檐下长长的冰凌，像是一根根透明的石笋，而那尖尖的棱角，仿佛述说着冬季里的别样风情。心情好的人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了春天里即将萌出的笋尖，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心情失落的人看到它，会想到那是由多少刻骨辛酸泪滴才凝成的冰种，充满了欲哭无泪的味道。
方晓波和他的摄影协会成员，组队来到了这里。涂连胜如获至宝，把他们当成记者款待，让他们回去向京城市民宣传林原县的优美风光。他甚至把过年时才有的雪地高跷、舞狮、龙灯，提前演了出来，大家跳起欢快的大秧歌，燃起烟花，让方晓波他们尽情拍摄。方晓波除拍到了雪景中的明月，雪夜中的烟花，甚至还在狗拉爬犁上，拍到了梅花鹿，真是不虚此行。这当然要归功于涂强，他忙前跑后，带着方晓波他们四处转，把他当成了亲姑父。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方晓波替他给于诗情带些东西，方晓波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充满活力的东北小伙，欣然同意。雪地高跷难度虽大，却是林原人从小练就的。他们小时候把这当成一种游戏，找两根长竹竿，截成一样齐，在下面绑上两根小木棍，就是一副高跷。孩子们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熟练时，他们踩着高跷互相比高、撞击，想把对方撞下来。在撞别人时，又顾及自己，所以不敢十分用力，因此掉下去的人反而不多。即使被撞倒，摔在松软无比的雪地上也并不痛，掸掸身上的雪，马上又来了精神。直到后来，都练成了高手，仅用一只脚踩，另一只当武器，用来攻击，更玩得兴致勃勃。打仗玩腻了，还可以比赛。他们沿着铲好的雪道，一直踩到东萍。回来时重新比，到处都是高跷留下的圆印子。尽管大地上白雪皑皑，但小伙伴们的脸上都是红扑扑的。一根根竹枝在地上一顿一顿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和一串串快乐的笑声。
每次大雪后的清晨，醒来后的涂强都会大声喊：“噢，起来玩雪喽！” 他透过窗缝里传进来的白光，便可以知道外面的地上积满了厚雪。冬天虽然气温低，但涂强好象生来就精血旺盛，从不怕冷。
“别起来，外面太冷！” 伊玲警告着自己的孩子们。她刚刚把柴生着，火还不够旺。那时候普通老百姓家里很少有买煤的，涂连胜家也不例外。涂强小时候晚上连电都没有，都用煤油灯，点起来有一股黑烟。时间久了，房梁被熏得黑不溜秋。
为了御寒，每个家庭都要在入冬前上山砍柴、挖一些杂木树墩回来，把树墩晒干储存，冬天生火用。树墩都比较大，里面不容易晒透，一生起火来，满屋子都是烟。但它的火很旺，也经烧，一个树墩能烧很长时间。伊玲想让屋子先热起来，再让孩子们起，免得被冻坏。
涂强却得早早起来，从窗户跳出去，拿着铲子，先铲开门前的雪，否则连门也开不了。快到十点左右，涂丫才被允许从被窝里起来。迅速穿好衣服，穿上大皮袄，来外面看雪。一会儿，她对屋檐下的冰溜子指指点点、啧啧称奇；一会儿又穿着棉鞋去试雪的深度，看能不能够在雪中漫步；一会儿，她又跑回屋里，烘烘被冻得通红的手。屋里屋外，到处是她和涂强跑动的身影和兴奋的笑声。涂连胜铲通了通往外面的路，又邀人去铲通往公路的雪，否则没办法出去买东西。雪足够深，人在雪道里，远远望去，只是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像是一串串的蝌蚪卵。
在涂强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几乎年年都有长时间不化的雪，不象现在的孩子们见到雪那么稀奇。整天地疯狂，整天地玩耍，涂强的胳膊和腿渐渐地粗壮起来，变得更结实、更有力了！而成长更快的是他的心灵和胸怀，是他的信念和意志，是他的理想和抱负。生活虽然艰辛，却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他童年快乐的脚步。
正当林原大雪纷飞的时候，涂连捷又开始了他的千里寻亲。他已经跑了近二十万公里，骑坏了三辆摩托车，花了几万块钱不说，连头发都花白了。他虽然身心疲惫，却仍然毅志坚定。就连妻子卢玉兰也劝他：“别出去找了，中国太大了，肯定找不到了。”涂连捷却说：“你知道涂辽现在是什么处境？”“万一被弄得残疾了呢？”“我一定要找到他！”卢玉兰明白涂连捷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知道拦不住，只好挥泪告别。
第三十八章 故关衰草遍 离别自堪悲
洛珠和达瓦的交往日渐加深，达瓦虽在拉则住，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找各种理由往央金跑；还动员金珠姑奶在央金买房，简直就是半个央金人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已经离不开洛珠，洛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也正因此，洛珠会经常见到多吉。达瓦当然不会瞒他，所以洛珠了解了多吉的过去。
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已经进入了尾声，宇若云的成绩依然拨尖，洛珠却还是一文不名。偏科严重，其它科目都不错，就是英语太烂，连四十分都考不了。中考时不让提前交卷，洛珠没几个会的，几分钟就答完，该写的写了，该蒙的也蒙了。剩下几个选择题，实在闲着无聊，就用四张纸写了ABCD开始抓阄，抓着什么填什么。监考老师转过来，见他在兜里掏来掏去，还以为他在作弊，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扯：“把你的小抄拿出来！”
洛珠伸开手：“老师我抓阄呢好不好？”老师一看，果然只是ABCD四个纸团，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过，英语成绩，没影响他考入央金一中，也没影响他进尖刀班。毕竟，他别的科目都很优秀。
洛珠的化学成绩最突出，就连宇若云也佩服。他似乎天生就喜欢化学，有些这方面的天赋。中考前的摸底考试，洛珠化学成绩排在第一，那次考试的题目比较难，他是唯一一位考过90分的。宇若云发卷子时有点不相信，笑着对他说：“是你答的么？”“这么历害呀你？”
中考结束后，不管成绩如何，洛珠迎来了最轻松、最休闲的假期。央金的夏日最慷慨，释放的美景看也看不完，产出的芫根和红皮萝卜吃也吃不完，传承的情歌唱也唱不完。但这一切洛珠都不在心思，他暗自计划着京城之行。
贡布的事业进入了旺季，这正是他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不仅拉则和央金的饭店，帕卓的农家院也经常需要他去帮忙。涂连捷给他的来信寄到了拉则，那里已是他的分店。捎到央金又过了十多天，又在嘉央妈妈家里放了十天，他竟没有机会拆看。直到川都军区的老战友给央金武装部的同志打来电话，他才知道了涂连捷万里寻亲的故事，回家拆看了涂连捷的信。看完后，他被老战友的惨痛经历打动，想起他们一起在越战中出生入死的场景，禁不住泪流满面。而他同时也被涂连捷的精神所感动，那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精神存在啊，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英雄！
涂连捷此行从春阳出发，经京城到达川都。路过的每个城市或乡村，他都会停留，在人多的地方恳求大家帮助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到了川都军区，联系到了一位41军的老战友，如今已经是部队的副师长，帮他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帮他通知了贡布。他这时才知道贡布已经搬到了央金。
川都到央金不到三百公里，涂连捷却走了十多天。本身路就不好走，再加上一路走一路问，因此需要大量的时间。到了央金，贡布饭馆里哥儿俩见了面，抱头痛哭，旁边的还以为怎么了。贡布发动亲朋好友，把城里问了个遍，都说没见过这个孩子。涂连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失望，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贡布给他的车加满了油，备好干粮和水，又硬塞了些钱给他。涂连捷一看也难推辞，便收下了。他决定一直往西，走得越远越好。
贡布心疼他：“慢慢打听的找吧，着急也没用，你一定会成功的！”涂连捷走后，达瓦带着多吉来找洛珠玩，哥几个在一起商量着去京城的事。可怜涂辽父子竟如此可惜，错过了一次绝佳的见面机会！嘉央与他们提起了贡布战友千里寻亲的事，洛珠很感兴趣，问多吉：“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
多吉回答：“我只记得父亲似乎姓胡，家里总能听到火车的声音。”洛珠说：“那不对了，涂叔叔不姓胡呀，家里也不会挨着火车道吧。”洛珠没放弃，去找贡布证实，贡布回妈妈家见了多吉，看了许久连说不是。本来么，男孩子一般都是随母亲的居多。贡布没见过卢玉兰，当然会说不像了。而且，多吉曾经吸毒，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容变化很大，早已与小时候照片中不同；贡布没觉得有多像。不过，军人职业本能使然，这事儿还是引起了他的足够重视。他要了多吉的照片，又写了封信，按照涂连捷留下的地址，寄给了远在春阳的卢玉兰。
卢玉兰收到信时，多吉和洛珠他们几个已经身在京城。她见到了照片，激动得不能自已：千真万确！这就是自己的小涂辽啊！他的面容虽变化很大，但是母亲岂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都曾经抚摸，他五官相貌的每个特点她全都清楚。这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小涂辽！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卢玉兰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找朋友商量，大家都愿意陪她去把涂辽接回来。“对，涂连捷联系不上，先把涂辽接回来再说！”卢玉兰心里想。于是她第二天就动身了，家里的一切都暂时托朋友亲戚照看。那时卢玉龙恰好下岗回了春阳，他和卢玉兰一起，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涂佳，充满希望地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到了川都，他们在汽车站坐大巴，听说到央金得7、8个小时。沿途路况不错，风景秀丽，但是卢玉兰又怎有心情去欣赏风景？只是不时地对涂佳说：“就要见着哥哥了！找到哥哥了！找到你哥哥！”
其实在川都汽车站，洛珠他们也在同一天从京城返回，卢玉龙与多吉买到了同一班次的车票，买票时二人甚至擦肩而过，卢玉龙却没有认出多吉。上车时，洛珠他们三个最后上车，坐在最后一排，而卢玉兰和卢玉龙在车前面。卢玉兰只顾照顾涂佳，根本没有注意上车的这三位少年。上车时，洛珠甚至还摸了摸涂佳的脸：“这孩子，真可爱。”多吉也看到了这三个异乡人，衣着打扮明显不同，他见卢玉兰怀抱孩子，卢玉龙坐在过道旁，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落座后，多吉对洛珠说：“看这一家人，有多幸福！”洛珠知他又想起了伤心往事，伸手摸了摸多吉的头。多吉不知，那位慈祥的母亲，正是他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自己的母亲！
到了央金，虽然天色已晚，卢玉兰和哥哥却着急万分，连饭都没吃，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贡布。贡布没料到她会来，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怎么回事？”“收到信了吗？”卢玉兰见了贡布，早已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摇着贡布说：“那孩子呢？那孩子在哪里？”卢玉龙连忙解释，贡布这才明白。他知道两人着急，便急忙领着他俩回嘉央妈妈家去找洛珠。
到了嘉央家，洛珠还没回来，他们先去了金珠姑奶家。卢玉兰听说涂辽去了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心里一急，口里喊着：“我的儿呀！”便哭着晕过去了。嘉央、贡布和卢玉龙，找药的找药，拿水的拿水，按人中的按人中，登时乱成一团。正在这时，洛珠他们三个回来了，见到这个场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贡布过来拉住多吉，既高兴又不敢肯定：“你妈妈，哦……不……有人来认你了……”多吉愣在那里，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心想这不就是车站里碰到的带小孩夫妻吗？他当时还和洛珠说：“孩子这么小就带上出门，真够遭罪的。”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找自己的！贡布把多吉拉到卢玉兰身前，这时她已渐渐苏醒过来，睁开了眼。卢玉兰在昏迷中失忆，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一个精瘦的少年面孔，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涂辽。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可不管怎样，涂辽就在眼前呀！一股强烈的力量迅速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窜起身紧紧地把多吉抱住：“儿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儿子啊……”许久，多吉才挣脱开，惊讶地看着这位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外乡人”。他内心也渴望着找到父母，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令他猝不及防。
卢玉龙见妹妹认准了人，急忙从头到尾解释，从收到信、看到照片，讲到涂连捷还没有回家，又讲到写信已经来不及，大家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那时候的通讯方式只有书信，电话只有部队和少数机关才有，所以才会这么沟通不畅。卢玉兰拉着多吉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望着多吉，怎么看也看不够……那眉、那眼、那小时摔破过的高鼻梁，那经常会上火的鲜红嘴唇……她早已确信无疑！
卢玉兰的意识仍在模糊状态，她不想马上从梦境中走出，她太怕再失去自己的涂辽！见大家一副惊恐的表情，她确定无疑地说：“涂辽，你脱下上衣让大家看看，是不是有一道道深色胎记？”洛珠帮多吉撩起了上衣和背心，果然有一道道的深色印记，十分明显；仿佛曾被施以重刑，被拿皮鞭狠狠抽过。卢玉兰泪流满面：“你小时候妈妈还说，你上辈子一定是个苦工，被拿鞭子抽过，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这辈子该享大福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听到这些话，大家才暂时接受了这个现实，从嘉央到洛珠，甚至达瓦，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吉仍然在继续惊恐，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父母，而现在，母亲就在他面前，他却觉得如此陌生、无法接受。生活和他开了如此巨大的玩笑，这些年，他当过小偷、吸过毒，甚至还坐过牢。不知遭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打骂。如今，自己被养父朗噶收养，又得到了金珠姑奶和达瓦、洛珠哥哥的宠爱，正觉得春风拂面，无比幸福的时候。这个陌生的亲生母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确令他无法接受！
多吉挣脱了卢玉兰的手，冲出门去，在央金的街上大叫着狂奔。洛珠和达瓦怕他出什么意外，急忙追了出去。卢玉兰也想出去，被大家拦住了：“有洛珠和达瓦呢，你放心吧！”嘉央又说：“这么多年了，孩子一时想不开，也正常。”“你需要给他点儿时间。”
多吉跑了一阵子，终于停下来，他扶着央金河边的石栏，望着涛涛的河水，心情仍不能平静。这些年的压抑、愤懑都在此时发泄出来，如同一股大潮，一遍遍地冲击着他年轻的心灵。过去的一切都像演电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轮番放映、混乱登场。洛珠和达瓦都在旁边默默地守着他，不想去打扰他。他们知道，对于多吉来说，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回到了金珠姑奶家，朗噶恰好也在，洛珠把事儿一说，一家人也惊呆了。朗噶不愧是领导干部出身，他最先化解了尴尬的气氛：“这是好事呀。我们因该为多吉高兴才对，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洛珠也说：“是呀，是呀，这简直是天大的缘分呐。”“春阳到这里，太遥远了，太不可思议了！”
金珠姑奶和达瓦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仿佛突然丢了非常珍贵的东西，他们太爱多吉了。金珠想起与多吉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泪流满面。多吉投到她的怀里也大哭起来：“奶奶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要他们！我不离开你，我不要离开你！”
这一幕太感人了，搞得大家都哭了起来，连最不爱哭的达瓦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生活对人就是这样的不公，有的人一辈子都没什么痛苦，轻松愉快的度过。有的人却因为一些偶然的原因，从此陷入无尽的痛苦，从未间断。金珠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这件事她非常清楚该如何处理。
洛珠和达瓦的交往日渐加深，达瓦虽在拉则住，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找各种理由往央金跑；还动员金珠姑奶在央金买房，简直就是半个央金人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已经离不开洛珠，洛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也正因此，洛珠会经常见到多吉。达瓦当然不会瞒他，所以洛珠了解了多吉的过去。
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已经进入了尾声，宇若云的成绩依然拨尖，洛珠却还是一文不名。偏科严重，其它科目都不错，就是英语太烂，连四十分都考不了。中考时不让提前交卷，洛珠没几个会的，几分钟就答完，该写的写了，该蒙的也蒙了。剩下几个选择题，实在闲着无聊，就用四张纸写了ABCD开始抓阄，抓着什么填什么。监考老师转过来，见他在兜里掏来掏去，还以为他在作弊，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扯：“把你的小抄拿出来！”
洛珠伸开手：“老师我抓阄呢好不好？”老师一看，果然只是ABCD四个纸团，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过，英语成绩，没影响他考入央金一中，也没影响他进尖刀班。毕竟，他别的科目都很优秀。
洛珠的化学成绩最突出，就连宇若云也佩服。他似乎天生就喜欢化学，有些这方面的天赋。中考前的摸底考试，洛珠化学成绩排在第一，那次考试的题目比较难，他是唯一一位考过90分的。宇若云发卷子时有点不相信，笑着对他说：“是你答的么？”“这么历害呀你？”
中考结束后，不管成绩如何，洛珠迎来了最轻松、最休闲的假期。央金的夏日最慷慨，释放的美景看也看不完，产出的芫根和红皮萝卜吃也吃不完，传承的情歌唱也唱不完。但这一切洛珠都不在心思，他暗自计划着京城之行。
贡布的事业进入了旺季，这正是他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不仅拉则和央金的饭店，帕卓的农家院也经常需要他去帮忙。涂连捷给他的来信寄到了拉则，那里已是他的分店。捎到央金又过了十多天，又在嘉央妈妈家里放了十天，他竟没有机会拆看。直到川都军区的老战友给央金武装部的同志打来电话，他才知道了涂连捷万里寻亲的故事，回家拆看了涂连捷的信。看完后，他被老战友的惨痛经历打动，想起他们一起在越战中出生入死的场景，禁不住泪流满面。而他同时也被涂连捷的精神所感动，那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精神存在啊，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英雄！
涂连捷此行从春阳出发，经京城到达川都。路过的每个城市或乡村，他都会停留，在人多的地方恳求大家帮助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到了川都军区，联系到了一位41军的老战友，如今已经是部队的副师长，帮他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帮他通知了贡布。他这时才知道贡布已经搬到了央金。
川都到央金不到三百公里，涂连捷却走了十多天。本身路就不好走，再加上一路走一路问，因此需要大量的时间。到了央金，贡布饭馆里哥儿俩见了面，抱头痛哭，旁边的还以为怎么了。贡布发动亲朋好友，把城里问了个遍，都说没见过这个孩子。涂连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失望，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贡布给他的车加满了油，备好干粮和水，又硬塞了些钱给他。涂连捷一看也难推辞，便收下了。他决定一直往西，走得越远越好。
贡布心疼他：“慢慢打听的找吧，着急也没用，你一定会成功的！”涂连捷走后，达瓦带着多吉来找洛珠玩，哥几个在一起商量着去京城的事。可怜涂辽父子竟如此可惜，错过了一次绝佳的见面机会！嘉央与他们提起了贡布战友千里寻亲的事，洛珠很感兴趣，问多吉：“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
多吉回答：“我只记得父亲似乎姓胡，家里总能听到火车的声音。”洛珠说：“那不对了，涂叔叔不姓胡呀，家里也不会挨着火车道吧。”洛珠没放弃，去找贡布证实，贡布回妈妈家见了多吉，看了许久连说不是。本来么，男孩子一般都是随母亲的居多。贡布没见过卢玉兰，当然会说不像了。而且，多吉曾经吸毒，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容变化很大，早已与小时候照片中不同；贡布没觉得有多像。不过，军人职业本能使然，这事儿还是引起了他的足够重视。他要了多吉的照片，又写了封信，按照涂连捷留下的地址，寄给了远在春阳的卢玉兰。
卢玉兰收到信时，多吉和洛珠他们几个已经身在京城。她见到了照片，激动得不能自已：千真万确！这就是自己的小涂辽啊！他的面容虽变化很大，但是母亲岂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都曾经抚摸，他五官相貌的每个特点她全都清楚。这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小涂辽！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卢玉兰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找朋友商量，大家都愿意陪她去把涂辽接回来。“对，涂连捷联系不上，先把涂辽接回来再说！”卢玉兰心里想。于是她第二天就动身了，家里的一切都暂时托朋友亲戚照看。那时卢玉龙恰好下岗回了春阳，他和卢玉兰一起，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涂佳，充满希望地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到了川都，他们在汽车站坐大巴，听说到央金得7、8个小时。沿途路况不错，风景秀丽，但是卢玉兰又怎有心情去欣赏风景？只是不时地对涂佳说：“就要见着哥哥了！找到哥哥了！找到你哥哥！”
其实在川都汽车站，洛珠他们也在同一天从京城返回，卢玉龙与多吉买到了同一班次的车票，买票时二人甚至擦肩而过，卢玉龙却没有认出多吉。上车时，洛珠他们三个最后上车，坐在最后一排，而卢玉兰和卢玉龙在车前面。卢玉兰只顾照顾涂佳，根本没有注意上车的这三位少年。上车时，洛珠甚至还摸了摸涂佳的脸：“这孩子，真可爱。”多吉也看到了这三个异乡人，衣着打扮明显不同，他见卢玉兰怀抱孩子，卢玉龙坐在过道旁，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落座后，多吉对洛珠说：“看这一家人，有多幸福！”洛珠知他又想起了伤心往事，伸手摸了摸多吉的头。多吉不知，那位慈祥的母亲，正是他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自己的母亲！
到了央金，虽然天色已晚，卢玉兰和哥哥却着急万分，连饭都没吃，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贡布。贡布没料到她会来，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怎么回事？”“收到信了吗？”卢玉兰见了贡布，早已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摇着贡布说：“那孩子呢？那孩子在哪里？”卢玉龙连忙解释，贡布这才明白。他知道两人着急，便急忙领着他俩回嘉央妈妈家去找洛珠。
到了嘉央家，洛珠还没回来，他们先去了金珠姑奶家。卢玉兰听说涂辽去了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心里一急，口里喊着：“我的儿呀！”便哭着晕过去了。嘉央、贡布和卢玉龙，找药的找药，拿水的拿水，按人中的按人中，登时乱成一团。正在这时，洛珠他们三个回来了，见到这个场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贡布过来拉住多吉，既高兴又不敢肯定：“你妈妈，哦……不……有人来认你了……”多吉愣在那里，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心想这不就是车站里碰到的带小孩夫妻吗？他当时还和洛珠说：“孩子这么小就带上出门，真够遭罪的。”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找自己的！贡布把多吉拉到卢玉兰身前，这时她已渐渐苏醒过来，睁开了眼。卢玉兰在昏迷中失忆，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一个精瘦的少年面孔，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涂辽。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可不管怎样，涂辽就在眼前呀！一股强烈的力量迅速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窜起身紧紧地把多吉抱住：“儿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儿子啊……”许久，多吉才挣脱开，惊讶地看着这位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外乡人”。他内心也渴望着找到父母，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令他猝不及防。
卢玉龙见妹妹认准了人，急忙从头到尾解释，从收到信、看到照片，讲到涂连捷还没有回家，又讲到写信已经来不及，大家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那时候的通讯方式只有书信，电话只有部队和少数机关才有，所以才会这么沟通不畅。卢玉兰拉着多吉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望着多吉，怎么看也看不够……那眉、那眼、那小时摔破过的高鼻梁，那经常会上火的鲜红嘴唇……她早已确信无疑！
卢玉兰的意识仍在模糊状态，她不想马上从梦境中走出，她太怕再失去自己的涂辽！见大家一副惊恐的表情，她确定无疑地说：“涂辽，你脱下上衣让大家看看，是不是有一道道深色胎记？”洛珠帮多吉撩起了上衣和背心，果然有一道道的深色印记，十分明显；仿佛曾被施以重刑，被拿皮鞭狠狠抽过。卢玉兰泪流满面：“你小时候妈妈还说，你上辈子一定是个苦工，被拿鞭子抽过，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这辈子该享大福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听到这些话，大家才暂时接受了这个现实，从嘉央到洛珠，甚至达瓦，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吉仍然在继续惊恐，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父母，而现在，母亲就在他面前，他却觉得如此陌生、无法接受。生活和他开了如此巨大的玩笑，这些年，他当过小偷、吸过毒，甚至还坐过牢。不知遭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打骂。如今，自己被养父朗噶收养，又得到了金珠姑奶和达瓦、洛珠哥哥的宠爱，正觉得春风拂面，无比幸福的时候。这个陌生的亲生母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确令他无法接受！
多吉挣脱了卢玉兰的手，冲出门去，在央金的街上大叫着狂奔。洛珠和达瓦怕他出什么意外，急忙追了出去。卢玉兰也想出去，被大家拦住了：“有洛珠和达瓦呢，你放心吧！”嘉央又说：“这么多年了，孩子一时想不开，也正常。”“你需要给他点儿时间。”
多吉跑了一阵子，终于停下来，他扶着央金河边的石栏，望着涛涛的河水，心情仍不能平静。这些年的压抑、愤懑都在此时发泄出来，如同一股大潮，一遍遍地冲击着他年轻的心灵。过去的一切都像演电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轮番放映、混乱登场。洛珠和达瓦都在旁边默默地守着他，不想去打扰他。他们知道，对于多吉来说，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回到了金珠姑奶家，朗噶恰好也在，洛珠把事儿一说，一家人也惊呆了。朗噶不愧是领导干部出身，他最先化解了尴尬的气氛：“这是好事呀。我们因该为多吉高兴才对，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洛珠也说：“是呀，是呀，这简直是天大的缘分呐。”“春阳到这里，太遥远了，太不可思议了！”
金珠姑奶和达瓦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仿佛突然丢了非常珍贵的东西，他们太爱多吉了。金珠想起与多吉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泪流满面。多吉投到她的怀里也大哭起来：“奶奶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要他们！我不离开你，我不要离开你！”
这一幕太感人了，搞得大家都哭了起来，连最不爱哭的达瓦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生活对人就是这样的不公，有的人一辈子都没什么痛苦，轻松愉快的度过。有的人却因为一些偶然的原因，从此陷入无尽的痛苦，从未间断。金珠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这件事她非常清楚该如何处理。
第三十九章 别来沧海事 语罢暮天钟
金珠让洛珠领着郎噶前去嘉央家，去安慰一下多吉的母亲，邀请她次日到家里会面。多吉则留在家里由达瓦仔细陪伴，明日再与妈妈相会。这个晩上对卢玉兰和多吉来说，都是不眠之夜，他们在痛苦里汲取重逢的甜蜜，在回忆里计划着未来的生活。
浪漫，深邃，迷离，悠远……央金的夜既有大城市的魅惑，又有不一样的妩媚。透过玻璃窗，多吉看着那滔滔河水，在河床中急速流过。夜色朦胧，一座夜间威尼斯小城跃然眼前。璀璨的灯火下，激情的河水讲述着滚滚红尘的故事，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灵动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紧随……山腰间，清辉色绚美的荧光，伴着皎洁月光，让多吉感觉置身在唯美的童话世界里。星星点点，向他讲着柔软的童话故事。木制的建筑，古朴的吊灯，恍若在梦境里陪着他倾听。静谧的灯光下，安静悠远，向他描述着未来甜蜜的生活。突然而至的亲人使他眼前一亮、内心一震，他又能去怪谁呢？谁想失去亲人呢？怪也只能怪那些必遭天谴的人贩子！想想舍家撇业，含辛茹苦，仍在满世界寻找他的父亲， 自己受到的伤害算什么呢？自己毕竟还小，很长时间都不懂，其实最受伤的还是大人们呀。正因为他们成熟，什么都懂，反而会承受更大的痛楚。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抛开一切，迈开步子，去感受不一样的新生活！想到这里，多吉对明天母亲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卢玉兰被留在了嘉央家，嘉央家里的孩子们都成家了，只剩下了梅朵和洛珠。梅朵在单位宿舍住，很少回家。嘉央一直想找个人聊，卢玉兰来得正好。况且涂佳尚小，住旅馆毕竟不方便。两个人虽然差着辈儿，年龄却也没差太多，整整说了一晚上。嘉央盛赞卢玉兰夫妇的不懈努力，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儿子。卢玉兰却为后续的事儿发愁：“他不认我怎么办？”“养父母不放他走怎么办？”
第二天的见面，远比卢玉兰想像的顺利，多吉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一见卢玉兰，就紧紧地抱住她：“妈妈，对不起！”“妈妈，我对不起你妈妈。”又是一场泪奔的场面，不过与昨日不同，大家流的都是感动的泪和欢喜的泪。金珠一家人都通情达理，没出什么难题。大家商议好，多吉正式改名为涂多吉，户口本上也必须改。在央金多待些日子，好收拾行装，告别亲友。之后回春阳和生父母一起生活，每逢假期，再回央金来看望养父母及金珠姑奶。若遇节日，一家人还可以相约，到春阳或央金团聚。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涂多吉离开的日子。最痛苦的是洛珠和达瓦，知道这一别，今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他们为涂多吉备好了各种珍贵的礼物，涂多吉也想多带一些，可实在拿不动那么多。送行的自然少不了贡布、宇沉鱼夫妇，宇若云也赶来了，她同样参加了京城之行，也被涂多吉的故事所感动。她笑着对他说：“你小小年纪，经历也太丰富了，真可以写一部小说了。”涂多吉最喜欢和她说话：“若云姐，你和洛珠大哥的故事才可以写书呢！一个是贾宝玉，一个是林……哦薛宝玉，两个宝哩。”若云登时羞得面如桃花，低头不语。涂多吉见她害羞，又说：“你有时间一定要和洛珠大哥到春阳去看我哦。”达瓦在旁边急了：“不能少了我啊。”若云见话锋已转，急忙回答：“一定一定，到时候让大姐夫领上，大家都去，怕你家里都挤不下了呢。”说完嫣然一笑，望了望洛珠。洛珠感觉到了什么，正在胡思乱想，见若云看他，不敢面对，急忙转过头来。最忙的还是卢玉龙，又是搬行李，又得抱涂佳，累得满头大汗。大巴车缓缓开动，涂多吉终于离开了美丽而神秘的央则，踏向了新生活……
而此时，涂连捷却正在西疆的荒滩戈壁中踯躅前行，一场沙尘暴使他迷了路。那辆破摩托车虽然还有些油，却死活不肯继续干活，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涂连捷只好捡了几件随身物品，徒步前行。他显然没有计划好行程，这在西北人烟稀少的地区极其危险。他走了一天多，看不见任何村庄，粮食和水也耗得一干二净，他只能坚持、坚持、再坚持……到后来，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往事一幕幕地浮现，海市蜃楼般美丽。有他小时候在获龙湖看父亲指挥冬捕的热闹场面……有他在部队开着坦克威风凛凛的场景……有他领着涂辽在大坦克记念碑前玩耍的情景……涂辽问：“爸爸，这是你在部队开的坦克吗？”“这是苏联红军的坦克，现在我们自己已经有更大更好的坦克了。”涂连捷自豪地说。一边说，一边又出现了春阳夏天的场景，他和妻子卢玉兰在草地上坐着，依偎在一起。不远处，小涂辽正在向他们跑来，手里拿着彩虹般的纸风车，口里喊着：“爸爸……妈妈……”这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醒来时，他已经睡在离敦煌不远的一户维吾尔族牧民的帐篷里。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女人在他身边，见他醒来，急忙喊：“尼加提、艾克拜尔……”“醒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子带着一个维族少年和一名维族姑娘来到涂连捷身边。“则南蒂，去拿点茶过来。”妇女拿着一块毛巾，一边为涂连捷擦脸，一边对姑娘说。男子把他扶起来，说：“塔吉古丽，没事了，我们照看他吧，你去煮点羊肉给他吃。”涂连捷恢复了神智，连忙道谢。男子说：“是艾克拜尔发现了你，否则你可真的没救了。”“为什么自己到野地里行走？太危险了。”涂连捷回答：“摩托车坏在了路上，又赶上了沙尘天气，走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幸亏遇到了你们。”这时，那位叫则南蒂的姑娘端来了酥油茶，笑着说：“请喝吧。”俏丽可爱的脸庞，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着温暖与关爱。人们常夸维族姑娘个个漂亮，真是不假。过了一会儿，那位名叫塔吉古丽的妇女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还拿了一壶马奶酒。
喝了茶，品了酒，又吃了点羊肉，涂连捷渐渐恢复过来，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给大家听。这位男主人叫尼加提，对涂连捷十分敬佩：“真不容易呀，可爱的战斗英雄，我敬你一杯！”说完之后一饮而尽。艾克拜尔更是听着着迷：“叔叔，你开的坦克能发射火箭吗？”涂连捷拍拍他的头笑着说：“现在还不行，将来一定可以。”艾克拜尔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向大家敬礼：“我长大了，也要当坦克兵，当火箭兵！”
在尼加提家里歇了几天，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涂连捷到敦煌坐上了汽车。他一定要到乌齐去，那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恐怕是最后一站了。到了乌齐，涂连捷与在西疆建设兵团工作的童峰取得了联系，他也是41军的老战友。童峰正在帮他寻找，却接到了卢玉龙打来的电话，童峰正是他师傅童颜的弟弟，说孩子已经找到了。童峰放下电话就到街上去找涂连捷，这时他正在人堆里询问，乌齐的市民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寻亲的，不少人前来围观。童峰拨开人群，冲上前拉住了涂连捷，激动的告诉他：“老涂，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涂连捷愣在原地，活像是一块木头。童峰摇晃着他的身体：“真的，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围观的群众也都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涂连捷无法这么快就进入兴奋的状态，他只是机械般的拉紧童峰的手：“是真的吗？真的找到了吗？”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的失望，早已经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他的心早已麻木，从前是紧绷的状态，现在突然放松，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童峰把他带到驻地，开始安排他的归程，坐火车只须中间换乘一次，方便的很。涂连捷心急如火，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去。在火车上度过的这几天，如同度过了许多年，他不断的回忆、假设、想像……又否定一切……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始，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涂多吉回到春阳，妈妈带他去见亲友，也领着他随处转转。他对这一切早已失去了记忆，只有火车的轰鸣声和“大坦克”纪念碑，才能勾起他的零星回忆。贡布给卢玉兰曾经的单位打电话捎话，说涂连捷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他坐哪趟车，也不清楚已经走了多少天，涂多吉每天与卢玉兰到火车站去接，每天都是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其实涂连捷在京城一刻没停，他挑了一个到达春阳最快的车次，到了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家就在附近，踏着月色，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儿子，涂连捷禁不住加快了脚步，他甚至是一路小跑了。
到了家门口，院门紧锁，屋子里也黑着灯，都睡着了。涂连捷用钥匙打开了两道门，进屋拉开了灯。卢玉兰醒了，知道是他回来，忙说：“这么晚才到？”“我们娘仨还去接你了呢，白白等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哪趟车。”涂连捷见涂佳也在外屋，忙问：“涂辽呢？”卢玉兰轻声说：“在里屋呢，睡着了，要不明天再见吧。”涂连捷早已按耐不住，走到了里屋门口：“我看看他。”他轻轻拉开了房门，外屋的余光下，一个瘦小的身体竟直挺挺地跪在他眼前！仿佛一尊远古尘封的泥塑。“我的儿呀，你想死爸爸了！”涂连捷的情绪瞬间暴发到了极点，他早已顾不上开灯，也跪坐在地上紧紧搂住多吉：“爸爸对不起你呀，让你受苦了。”他不住嘴地说。涂多吉只是抽泣，不知道该和父亲说什么，想要说的太多了。卢玉兰进屋摸着灯绳，拉开了灯，地上的父子俩，早都哭成泪人儿了。这些年的种种不如意，种种痛苦，种种思念，种种牵挂，都被泪水淹没、融解，成为过去，成为曾经。
涂连捷把多吉拉到炕边，仔细地打量着他，像是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认真的端详着多吉：“长成大小伙儿了，这要在街上碰着，也不敢认呀。”多吉看着父亲脸上与他年龄不符的皱纹，以及为了找他愁白了的头发，过去的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二天，兴奋的涂连捷买鞭炮响了一阵子，又把亲朋好友喊到一起吃了顿饭，庆贺涂多吉的回归。晚上，爷俩住一屋，经常聊到半夜。涂连捷半夜起来时，每次都要仔细地观察多吉一番，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手，他要尽情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团圆。
人生就是如此，当你学会了舍身处地替别人着想，你会了解他们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什么。经过这件事，涂连捷活的更明白了。人不见得要多有钱，多有权，能与最亲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才是最幸福的。团团圆圆和相濡以沫，才是人生的真谛。人能活得简单一分，就能够自在一分，这是相辅相成的。
金珠让洛珠领着郎噶前去嘉央家，去安慰一下多吉的母亲，邀请她次日到家里会面。多吉则留在家里由达瓦仔细陪伴，明日再与妈妈相会。这个晩上对卢玉兰和多吉来说，都是不眠之夜，他们在痛苦里汲取重逢的甜蜜，在回忆里计划着未来的生活。
浪漫，深邃，迷离，悠远……央金的夜既有大城市的魅惑，又有不一样的妩媚。透过玻璃窗，多吉看着那滔滔河水，在河床中急速流过。夜色朦胧，一座夜间威尼斯小城跃然眼前。璀璨的灯火下，激情的河水讲述着滚滚红尘的故事，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灵动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紧随……山腰间，清辉色绚美的荧光，伴着皎洁月光，让多吉感觉置身在唯美的童话世界里。星星点点，向他讲着柔软的童话故事。木制的建筑，古朴的吊灯，恍若在梦境里陪着他倾听。静谧的灯光下，安静悠远，向他描述着未来甜蜜的生活。突然而至的亲人使他眼前一亮、内心一震，他又能去怪谁呢？谁想失去亲人呢？怪也只能怪那些必遭天谴的人贩子！想想舍家撇业，含辛茹苦，仍在满世界寻找他的父亲， 自己受到的伤害算什么呢？自己毕竟还小，很长时间都不懂，其实最受伤的还是大人们呀。正因为他们成熟，什么都懂，反而会承受更大的痛楚。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抛开一切，迈开步子，去感受不一样的新生活！想到这里，多吉对明天母亲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卢玉兰被留在了嘉央家，嘉央家里的孩子们都成家了，只剩下了梅朵和洛珠。梅朵在单位宿舍住，很少回家。嘉央一直想找个人聊，卢玉兰来得正好。况且涂佳尚小，住旅馆毕竟不方便。两个人虽然差着辈儿，年龄却也没差太多，整整说了一晚上。嘉央盛赞卢玉兰夫妇的不懈努力，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儿子。卢玉兰却为后续的事儿发愁：“他不认我怎么办？”“养父母不放他走怎么办？”
第二天的见面，远比卢玉兰想像的顺利，多吉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一见卢玉兰，就紧紧地抱住她：“妈妈，对不起！”“妈妈，我对不起你妈妈。”又是一场泪奔的场面，不过与昨日不同，大家流的都是感动的泪和欢喜的泪。金珠一家人都通情达理，没出什么难题。大家商议好，多吉正式改名为涂多吉，户口本上也必须改。在央金多待些日子，好收拾行装，告别亲友。之后回春阳和生父母一起生活，每逢假期，再回央金来看望养父母及金珠姑奶。若遇节日，一家人还可以相约，到春阳或央金团聚。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涂多吉离开的日子。最痛苦的是洛珠和达瓦，知道这一别，今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他们为涂多吉备好了各种珍贵的礼物，涂多吉也想多带一些，可实在拿不动那么多。送行的自然少不了贡布、宇沉鱼夫妇，宇若云也赶来了，她同样参加了京城之行，也被涂多吉的故事所感动。她笑着对他说：“你小小年纪，经历也太丰富了，真可以写一部小说了。”涂多吉最喜欢和她说话：“若云姐，你和洛珠大哥的故事才可以写书呢！一个是贾宝玉，一个是林……哦薛宝玉，两个宝哩。”若云登时羞得面如桃花，低头不语。涂多吉见她害羞，又说：“你有时间一定要和洛珠大哥到春阳去看我哦。”达瓦在旁边急了：“不能少了我啊。”若云见话锋已转，急忙回答：“一定一定，到时候让大姐夫领上，大家都去，怕你家里都挤不下了呢。”说完嫣然一笑，望了望洛珠。洛珠感觉到了什么，正在胡思乱想，见若云看他，不敢面对，急忙转过头来。最忙的还是卢玉龙，又是搬行李，又得抱涂佳，累得满头大汗。大巴车缓缓开动，涂多吉终于离开了美丽而神秘的央则，踏向了新生活……
而此时，涂连捷却正在西疆的荒滩戈壁中踯躅前行，一场沙尘暴使他迷了路。那辆破摩托车虽然还有些油，却死活不肯继续干活，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涂连捷只好捡了几件随身物品，徒步前行。他显然没有计划好行程，这在西北人烟稀少的地区极其危险。他走了一天多，看不见任何村庄，粮食和水也耗得一干二净，他只能坚持、坚持、再坚持……到后来，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往事一幕幕地浮现，海市蜃楼般美丽。有他小时候在获龙湖看父亲指挥冬捕的热闹场面……有他在部队开着坦克威风凛凛的场景……有他领着涂辽在大坦克记念碑前玩耍的情景……涂辽问：“爸爸，这是你在部队开的坦克吗？”“这是苏联红军的坦克，现在我们自己已经有更大更好的坦克了。”涂连捷自豪地说。一边说，一边又出现了春阳夏天的场景，他和妻子卢玉兰在草地上坐着，依偎在一起。不远处，小涂辽正在向他们跑来，手里拿着彩虹般的纸风车，口里喊着：“爸爸……妈妈……”这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醒来时，他已经睡在离敦煌不远的一户维吾尔族牧民的帐篷里。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女人在他身边，见他醒来，急忙喊：“尼加提、艾克拜尔……”“醒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子带着一个维族少年和一名维族姑娘来到涂连捷身边。“则南蒂，去拿点茶过来。”妇女拿着一块毛巾，一边为涂连捷擦脸，一边对姑娘说。男子把他扶起来，说：“塔吉古丽，没事了，我们照看他吧，你去煮点羊肉给他吃。”涂连捷恢复了神智，连忙道谢。男子说：“是艾克拜尔发现了你，否则你可真的没救了。”“为什么自己到野地里行走？太危险了。”涂连捷回答：“摩托车坏在了路上，又赶上了沙尘天气，走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幸亏遇到了你们。”这时，那位叫则南蒂的姑娘端来了酥油茶，笑着说：“请喝吧。”俏丽可爱的脸庞，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着温暖与关爱。人们常夸维族姑娘个个漂亮，真是不假。过了一会儿，那位名叫塔吉古丽的妇女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还拿了一壶马奶酒。
喝了茶，品了酒，又吃了点羊肉，涂连捷渐渐恢复过来，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给大家听。这位男主人叫尼加提，对涂连捷十分敬佩：“真不容易呀，可爱的战斗英雄，我敬你一杯！”说完之后一饮而尽。艾克拜尔更是听着着迷：“叔叔，你开的坦克能发射火箭吗？”涂连捷拍拍他的头笑着说：“现在还不行，将来一定可以。”艾克拜尔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向大家敬礼：“我长大了，也要当坦克兵，当火箭兵！”
在尼加提家里歇了几天，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涂连捷到敦煌坐上了汽车。他一定要到乌齐去，那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恐怕是最后一站了。到了乌齐，涂连捷与在西疆建设兵团工作的童峰取得了联系，他也是41军的老战友。童峰正在帮他寻找，却接到了卢玉龙打来的电话，童峰正是他师傅童颜的弟弟，说孩子已经找到了。童峰放下电话就到街上去找涂连捷，这时他正在人堆里询问，乌齐的市民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寻亲的，不少人前来围观。童峰拨开人群，冲上前拉住了涂连捷，激动的告诉他：“老涂，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涂连捷愣在原地，活像是一块木头。童峰摇晃着他的身体：“真的，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围观的群众也都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涂连捷无法这么快就进入兴奋的状态，他只是机械般的拉紧童峰的手：“是真的吗？真的找到了吗？”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的失望，早已经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他的心早已麻木，从前是紧绷的状态，现在突然放松，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童峰把他带到驻地，开始安排他的归程，坐火车只须中间换乘一次，方便的很。涂连捷心急如火，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去。在火车上度过的这几天，如同度过了许多年，他不断的回忆、假设、想像……又否定一切……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始，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涂多吉回到春阳，妈妈带他去见亲友，也领着他随处转转。他对这一切早已失去了记忆，只有火车的轰鸣声和“大坦克”纪念碑，才能勾起他的零星回忆。贡布给卢玉兰曾经的单位打电话捎话，说涂连捷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他坐哪趟车，也不清楚已经走了多少天，涂多吉每天与卢玉兰到火车站去接，每天都是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其实涂连捷在京城一刻没停，他挑了一个到达春阳最快的车次，到了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家就在附近，踏着月色，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儿子，涂连捷禁不住加快了脚步，他甚至是一路小跑了。
到了家门口，院门紧锁，屋子里也黑着灯，都睡着了。涂连捷用钥匙打开了两道门，进屋拉开了灯。卢玉兰醒了，知道是他回来，忙说：“这么晚才到？”“我们娘仨还去接你了呢，白白等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哪趟车。”涂连捷见涂佳也在外屋，忙问：“涂辽呢？”卢玉兰轻声说：“在里屋呢，睡着了，要不明天再见吧。”涂连捷早已按耐不住，走到了里屋门口：“我看看他。”他轻轻拉开了房门，外屋的余光下，一个瘦小的身体竟直挺挺地跪在他眼前！仿佛一尊远古尘封的泥塑。“我的儿呀，你想死爸爸了！”涂连捷的情绪瞬间暴发到了极点，他早已顾不上开灯，也跪坐在地上紧紧搂住多吉：“爸爸对不起你呀，让你受苦了。”他不住嘴地说。涂多吉只是抽泣，不知道该和父亲说什么，想要说的太多了。卢玉兰进屋摸着灯绳，拉开了灯，地上的父子俩，早都哭成泪人儿了。这些年的种种不如意，种种痛苦，种种思念，种种牵挂，都被泪水淹没、融解，成为过去，成为曾经。
涂连捷把多吉拉到炕边，仔细地打量着他，像是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认真的端详着多吉：“长成大小伙儿了，这要在街上碰着，也不敢认呀。”多吉看着父亲脸上与他年龄不符的皱纹，以及为了找他愁白了的头发，过去的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二天，兴奋的涂连捷买鞭炮响了一阵子，又把亲朋好友喊到一起吃了顿饭，庆贺涂多吉的回归。晚上，爷俩住一屋，经常聊到半夜。涂连捷半夜起来时，每次都要仔细地观察多吉一番，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手，他要尽情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团圆。
人生就是如此，当你学会了舍身处地替别人着想，你会了解他们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什么。经过这件事，涂连捷活的更明白了。人不见得要多有钱，多有权，能与最亲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才是最幸福的。团团圆圆和相濡以沫，才是人生的真谛。人能活得简单一分，就能够自在一分，这是相辅相成的。
第四十章 天下英雄气 千秋尚凛然
洛珠的京城之行非常圆满，若云和达瓦也有同样的感受。多吉都玩疯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当然他并不知道在央金，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方宏在狱中的生活枯燥乏味、乏善可陈，却异常地规律。头脑中时时刻刻都被儿时的记忆填满，如同一阵微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亲友们的笑容在他脑海里摇来晃去，成为他生命旅途中最美的点缀。回忆着幼时的蓝天，回忆着幼时的白雪，回忆着儿时的伙伴，回忆着儿时的亲情，回忆着光阴中依稀的过往，回忆着岁月里里深深的暗影……
方宏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于诗情，后来听说你得了绝症，但你的坚强战胜了病魔，我们大家都佩服之极，都以你为学习榜样。我仍然记得你温柔多情的眼，你掉光了头发憔悴清秀的脸，你的从容淡定、幽玄婉转……都刻印在我的心里，直到永远……
方红瑶：从刚学会走路我就每天和你在一起玩，因为我勇敢，你认为我可以保护你。也因为你聪明过人，所以我喜欢你这个妹妹。直到有一天你爬了很高的墙头，在墙头上笑着对我说：哥哥我也敢上来了。你儿时的磨难要比我的长，比我的艰。你是那么聪明能干、任劳任怨，捡的炉灰渣永远比我多，读的书永远比我细，剪的窗花永远比我好，学习成绩永远比我高。家里人都那么喜欢你，对你的关注不知比我强过多少，我只有羡慕嫉妒恨。庆幸在生命中遇到了你，庆幸你在八中成为了学霸，庆幸你终于有了无比灿烂的今天。
方红雨：我从小就喜欢干净聪明的女孩，你当然就是这样的类型。小时候你我之间却很少交流，直到我将要迈进青春的那一天，我兴奋的得知你考上了科大少年班。感谢我们的兄妹情谊，感谢妈妈生下了与我如此相似的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唯一后悔的是不该硬拉着你去那个可恶的歌厅。哥哥错了，使你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从这方面来说，我应该受到惩罚。至于那帮恶棍，我后悔的是太便宜他们了，今后如果再碰上这类事，我还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严似玉：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你的降临令我不知所措，令我浮想连篇。我甚至埋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从小就认识你，陪伴你一起长大。我宁愿当你的守护神，当你的卫士，甚至是仆人。我们相识太晚，但仍难忘你上课时回答问题的潇洒自如、精灵睿智，游戏时的轻盈飘逸、曼妙身姿。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谁会喜欢一个犯了罪的人？谁会爱上一个囚犯？尽管你也曾与方红瑶他们一起来看过我，但隔着铁窗，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每次探视，我都属于另类，别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只有我可以微笑着面对家人。但是那天我哭了，我知道，那眼泪不为别人而流，只为你而流。
风吹浪：没遇到你之前，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姓风的。你常常自豪地告诉我，风氏是非常古老的姓氏，但是除了你爸和你妹，我再也没听说过谁还姓风。没上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整天和郝庄在一起玩，没想到上学时咱仨还真到了一个班，我们可真是有缘啊。记得一次去你家里玩，我不小心把手按在了酒瓶底儿上，血流得止不住，你拿出自己的手绢帮我扎住。真后悔平时总褒贬你，一个男孩子，兜里总装个手绢。没成想，关键时刻还真是有用。那年八月十五，你和郝庄拉上我在月色中烧香磕头，歃血为盟，拜了把兄弟。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你俩个比我成熟多了。论年龄郝庄最大，咱俩同年，出生月份你老二，我最小。我自此就喊你风老二了。上初中时你搬了家，听说去了四中，那可是一所重点中学呀。以后我们就再也联络不上，不知道你现在一切可好？我的二哥！
郝庄：我并没有怪你，你却口口声声说不敢来见我。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你气愤和着急的样子，同我旗鼓相当。而且你也足够聪明，喊来了看场子的，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大篓子呢。我们之间的友谊，不是一两件事情可以改变的。我仍记起咱俩为了买邮票和小人书而满世界拾破烂的情景，哥俩在垃圾堆里拣来拣去，牙膏皮和铜丝是我们的最爱，因为铜的收购价格最高。而十几个牙膏皮就可以卖到一块钱哩！我最配服的是你的记忆力，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丢东西，你总是在关键时候提醒我。我只是想劝你，千万不要再和那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你讲哥们义气，他们可不讲，都是一帮很极端的人，不值得你去交往。
方宏就这样写着，度过了监狱中的又一天。某些现在勉强可以回忆起来的事情，开始在这样的日子里，重新被拾起，被平静的心情整理，逐渐清晰起来。但是在这个地方，仿佛眼睛永远都会被现实的罩子蒙住，只能看到咫尺的未来。
京城那时天天都在搞建设，方宏的家搬了一次又一次。不过，还是越搬条件越好了。先后有朋友同学家搬到四环路之外，虽然都是新盖的房，但那时四环以外还没多少建筑，感觉像是被流放到荒蛮之地，每次都要充满同情地安慰一下。现在规划建设日新月异，四环外也形成了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完全超出了方宏他们自命老京城人的想象，说实话比四环内的建筑还好。改革开放后，还派生出许多新鲜事物。各城区都有以心灵手巧的手艺人为主的各种合作社，加工订制各种家具的木业社，可以为每一个人量体裁衣的裁缝社，照像馆、理发馆、饭馆、浴池、旅馆等传统的服务业，都被剥离出来，承包给个人经营。开始人们还以为脱离了公有制面临的是巨大的生活压力和无尽的灾难。到后来，他们的大部分人都先富了起来，成为新中国的第一批万元户。
方宏的刑期快到了，但是中考时还是出不了狱，非常郁闷。他去找林秀商量，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林秀正在打扫卫生，方宏抢过墩布，一边拖地一边对林秀说：“中考让报名呢，可我出不去呀，参加不上了！”林秀拎起一块抹布，对方宏说:“我和管教申请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好办法。”“要不算了，出去最多留一级。”方宏回答。林秀一边擦桌子，一边思索，自言自语的说：“去外面考试，就相当于脱离了管束，肯定不行，要是能……”说着她放下抹布，径直去找管教了。管教说：“这个吧还真没有先例，我帮你问一下上面吧。”经过林秀的再三催促，这事儿还真成了。狱方党委认为这正是促使方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绝佳机会。他们向上级请示，得到了批准，又与考试院的同志取得了联系。决定在少管所为方宏设立一个专门的考场，由狱警看管，老师监考。
几分辛苦，几分收获，方宏的基础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教官帮他找来各种教科书、辅导书和模拟试题。中考成绩出来后，方宏竟然被京城101中学录取，成为一名高中生。而且同时，他的狱中生活也结束了。对方宏来说，他甚至对这里的一切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论是瓷子，林秀还是管教，都结成了不一样的友谊。
出狱后，他一直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想去。风吹浪和郝庄过来喊了几次，也不出去，说就想在家待着。直到方红瑶和于诗情来找他，说严似玉的老家来了几位朋友，邀请他过去玩，方宏才随他们过去了。一进屋，四位身穿藏族衣服的少年，映入眼帘。他一眼就认出了瓷子，瓷子也跑过来，惊奇地望着他：“方宏大哥，你也出来了呀！”方宏把瓷子拉到一边，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出狱后的经历，很为他高兴。“我现在已经改名叫做胡多吉了，金珠姑奶给起的名字！”严似玉见他俩居然在狱中结识，此时恰巧相逢，连连慨叹：“中国太小了，世界太小了，呵呵……”
方宏与洛珠一见如故，像已经认识多年，他俩性格相似，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爽朗干练的男孩子。他们甚至计划着将来报考同一所大学，洛珠说：“我一定要考到京城。”与达瓦更是聊得投机，他讲起了少管所的生活趣事，引起了达瓦的极大兴趣。因为此时达瓦的白玛姑姑仍然在服刑，他非常想知道监狱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尤其是见了宇若云，才知道美丽不仅仅是严似玉的专利，还有另外的姿态，另外的风格。
他们计划好了行程，故宫和长城是必去的。其他景点争论不一，有想去北海公园，有的想去圆明园，还有想去十三陵的。最后干脆决定，景点太多了，就去达瓦上次没去过的地方。达瓦因此而高兴，每次到了景点，他都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严似玉日日盼着洛珠来，正来了却感觉洛珠总是躲着她；两个人几乎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多吉跟着达瓦，方宏陪着洛珠，方红瑶和于诗情一起，幸好还有宇若云，她和若云一路不停地说，像是要把几年没说过的全补上。
严似玉在去往长城的路上，考大家：“八达岭的名称是如何得来的？”宇若云最先回答：“‘八达岭’，其实原本叫做‘八大岭’，因谐音而得名。长城在这里要转八道弯，越过八座大岭。所以人们就把这段长城称为“八大岭长城”，后来地名就谐音成“八达岭”。大家都啧啧称奇，洛珠却不同意她的意见。他认为“八达岭”是由“巴达岭”谐音而得名。元代有一位叫“巴达黎黎”的皇帝给此处赐名“巴达岭”，后讹传为“八达岭”。人们查阅史料，真有一位叫爱育黎拔力八达的。“‘八达岭’的名称一定与他有关！”洛珠信心满满地说。
方宏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八达岭”应当由“把鞑靼”谐音而得名。明代，汉人把东北方的满族人称为“鞑靼”，所以有人认为八达岭是“把鞑靼”的谐音。多吉也发言了：“我小时候喝过奶茶，因该是蒙族人才对，将来得去蒙古寻亲！这里应该叫‘把达蒙’才对。”
方红瑶急了：“你们说的都不对。‘八达岭’是由‘八道岭’谐音而得名。有八道险关，叫白了就是八达岭。” 严似玉见大家意见不一致，总结道：“你们这些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真假难以考证。其实最可信的说法，应是明代《长安客话》的解释，‘路从此分，四通八达，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她又说：“所谓物以万状，人有七情，生活拨动我们的心弦，有多少美景浮现在眼前。请大家畅游畅思，不要辜负了这里的万千好景哟。”大家纷纷同意，都说有道理，还是似玉最有才，对她挑起了大拇指。
站在八达岭的顶峰，放眼望去，长城就像一条巨龙盘旋在绵延起伏的云岭上，游客们上上下下，熙熙攘攘。有白皮肤的、黑皮肤的、大部分还都是黄皮肤的，人们争相拍照留念。再往下看，长城脚下长满了花草树木，小鸟在林间飞来飞去，蝴蝶在花间飞舞，不时地与游客们抢镜头…………简直让似玉他们目不假接。雄伟的长城啊，这座古时用来防御外来侵略者入侵的古老建筑，如今成为中外游客游览观光的旅游圣地。它凝聚着多少中国劳动人民的汗水和智慧！它向全世界展示着它雄伟的风姿和勤劳、勇敢、坚强不屈的中国龙精神！
到了好汉碑，多吉蹦着高说：“我也是好汉喽，我也是好汉喽。” 多吉还用力踏地板。大家都问他为什么要踏？多吉说：“不是有个故事，说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嘛，我越来越发现孟姜女可真厉害，可以把这么坚硬的长城哭倒！”从烽火台上往下看，山角下的广场上，许多汽车像甲虫似的麋集在一起。而长城之上，也挤满了中外游客，那人群仿佛赶集似的，形成了巨流，它涌动着，奔腾着，不断掀起人的浪花。上山容易下山难，向下走时他们胆战心惊，严似玉牢牢的抓住他的“救命稻草”—洛珠，宇若云拉住了达瓦，方红瑶扯住了方宏，就连于诗情也是拽着多吉不放。她总觉得他与涂强有几分相似，殊不知，原来这个多吉，竟然真是涂强的亲叔伯兄弟！大家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此刻的长城显得那样沉静、那样庄严。当时大家的心情也受长城的熏陶变得沉静起来。生活的序幕对于这些少男少女们来说，才刚刚拉开，他们今后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长城之旅给了他们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用人的双手一块块地砌成的啊！它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信念，一种坚持。洛珠站在长城之颠，被这一史诗般壮丽的风景震撼。只有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只有人民群众才能筑成如此伟岸浩瀚的工程。据说，长城是从月球上唯一能看到的人类工程，洛珠此时才相信，这一定是真的！
洛珠的京城之行非常圆满，若云和达瓦也有同样的感受。多吉都玩疯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当然他并不知道在央金，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方宏在狱中的生活枯燥乏味、乏善可陈，却异常地规律。头脑中时时刻刻都被儿时的记忆填满，如同一阵微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亲友们的笑容在他脑海里摇来晃去，成为他生命旅途中最美的点缀。回忆着幼时的蓝天，回忆着幼时的白雪，回忆着儿时的伙伴，回忆着儿时的亲情，回忆着光阴中依稀的过往，回忆着岁月里里深深的暗影……
方宏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于诗情，后来听说你得了绝症，但你的坚强战胜了病魔，我们大家都佩服之极，都以你为学习榜样。我仍然记得你温柔多情的眼，你掉光了头发憔悴清秀的脸，你的从容淡定、幽玄婉转……都刻印在我的心里，直到永远……
方红瑶：从刚学会走路我就每天和你在一起玩，因为我勇敢，你认为我可以保护你。也因为你聪明过人，所以我喜欢你这个妹妹。直到有一天你爬了很高的墙头，在墙头上笑着对我说：哥哥我也敢上来了。你儿时的磨难要比我的长，比我的艰。你是那么聪明能干、任劳任怨，捡的炉灰渣永远比我多，读的书永远比我细，剪的窗花永远比我好，学习成绩永远比我高。家里人都那么喜欢你，对你的关注不知比我强过多少，我只有羡慕嫉妒恨。庆幸在生命中遇到了你，庆幸你在八中成为了学霸，庆幸你终于有了无比灿烂的今天。
方红雨：我从小就喜欢干净聪明的女孩，你当然就是这样的类型。小时候你我之间却很少交流，直到我将要迈进青春的那一天，我兴奋的得知你考上了科大少年班。感谢我们的兄妹情谊，感谢妈妈生下了与我如此相似的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唯一后悔的是不该硬拉着你去那个可恶的歌厅。哥哥错了，使你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从这方面来说，我应该受到惩罚。至于那帮恶棍，我后悔的是太便宜他们了，今后如果再碰上这类事，我还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严似玉：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你的降临令我不知所措，令我浮想连篇。我甚至埋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从小就认识你，陪伴你一起长大。我宁愿当你的守护神，当你的卫士，甚至是仆人。我们相识太晚，但仍难忘你上课时回答问题的潇洒自如、精灵睿智，游戏时的轻盈飘逸、曼妙身姿。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谁会喜欢一个犯了罪的人？谁会爱上一个囚犯？尽管你也曾与方红瑶他们一起来看过我，但隔着铁窗，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每次探视，我都属于另类，别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只有我可以微笑着面对家人。但是那天我哭了，我知道，那眼泪不为别人而流，只为你而流。
风吹浪：没遇到你之前，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姓风的。你常常自豪地告诉我，风氏是非常古老的姓氏，但是除了你爸和你妹，我再也没听说过谁还姓风。没上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整天和郝庄在一起玩，没想到上学时咱仨还真到了一个班，我们可真是有缘啊。记得一次去你家里玩，我不小心把手按在了酒瓶底儿上，血流得止不住，你拿出自己的手绢帮我扎住。真后悔平时总褒贬你，一个男孩子，兜里总装个手绢。没成想，关键时刻还真是有用。那年八月十五，你和郝庄拉上我在月色中烧香磕头，歃血为盟，拜了把兄弟。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你俩个比我成熟多了。论年龄郝庄最大，咱俩同年，出生月份你老二，我最小。我自此就喊你风老二了。上初中时你搬了家，听说去了四中，那可是一所重点中学呀。以后我们就再也联络不上，不知道你现在一切可好？我的二哥！
郝庄：我并没有怪你，你却口口声声说不敢来见我。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你气愤和着急的样子，同我旗鼓相当。而且你也足够聪明，喊来了看场子的，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大篓子呢。我们之间的友谊，不是一两件事情可以改变的。我仍记起咱俩为了买邮票和小人书而满世界拾破烂的情景，哥俩在垃圾堆里拣来拣去，牙膏皮和铜丝是我们的最爱，因为铜的收购价格最高。而十几个牙膏皮就可以卖到一块钱哩！我最配服的是你的记忆力，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丢东西，你总是在关键时候提醒我。我只是想劝你，千万不要再和那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你讲哥们义气，他们可不讲，都是一帮很极端的人，不值得你去交往。
方宏就这样写着，度过了监狱中的又一天。某些现在勉强可以回忆起来的事情，开始在这样的日子里，重新被拾起，被平静的心情整理，逐渐清晰起来。但是在这个地方，仿佛眼睛永远都会被现实的罩子蒙住，只能看到咫尺的未来。
京城那时天天都在搞建设，方宏的家搬了一次又一次。不过，还是越搬条件越好了。先后有朋友同学家搬到四环路之外，虽然都是新盖的房，但那时四环以外还没多少建筑，感觉像是被流放到荒蛮之地，每次都要充满同情地安慰一下。现在规划建设日新月异，四环外也形成了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完全超出了方宏他们自命老京城人的想象，说实话比四环内的建筑还好。改革开放后，还派生出许多新鲜事物。各城区都有以心灵手巧的手艺人为主的各种合作社，加工订制各种家具的木业社，可以为每一个人量体裁衣的裁缝社，照像馆、理发馆、饭馆、浴池、旅馆等传统的服务业，都被剥离出来，承包给个人经营。开始人们还以为脱离了公有制面临的是巨大的生活压力和无尽的灾难。到后来，他们的大部分人都先富了起来，成为新中国的第一批万元户。
方宏的刑期快到了，但是中考时还是出不了狱，非常郁闷。他去找林秀商量，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林秀正在打扫卫生，方宏抢过墩布，一边拖地一边对林秀说：“中考让报名呢，可我出不去呀，参加不上了！”林秀拎起一块抹布，对方宏说:“我和管教申请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好办法。”“要不算了，出去最多留一级。”方宏回答。林秀一边擦桌子，一边思索，自言自语的说：“去外面考试，就相当于脱离了管束，肯定不行，要是能……”说着她放下抹布，径直去找管教了。管教说：“这个吧还真没有先例，我帮你问一下上面吧。”经过林秀的再三催促，这事儿还真成了。狱方党委认为这正是促使方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绝佳机会。他们向上级请示，得到了批准，又与考试院的同志取得了联系。决定在少管所为方宏设立一个专门的考场，由狱警看管，老师监考。
几分辛苦，几分收获，方宏的基础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教官帮他找来各种教科书、辅导书和模拟试题。中考成绩出来后，方宏竟然被京城101中学录取，成为一名高中生。而且同时，他的狱中生活也结束了。对方宏来说，他甚至对这里的一切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论是瓷子，林秀还是管教，都结成了不一样的友谊。
出狱后，他一直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想去。风吹浪和郝庄过来喊了几次，也不出去，说就想在家待着。直到方红瑶和于诗情来找他，说严似玉的老家来了几位朋友，邀请他过去玩，方宏才随他们过去了。一进屋，四位身穿藏族衣服的少年，映入眼帘。他一眼就认出了瓷子，瓷子也跑过来，惊奇地望着他：“方宏大哥，你也出来了呀！”方宏把瓷子拉到一边，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出狱后的经历，很为他高兴。“我现在已经改名叫做胡多吉了，金珠姑奶给起的名字！”严似玉见他俩居然在狱中结识，此时恰巧相逢，连连慨叹：“中国太小了，世界太小了，呵呵……”
方宏与洛珠一见如故，像已经认识多年，他俩性格相似，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爽朗干练的男孩子。他们甚至计划着将来报考同一所大学，洛珠说：“我一定要考到京城。”与达瓦更是聊得投机，他讲起了少管所的生活趣事，引起了达瓦的极大兴趣。因为此时达瓦的白玛姑姑仍然在服刑，他非常想知道监狱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尤其是见了宇若云，才知道美丽不仅仅是严似玉的专利，还有另外的姿态，另外的风格。
他们计划好了行程，故宫和长城是必去的。其他景点争论不一，有想去北海公园，有的想去圆明园，还有想去十三陵的。最后干脆决定，景点太多了，就去达瓦上次没去过的地方。达瓦因此而高兴，每次到了景点，他都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严似玉日日盼着洛珠来，正来了却感觉洛珠总是躲着她；两个人几乎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多吉跟着达瓦，方宏陪着洛珠，方红瑶和于诗情一起，幸好还有宇若云，她和若云一路不停地说，像是要把几年没说过的全补上。
严似玉在去往长城的路上，考大家：“八达岭的名称是如何得来的？”宇若云最先回答：“‘八达岭’，其实原本叫做‘八大岭’，因谐音而得名。长城在这里要转八道弯，越过八座大岭。所以人们就把这段长城称为“八大岭长城”，后来地名就谐音成“八达岭”。大家都啧啧称奇，洛珠却不同意她的意见。他认为“八达岭”是由“巴达岭”谐音而得名。元代有一位叫“巴达黎黎”的皇帝给此处赐名“巴达岭”，后讹传为“八达岭”。人们查阅史料，真有一位叫爱育黎拔力八达的。“‘八达岭’的名称一定与他有关！”洛珠信心满满地说。
方宏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八达岭”应当由“把鞑靼”谐音而得名。明代，汉人把东北方的满族人称为“鞑靼”，所以有人认为八达岭是“把鞑靼”的谐音。多吉也发言了：“我小时候喝过奶茶，因该是蒙族人才对，将来得去蒙古寻亲！这里应该叫‘把达蒙’才对。”
方红瑶急了：“你们说的都不对。‘八达岭’是由‘八道岭’谐音而得名。有八道险关，叫白了就是八达岭。” 严似玉见大家意见不一致，总结道：“你们这些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真假难以考证。其实最可信的说法，应是明代《长安客话》的解释，‘路从此分，四通八达，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她又说：“所谓物以万状，人有七情，生活拨动我们的心弦，有多少美景浮现在眼前。请大家畅游畅思，不要辜负了这里的万千好景哟。”大家纷纷同意，都说有道理，还是似玉最有才，对她挑起了大拇指。
站在八达岭的顶峰，放眼望去，长城就像一条巨龙盘旋在绵延起伏的云岭上，游客们上上下下，熙熙攘攘。有白皮肤的、黑皮肤的、大部分还都是黄皮肤的，人们争相拍照留念。再往下看，长城脚下长满了花草树木，小鸟在林间飞来飞去，蝴蝶在花间飞舞，不时地与游客们抢镜头…………简直让似玉他们目不假接。雄伟的长城啊，这座古时用来防御外来侵略者入侵的古老建筑，如今成为中外游客游览观光的旅游圣地。它凝聚着多少中国劳动人民的汗水和智慧！它向全世界展示着它雄伟的风姿和勤劳、勇敢、坚强不屈的中国龙精神！
到了好汉碑，多吉蹦着高说：“我也是好汉喽，我也是好汉喽。” 多吉还用力踏地板。大家都问他为什么要踏？多吉说：“不是有个故事，说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嘛，我越来越发现孟姜女可真厉害，可以把这么坚硬的长城哭倒！”从烽火台上往下看，山角下的广场上，许多汽车像甲虫似的麋集在一起。而长城之上，也挤满了中外游客，那人群仿佛赶集似的，形成了巨流，它涌动着，奔腾着，不断掀起人的浪花。上山容易下山难，向下走时他们胆战心惊，严似玉牢牢的抓住他的“救命稻草”—洛珠，宇若云拉住了达瓦，方红瑶扯住了方宏，就连于诗情也是拽着多吉不放。她总觉得他与涂强有几分相似，殊不知，原来这个多吉，竟然真是涂强的亲叔伯兄弟！大家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此刻的长城显得那样沉静、那样庄严。当时大家的心情也受长城的熏陶变得沉静起来。生活的序幕对于这些少男少女们来说，才刚刚拉开，他们今后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长城之旅给了他们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用人的双手一块块地砌成的啊！它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信念，一种坚持。洛珠站在长城之颠，被这一史诗般壮丽的风景震撼。只有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只有人民群众才能筑成如此伟岸浩瀚的工程。据说，长城是从月球上唯一能看到的人类工程，洛珠此时才相信，这一定是真的！
第四十一章 落叶他乡树 寒灯独夜人
暑气还没来得及走，秋天已经悄悄地来临了。虽然仍是一片绿色，但春阳的秋天实在太短，初秋如夏，深秋入冬。你需要从细微之间感知秋天。也许是一片落叶、一颗松籽，一席凉风、一场冷雨，亦或是一片麦田，一条马路……春阳是一个落叶很多的城市。一到秋天，银杏叶全黄了的时候，便是最美的时刻。这风景，随便一拍就是艺术照……
北大街的银杏树都是些老树，树枝都延伸到了马路上，沿途色彩缤纷，有种欧式的风格。大街边上的银杏叶，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和伴侣还是家人，树下一起走，总想牵着手！涂多吉和父亲涂连捷又想起匆匆的那些年，匆匆行走，匆匆别离，又匆匆相聚……泰山路上，四季的轮回，如同人生的场景切换，总让他们唏嘘不已。有些马路平时来往的行人不多，他们可以尽情欣赏秋天的色彩，在落叶飘飘中，感受春阳难得的文艺气息。大街上，飘飞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层层叠叠，时而静静停歇，时而随风摆动，身姿轻盈而曼妙，如同一个个微形的黄衣舞者，在各自的领地上盛装舞步。这正是春阳最美的季节……
秋季最适合登山，爬过这座山，才知道秋天有多美！春阳的秋天，少不了浓墨重彩。每年这个时候都和枫叶有个约定，紫气东来、秋高气爽。此时，能静赏漫山的层林尽染，再好不过。枫叶以最璀璨的色彩交织让人心中燃起秋季最绚丽的火焰。一路悠游，有小市美味的羊汤，有暖流入心的温泉，路转峰回的豁朗与开阔，还有什么比享受纯粹的自然更让人陶醉的呢？漫步在东大校园赏银杏，站在中间的小路上远望，金黄色的银杏叶子，相伴两旁的老式建筑，味道十足。秋风袅袅，银杏叶开始片片飘落，铺满一地，踏上去就像走过一个完整的季节。牵着父亲的手，慢慢的向前走，感觉很美好。涂多吉很轻松自在地接受了现实生活，毕竟是个大城市，春阳有太多值得品味的东西。涂连捷带着他，不厌其烦地走遍了春阳市有银杏树的地方，尽情地享受这美妙的秋景。在这个秋天里，涂多吉收获的不仅仅是梦幻般的视觉，还有诗歌般的听觉，以及童话般的感觉……
东萍离春阳只有400多公里，涂连胜得知了涂辽已经找到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那时公车私用的现象很普遍，涂连胜找了个去春阳考察的理由，带车拉着一家人前来，同涂多吉他们相聚。涂强的中考成绩不能令人满意，比起姐姐涂丫来差距很大，涂丫的成绩可以直接升入中专，只是她决心要考大学，根本就没有填报中专志愿。那时候能做到这一点非常不易，因为在当时，知识分子极度短缺，中专和师范学生可以直接享受国家统一分配，毕业后就有铁饭碗了。涂连胜想让涂丫念中专，但也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同意她去高中就读。
涂强所在的这届学生，一方面是赶上了六年级被撤销，小学的两届学生并成了一届，学生比较多，关键也在于当时人们对教育还没有足够的重视。教师也配备不足，大批的民办教师通过各种渠道，调到县里滥竽充数。引起了教学质量和管理水平的双降，导致涂强虽然在所在的班级排名靠前，成绩却刚够高中分数线。县城中学的教学水平甚至不如乡中，这在当时也成了林原乃至东萍的怪象。依涂连胜的想法，是要涂强再补习一年，考中专就业。但是涂强却记着与于诗情的京城之约，决心要考入京城。因此也决心要考大学，不管涂丫和涂强作出何种决定，伊玲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这边。涂连胜虽然身为一县之长，在家里面却明显处于劣势，他们娘仨全都是一伙的，他见扭不过，只好作罢。
假期里，涂强几次想去京城都被涂连胜给否了，一方面他确实只需要面对东萍，去京城出差的机会寥寥无几。另外他也感觉到了涂强和于诗情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但是不管怎样，再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了，主要是怕影响学习。这方面伊玲是支持他的，所以决定这个假期只去春阳，不去京城。涂强见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肯定达不到目的，也只能放弃。
涂强实在闲来无事，幸亏交流会开始了。林原县的交流会，都在那达慕大会之后举行，那达慕每年农历6月初四开始，是蒙古族人民的盛会。内蒙不同地区开幕的时间不同，邻近区域内在时间上形成连续，使得很大区域内的那达慕大会和交流会联成一体。从6月起，直到9月，内蒙、东萍地区的那达慕大会和交流会连续举行。
那达慕大会的内容主要有摔跤、赛马、射箭、套马、下蒙古棋等民族传统项目，有的地方还有安代舞、非遗项目、足球操、太极扇等等新鲜项目，以及田径、拔河、篮球等体育项目。一般来说时间都不会超过5天，最短，两天就闭幕。物资交流会，往往要有牲畜交易会，期限稍长，一般来说10到15天左右。“那达慕”是蒙古语，亦称“那雅尔(Nair)”，“慕”是蒙语的译音，意为“娱乐、游戏”，以表示丰收的喜悦之情。
“那达慕”大会是蒙古族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在蒙族人民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每年七、八月牲畜肥壮的季节举行，是人们为了庆祝丰收而举行的文体娱乐大会。“那达慕”，蒙语的意思是娱乐或游戏。会上有惊险刺激的赛马、摔跤，令人赞赏的射箭，争强斗胜的棋艺，引人入胜的歌舞。赛马也是大会上重要的活动之一。比赛开始，骑手们一字排开，个个扎着彩色腰带，头缠彩巾，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赛马的起点和终点插着各种鲜艳的彩旗，只等号角长鸣，骑手们便纷纷飞身上鞍，扬鞭策马，一时红巾飞舞，如箭矢齐发。先到达终点者，成为草原上最受人赞誉的健儿。射箭、摔跤等比赛也吸引着众多牧民。
之后就是交流会的盛况，大街上，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会场上人挨人、肩挨肩。东萍各县的人们蜂拥而至，一同享受这一年中最好的时光。有些人其实并不是要买东西，纯属凑热闹，比如涂强和他的小伙伴。东萍夏天的气候像是个三岁小孩儿，变化多端。经常是天上还有太阳，莫名其妙地就赶来了雨，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躲进能避雨的地方。雨晴之后，又蹦跳着躲开烂泥和积水，兴致勃勃地回到街上，继续交流。四处的大喇叭，又赶忙调整到最高音量，开始比赛嗓门。
今年的涂强可不同以往，姚河的父亲在公安局上班，为他承包了一块空地。虽然只有十几米，但对于交流会这种大活动来说，已经足够奢侈了。他们可以经营最简单但又最挣钱的生意－存车。弄张大点的硬纸板，上面用浓墨重彩写上大大的“存车”二字，就可以开张了。派出所有专门做好的带号双木牌，涂强和姚河去领上一些。存车的人来了，把车子停好，他们挂上一个木牌，车主拿走同号的另一个。取车时拿牌，绝不会出问题。十多天下来，除了上缴大会管理费和派出所的抽头，他们每人分了五块多，真是发了大财。涂强听说全家要去春阳，就计划用这些钱偷偷给于诗情买个小礼物，可以稍微贵重一点，她一定会高兴！往年涂强也曾把自己的小人书拿出去摆，看一本两分钱，但是挣得太少，还不够买几根冰棍的。这时候才发现，换一种方式，原来挣钱竟如此简单！如今，他已经不再去看杂耍和大戏了。他的奶奶，脚步已不再那么快，曾经酷爱大戏的她，也已经不是每场必看了。曾经尿炕的涂强、涂丫也不再被拉到晩上绘制好的哪国地图前嘲笑。
涂连胜在开幕式上致辞：“近几年来，林原县始终致力于生态建设和环境改善，历时八载，开凿运河，万人治沙，战天斗地，先后战胜了干旱、洪涝、地震等严重自然灾害，建设并保护了各族群众共同热爱、共同享有的幸福家园。这些成绩的取得，得益于党的深切关怀和各级政府的正确领导，得益于历届县委、县政府的不懈努力和各族干部群众的拼搏奉献。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勤劳勇敢的林原人民将以更加坚定的信心去迎接未来的挑战……”站在台下仔细听着的涂强和涂丫们个个信心满满，深深地为父亲而感到自豪。
春阳一行，涂强并没有沉浸在美丽的秋景，而是沉浸在三叔涂连捷与弟弟涂多吉的凄美故事中。他与涂多吉在公园的长椅上交谈。他试想，假如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抑或姐姐身上，又该如何收场呢？太可怕了，真不敢想像……人生就是如此，它是那么脆弱，一件小事往往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且像涂多吉这样能够幸运地从瓷子到胡多吉，再到涂多吉，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涂多吉向他提起了在京城与严似玉、于诗情他们一起游玩的事，涂强终于得到了诗情最近的消息。在父亲的严格管束下，他不敢与她过多的联系，涂强向弟弟讲了自己在京城看病的经历。心想：诗情竟然能与弟弟在京城结识，这足以说明我们之间真是有缘！他自己浮想联翩，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春阳，他的心早已奔赴遥远的京城…… 多吉听了涂强的故事，才明白最重要的还是健康，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比起涂强在死亡线上的挣扎，他的那些经历又不算什么了。多吉特别提起了洛珠与达瓦，都是与哥哥年龄相仿的少年，却因生活地域的不同，而被塑造成迥然不同的个性。多吉仔细一想，洛珠与达瓦英武豪爽，方宏和于诗情则是礼貌大方，涂强和涂丫则又不同，他们既有蒙古族的豪情壮志，又有东北人的率直可爱。
他与哥哥重点谈及了在央金的那段幸福时光，金珠奶奶的厨艺，朗噶爸爸的文彩，达瓦哥哥的雄风……当然，主要还是嘉绒藏族文化和美丽的川藏风景。央则的美丽风景已经在多吉不善表达的言辞中美丽到了极致：“霞光万丈的金山；云雾缭绕的雪山；通蓝碧透的海子；热气蒸腾的温泉；雄奇壮美的藏寨；高耸挺拔的碉楼。”
涂多吉又说：“那里盛产美女，还有一个美人谷呢。”“洛珠大哥的同学宇若云就是美人谷的大美女，她们三姐妹在央金那是出了名的。”涂强说：“美女倒不必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到央金和拉则去，结识你的两位大哥！” 多吉高兴地拍手称赞：“太好了！太好了！还有京城的方宏大哥！”“他们还商量着要报考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专业呢！”涂强激动地说：“算我一个，我也和他们报同一个学校，同一专业，能不能到一起，就看大家的造化了。”说话时他握紧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座椅的扶手。
这座公园，解放后才更名。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园子了。运河静静地从园中流过，波光倒影，垂柳摇曳，游船荡漾。各个小园子都精巧秀丽，假山、雕塑、水中喷泉等景点各具特色。涂连胜夫妇和涂丫都为园中的美丽风景而陶醉，只有涂强和多吉仍在漫无边际地神聊。傍晚，一阵急雨送来了秋凉。
涂强深爱文学，平时最喜欢吟诗填词。晚上，涂多吉为了陪他，没有回家睡。宾馆里，他俩一个房间，多吉熟睡，他却辗转难眠。起身灯下，想起今日在公园里斜阳舒爽，满眼金黄；弯腰拾绿，轻捡流光，本来是一片美丽的景致。却恰沐秋风，偏逢急雨，增添了几分惆怅，加深了几缕思念。想起自己的初恋，虽然新奇美丽，却又令自己心慌意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虽以为自己已身临其境、安之若素，真正情况却是依然知之甚少，迷茫懵懂。推窗迎月，将辞剩暑，初领秋凉，遂填词一首：
多丽•秋凉
是秋凉，轻烟舒爽斜阳。
满怀情、弯腰绿色，捡起霎那流光。
暮西风、平添惆怅，急雨落、更滟遗戽香。
天朗初清，虫蝉渐远，洗涤炎宿几云长。
报秋叶、井梧依次，转眼令奔忙。
花间冷、枫红却暖，点点菊芳。
染繁林、斑斓五彩，静观奇美汪洋。
转身离、隙间俯仰，新竹叹、含韵叮当。
万象千声，梦中正好，丰盈凝重褪铿锵。
愿笃定，迷人韵致，惜语诉沧桑。
意深有、唯心浪漫，眷恋痴狂。
暑气还没来得及走，秋天已经悄悄地来临了。虽然仍是一片绿色，但春阳的秋天实在太短，初秋如夏，深秋入冬。你需要从细微之间感知秋天。也许是一片落叶、一颗松籽，一席凉风、一场冷雨，亦或是一片麦田，一条马路……春阳是一个落叶很多的城市。一到秋天，银杏叶全黄了的时候，便是最美的时刻。这风景，随便一拍就是艺术照……
北大街的银杏树都是些老树，树枝都延伸到了马路上，沿途色彩缤纷，有种欧式的风格。大街边上的银杏叶，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和伴侣还是家人，树下一起走，总想牵着手！涂多吉和父亲涂连捷又想起匆匆的那些年，匆匆行走，匆匆别离，又匆匆相聚……泰山路上，四季的轮回，如同人生的场景切换，总让他们唏嘘不已。有些马路平时来往的行人不多，他们可以尽情欣赏秋天的色彩，在落叶飘飘中，感受春阳难得的文艺气息。大街上，飘飞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层层叠叠，时而静静停歇，时而随风摆动，身姿轻盈而曼妙，如同一个个微形的黄衣舞者，在各自的领地上盛装舞步。这正是春阳最美的季节……
秋季最适合登山，爬过这座山，才知道秋天有多美！春阳的秋天，少不了浓墨重彩。每年这个时候都和枫叶有个约定，紫气东来、秋高气爽。此时，能静赏漫山的层林尽染，再好不过。枫叶以最璀璨的色彩交织让人心中燃起秋季最绚丽的火焰。一路悠游，有小市美味的羊汤，有暖流入心的温泉，路转峰回的豁朗与开阔，还有什么比享受纯粹的自然更让人陶醉的呢？漫步在东大校园赏银杏，站在中间的小路上远望，金黄色的银杏叶子，相伴两旁的老式建筑，味道十足。秋风袅袅，银杏叶开始片片飘落，铺满一地，踏上去就像走过一个完整的季节。牵着父亲的手，慢慢的向前走，感觉很美好。涂多吉很轻松自在地接受了现实生活，毕竟是个大城市，春阳有太多值得品味的东西。涂连捷带着他，不厌其烦地走遍了春阳市有银杏树的地方，尽情地享受这美妙的秋景。在这个秋天里，涂多吉收获的不仅仅是梦幻般的视觉，还有诗歌般的听觉，以及童话般的感觉……
东萍离春阳只有400多公里，涂连胜得知了涂辽已经找到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那时公车私用的现象很普遍，涂连胜找了个去春阳考察的理由，带车拉着一家人前来，同涂多吉他们相聚。涂强的中考成绩不能令人满意，比起姐姐涂丫来差距很大，涂丫的成绩可以直接升入中专，只是她决心要考大学，根本就没有填报中专志愿。那时候能做到这一点非常不易，因为在当时，知识分子极度短缺，中专和师范学生可以直接享受国家统一分配，毕业后就有铁饭碗了。涂连胜想让涂丫念中专，但也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同意她去高中就读。
涂强所在的这届学生，一方面是赶上了六年级被撤销，小学的两届学生并成了一届，学生比较多，关键也在于当时人们对教育还没有足够的重视。教师也配备不足，大批的民办教师通过各种渠道，调到县里滥竽充数。引起了教学质量和管理水平的双降，导致涂强虽然在所在的班级排名靠前，成绩却刚够高中分数线。县城中学的教学水平甚至不如乡中，这在当时也成了林原乃至东萍的怪象。依涂连胜的想法，是要涂强再补习一年，考中专就业。但是涂强却记着与于诗情的京城之约，决心要考入京城。因此也决心要考大学，不管涂丫和涂强作出何种决定，伊玲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这边。涂连胜虽然身为一县之长，在家里面却明显处于劣势，他们娘仨全都是一伙的，他见扭不过，只好作罢。
假期里，涂强几次想去京城都被涂连胜给否了，一方面他确实只需要面对东萍，去京城出差的机会寥寥无几。另外他也感觉到了涂强和于诗情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但是不管怎样，再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了，主要是怕影响学习。这方面伊玲是支持他的，所以决定这个假期只去春阳，不去京城。涂强见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肯定达不到目的，也只能放弃。
涂强实在闲来无事，幸亏交流会开始了。林原县的交流会，都在那达慕大会之后举行，那达慕每年农历6月初四开始，是蒙古族人民的盛会。内蒙不同地区开幕的时间不同，邻近区域内在时间上形成连续，使得很大区域内的那达慕大会和交流会联成一体。从6月起，直到9月，内蒙、东萍地区的那达慕大会和交流会连续举行。
那达慕大会的内容主要有摔跤、赛马、射箭、套马、下蒙古棋等民族传统项目，有的地方还有安代舞、非遗项目、足球操、太极扇等等新鲜项目，以及田径、拔河、篮球等体育项目。一般来说时间都不会超过5天，最短，两天就闭幕。物资交流会，往往要有牲畜交易会，期限稍长，一般来说10到15天左右。“那达慕”是蒙古语，亦称“那雅尔(Nair)”，“慕”是蒙语的译音，意为“娱乐、游戏”，以表示丰收的喜悦之情。
“那达慕”大会是蒙古族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在蒙族人民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每年七、八月牲畜肥壮的季节举行，是人们为了庆祝丰收而举行的文体娱乐大会。“那达慕”，蒙语的意思是娱乐或游戏。会上有惊险刺激的赛马、摔跤，令人赞赏的射箭，争强斗胜的棋艺，引人入胜的歌舞。赛马也是大会上重要的活动之一。比赛开始，骑手们一字排开，个个扎着彩色腰带，头缠彩巾，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赛马的起点和终点插着各种鲜艳的彩旗，只等号角长鸣，骑手们便纷纷飞身上鞍，扬鞭策马，一时红巾飞舞，如箭矢齐发。先到达终点者，成为草原上最受人赞誉的健儿。射箭、摔跤等比赛也吸引着众多牧民。
之后就是交流会的盛况，大街上，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会场上人挨人、肩挨肩。东萍各县的人们蜂拥而至，一同享受这一年中最好的时光。有些人其实并不是要买东西，纯属凑热闹，比如涂强和他的小伙伴。东萍夏天的气候像是个三岁小孩儿，变化多端。经常是天上还有太阳，莫名其妙地就赶来了雨，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躲进能避雨的地方。雨晴之后，又蹦跳着躲开烂泥和积水，兴致勃勃地回到街上，继续交流。四处的大喇叭，又赶忙调整到最高音量，开始比赛嗓门。
今年的涂强可不同以往，姚河的父亲在公安局上班，为他承包了一块空地。虽然只有十几米，但对于交流会这种大活动来说，已经足够奢侈了。他们可以经营最简单但又最挣钱的生意－存车。弄张大点的硬纸板，上面用浓墨重彩写上大大的“存车”二字，就可以开张了。派出所有专门做好的带号双木牌，涂强和姚河去领上一些。存车的人来了，把车子停好，他们挂上一个木牌，车主拿走同号的另一个。取车时拿牌，绝不会出问题。十多天下来，除了上缴大会管理费和派出所的抽头，他们每人分了五块多，真是发了大财。涂强听说全家要去春阳，就计划用这些钱偷偷给于诗情买个小礼物，可以稍微贵重一点，她一定会高兴！往年涂强也曾把自己的小人书拿出去摆，看一本两分钱，但是挣得太少，还不够买几根冰棍的。这时候才发现，换一种方式，原来挣钱竟如此简单！如今，他已经不再去看杂耍和大戏了。他的奶奶，脚步已不再那么快，曾经酷爱大戏的她，也已经不是每场必看了。曾经尿炕的涂强、涂丫也不再被拉到晩上绘制好的哪国地图前嘲笑。
涂连胜在开幕式上致辞：“近几年来，林原县始终致力于生态建设和环境改善，历时八载，开凿运河，万人治沙，战天斗地，先后战胜了干旱、洪涝、地震等严重自然灾害，建设并保护了各族群众共同热爱、共同享有的幸福家园。这些成绩的取得，得益于党的深切关怀和各级政府的正确领导，得益于历届县委、县政府的不懈努力和各族干部群众的拼搏奉献。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勤劳勇敢的林原人民将以更加坚定的信心去迎接未来的挑战……”站在台下仔细听着的涂强和涂丫们个个信心满满，深深地为父亲而感到自豪。
春阳一行，涂强并没有沉浸在美丽的秋景，而是沉浸在三叔涂连捷与弟弟涂多吉的凄美故事中。他与涂多吉在公园的长椅上交谈。他试想，假如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抑或姐姐身上，又该如何收场呢？太可怕了，真不敢想像……人生就是如此，它是那么脆弱，一件小事往往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且像涂多吉这样能够幸运地从瓷子到胡多吉，再到涂多吉，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涂多吉向他提起了在京城与严似玉、于诗情他们一起游玩的事，涂强终于得到了诗情最近的消息。在父亲的严格管束下，他不敢与她过多的联系，涂强向弟弟讲了自己在京城看病的经历。心想：诗情竟然能与弟弟在京城结识，这足以说明我们之间真是有缘！他自己浮想联翩，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春阳，他的心早已奔赴遥远的京城…… 多吉听了涂强的故事，才明白最重要的还是健康，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比起涂强在死亡线上的挣扎，他的那些经历又不算什么了。多吉特别提起了洛珠与达瓦，都是与哥哥年龄相仿的少年，却因生活地域的不同，而被塑造成迥然不同的个性。多吉仔细一想，洛珠与达瓦英武豪爽，方宏和于诗情则是礼貌大方，涂强和涂丫则又不同，他们既有蒙古族的豪情壮志，又有东北人的率直可爱。
他与哥哥重点谈及了在央金的那段幸福时光，金珠奶奶的厨艺，朗噶爸爸的文彩，达瓦哥哥的雄风……当然，主要还是嘉绒藏族文化和美丽的川藏风景。央则的美丽风景已经在多吉不善表达的言辞中美丽到了极致：“霞光万丈的金山；云雾缭绕的雪山；通蓝碧透的海子；热气蒸腾的温泉；雄奇壮美的藏寨；高耸挺拔的碉楼。”
涂多吉又说：“那里盛产美女，还有一个美人谷呢。”“洛珠大哥的同学宇若云就是美人谷的大美女，她们三姐妹在央金那是出了名的。”涂强说：“美女倒不必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到央金和拉则去，结识你的两位大哥！” 多吉高兴地拍手称赞：“太好了！太好了！还有京城的方宏大哥！”“他们还商量着要报考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专业呢！”涂强激动地说：“算我一个，我也和他们报同一个学校，同一专业，能不能到一起，就看大家的造化了。”说话时他握紧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座椅的扶手。
这座公园，解放后才更名。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园子了。运河静静地从园中流过，波光倒影，垂柳摇曳，游船荡漾。各个小园子都精巧秀丽，假山、雕塑、水中喷泉等景点各具特色。涂连胜夫妇和涂丫都为园中的美丽风景而陶醉，只有涂强和多吉仍在漫无边际地神聊。傍晚，一阵急雨送来了秋凉。
涂强深爱文学，平时最喜欢吟诗填词。晚上，涂多吉为了陪他，没有回家睡。宾馆里，他俩一个房间，多吉熟睡，他却辗转难眠。起身灯下，想起今日在公园里斜阳舒爽，满眼金黄；弯腰拾绿，轻捡流光，本来是一片美丽的景致。却恰沐秋风，偏逢急雨，增添了几分惆怅，加深了几缕思念。想起自己的初恋，虽然新奇美丽，却又令自己心慌意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虽以为自己已身临其境、安之若素，真正情况却是依然知之甚少，迷茫懵懂。推窗迎月，将辞剩暑，初领秋凉，遂填词一首：
多丽•秋凉
是秋凉，轻烟舒爽斜阳。
满怀情、弯腰绿色，捡起霎那流光。
暮西风、平添惆怅，急雨落、更滟遗戽香。
天朗初清，虫蝉渐远，洗涤炎宿几云长。
报秋叶、井梧依次，转眼令奔忙。
花间冷、枫红却暖，点点菊芳。
染繁林、斑斓五彩，静观奇美汪洋。
转身离、隙间俯仰，新竹叹、含韵叮当。
万象千声，梦中正好，丰盈凝重褪铿锵。
愿笃定，迷人韵致，惜语诉沧桑。
意深有、唯心浪漫，眷恋痴狂。
第四十二章 浣纱春水急 似有不平声
此刻，洛珠正与嘉央回了罗岭。他的中考成绩过于偏科，其它科目考得都很不错，英语分却太低。虽然抓了阄，估计是因为被监考老师干扰，导致手气太差，英语没能突破40分大关。但还是顺利地升入了高中，若云的成绩可以上中专，那在当时是求之不得的，毕业后包分配，可以直接参加工作，端上铁饭碗，若云显然还有更远大的理想。达瓦也收到了央金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但他是通过父亲的关系被“照顾”了20分才录取的。据说是因为见义勇为，做了好人好事，具体什么内容，大家都不清楚。
若云听说洛珠回了罗岭，却没带她，心里一万个不高兴。她找到了达瓦，气鼓鼓地说：“洛珠偷偷地和妈妈回罗岭了！”达瓦也奇怪为什么这几天不见洛珠，他笑答：“我说怎么不见了呢，原来回罗岭了。”若云说：“走，咱们找他算帐去。”达瓦买了些礼物，领了两个小弟，四个人骑上马，直奔罗岭而去。他们走时候天上云彩不多，走不多时，却刮起风来。达瓦说：“这几天天天有雨，别半路下起来吧。”若云笑答：“嗬嗬，也有令你豹达瓦害怕的事情？”“居然连下雨也怕？咱有雨衣，怕什么。”达瓦也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雨到没什么，去罗岭有一半的路是在河道走，水大了怕不好走。”若云说：“我们有马，再难的路也不怕！”自打头一次坐林村长的马车来罗岭，她已经来好几回了，达瓦更是这里的常客，四个人有说有笑，并不十分担心。
美丽的罗岭仿佛是上帝作画使的调色盘，缤纷绚丽。云团不断变换姿态，宛如王羲之的行书，写在空中，灵动飘逸。云影在大风呼飞中行色匆匆，又如同张旭笔下的狂草，写在大地、山谷之间，变幻无穷。平流奇雾在山沟里氤氲，像是王维的山水诗，如醉如痴。而随风摇摆的杜娟林，形成了一片黄绿色的波涛，则似李白的诗句，豪迈奔腾。
这个季节的罗岭像是个老顽童，喜怒无常。早晨还是风和日丽，中午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雾气渐渐消失，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达瓦见可能有大雨，催促他们三人快走。
美丽的八月，罗岭村里的稻田金灿灿的等着收割。洛珠站在老村子的山上，俯视着这份美丽。蓝色的罗岭河在村口的木制水栅栏前形成一个三角，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正在深海里畅游的鳐。这是他回罗岭后的唯一一个半晴天，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下雨。
洛珠趁天气稍晴，骑马去青草坪帮村民寻找丢失了的马骡，不料刚刚走到杜娟林旁，风吹着翻滚着的云又向罗岭这边涌来，下起了小雨。侧方山沟的山脊上，披着雨衣的洛珠看到上方的大块山体上出现了一条条巨大裂缝。他对这里太熟悉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洛珠望了望天空中越聚越多的乌云，突然想起这些裂缝意味着什么。他掉转马头，往山沟里的林村长家疾驰，这时雨已经下得大起来了。倾盆滂沱，洛珠快马加鞭，向下村疾驰。这个小村只有几户人家，他直奔林村长家。敲开房门，村长正那里吃萝卜，洛珠连忙告诉他山脊上大裂缝的情况，听到洛珠一说。林村长的眼睛瞪得比铜玲还大，嘴巴里的一口萝卜来不及嚼就整个吞了下去。他起身向妻子大声说：“东西别收拾了，你赶快去牵马，我去通知乡亲们，得马上撤，不然的话来不及了！”他和洛珠冲出屋去大喊：“泥－石－流……危险……”“快－撤……”林村长把五岁的女儿放到洛珠马上，大声喊：“孩子交给你，你先走吧，太谢谢你了。”“快走！”“我组织他们赶快撤。”洛珠犹豫了一下，见那几户村民也陆续出屋上马，突然他感到脚下的大地一震，整个世界都仿佛颤抖了一下，他急忙跳上马，催马急走，马越跑越快，顺着河道飞驰。跑了一会儿，耳轮中已经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洛珠清楚再往前一段，就是前往老村方向的路口，只要拐过去，离开这条河道，就安全了。他身后不远处，村民们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路口。洛珠最先跑进路口，冲上堤坝。回头已经看到了远处咆哮而来的巨大泥龙。突然他发现河道的前方也有四匹马在冲向这个拐点，他们四人别无选择，只能争取在泥石流到来之前，拐过这个路口，往回走便是死路一条，这里是去罗岭的唯一路口。洛珠仔细一看，原来是达瓦和若云他们，更捏了一把汗。若云很少骑马，不善驾驭，落在最后，眼看就到了，那马看到了远处的泥龙一惊，抬起前腿站了起来。若云猝不及防，摔下马来。洛珠见情况危急，催马返回河道，冲过去探下身，一把抓住若云的腰带，把她提到马上，催马冲向路口。他的马随他多年，是一匹良种汗血马，力大无比，胆量超群。在巨浪来临的一刹那，它冲出河道，冲上河坝。泥石流在河道中翻腾着、嘶吼着，呼啸而过……汹涌的洪流撞击着河坝上的虎皮石，激起的黄色泥浆足有一人多高，山石、老树、交藤……都被巨大的力量裹挟，从远处翻滚而来，恍惚之间，就像是奔驰在河道里的魔界大军，喊杀声不绝于耳，它们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一群人走到了安全地带，望着远处的泥流发呆，仍然惊魂未定。汹涌的泥流夹杂着巨大的石块，淤平了路口处的大斜坡，冲上了河坝，眼见着就要漫到洛珠他们所在的山脊。“我们回山上的老村吧。”洛珠大声说。“刚才多亏了你”，达瓦对他说。若云已经吓懵了，刚刚回过神来，她在马上紧紧抱住洛珠。洛珠拍着她的后背，轻轻说：“别害怕，不要紧……”若云是个非常自信独立的女孩，从未曾对洛珠如此的依赖过，她抱紧洛珠，什么都不说，只是再也不想松开。洛珠见马有点走不动了，把小女孩交给达瓦。他们走到老村口，几位村民正在等他们。老远就问：“洛珠，我们林村长呢？”洛珠回答：“没和你们在一起么？”他只顾去救若云，没注意到林村长是否冲出了河道。达瓦听到，往旁边仰了头，眼角流下两行热泪。他也常来罗岭，与林村长熟识，他用一只胳膊揽紧了身前的小女孩，抽泣着说：“我看到了，林村长夫妇跑在最后，落得太远，被洪水冲走了，我亲眼见到的……”一位村民听毕冲出人群，跪在泥地里大声喊：“老林啊，你把自己的马让给我，两个人骑一匹马，你是替我死的啊……”女孩儿林思雅虽小，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声哭喊：“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喊声响彻山谷，老林夫妇却再也听不到了……这一幕令大家无比痛心，可恶的泥石流啊，你为何这样无情？
林村长共有三个孩子，林思雅是老三，老大林思诚在央金的民族学院上学，老二林思慧在拉则读初中。宇航率领着救援队及时赶来了，首先要解决的是堰塞湖的问题。机械队在他的指挥下有序地开始作业。
老村里，林村长夫妇的葬礼如期举行，但是他们的尸体已经不可能找到了，房子和一切东西也都埋在了泥石流里，连建一个衣冠冢的条件都不具备，只好从亲友处找来照片和一些他们用过的东西埋了完事。其实，他们的身体和遗物早已掩埋在罗岭的泥土里，灵魂也已经寄托在罗岭的山山水水。他被宇航申报为烈士，已经批下来了。三个孩子由政府负责抚养。最难的是孩子的监护问题，村长夫妇的长辈们早已过世。最后决定林思诚和林思慧分别由他们的大爷和姑姑负责监护照顾，继续上学。林思雅的问题最难解决，她还那么小，今后的路还很漫长。那位被救的村民提出监护请求，被宇航否定，因为他家的孩子太多。达瓦提出让金珠姑奶领养，宇航考虑一是她不在场，另外年龄也偏大。正发愁时，嘉央站了出来，说：“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我只有洛珠一个，其它都成家了，正好和我有个伴。”宇航一想，嘉央是单身，又有稳定收入，再加上政府的补助……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就欣然同意了。
回到央金，洛珠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想起林村长，他便伤心。嘉央劝他：“林村长是好样的，他是为了救别人才让出马的，是英雄，我们应该为他自豪。”洛珠听了妈妈的话，感觉略好了点儿。嘉央又说：“你若真的怀念他，就对思雅好一点，照顾好她，就是对林村长最好的纪念。”从此，洛珠对林思雅特别看重，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经过了这次生死考验，宇若云对洛珠的感情陡然升级，从前只是少女对异性的喜欢而已，现在却多了几分恩情在里面。洛珠毫不犹豫舍命相救，是因为对自己的爱吗？还是奋不顾身的义举？若云搞不明白，有了心结，不能像以前那么超脱，现在是有所负担了。她的内心世界，原来就像天真的白雪公主，而现在却如同一座打开了城门的城堡，迎接洛珠的到来。当然，她的城堡只为他一个人打开。
初秋夜，宇若云辗转反侧，很晚才进入梦乡。早晨醒来，见野草青黄，叶落无声，远处驼铃立马，魂归雁阵，风吹凉意，晨曦苍茫，不免心生咏叹，添词一首：
谢秋娘•初秋
秋来了，晨起邂苍茫。
碧野连晖花有色，金原络影马无缰。
旖恋旧时光。
青黄草，风涌叶知凉。
梦引驼铃香雾渺，魂归雁哨水云长。
空有泪两行！
这时候听见院门吱呀一响，洛珠来了。洛珠进了屋，见若云书桌上的词，墨迹尚未干透，拿起来细品，半晌才说：“好虽好，只是太伤感了，你怎么了？”若云心道：还不是为了你！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急得飞红了脸。她说：“秋天的景致四季中最好，你也填几首吧，咱们来它个初秋诗会，每人再填一首，咏景喻人都可以，你说好不好？”洛珠在若云和似玉的影响下也迷上了诗词，憋了几年，略有心得，正想展现一下，所以欣然接受。他们俩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或俯或仰，凝心思虑，不一会儿，若云又有了一阙。却是：
永遇乐．秋意渐浓
落叶飘红，雾高云淡，凝望秋迹。
美罩南山，枫林烂漫，火掩云舒驿。
迎风渲染，萧萧瑟瑟，几缕寂寥容易。
净无尘、封存宿寞，淡痕雅霜无益。
流光暖暖，相随唯浅，岁月疏离影只。
盛放来年，从前点点，转眼相思陌。
纵山穷尽，成空往事，哪里神华奕奕。
旧烟雨、风情万种，岂容叛逆。
看完后，洛珠赞叹不已，他也有了一首：
声声慢•秋思
真真假假，有有无无，分分舍舍恋恋。
暗夜听风忽雨，略多思念。
流光溢梦辗转，醉意多、畔人初现。
寂寞了，更痴她、片刻里羞红脸。
似水年华流淡，不再有、繁华奈何相欠。
冷眼支零，我看见情走远。
应留下些许憾，意秋秋、影影泛泛。
一抹泪，是你苦心永未变。
若云看了，高兴的直跺脚，笑容满面地说：“你这首强过我的两首，还真有几分李清照的味道，你大男人学人家女人的词作什么意思？”说罢捂着嘴看洛珠。洛珠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填词哪分男女？”若云见他脸红，又说：“写得真好，我们把这几首词寄给似玉，让她看看。”说完之后拿信纸把词重抄一遍，找个信封装起来，又另找了一张纸，写了些问候的话，让洛珠看了。又加了几句悄悄话，这是不让洛珠看的，一样塞进去，找来浆糊封上口，贴上邮票，两人一起上街，扔进了邮筒里。
似玉收到信，见词写得虽好，读来却不免有些伤感，回信时附上了她自己的词作，同样是秋天的味道：
金菊对芙蓉•秋意
异彩纷呈，萧萧黄叶，水天一色倾城。
闭疏窗梦醒，静影霜明。
繁华寂莫沉香碧，或云开、炫丽深情。
枯荣落下，秋心平静，欲豁达宁。
过往与去无声。
变缘来缘起，玉树红英。
换光阴流转，岁月峥嵘。
迎来送往得失苦，恋清欢、试用贤名。
人生饱满，梵音聆净，安淡无争。
若云看罢，心想：难道我们真到了多愁善感的年龄？
此刻，洛珠正与嘉央回了罗岭。他的中考成绩过于偏科，其它科目考得都很不错，英语分却太低。虽然抓了阄，估计是因为被监考老师干扰，导致手气太差，英语没能突破40分大关。但还是顺利地升入了高中，若云的成绩可以上中专，那在当时是求之不得的，毕业后包分配，可以直接参加工作，端上铁饭碗，若云显然还有更远大的理想。达瓦也收到了央金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但他是通过父亲的关系被“照顾”了20分才录取的。据说是因为见义勇为，做了好人好事，具体什么内容，大家都不清楚。
若云听说洛珠回了罗岭，却没带她，心里一万个不高兴。她找到了达瓦，气鼓鼓地说：“洛珠偷偷地和妈妈回罗岭了！”达瓦也奇怪为什么这几天不见洛珠，他笑答：“我说怎么不见了呢，原来回罗岭了。”若云说：“走，咱们找他算帐去。”达瓦买了些礼物，领了两个小弟，四个人骑上马，直奔罗岭而去。他们走时候天上云彩不多，走不多时，却刮起风来。达瓦说：“这几天天天有雨，别半路下起来吧。”若云笑答：“嗬嗬，也有令你豹达瓦害怕的事情？”“居然连下雨也怕？咱有雨衣，怕什么。”达瓦也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雨到没什么，去罗岭有一半的路是在河道走，水大了怕不好走。”若云说：“我们有马，再难的路也不怕！”自打头一次坐林村长的马车来罗岭，她已经来好几回了，达瓦更是这里的常客，四个人有说有笑，并不十分担心。
美丽的罗岭仿佛是上帝作画使的调色盘，缤纷绚丽。云团不断变换姿态，宛如王羲之的行书，写在空中，灵动飘逸。云影在大风呼飞中行色匆匆，又如同张旭笔下的狂草，写在大地、山谷之间，变幻无穷。平流奇雾在山沟里氤氲，像是王维的山水诗，如醉如痴。而随风摇摆的杜娟林，形成了一片黄绿色的波涛，则似李白的诗句，豪迈奔腾。
这个季节的罗岭像是个老顽童，喜怒无常。早晨还是风和日丽，中午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雾气渐渐消失，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达瓦见可能有大雨，催促他们三人快走。
美丽的八月，罗岭村里的稻田金灿灿的等着收割。洛珠站在老村子的山上，俯视着这份美丽。蓝色的罗岭河在村口的木制水栅栏前形成一个三角，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正在深海里畅游的鳐。这是他回罗岭后的唯一一个半晴天，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下雨。
洛珠趁天气稍晴，骑马去青草坪帮村民寻找丢失了的马骡，不料刚刚走到杜娟林旁，风吹着翻滚着的云又向罗岭这边涌来，下起了小雨。侧方山沟的山脊上，披着雨衣的洛珠看到上方的大块山体上出现了一条条巨大裂缝。他对这里太熟悉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洛珠望了望天空中越聚越多的乌云，突然想起这些裂缝意味着什么。他掉转马头，往山沟里的林村长家疾驰，这时雨已经下得大起来了。倾盆滂沱，洛珠快马加鞭，向下村疾驰。这个小村只有几户人家，他直奔林村长家。敲开房门，村长正那里吃萝卜，洛珠连忙告诉他山脊上大裂缝的情况，听到洛珠一说。林村长的眼睛瞪得比铜玲还大，嘴巴里的一口萝卜来不及嚼就整个吞了下去。他起身向妻子大声说：“东西别收拾了，你赶快去牵马，我去通知乡亲们，得马上撤，不然的话来不及了！”他和洛珠冲出屋去大喊：“泥－石－流……危险……”“快－撤……”林村长把五岁的女儿放到洛珠马上，大声喊：“孩子交给你，你先走吧，太谢谢你了。”“快走！”“我组织他们赶快撤。”洛珠犹豫了一下，见那几户村民也陆续出屋上马，突然他感到脚下的大地一震，整个世界都仿佛颤抖了一下，他急忙跳上马，催马急走，马越跑越快，顺着河道飞驰。跑了一会儿，耳轮中已经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洛珠清楚再往前一段，就是前往老村方向的路口，只要拐过去，离开这条河道，就安全了。他身后不远处，村民们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路口。洛珠最先跑进路口，冲上堤坝。回头已经看到了远处咆哮而来的巨大泥龙。突然他发现河道的前方也有四匹马在冲向这个拐点，他们四人别无选择，只能争取在泥石流到来之前，拐过这个路口，往回走便是死路一条，这里是去罗岭的唯一路口。洛珠仔细一看，原来是达瓦和若云他们，更捏了一把汗。若云很少骑马，不善驾驭，落在最后，眼看就到了，那马看到了远处的泥龙一惊，抬起前腿站了起来。若云猝不及防，摔下马来。洛珠见情况危急，催马返回河道，冲过去探下身，一把抓住若云的腰带，把她提到马上，催马冲向路口。他的马随他多年，是一匹良种汗血马，力大无比，胆量超群。在巨浪来临的一刹那，它冲出河道，冲上河坝。泥石流在河道中翻腾着、嘶吼着，呼啸而过……汹涌的洪流撞击着河坝上的虎皮石，激起的黄色泥浆足有一人多高，山石、老树、交藤……都被巨大的力量裹挟，从远处翻滚而来，恍惚之间，就像是奔驰在河道里的魔界大军，喊杀声不绝于耳，它们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一群人走到了安全地带，望着远处的泥流发呆，仍然惊魂未定。汹涌的泥流夹杂着巨大的石块，淤平了路口处的大斜坡，冲上了河坝，眼见着就要漫到洛珠他们所在的山脊。“我们回山上的老村吧。”洛珠大声说。“刚才多亏了你”，达瓦对他说。若云已经吓懵了，刚刚回过神来，她在马上紧紧抱住洛珠。洛珠拍着她的后背，轻轻说：“别害怕，不要紧……”若云是个非常自信独立的女孩，从未曾对洛珠如此的依赖过，她抱紧洛珠，什么都不说，只是再也不想松开。洛珠见马有点走不动了，把小女孩交给达瓦。他们走到老村口，几位村民正在等他们。老远就问：“洛珠，我们林村长呢？”洛珠回答：“没和你们在一起么？”他只顾去救若云，没注意到林村长是否冲出了河道。达瓦听到，往旁边仰了头，眼角流下两行热泪。他也常来罗岭，与林村长熟识，他用一只胳膊揽紧了身前的小女孩，抽泣着说：“我看到了，林村长夫妇跑在最后，落得太远，被洪水冲走了，我亲眼见到的……”一位村民听毕冲出人群，跪在泥地里大声喊：“老林啊，你把自己的马让给我，两个人骑一匹马，你是替我死的啊……”女孩儿林思雅虽小，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声哭喊：“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喊声响彻山谷，老林夫妇却再也听不到了……这一幕令大家无比痛心，可恶的泥石流啊，你为何这样无情？
林村长共有三个孩子，林思雅是老三，老大林思诚在央金的民族学院上学，老二林思慧在拉则读初中。宇航率领着救援队及时赶来了，首先要解决的是堰塞湖的问题。机械队在他的指挥下有序地开始作业。
老村里，林村长夫妇的葬礼如期举行，但是他们的尸体已经不可能找到了，房子和一切东西也都埋在了泥石流里，连建一个衣冠冢的条件都不具备，只好从亲友处找来照片和一些他们用过的东西埋了完事。其实，他们的身体和遗物早已掩埋在罗岭的泥土里，灵魂也已经寄托在罗岭的山山水水。他被宇航申报为烈士，已经批下来了。三个孩子由政府负责抚养。最难的是孩子的监护问题，村长夫妇的长辈们早已过世。最后决定林思诚和林思慧分别由他们的大爷和姑姑负责监护照顾，继续上学。林思雅的问题最难解决，她还那么小，今后的路还很漫长。那位被救的村民提出监护请求，被宇航否定，因为他家的孩子太多。达瓦提出让金珠姑奶领养，宇航考虑一是她不在场，另外年龄也偏大。正发愁时，嘉央站了出来，说：“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我只有洛珠一个，其它都成家了，正好和我有个伴。”宇航一想，嘉央是单身，又有稳定收入，再加上政府的补助……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就欣然同意了。
回到央金，洛珠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想起林村长，他便伤心。嘉央劝他：“林村长是好样的，他是为了救别人才让出马的，是英雄，我们应该为他自豪。”洛珠听了妈妈的话，感觉略好了点儿。嘉央又说：“你若真的怀念他，就对思雅好一点，照顾好她，就是对林村长最好的纪念。”从此，洛珠对林思雅特别看重，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经过了这次生死考验，宇若云对洛珠的感情陡然升级，从前只是少女对异性的喜欢而已，现在却多了几分恩情在里面。洛珠毫不犹豫舍命相救，是因为对自己的爱吗？还是奋不顾身的义举？若云搞不明白，有了心结，不能像以前那么超脱，现在是有所负担了。她的内心世界，原来就像天真的白雪公主，而现在却如同一座打开了城门的城堡，迎接洛珠的到来。当然，她的城堡只为他一个人打开。
初秋夜，宇若云辗转反侧，很晚才进入梦乡。早晨醒来，见野草青黄，叶落无声，远处驼铃立马，魂归雁阵，风吹凉意，晨曦苍茫，不免心生咏叹，添词一首：
谢秋娘•初秋
秋来了，晨起邂苍茫。
碧野连晖花有色，金原络影马无缰。
旖恋旧时光。
青黄草，风涌叶知凉。
梦引驼铃香雾渺，魂归雁哨水云长。
空有泪两行！
这时候听见院门吱呀一响，洛珠来了。洛珠进了屋，见若云书桌上的词，墨迹尚未干透，拿起来细品，半晌才说：“好虽好，只是太伤感了，你怎么了？”若云心道：还不是为了你！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急得飞红了脸。她说：“秋天的景致四季中最好，你也填几首吧，咱们来它个初秋诗会，每人再填一首，咏景喻人都可以，你说好不好？”洛珠在若云和似玉的影响下也迷上了诗词，憋了几年，略有心得，正想展现一下，所以欣然接受。他们俩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或俯或仰，凝心思虑，不一会儿，若云又有了一阙。却是：
永遇乐．秋意渐浓
落叶飘红，雾高云淡，凝望秋迹。
美罩南山，枫林烂漫，火掩云舒驿。
迎风渲染，萧萧瑟瑟，几缕寂寥容易。
净无尘、封存宿寞，淡痕雅霜无益。
流光暖暖，相随唯浅，岁月疏离影只。
盛放来年，从前点点，转眼相思陌。
纵山穷尽，成空往事，哪里神华奕奕。
旧烟雨、风情万种，岂容叛逆。
看完后，洛珠赞叹不已，他也有了一首：
声声慢•秋思
真真假假，有有无无，分分舍舍恋恋。
暗夜听风忽雨，略多思念。
流光溢梦辗转，醉意多、畔人初现。
寂寞了，更痴她、片刻里羞红脸。
似水年华流淡，不再有、繁华奈何相欠。
冷眼支零，我看见情走远。
应留下些许憾，意秋秋、影影泛泛。
一抹泪，是你苦心永未变。
若云看了，高兴的直跺脚，笑容满面地说：“你这首强过我的两首，还真有几分李清照的味道，你大男人学人家女人的词作什么意思？”说罢捂着嘴看洛珠。洛珠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填词哪分男女？”若云见他脸红，又说：“写得真好，我们把这几首词寄给似玉，让她看看。”说完之后拿信纸把词重抄一遍，找个信封装起来，又另找了一张纸，写了些问候的话，让洛珠看了。又加了几句悄悄话，这是不让洛珠看的，一样塞进去，找来浆糊封上口，贴上邮票，两人一起上街，扔进了邮筒里。
似玉收到信，见词写得虽好，读来却不免有些伤感，回信时附上了她自己的词作，同样是秋天的味道：
金菊对芙蓉•秋意
异彩纷呈，萧萧黄叶，水天一色倾城。
闭疏窗梦醒，静影霜明。
繁华寂莫沉香碧，或云开、炫丽深情。
枯荣落下，秋心平静，欲豁达宁。
过往与去无声。
变缘来缘起，玉树红英。
换光阴流转，岁月峥嵘。
迎来送往得失苦，恋清欢、试用贤名。
人生饱满，梵音聆净，安淡无争。
若云看罢，心想：难道我们真到了多愁善感的年龄？
第四十三章 花发多风雨 人生足别离
龙吟的夏雨也真是急脾气，说来就来。刚刚太阳公公还在值班，一会儿就不知躲到哪儿歇着了。风移着云在天空中翻滚，诺大的雨点立刻像龙吟花鼓的鼓棰，敲打在石板缝儿上，敲打在门扇面儿上，敲打在水桶盖上，演奏出一曲美妙的乐曲。这时，雷公和电母才急急忙忙地赶来，敲打声突然变得大了起来，雨点也变成了绿豆大小的冰雹，顿时天上地下电闪雷鸣、叮叮当当，乱成了一团。杨树的枝叶吓得瑟瑟发抖，屋檐下的蜘蛛也早已脚底抹了油，不知去向。仅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网，被雹子砸得摇来晃去，眼见就撑不住了。
龙吟中学正刚放了学，吴桐和明霞骑了一辆自行车，他的那辆被人借走了。吴桐在前面骑，明霞在后面撑着伞，雨下得实在大，风也大，明霞只好用双手紧紧搂住吴桐的腰，这才撑伞护住两人身子。 必竟不是亲兄妹，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人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吃住总在一起。虽然仍然在一家，却下意识地分开。上学时也一先一后，并不一起走，今天是下雨，车子又只一辆，所以才一起回。
吴桐被明霞搂着，夏天衣服穿得少，又被雨淋，像是没隔什么。明霞正在发育的乳房贴在吴桐的腰间，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脊背传入心田，他正值敏感的年纪，若是在古代，早讨媳妇了。柳下惠的故事本来就不靠谱，他是凡人，岂能不往别处想？明霞也感觉到了不同的心跳，不同的温度，但她却不愿意放开，甚至不愿意放松。她明白，像这种机会并不多，并不会天天下大雨，也不会天天往外借车。
在明霞心里，吴桐早已占据了重要位置。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是哥哥，这个是哥哥……可这就如同踏入了沼泽，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况且，她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吴家收留的，她原本姓冯，哥哥姓吴，凭啥不能在一起呢？
吴桐却不这么想。小时候的苦难把他的心撑得格外大，他已经习惯于天马行空的幻想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他再也无法平静的面对生活。京城一行，使他感慨万千，社会的发展脚步那样的快。他喜欢的是街头上穿着时髦的摩登女郎，而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在他的审美观里，美女就是穿高跟鞋的长腿精灵，而且小塘的比不上龙吟的，龙吟的比不上龙埠的，龙埠的比不上京城的，京城的比不上外国的……
因此，尽管明霞确实算得上龙吟一等一的美女，追求她的人也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完，他却像是个木头人，始终没有动心。但此时此刻，明霞的拥抱还是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特别感受。少女的体温在他身体里游荡，使他的心一阵阵地悸动，几乎不能自已。他真想扔掉自行车，热烈地抱紧她、尽情地吻她……回家的路并不远，可他们却仿佛走了几世纪。回家的雨也很大，他们却不愿意去躲避，尤其是明霞，她情愿就这样和哥哥永远在一起，那怕是更大的风雨，也想和他一起度过……
吴桐因此感觉到了明霞对他的好，却也因此更加不敢面对她，他无法残忍地拒绝，也无法迈过妹妹这道坎。正在这时，搬来的邻居帮他解决了难题。那是一对与吴忠夫妇年龄相仿的夫妻，男人是龙吟建筑公司的经理马乐民，女人是妇幼保健院的医生钟治平，他们也是俩孩子。比吴桐兄妹小一两岁，是姐弟俩，已转到了龙吟中学，叫马霄婷和马霄汉。马乐民是从龙埠调来当经理的，两口子都很直爽。马霄汉长像非常帅气，从小腿脚有毛病，走起路来歪歪的，不敢快跑。马霄婷却是一身城市姑娘的范儿，个子高高，身材窈窕，双腿细长，眉目清秀达意，口脸微红传情。没错，正是吴桐喜欢的类型。
吴桐的家紧挨着县宾馆的大院，那时候不叫宾馆，叫龙吟一部。吴桐和明霞以及吴幽、吴凡他们，经常在后院玩耍。那时捉迷藏、打弹弓已经渐渐不新鲜，吴桐买了一副羽毛球拍，几个人在大院里一起玩。市里空间更小，霄婷和霄汉也没玩过这个，感觉很新鲜，开始在远处看，后来也买了一双玩。霄汉跑不了时间长，玩一会儿就得歇着，霄婷正在劲头上，只好加入吴桐的队伍。吴桐跑得飞快，打起球来虎虎生风，潇洒自如。他满场奔跑，仿佛多难的球都能接起来。明霞和霄婷故意把球打的又高又偏，还偶尔来个扣杀。吴桐为了显本事，往往是狂跑二里地也要接住球，累得气喘吁吁，汉流夹背。练到熟练时，吴桐的回球很照顾女生，专打在她们受用的位置，往往能打许多回合，球也落不了地。这种室外打球的活动，由于没有场地和球网，早已失去了比赛成分，已经纯属娱乐了。他们尽量保持球在空中飞舞，实在打不动了才会扣上几拍。吴桐还发明了蹦跳接球法，羽毛球在触碰到硬地的一刹那，会轻轻弹起，这在比赛中已经定性了，即使救起来也算输了。但在吴桐他们的娱乐中，这正是表现的机会，他趁球弹起来的功夫，神奇地把球捞起来，省去了捡球时间，羽毛球又可以在空中飞舞了。明霞和霄婷都喜欢和吴桐打，球可以打很多回合，也用不着去捡球。有时候不小心打到房顶上，树枝上，不论多高吴桐也能捡回来。有了他们姐弟两个，上学时，吴桐和明霞也都各自有了伴，避免了从前的尴尬。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到了秋天，龙吟的秋雨竟似春天般的连绵起来。这对刚刚播下的冬小麦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人们省去了灌溉的烦恼，可以在家幸福地歇息。但对于吴桐来说，连绵不断的雨，增添的不仅仅是秋天的色彩，还有秋天的氛围。霄婷给他的感觉很迷离，恰如这连绵不断的秋雨，他也曾很注意地观察过霄婷—在自家的房顶上。他在房脊上偷看霄婷，霄婷穿了新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吴桐看了偷笑。但吴桐也是个非常自信的男孩，这样就不免会失去很多机会，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霄婷。一方面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再说他也没有那么投入。只是在寒假期间，吴桐去霄婷家假装借书，不敢多说什么，霄婷也没有更多的话。还书时，吴桐在扉页上偷偷写下了一句诗：“一片冰心在玉壶。”诗的本意是我依然冰心一片，装在洁白的玉壶中。冰在玉壶之中，比喻人的清廉正直，但他显然另有用意。想表明心迹，但也许用意太深，也许诗未达意，总之没有任何回应。没过两年，霄婷父母双双调回了龙埠，从此再难相见。
吴桐并未因此而得意，也未因此而沉沦。霄婷的这种态度，不管因何而起，对他俩的人生轨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其实就是最好的结果。有人说，生命是一个过程，我们要珍惜过程。也有人说，生命就是一个结果，要奔向目标一往直前。有人看重过程，有人想着结果。但无论如何，生命的每一处都有不同的风景。带着真诚、带着实意，带着安静，带着好奇，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灵去感悟。生命中，有人得到了过程，有人得到了结果，谁都不可能全部拥有，谁也不可能什么都缺失。
感情对于吴桐来说，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是从饥饿中过来的人。在他的逻辑里，与饥饿相比，情感显得一文不值，在饥饿面前，灵魂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感情。 他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两句龙吟花鼓鼓词是：“龙吟美，龙吟靓，龙吟本是个好地方。 只因出了个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吴桐认为，这首鼓词，其中有两点唱错了。首先，龙吟是朱元璋登基后，为抬高自己身价才改的。既然本来就没有龙吟，自然谈不上“龙吟本是个好地方”。其次，龙吟地面多为丘陵地带，土地贫瘠，常有荒灾，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地方”。朱元璋的几位亲友都是死于饥荒，他自己也曾讨过3年饭，才被迫走上了反元之路。因此，他和吴桐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老乡，只不过吴桐赶上了好政策，再不需要造反了。 研究中，吴桐都快成史学家了，他酷爱历史和文学。从小塘村到龙吟，再到龙埠，到京城。一条因饥饿而引发的人文线索，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他总在思考：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是否必须以人性的弱化为代价？
中考前吴桐突然发力，成绩突飞猛进，弥补了他以前因为痴迷吉它而落下的功课。中考成绩下来后，他的总成绩只比明霞低了6分，成功升入了龙吟中学的高中部。假期内，他们又毫无疑问地回到了小塘村。
吴桐小时候出生在土炕上，吃的是母乳，牛奶从来没见过。 炕上铺着芦席，又薄又硬不说，还怕火，稍不留神就点着了。那时候吴桐家里连吃饭的四方桌都没有，吃饭时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炕席上铺块布子，这就是餐桌了。从小吃土豆萝卜汤长大，青菜也很少吃到。 玉米渣子粥，就着咸菜能喝上几碗，就算吃多半饱了，改善生活了。 过年杀猪时是一年中唯一可以吃顿饱饭的时候，槽头肉炖酸白菜，吴桐可以吃上好几碗。最后剩下的肉还是舍不得吃，都得卖掉，得变出钱来供家用。 卖猪挣的钱是当时除了卖庄稼之外，家里最大的收入。有些年连杀猪菜都吃不上，就整囫囵卖了，更有几年庄稼绝收，连人都没的吃，更别说养猪了。人们纷纷外出乞讨，小塘村变成了空村。
吴桐自己连条被子都没有，和父亲同睡一个被窝。 那时候家里根本谈不上什么卫生，虱子多的互相打架，苍蝇满屋飞，连老鼠都饿死。但吴桐居然也没闹什么病，只是瘦一点，身体好的很。中暑、感冒、拉肚子，从来不用打针吃药，喝醋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屡试不爽。晚上没有电，油灯也点不起，只能凑合着摸黑说说话，赶紧往着睡，好等第二天天亮。
那时的小塘村，谁家也不富裕。过年放鞭炮，也有买不起的，能花个几块钱就算买多的。 家家户户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张新炕席，能铺十多年。 冬天里能买得起棉衣的也没几户人家，正月里看秧歌，都冻得直哆嗦。 但即使如此，也是很讲究的，家里来了客人，小孩不让上桌。 大人干农活时，小孩也不闲着，都特别懂得父母的辛苦，需要去放牲口，割饲草，喂蚕宝宝。 稍大一些，还得挑水、浇菜、喂猪、拾牛粪、搂树叶、上山砍柴火，家家户户院子里备一大堆柴草，否则一冬天就没法儿过了。
渴了就到大缸里盛一瓢凉水，哪见过什么饮料，连听也没听说过。他们那时唯一的美味就是树上的果子，味道好又能止渴。 最困难的时候，糠窝窝得分开了吃，都只能吃个半饱。 胖和瘦没人在意，胖子成了珍稀动物，好像胖子仅仅是厨师和屠夫的权利。穷富也没人提，大家收入都差不多，村里人谁比谁也强不了多少。
长到八九岁，也没识够一百个数。上小学时，才从民办教师那里学会了阿喔鹅。不过，他们上学虽然全靠走路，却从来不迟到。 每人背着个旧布包，包里都空荡荡的，零食没有，玩具没有，除了课本作业本，连个铅笔盒都没有。村里的学校穷得要命，下雨时四处漏水，吴来福找来一堆瓶瓶罐罐、大盆小盆、大桶小桶来接，真的是锅碗瓢盆交响曲了，但是漏得地方太多，雨水还是从各种缝隙毫不客气地涌进来，流的满地都是。一看不能上课，吴来福就只好叹一口气，同孩子们说：“放学吧，回家好好读课本，不许贪玩！”刮风时灰尘乱飞，风停了厚厚一层土，打雷时候窗户房梁震的嗡嗡作响，像是飞机在头顶上过。买不起教具，请不起教师，几个年级都在一个教室上课。买不起板凳，经常是男女生共用一个，但课桌上也要划清界河。 吴桐见到俊女生心里一样有好感，却从不敢暗送秋波，女孩儿和他说句话，就羞得他手脚直哆嗦，话没说半句，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吴桐打小学习很上进，爸妈不用多说，也忙得顾不上说。 那时的老师们绝不会补课，作业也不多，一共就那么几节课：语数音体美。吴桐他们学问没学了多少，故事却都能讲那么几箩筐。寒、暑、秋，假期一到，他们就成了家里干活的主力，割草、喂猪、放羊……样样精通。锄地、施肥、收割也都不含糊。 里里外外只一身衣裳，冬天冷的受不了，烈日下晒得破了皮。
那时候晚上只能捉迷藏，白天游戏却很丰富，虽然满身都是土，玩得却非常快活。吴桐们小时候的玩具全是自己造，各式各样，工艺精湛，好像什么都会做。他和同村的小伙伴，上山捉野猪，下河摸肥鱼，上树掏鸟蛋，顺藤摸甜瓜。伙伴们在一起，情同姐妹，亲如兄弟。同伴们之间如果吵了架，总会有人站出来撮合，和好握手，有怨跺脚。 外面不管是犯了什么错，都不能回家对长辈们说。 谁要是不守信，再见了就要被弹脑壳。电视从来没看过，广播倒是常听，后来村委会里安了大喇叭，大队书记天天在里面喊，大情小事、件件不落，一会儿说张家的老母猪不见了，一会儿又说李家的毛驴进了吴家的地，想起什么说什么。吴桐算是有文化的，被邀请去念过几次稿子，大家都称他为小小广播员，这时候吴桐就可以昂首挺胸地走上一阵子。那时候没有诸如辣条、薯条、海苔等零食，也没有各种膨化小食品，吴桐们最多是揣个烤红薯、烤玉米之类，遇上过年过节，偶尔也会装些水果糖或者大豆、花生、瓜子之类的，孩子们的身体都是棒棒的，没有现在孩子们的那些奇怪的病。
最爱看的就是电影，只要听说是放电影，不管多远，也要跑过去看。 谁去早了画个圈，就算把地方占上了。去晚了就去背面坐着，一样看。 那时候哪能吃到什么干果，瓜子都没有！炒把玉米粒、麦粒，揣在兜里，热乎乎的真带劲，就是最好的零食。 放的电影比县城的好，不重样，每次都有全新的感受。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都是老片儿了，放映员是不会拿的，其他的战争片还有很多，想看尽管放。别管如何，所有战争片里，和敌人打仗，我们全没失败过。
因此，部队令吴桐们极其向往，仗打赢打不赢不关键，最起码能吃饱。这一度在村里掀起了参军热，二蛋就是那时候去的部队。村子里面，军装渐渐流行起来，人们不论老少长幼，都买军装穿，一时间满世界都成民兵了。 吴桐他们玩游戏，都是打小日本，八路是帅哥，谁都想当，让谁演日本人都不愿意，只好编各种理由。 当年二蛋回乡，买回一摞子军帽，给小孩们一人发一个，如今吴桐仍然记忆犹新。 他们兴奋之极，戴上帽子排成队，每人手里还要拿一件合手的兵刃，活像当年的儿童团。
如今五蛋和六蛋也念了初中，这时候条件已经好太多了。吴民念中学时，离家远，小小年纪便要住校，上学时得带个饭盒，拿的食物不敢让人瞧，得背过人去吃。 直到吴忠下了几年煤窑，情况才略有好转，能带些像样的饭菜。吴民往往需要步行几十里地，才能到乡中，那时谁都没有交通工具，谁有辆自行车，也得让人羡慕死。 有时候至多能坐上牛车、马车，大人们骑马送的时候也有，那就是最好的交通方式了。学校住宿更艰苦，全是不烧火的土炕或者大通铺，孩子们挤在一起睡。 食堂需要自带粮食，吴桐奶奶给拿些咸菜，那是家里唯一可拿的零食。 如今五六蛋们已不知好了多少，最起码能吃饱，也有自行车了。吴来福喝点儿酒，就想跟他们谈从前，五六蛋们都认为是胡说。 时代不同了，只有吴桐这时往往乘势装出个样儿来，像个大人似的对吴来福说：“我们要少跟他们说，这些个他们不懂！我们要过饭，他们要过？他们哪里知道？”说着不忘了和来福抢些酒喝，喝了又后悔：“嗨呀，嗨呀，太辣、太辣……不好喝……”都吐了。吴来福这时只顾怀旧，就不怎么心疼酒，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吴桐啊，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后生莫蹉跎呀！后生莫蹉跎！”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谭富英先生曾说：“有屁股不愁挨打，砖头瓦块都有翻个的时候。”被他的后人奉为经典，这句话话粗理不粗，的确是催人奋进的名言警句。道理很简单：人不管处于什么境地，都要朝着好的方向去想，去努力，只要努力，准会有机会。
吴桐和明霞此次回小塘村，正碰上村里有一对新人结婚，吴忠托人捎来了礼钱，让他们兄妹俩去参加婚礼。婚礼上见到了祁梅，三蛋回不来，打发她回乡坐席。祁梅见了明霞，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老半天，把个明霞都给看毛了。祁梅对明霞说：“我又见那个个女孩儿了，确实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吴桐笑着说：“三嫂你把她领到龙吟来，和明霞比一比，看看到底哪个长得俊？到底长得像不像。”祁梅知道他不相信，伸手捏了一下吴桐的脸，说：“你这个小兄弟，我走时一定要拿一张明霞的照片回去，简直太像了。”
台上，东家请来的花鼓已经开始表演了。龙吟花鼓又称“花鼓”、“打花鼓”、“花鼓小锣”、“双条鼓”等，龙吟花鼓的表现需要二人，一人击鼓，一人敲锣，口唱小调，花鼓小锣作为伴奏乐器穿插期间。演唱的曲目有《龙吟歌》、《鲜花调》、《王三姐赶集》等等……他们的表演勾起了吴桐的回忆。那时他随父亲到外面乞讨，学会了那首《龙吟歌》。吴忠敲鼓他打锣，见人就唱：“说龙吟，道龙吟，手打花鼓响叮叮， 龙吟真是好通灵，赤龙升天金凤停， 数数天上多少星，点点龙吟多少人。 说龙吟，道龙吟，手打花鼓响叮叮， 龙吟真是好通灵，皇恩四季都施行， 不服徭役不操心，淮河两岸喜盈盈。”但是往往都是没唱几句，就被人家给轰出去了。口里还骂：“他娘的，好地方还出来讨吃？真不要脸！”
祁梅回京城之前，还真去了趟吴忠家，桂香听了，眼里噙着泪水，颤巍巍地哭着说：“这孩子还活在世上呢？我对不起她……”祁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兴许只是长得像了呢？”“这天下模样长得一样的人多着呢。”“我先拿回去看看再说吧。”桂香这才止住了哭声，找了一张明霞的照片给她，托她仔细打听一下京城那个女孩儿的身世。
龙吟的夏雨也真是急脾气，说来就来。刚刚太阳公公还在值班，一会儿就不知躲到哪儿歇着了。风移着云在天空中翻滚，诺大的雨点立刻像龙吟花鼓的鼓棰，敲打在石板缝儿上，敲打在门扇面儿上，敲打在水桶盖上，演奏出一曲美妙的乐曲。这时，雷公和电母才急急忙忙地赶来，敲打声突然变得大了起来，雨点也变成了绿豆大小的冰雹，顿时天上地下电闪雷鸣、叮叮当当，乱成了一团。杨树的枝叶吓得瑟瑟发抖，屋檐下的蜘蛛也早已脚底抹了油，不知去向。仅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网，被雹子砸得摇来晃去，眼见就撑不住了。
龙吟中学正刚放了学，吴桐和明霞骑了一辆自行车，他的那辆被人借走了。吴桐在前面骑，明霞在后面撑着伞，雨下得实在大，风也大，明霞只好用双手紧紧搂住吴桐的腰，这才撑伞护住两人身子。 必竟不是亲兄妹，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人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吃住总在一起。虽然仍然在一家，却下意识地分开。上学时也一先一后，并不一起走，今天是下雨，车子又只一辆，所以才一起回。
吴桐被明霞搂着，夏天衣服穿得少，又被雨淋，像是没隔什么。明霞正在发育的乳房贴在吴桐的腰间，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脊背传入心田，他正值敏感的年纪，若是在古代，早讨媳妇了。柳下惠的故事本来就不靠谱，他是凡人，岂能不往别处想？明霞也感觉到了不同的心跳，不同的温度，但她却不愿意放开，甚至不愿意放松。她明白，像这种机会并不多，并不会天天下大雨，也不会天天往外借车。
在明霞心里，吴桐早已占据了重要位置。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是哥哥，这个是哥哥……可这就如同踏入了沼泽，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况且，她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吴家收留的，她原本姓冯，哥哥姓吴，凭啥不能在一起呢？
吴桐却不这么想。小时候的苦难把他的心撑得格外大，他已经习惯于天马行空的幻想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他再也无法平静的面对生活。京城一行，使他感慨万千，社会的发展脚步那样的快。他喜欢的是街头上穿着时髦的摩登女郎，而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在他的审美观里，美女就是穿高跟鞋的长腿精灵，而且小塘的比不上龙吟的，龙吟的比不上龙埠的，龙埠的比不上京城的，京城的比不上外国的……
因此，尽管明霞确实算得上龙吟一等一的美女，追求她的人也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完，他却像是个木头人，始终没有动心。但此时此刻，明霞的拥抱还是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特别感受。少女的体温在他身体里游荡，使他的心一阵阵地悸动，几乎不能自已。他真想扔掉自行车，热烈地抱紧她、尽情地吻她……回家的路并不远，可他们却仿佛走了几世纪。回家的雨也很大，他们却不愿意去躲避，尤其是明霞，她情愿就这样和哥哥永远在一起，那怕是更大的风雨，也想和他一起度过……
吴桐因此感觉到了明霞对他的好，却也因此更加不敢面对她，他无法残忍地拒绝，也无法迈过妹妹这道坎。正在这时，搬来的邻居帮他解决了难题。那是一对与吴忠夫妇年龄相仿的夫妻，男人是龙吟建筑公司的经理马乐民，女人是妇幼保健院的医生钟治平，他们也是俩孩子。比吴桐兄妹小一两岁，是姐弟俩，已转到了龙吟中学，叫马霄婷和马霄汉。马乐民是从龙埠调来当经理的，两口子都很直爽。马霄汉长像非常帅气，从小腿脚有毛病，走起路来歪歪的，不敢快跑。马霄婷却是一身城市姑娘的范儿，个子高高，身材窈窕，双腿细长，眉目清秀达意，口脸微红传情。没错，正是吴桐喜欢的类型。
吴桐的家紧挨着县宾馆的大院，那时候不叫宾馆，叫龙吟一部。吴桐和明霞以及吴幽、吴凡他们，经常在后院玩耍。那时捉迷藏、打弹弓已经渐渐不新鲜，吴桐买了一副羽毛球拍，几个人在大院里一起玩。市里空间更小，霄婷和霄汉也没玩过这个，感觉很新鲜，开始在远处看，后来也买了一双玩。霄汉跑不了时间长，玩一会儿就得歇着，霄婷正在劲头上，只好加入吴桐的队伍。吴桐跑得飞快，打起球来虎虎生风，潇洒自如。他满场奔跑，仿佛多难的球都能接起来。明霞和霄婷故意把球打的又高又偏，还偶尔来个扣杀。吴桐为了显本事，往往是狂跑二里地也要接住球，累得气喘吁吁，汉流夹背。练到熟练时，吴桐的回球很照顾女生，专打在她们受用的位置，往往能打许多回合，球也落不了地。这种室外打球的活动，由于没有场地和球网，早已失去了比赛成分，已经纯属娱乐了。他们尽量保持球在空中飞舞，实在打不动了才会扣上几拍。吴桐还发明了蹦跳接球法，羽毛球在触碰到硬地的一刹那，会轻轻弹起，这在比赛中已经定性了，即使救起来也算输了。但在吴桐他们的娱乐中，这正是表现的机会，他趁球弹起来的功夫，神奇地把球捞起来，省去了捡球时间，羽毛球又可以在空中飞舞了。明霞和霄婷都喜欢和吴桐打，球可以打很多回合，也用不着去捡球。有时候不小心打到房顶上，树枝上，不论多高吴桐也能捡回来。有了他们姐弟两个，上学时，吴桐和明霞也都各自有了伴，避免了从前的尴尬。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到了秋天，龙吟的秋雨竟似春天般的连绵起来。这对刚刚播下的冬小麦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人们省去了灌溉的烦恼，可以在家幸福地歇息。但对于吴桐来说，连绵不断的雨，增添的不仅仅是秋天的色彩，还有秋天的氛围。霄婷给他的感觉很迷离，恰如这连绵不断的秋雨，他也曾很注意地观察过霄婷—在自家的房顶上。他在房脊上偷看霄婷，霄婷穿了新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吴桐看了偷笑。但吴桐也是个非常自信的男孩，这样就不免会失去很多机会，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霄婷。一方面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再说他也没有那么投入。只是在寒假期间，吴桐去霄婷家假装借书，不敢多说什么，霄婷也没有更多的话。还书时，吴桐在扉页上偷偷写下了一句诗：“一片冰心在玉壶。”诗的本意是我依然冰心一片，装在洁白的玉壶中。冰在玉壶之中，比喻人的清廉正直，但他显然另有用意。想表明心迹，但也许用意太深，也许诗未达意，总之没有任何回应。没过两年，霄婷父母双双调回了龙埠，从此再难相见。
吴桐并未因此而得意，也未因此而沉沦。霄婷的这种态度，不管因何而起，对他俩的人生轨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其实就是最好的结果。有人说，生命是一个过程，我们要珍惜过程。也有人说，生命就是一个结果，要奔向目标一往直前。有人看重过程，有人想着结果。但无论如何，生命的每一处都有不同的风景。带着真诚、带着实意，带着安静，带着好奇，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灵去感悟。生命中，有人得到了过程，有人得到了结果，谁都不可能全部拥有，谁也不可能什么都缺失。
感情对于吴桐来说，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是从饥饿中过来的人。在他的逻辑里，与饥饿相比，情感显得一文不值，在饥饿面前，灵魂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感情。 他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两句龙吟花鼓鼓词是：“龙吟美，龙吟靓，龙吟本是个好地方。 只因出了个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吴桐认为，这首鼓词，其中有两点唱错了。首先，龙吟是朱元璋登基后，为抬高自己身价才改的。既然本来就没有龙吟，自然谈不上“龙吟本是个好地方”。其次，龙吟地面多为丘陵地带，土地贫瘠，常有荒灾，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地方”。朱元璋的几位亲友都是死于饥荒，他自己也曾讨过3年饭，才被迫走上了反元之路。因此，他和吴桐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老乡，只不过吴桐赶上了好政策，再不需要造反了。 研究中，吴桐都快成史学家了，他酷爱历史和文学。从小塘村到龙吟，再到龙埠，到京城。一条因饥饿而引发的人文线索，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他总在思考：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是否必须以人性的弱化为代价？
中考前吴桐突然发力，成绩突飞猛进，弥补了他以前因为痴迷吉它而落下的功课。中考成绩下来后，他的总成绩只比明霞低了6分，成功升入了龙吟中学的高中部。假期内，他们又毫无疑问地回到了小塘村。
吴桐小时候出生在土炕上，吃的是母乳，牛奶从来没见过。 炕上铺着芦席，又薄又硬不说，还怕火，稍不留神就点着了。那时候吴桐家里连吃饭的四方桌都没有，吃饭时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炕席上铺块布子，这就是餐桌了。从小吃土豆萝卜汤长大，青菜也很少吃到。 玉米渣子粥，就着咸菜能喝上几碗，就算吃多半饱了，改善生活了。 过年杀猪时是一年中唯一可以吃顿饱饭的时候，槽头肉炖酸白菜，吴桐可以吃上好几碗。最后剩下的肉还是舍不得吃，都得卖掉，得变出钱来供家用。 卖猪挣的钱是当时除了卖庄稼之外，家里最大的收入。有些年连杀猪菜都吃不上，就整囫囵卖了，更有几年庄稼绝收，连人都没的吃，更别说养猪了。人们纷纷外出乞讨，小塘村变成了空村。
吴桐自己连条被子都没有，和父亲同睡一个被窝。 那时候家里根本谈不上什么卫生，虱子多的互相打架，苍蝇满屋飞，连老鼠都饿死。但吴桐居然也没闹什么病，只是瘦一点，身体好的很。中暑、感冒、拉肚子，从来不用打针吃药，喝醋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屡试不爽。晚上没有电，油灯也点不起，只能凑合着摸黑说说话，赶紧往着睡，好等第二天天亮。
那时的小塘村，谁家也不富裕。过年放鞭炮，也有买不起的，能花个几块钱就算买多的。 家家户户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张新炕席，能铺十多年。 冬天里能买得起棉衣的也没几户人家，正月里看秧歌，都冻得直哆嗦。 但即使如此，也是很讲究的，家里来了客人，小孩不让上桌。 大人干农活时，小孩也不闲着，都特别懂得父母的辛苦，需要去放牲口，割饲草，喂蚕宝宝。 稍大一些，还得挑水、浇菜、喂猪、拾牛粪、搂树叶、上山砍柴火，家家户户院子里备一大堆柴草，否则一冬天就没法儿过了。
渴了就到大缸里盛一瓢凉水，哪见过什么饮料，连听也没听说过。他们那时唯一的美味就是树上的果子，味道好又能止渴。 最困难的时候，糠窝窝得分开了吃，都只能吃个半饱。 胖和瘦没人在意，胖子成了珍稀动物，好像胖子仅仅是厨师和屠夫的权利。穷富也没人提，大家收入都差不多，村里人谁比谁也强不了多少。
长到八九岁，也没识够一百个数。上小学时，才从民办教师那里学会了阿喔鹅。不过，他们上学虽然全靠走路，却从来不迟到。 每人背着个旧布包，包里都空荡荡的，零食没有，玩具没有，除了课本作业本，连个铅笔盒都没有。村里的学校穷得要命，下雨时四处漏水，吴来福找来一堆瓶瓶罐罐、大盆小盆、大桶小桶来接，真的是锅碗瓢盆交响曲了，但是漏得地方太多，雨水还是从各种缝隙毫不客气地涌进来，流的满地都是。一看不能上课，吴来福就只好叹一口气，同孩子们说：“放学吧，回家好好读课本，不许贪玩！”刮风时灰尘乱飞，风停了厚厚一层土，打雷时候窗户房梁震的嗡嗡作响，像是飞机在头顶上过。买不起教具，请不起教师，几个年级都在一个教室上课。买不起板凳，经常是男女生共用一个，但课桌上也要划清界河。 吴桐见到俊女生心里一样有好感，却从不敢暗送秋波，女孩儿和他说句话，就羞得他手脚直哆嗦，话没说半句，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吴桐打小学习很上进，爸妈不用多说，也忙得顾不上说。 那时的老师们绝不会补课，作业也不多，一共就那么几节课：语数音体美。吴桐他们学问没学了多少，故事却都能讲那么几箩筐。寒、暑、秋，假期一到，他们就成了家里干活的主力，割草、喂猪、放羊……样样精通。锄地、施肥、收割也都不含糊。 里里外外只一身衣裳，冬天冷的受不了，烈日下晒得破了皮。
那时候晚上只能捉迷藏，白天游戏却很丰富，虽然满身都是土，玩得却非常快活。吴桐们小时候的玩具全是自己造，各式各样，工艺精湛，好像什么都会做。他和同村的小伙伴，上山捉野猪，下河摸肥鱼，上树掏鸟蛋，顺藤摸甜瓜。伙伴们在一起，情同姐妹，亲如兄弟。同伴们之间如果吵了架，总会有人站出来撮合，和好握手，有怨跺脚。 外面不管是犯了什么错，都不能回家对长辈们说。 谁要是不守信，再见了就要被弹脑壳。电视从来没看过，广播倒是常听，后来村委会里安了大喇叭，大队书记天天在里面喊，大情小事、件件不落，一会儿说张家的老母猪不见了，一会儿又说李家的毛驴进了吴家的地，想起什么说什么。吴桐算是有文化的，被邀请去念过几次稿子，大家都称他为小小广播员，这时候吴桐就可以昂首挺胸地走上一阵子。那时候没有诸如辣条、薯条、海苔等零食，也没有各种膨化小食品，吴桐们最多是揣个烤红薯、烤玉米之类，遇上过年过节，偶尔也会装些水果糖或者大豆、花生、瓜子之类的，孩子们的身体都是棒棒的，没有现在孩子们的那些奇怪的病。
最爱看的就是电影，只要听说是放电影，不管多远，也要跑过去看。 谁去早了画个圈，就算把地方占上了。去晚了就去背面坐着，一样看。 那时候哪能吃到什么干果，瓜子都没有！炒把玉米粒、麦粒，揣在兜里，热乎乎的真带劲，就是最好的零食。 放的电影比县城的好，不重样，每次都有全新的感受。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都是老片儿了，放映员是不会拿的，其他的战争片还有很多，想看尽管放。别管如何，所有战争片里，和敌人打仗，我们全没失败过。
因此，部队令吴桐们极其向往，仗打赢打不赢不关键，最起码能吃饱。这一度在村里掀起了参军热，二蛋就是那时候去的部队。村子里面，军装渐渐流行起来，人们不论老少长幼，都买军装穿，一时间满世界都成民兵了。 吴桐他们玩游戏，都是打小日本，八路是帅哥，谁都想当，让谁演日本人都不愿意，只好编各种理由。 当年二蛋回乡，买回一摞子军帽，给小孩们一人发一个，如今吴桐仍然记忆犹新。 他们兴奋之极，戴上帽子排成队，每人手里还要拿一件合手的兵刃，活像当年的儿童团。
如今五蛋和六蛋也念了初中，这时候条件已经好太多了。吴民念中学时，离家远，小小年纪便要住校，上学时得带个饭盒，拿的食物不敢让人瞧，得背过人去吃。 直到吴忠下了几年煤窑，情况才略有好转，能带些像样的饭菜。吴民往往需要步行几十里地，才能到乡中，那时谁都没有交通工具，谁有辆自行车，也得让人羡慕死。 有时候至多能坐上牛车、马车，大人们骑马送的时候也有，那就是最好的交通方式了。学校住宿更艰苦，全是不烧火的土炕或者大通铺，孩子们挤在一起睡。 食堂需要自带粮食，吴桐奶奶给拿些咸菜，那是家里唯一可拿的零食。 如今五六蛋们已不知好了多少，最起码能吃饱，也有自行车了。吴来福喝点儿酒，就想跟他们谈从前，五六蛋们都认为是胡说。 时代不同了，只有吴桐这时往往乘势装出个样儿来，像个大人似的对吴来福说：“我们要少跟他们说，这些个他们不懂！我们要过饭，他们要过？他们哪里知道？”说着不忘了和来福抢些酒喝，喝了又后悔：“嗨呀，嗨呀，太辣、太辣……不好喝……”都吐了。吴来福这时只顾怀旧，就不怎么心疼酒，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吴桐啊，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后生莫蹉跎呀！后生莫蹉跎！”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谭富英先生曾说：“有屁股不愁挨打，砖头瓦块都有翻个的时候。”被他的后人奉为经典，这句话话粗理不粗，的确是催人奋进的名言警句。道理很简单：人不管处于什么境地，都要朝着好的方向去想，去努力，只要努力，准会有机会。
吴桐和明霞此次回小塘村，正碰上村里有一对新人结婚，吴忠托人捎来了礼钱，让他们兄妹俩去参加婚礼。婚礼上见到了祁梅，三蛋回不来，打发她回乡坐席。祁梅见了明霞，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老半天，把个明霞都给看毛了。祁梅对明霞说：“我又见那个个女孩儿了，确实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吴桐笑着说：“三嫂你把她领到龙吟来，和明霞比一比，看看到底哪个长得俊？到底长得像不像。”祁梅知道他不相信，伸手捏了一下吴桐的脸，说：“你这个小兄弟，我走时一定要拿一张明霞的照片回去，简直太像了。”
台上，东家请来的花鼓已经开始表演了。龙吟花鼓又称“花鼓”、“打花鼓”、“花鼓小锣”、“双条鼓”等，龙吟花鼓的表现需要二人，一人击鼓，一人敲锣，口唱小调，花鼓小锣作为伴奏乐器穿插期间。演唱的曲目有《龙吟歌》、《鲜花调》、《王三姐赶集》等等……他们的表演勾起了吴桐的回忆。那时他随父亲到外面乞讨，学会了那首《龙吟歌》。吴忠敲鼓他打锣，见人就唱：“说龙吟，道龙吟，手打花鼓响叮叮， 龙吟真是好通灵，赤龙升天金凤停， 数数天上多少星，点点龙吟多少人。 说龙吟，道龙吟，手打花鼓响叮叮， 龙吟真是好通灵，皇恩四季都施行， 不服徭役不操心，淮河两岸喜盈盈。”但是往往都是没唱几句，就被人家给轰出去了。口里还骂：“他娘的，好地方还出来讨吃？真不要脸！”
祁梅回京城之前，还真去了趟吴忠家，桂香听了，眼里噙着泪水，颤巍巍地哭着说：“这孩子还活在世上呢？我对不起她……”祁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兴许只是长得像了呢？”“这天下模样长得一样的人多着呢。”“我先拿回去看看再说吧。”桂香这才止住了哭声，找了一张明霞的照片给她，托她仔细打听一下京城那个女孩儿的身世。
第四十四章 无论去与往 俱是梦中人
祁梅回到京城，与方晓波要方红瑶的照片。方晓波对摄影最感兴趣，说：“这个包在我身上，我去给她照一张拿回来不就得了？”等方晓波拿回了照片，祁梅拿出了吴明霞的照片，几个人对比着一看，都傻了眼，这不就是一个人吗？方晓波知道这孩子是母亲从南方抱养的，肯定跟祁梅家乡这女孩是孪生姐妹。方晓波也是个急性子，赶着过去把情况告诉了爹妈。温良祝看了照片，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不住口的说：“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方略也连说是好事，但是考虑到这时两个孩子尚在读书，倒不必急着相认，还是等时机再成熟一些再告诉她们也不迟，就让这一切都等待机缘吧。
方宏得知了此事，不胜感慨，经历了很多，尤其是狱中的经历，使他的内心渐渐强大起来。在这个开放的时代，他虽然还只是个学生，却也感觉到了春风拂面的气息。他准备开始新生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他的生活仿佛仍然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不停地、不停地被压缩成更小的空间。他的内心仍然是一团乱麻，很多情感交织在一起，很多旧的事物在不停的被拆除，而新的事物却不能很快的重建，导致最后只能活在对往事的缅怀里。京城，对于方宏来说，并不只是一个城市的代名词，更多的是家乡味道，一种生来就有的归属感，一种发生成长的亲切感。他绝不像很多外地游客那样，对京城总留有匆忙纷乱的的印象，走马观花、快餐快走、找不到公厕，逃荒玩命式的感觉。
方宏对京城的感情是脉脉的、回忆是甜的。假期里，他常常磨着爷爷去旧时的老胡同转，那里能勾起他的回忆。方宏小时候，住的是热闹的大杂院。院门有多大，院儿就会有多大。京城人好面子，所以大户人家的门都要修的气派点儿。大杂院里，一般都是公用的水龙头，赶上饭点儿，您就得跟当院儿排队打水了。这水龙头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拧不严实。总会滴答点儿水。冬天一到，下面就冻大冰坨子。以前没水龙头的时候，每个院儿都有一口井，有了水龙头呢，每院的井就没了，一般都自己砌水池子，不能溅得哪儿都是。
方家一大家子都喜欢骑自行车，因为自行车好钻，逮哪儿钻哪，甭管这小胡同儿有多窄，哧溜一下就能过去。胡同的道儿，肯定没有大马路上的平，这才有味，车铃儿哗零零一响，拎菜回家的二哥啊，挨着地儿住的大妈啊，就在这胡同的小道上，打个照面儿，甭管什么时候，还是那句老话：“吃了么，您呐？”
每个院儿门口儿都有一两个报箱。订份《京城晚报》是他们的习惯，有事儿没事儿也要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儿。等晚上聊天的时候，您总得有的聊不是。盛夏的晚上，只要不下雨，人们聚在一起砍大山就是必须的了。一人拿一个马扎儿，或者是小木头板凳儿，大个儿的茶叶缸子，沏上热水。展开了摇扇、折扇、电风扇，准备好了扑克牌、象棋、咸瓜子，就可以开聊了。
那时的老房子都有梁，这样房子才能撑得住。还能在房中间儿的大横柱子上，藏上传家宝。房檐儿下是各种线，电线、天线，凉衣线，有用没用的，都在天上挂着，像是一层层的蜘蛛网。电线杆儿到处都是，错综复杂，横七竖八，那线乱的也是非比寻常。房顶上是整整齐齐地鱼鳞瓦，真的和鱼鳞一样。这瓦片儿还挺有名儿，听说颇有收藏价值，方宏常说，等我六十岁了，过不下去时可以上房揭瓦，肯定倍儿值钱！鸟笼儿，酒瓶儿，是方略最喜欢的小物件，搬家时拿起这个，放不下那个，都不舍得扔，可住楼房，这些个东西，根本没地儿放。
老胡同都是有名字的，甭管有多窄，也得贴上一块牌子，告诉来这儿的人，这是什么地方儿。方略和方宏爷俩，都特别喜欢坐门墩儿。儿歌唱得好：“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门墩儿一般上面都雕着点石兽，狮子居多，可惜文革的时候砸坏了不少，现在能见到完整的，就算是宝贝咯！
老院儿的门口都会有至少一道门闩，有的还得多来几道。门闩的闩字儿最形象，门里面儿有个一字，那就是木头棍儿了。门环也是个讲究，当大官儿的一般都是兽面门环。老百姓用不了这么高贵的门环，双面弄两个蝙蝠，寓意有福就得了！方略他们愿意把一些东西放当院儿。所以院门儿可得锁好喽，这要是进个不认识的人儿，顺走了可是没得找去。
胡同儿的墙上还能看到当年的老标语。每每这时，方略都要给方宏讲起当年的故事。都是些革命口号儿，想当年方略对这些口号再熟悉不过，若有人振臂一挥，大喊一声，身后的人就会一呼百应，那是怎样的号召力呀。只要有地儿，方略和温良祝就喜欢在院里、院外搭些葡萄架，种点葡萄，丝瓜，豆角儿什么的，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能在这葡萄架下乘凉。
胡同里面的小动物，数野猫最多。也没什么固定的地方住，想跟那儿就跟那儿？一般都找个太阳地儿，晒暖儿。院儿里面养鸭养鸡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养它们可不是为了吃。一般都是从小雏鸡儿，小雏鸭养大的。养出感情来了，谁舍得动刀子啊，只好卖给别人吃。方宏其实特喜欢狗，小时候，胡同儿里面狗可多了，不算家里养的，胡同儿里面的野狗都得好几十条。因为小嘛，所以经常见到好多野狗，就害怕了。家里大人告诉，见到狗别害怕，一毛腰，狗以为捡石头打它，就吓跑了。后来因为狗太多了，才开始严格管理起来。有好多野狗被打死了。其实挺可怜的。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多名贵的狗，一般就两样儿，一个京巴儿，一个西施。反正都是毛儿长，塌鼻梁儿。走路一摆一摆的。有的人觉得京巴儿不好看，可搁在法国，那也是名贵的狗呢。
海洋胡同里，最多的时候有20只猫，方红瑶心肠儿好，天天买好多吃的喂这些流浪猫，她说，如果这里拆迁了，这些猫就得抱到公园里养了。对于方红瑶来说，从来都不愿意去追溯那些往事，她虽然影影约约感觉到了人们异样的眼光，但还是尽量地回避。她已经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不愿再面对任何命运的转折，她记忆中的那些不幸的片段早已支离破碎，没有理由再去回味、再去衔接，她只能祈祷那一切都不要再发生。蜂窝煤和大白菜都是冬天必须品，刚要入冬前，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上了，那拉着板儿车送煤的师傅们，开着小货车运送白菜的司机们，从那时起就一直忙。
方宏小时候见到过一个老外，在小卖铺儿里面，拿着万宝路换大前门。大前门对于方晓湖他们来说，是无法拒绝的生活必须品，但是方宏那时却不知道香烟为什么香，乘爸爸和爷爷不注意时也偷摸着尝过几口，不觉得有什么香呀，只是觉得很呛。方宏最喜欢吃炭火的铜锅涮肉，羊肉片儿要现切出来的，速冻的羊肉片儿吃不出鲜来。把肉涮熟了，沾上芝麻酱小料儿，够美不滋儿的。那时候最出名的是东来顺，能去那里涮顿羊肉，是方宏的梦想。最喜欢的胡同是卖果子的巷子，现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红火。以前正儿八经的是个卖干鲜果品的热闹街市！方宏经常去过眼瘾，兜里没有钱，只好绕过来绕过去地看，好像看了多次也能解馋似的。书摊儿，理发馆儿，照相馆，小卖铺儿……只有在胡同的生活中，才能感觉到四九城的气氛，才能感觉到这是生活在城市。有几条胡同，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小饭馆儿。但是这都是为了给外来的游客们吃的，京城人都不在这儿吃，喉贵不说，味儿也不正。方略经常埋怨就是他们这些人败坏了京城小吃的名声，其实像臭豆腐、炸酱面、煎饼果子、豆汁、焦圈儿之类，各自都有几百年的手艺，现在很少能吃到正宗的了。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老店保留了下来，比如说春饼，爆肚冯儿的老店也在这条胡同里面，想吃得赶点儿去。
文化用品商店也是方宏喜欢去的地方。方略的颜料、画笔、宣纸，都在这里买，现在成了片空地儿，也只能放风筝了…………文化被经济的发展挤得毫无藏身之地，许多人为了赚钱不惜以破坏文化为代价，喜欢文化的人们逐渐从台前退到了幕后，成为闪躲在城市角落的低调人群，大多时候，他们只能乞求政府的保护，被定为非遗或者文物。
唯一还在秉持的是老京城人，皇城里的角楼，温良祝说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屋脊，都是鲁班显灵搞的设计……方略所说的“平则门”，内大街的寺庙内，有中国现存最早、最大的喇嘛塔，俗称“白塔”，提寺庙可能没人知道，要说白塔都知道。关于这座白塔，方宏早背熟了温良祝“鲁班锔白塔”的故事，在监狱里讲给多吉们听。今日的白塔又是谁来修呢？
有条老胡同从前非常热闹，路北是天兴居、华清池、便宜坊、天成斋鞋店，路南依次是联友照相馆、黑猴百货店和马聚源帽店。而现如今很多老店已经没了影儿………… 京城的布鞋，一般管它叫片儿鞋，方宏小时候除了白球鞋就是穿片儿鞋，这鞋底儿虽然薄了点儿。但是穿起来舒坦。唯一的缺点是走路容易打滑，打滑其实也不要紧，冬天可以就着结冰的路面打出溜，别提多开心了。以前二环内有几处很大的菜市场，但是现在基本上看不见影儿了。许多菜市场都是老门脸儿。“想来在前清时期就跟这儿了吧。”方略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城南拆得更厉害，二环内，黄金地段儿，寸土寸金，哪个开发商看着不眼红。可是挣了那么多的钱，想过还能给京城剩下点什么么？方略和方宏看着这里到处都写着的“拆”字，知道这里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楼宇。方宏可能是最后一代在胡同中长大的孩子，其实他们是幸福的，胡同里安静，没有那么喧闹，没有过往的大汽车，顶多就是遇见蹬着自行车的街坊。方宏觉得胡同的马路很宽敞，可以使劲儿的跑，使劲的玩，使劲儿的串。而现在，这一切都在渐渐消失，渐渐改变，渐渐成为回忆……
祁梅回到京城，与方晓波要方红瑶的照片。方晓波对摄影最感兴趣，说：“这个包在我身上，我去给她照一张拿回来不就得了？”等方晓波拿回了照片，祁梅拿出了吴明霞的照片，几个人对比着一看，都傻了眼，这不就是一个人吗？方晓波知道这孩子是母亲从南方抱养的，肯定跟祁梅家乡这女孩是孪生姐妹。方晓波也是个急性子，赶着过去把情况告诉了爹妈。温良祝看了照片，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不住口的说：“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方略也连说是好事，但是考虑到这时两个孩子尚在读书，倒不必急着相认，还是等时机再成熟一些再告诉她们也不迟，就让这一切都等待机缘吧。
方宏得知了此事，不胜感慨，经历了很多，尤其是狱中的经历，使他的内心渐渐强大起来。在这个开放的时代，他虽然还只是个学生，却也感觉到了春风拂面的气息。他准备开始新生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他的生活仿佛仍然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不停地、不停地被压缩成更小的空间。他的内心仍然是一团乱麻，很多情感交织在一起，很多旧的事物在不停的被拆除，而新的事物却不能很快的重建，导致最后只能活在对往事的缅怀里。京城，对于方宏来说，并不只是一个城市的代名词，更多的是家乡味道，一种生来就有的归属感，一种发生成长的亲切感。他绝不像很多外地游客那样，对京城总留有匆忙纷乱的的印象，走马观花、快餐快走、找不到公厕，逃荒玩命式的感觉。
方宏对京城的感情是脉脉的、回忆是甜的。假期里，他常常磨着爷爷去旧时的老胡同转，那里能勾起他的回忆。方宏小时候，住的是热闹的大杂院。院门有多大，院儿就会有多大。京城人好面子，所以大户人家的门都要修的气派点儿。大杂院里，一般都是公用的水龙头，赶上饭点儿，您就得跟当院儿排队打水了。这水龙头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拧不严实。总会滴答点儿水。冬天一到，下面就冻大冰坨子。以前没水龙头的时候，每个院儿都有一口井，有了水龙头呢，每院的井就没了，一般都自己砌水池子，不能溅得哪儿都是。
方家一大家子都喜欢骑自行车，因为自行车好钻，逮哪儿钻哪，甭管这小胡同儿有多窄，哧溜一下就能过去。胡同的道儿，肯定没有大马路上的平，这才有味，车铃儿哗零零一响，拎菜回家的二哥啊，挨着地儿住的大妈啊，就在这胡同的小道上，打个照面儿，甭管什么时候，还是那句老话：“吃了么，您呐？”
每个院儿门口儿都有一两个报箱。订份《京城晚报》是他们的习惯，有事儿没事儿也要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儿。等晚上聊天的时候，您总得有的聊不是。盛夏的晚上，只要不下雨，人们聚在一起砍大山就是必须的了。一人拿一个马扎儿，或者是小木头板凳儿，大个儿的茶叶缸子，沏上热水。展开了摇扇、折扇、电风扇，准备好了扑克牌、象棋、咸瓜子，就可以开聊了。
那时的老房子都有梁，这样房子才能撑得住。还能在房中间儿的大横柱子上，藏上传家宝。房檐儿下是各种线，电线、天线，凉衣线，有用没用的，都在天上挂着，像是一层层的蜘蛛网。电线杆儿到处都是，错综复杂，横七竖八，那线乱的也是非比寻常。房顶上是整整齐齐地鱼鳞瓦，真的和鱼鳞一样。这瓦片儿还挺有名儿，听说颇有收藏价值，方宏常说，等我六十岁了，过不下去时可以上房揭瓦，肯定倍儿值钱！鸟笼儿，酒瓶儿，是方略最喜欢的小物件，搬家时拿起这个，放不下那个，都不舍得扔，可住楼房，这些个东西，根本没地儿放。
老胡同都是有名字的，甭管有多窄，也得贴上一块牌子，告诉来这儿的人，这是什么地方儿。方略和方宏爷俩，都特别喜欢坐门墩儿。儿歌唱得好：“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门墩儿一般上面都雕着点石兽，狮子居多，可惜文革的时候砸坏了不少，现在能见到完整的，就算是宝贝咯！
老院儿的门口都会有至少一道门闩，有的还得多来几道。门闩的闩字儿最形象，门里面儿有个一字，那就是木头棍儿了。门环也是个讲究，当大官儿的一般都是兽面门环。老百姓用不了这么高贵的门环，双面弄两个蝙蝠，寓意有福就得了！方略他们愿意把一些东西放当院儿。所以院门儿可得锁好喽，这要是进个不认识的人儿，顺走了可是没得找去。
胡同儿的墙上还能看到当年的老标语。每每这时，方略都要给方宏讲起当年的故事。都是些革命口号儿，想当年方略对这些口号再熟悉不过，若有人振臂一挥，大喊一声，身后的人就会一呼百应，那是怎样的号召力呀。只要有地儿，方略和温良祝就喜欢在院里、院外搭些葡萄架，种点葡萄，丝瓜，豆角儿什么的，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能在这葡萄架下乘凉。
胡同里面的小动物，数野猫最多。也没什么固定的地方住，想跟那儿就跟那儿？一般都找个太阳地儿，晒暖儿。院儿里面养鸭养鸡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养它们可不是为了吃。一般都是从小雏鸡儿，小雏鸭养大的。养出感情来了，谁舍得动刀子啊，只好卖给别人吃。方宏其实特喜欢狗，小时候，胡同儿里面狗可多了，不算家里养的，胡同儿里面的野狗都得好几十条。因为小嘛，所以经常见到好多野狗，就害怕了。家里大人告诉，见到狗别害怕，一毛腰，狗以为捡石头打它，就吓跑了。后来因为狗太多了，才开始严格管理起来。有好多野狗被打死了。其实挺可怜的。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多名贵的狗，一般就两样儿，一个京巴儿，一个西施。反正都是毛儿长，塌鼻梁儿。走路一摆一摆的。有的人觉得京巴儿不好看，可搁在法国，那也是名贵的狗呢。
海洋胡同里，最多的时候有20只猫，方红瑶心肠儿好，天天买好多吃的喂这些流浪猫，她说，如果这里拆迁了，这些猫就得抱到公园里养了。对于方红瑶来说，从来都不愿意去追溯那些往事，她虽然影影约约感觉到了人们异样的眼光，但还是尽量地回避。她已经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不愿再面对任何命运的转折，她记忆中的那些不幸的片段早已支离破碎，没有理由再去回味、再去衔接，她只能祈祷那一切都不要再发生。蜂窝煤和大白菜都是冬天必须品，刚要入冬前，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上了，那拉着板儿车送煤的师傅们，开着小货车运送白菜的司机们，从那时起就一直忙。
方宏小时候见到过一个老外，在小卖铺儿里面，拿着万宝路换大前门。大前门对于方晓湖他们来说，是无法拒绝的生活必须品，但是方宏那时却不知道香烟为什么香，乘爸爸和爷爷不注意时也偷摸着尝过几口，不觉得有什么香呀，只是觉得很呛。方宏最喜欢吃炭火的铜锅涮肉，羊肉片儿要现切出来的，速冻的羊肉片儿吃不出鲜来。把肉涮熟了，沾上芝麻酱小料儿，够美不滋儿的。那时候最出名的是东来顺，能去那里涮顿羊肉，是方宏的梦想。最喜欢的胡同是卖果子的巷子，现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红火。以前正儿八经的是个卖干鲜果品的热闹街市！方宏经常去过眼瘾，兜里没有钱，只好绕过来绕过去地看，好像看了多次也能解馋似的。书摊儿，理发馆儿，照相馆，小卖铺儿……只有在胡同的生活中，才能感觉到四九城的气氛，才能感觉到这是生活在城市。有几条胡同，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小饭馆儿。但是这都是为了给外来的游客们吃的，京城人都不在这儿吃，喉贵不说，味儿也不正。方略经常埋怨就是他们这些人败坏了京城小吃的名声，其实像臭豆腐、炸酱面、煎饼果子、豆汁、焦圈儿之类，各自都有几百年的手艺，现在很少能吃到正宗的了。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老店保留了下来，比如说春饼，爆肚冯儿的老店也在这条胡同里面，想吃得赶点儿去。
文化用品商店也是方宏喜欢去的地方。方略的颜料、画笔、宣纸，都在这里买，现在成了片空地儿，也只能放风筝了…………文化被经济的发展挤得毫无藏身之地，许多人为了赚钱不惜以破坏文化为代价，喜欢文化的人们逐渐从台前退到了幕后，成为闪躲在城市角落的低调人群，大多时候，他们只能乞求政府的保护，被定为非遗或者文物。
唯一还在秉持的是老京城人，皇城里的角楼，温良祝说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屋脊，都是鲁班显灵搞的设计……方略所说的“平则门”，内大街的寺庙内，有中国现存最早、最大的喇嘛塔，俗称“白塔”，提寺庙可能没人知道，要说白塔都知道。关于这座白塔，方宏早背熟了温良祝“鲁班锔白塔”的故事，在监狱里讲给多吉们听。今日的白塔又是谁来修呢？
有条老胡同从前非常热闹，路北是天兴居、华清池、便宜坊、天成斋鞋店，路南依次是联友照相馆、黑猴百货店和马聚源帽店。而现如今很多老店已经没了影儿………… 京城的布鞋，一般管它叫片儿鞋，方宏小时候除了白球鞋就是穿片儿鞋，这鞋底儿虽然薄了点儿。但是穿起来舒坦。唯一的缺点是走路容易打滑，打滑其实也不要紧，冬天可以就着结冰的路面打出溜，别提多开心了。以前二环内有几处很大的菜市场，但是现在基本上看不见影儿了。许多菜市场都是老门脸儿。“想来在前清时期就跟这儿了吧。”方略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城南拆得更厉害，二环内，黄金地段儿，寸土寸金，哪个开发商看着不眼红。可是挣了那么多的钱，想过还能给京城剩下点什么么？方略和方宏看着这里到处都写着的“拆”字，知道这里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楼宇。方宏可能是最后一代在胡同中长大的孩子，其实他们是幸福的，胡同里安静，没有那么喧闹，没有过往的大汽车，顶多就是遇见蹬着自行车的街坊。方宏觉得胡同的马路很宽敞，可以使劲儿的跑，使劲的玩，使劲儿的串。而现在，这一切都在渐渐消失，渐渐改变，渐渐成为回忆……
第四十五章 回看射雕处 千里暮云平
回到林原，涂连胜注意到了蒙族文化的渐渐消失，这是可怕的。一种语言和文化的传承需要具备多种条件，当这些条件消失的时候，就必然会产生融入到另一种语言的结局，这是文化交流的必然结果。但对于逝去的语言文化，这种结果是无奈的，失落的，难免会留下无法抚平的创伤。文化多元性使我们的世界色彩缤纷，随着时代的发展，当文化变得越来越单一时，交流可能方便了，文化的色彩却单调了。这样的历史进程也许无法改变，但对于文化的多样性来说，造成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涂连胜他们也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一些蒙古族知识分子和各界精英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由于蒙古族群众本身在思想观念上的改变，对本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不够，无力扭转蒙古语言文化在林原的退化。林原素有歌舞之乡的美誉，然而时至今日，在这些蒙古族民歌的原生地，还有多少人能用蒙古语唱这些古老的歌谣？又有多少蒙古族群众能够听懂蒙古语原声的经典民歌呢？三首经典的民歌《陶克陶胡》《波茹来》《龙梅》分别产生于蒙古族聚居的北东西三个地区，而现在，这三个地区的蒙古族孩子甚至青年，大多已经无法用流利的蒙古族语言歌唱了。
现在，用蒙古语演唱这些民歌的大多是来自内蒙古的歌手，如白红梅，白妞等，林原人没有通过自己把这些民歌唱到全国，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东萍市的民间文艺和地域文化研究成果丰硕。其它门类的艺术家也坚持扎根本土文化，在接地气的当下生活中捕捉感人的素材，寻求创作的灵感。南宋鄱阳人士洪皓出使金国曾来到东萍的沙漠地区被扣多年，戏剧家们敏感地抓住了这一题材，将《洪皓》这部满族新城戏立在了舞台上。满族新城戏是林吉省东萍地区独有的地方戏曲剧种，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形成。新城戏的音乐唱腔朗朗上口、百听不厌、久唱不衰、使听者深感悦耳亲切，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和专家的肯定，被誉为“东北越剧”。《洪皓》后来多次获奖。
涂连胜计划在未来筹建林原县获龙湖冰雪欢乐园，建造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观。目前，获龙湖的冰雪渔猎文化旅游节，已经渐渐成熟，在全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如何更加充分地利用林原的冰雪文化，是摆在涂连胜面前的首要工作。
他计划在获尤湖北岸建一座冰雪欢乐园，建成包括冰雕辽代军事重镇“东春州”、藏传佛教第一寺大滑梯、吉祥白塔、东春州城楼观礼台、十二生肖、撮罗子古屋、鲢鱼迷宫、渔部落冰屋等在内的20余项冰雪奇观。冰雪欢乐园大门将仿造巨型鱼骨骼形状制作，寓意年年有余。左侧是活灵活现的十二生肖雪雕，旁边是“撮罗子”又称“斜仁柱”或“撮罗昂库”，是鄂伦春、鄂温克、赫哲等东北狩猎和游牧民族的一种圆锥形“房子”，是过去在鱼部落最常见、渔夫居住最久的房子。游客置身其中，便可以感受到渔夫对逝去的沧桑岁月最深刻的记忆。鱼迷宫是仿造鱼形用获龙湖冰垒砌成总长度约百米的鱼肠通道，迷宫通道从鱼头进入，左旋右转最终从鱼尾走出，意为余常（鱼肠）相伴，富贵有余。最为壮观的要属“东春州”观景台了，整体采用获龙湖冰雕塑的基座长99米，宽15米，高10米的巨型仿城楼观景台，将成为目前已知的中国北方最大的冰雕城楼观景台艺术建筑。“东春州”观景台以获龙湖畔辽代军事重镇“东春州”主城楼为设计蓝本，由高4米的观景平台和9座最高点六米、错落摆放在平台上的冰雕圆帐组成。除此之外，园区内还有冰雕建成的巨型冰帆巨船、吉祥白塔、鲤跃龙门、远古祭坛、特色食品一条街……游客置身其中，能够最充分地感受到渔猎文化、蒙满文化、宗教文化，观摩巧匠们以冰雪文化为表现手法，以获龙湖原产湖冰、人工造雪为材料而修建了雪林树屋等冰雕雪塑艺术造型，领略北国风光。让游客在玩冰赏雪的同时，更能品味到获龙湖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浓郁的风情，尽情体验观鱼、赏雪的乐趣，可以窥探远去王朝的缥缈背影，找寻圣湖渔猎的千载沧桑，体验获龙湖冬捕神韵……
听到父亲的这些设想，涂强禁不住心情激动起来，其中吉祥白塔的景观设置，正是他向父亲提议的。他认为这样会使京城来的游客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京城也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白塔，这是他亲眼见到的。
1988年1月，达瓦的父亲朗噶乘坐中国民航西南航空公司的飞机计划由京城返回川都。朗噶来京城一方面是出差，也顺便看了看刚刚出狱的妹子白玛，没想到这一面，竟成了他和家人的诀别。飞机飞行了近3个小时，临近西川，一切正常。21时，机组报告“高度现在2100米，第四发顺桨了，第四发故障，我现在上升高度，争取通场后回川都去”，地面管制员同意去川都，2分钟后，机组报告“还是到庆白本场落地”。地面管制员再次同意。飞机右转弯并上升高度，转了一圈，时间6分钟。之后4号发动机坠落，这时飞机严重抖动，被迫右转，形成第二大圈。22时，飞机沿五边延长线向机场方向直线下降，终因保持不住高度，碰土坡而坠毁，飞机粉碎性解体，机上人员全部遇难。遇难之前，空乘人员怕引起恐慌，并没有把事故的具体原因告知乘客，只是跟他们说：“遇到了点小小的困难，正在解决。”他们给每个人都发了留言的纸片，朗噶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留下了一句话：“达瓦，爸爸永远爱你和你妈！从前忙于工作，一直对你们照顾不周，如果我能生还，一定会加倍弥补……”这起飞行事故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发动机故障，航空公司维修厂难以保证检修质量，民103厂在发动机大修质量和管理上也存在许多问题。除直接原因外，还有其它方面的综合因素。3月，上级有关部门讨论了事故的处理问题。认为民航局对这起空难事故负有领导责任。为了严肃纪律，教育干部，维护人民和国家的利益。会议责成有关单位对负有直接责任的人员作出严肃处理。
当达瓦接过朗噶留下的字条时，还以为是父亲临终前对后事的安排。看完留言，谁知仅有这一句，他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在此之前，他为了使妈妈不致过于伤心，一直在坚持，告诉自己是男子汉，要挺住。想起父亲为了工作操劳半辈子，家里的事情从来顾不上管，直到看了朗噶的遗言，他才明白，原来父亲这一生最挂念的还是这个家庭，最爱的还是他和母亲！
朗噶去世后，洛珠一直陪伴在达瓦左右，他很小就失去了父亲，特别能够理解达瓦此时的心情。他和达瓦马上就要升上高中，开始新的学习生活，不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利用寒假的时间，帮达瓦处理后事，也帮他复习功课，以备战中考。他常常以84年发生的江南遇刺事件提醒达瓦，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看如何去面对。
江南原名刘宜良，幼年只身到台湾，后在台北市师范大学英语系读书。毕业后，他任《台湾日报》记者，曾为《台湾日报》撰写过不少报道。刘先生作品多涉及台湾政界人物，他在工作之余撰写了《蒋经国传》。这本书从蒋氏童年写起，一直写到蒋氏去台湾的经历，其中披露的许多鲜为人知的内情，都经过实地调查，严格考证，一些重要史料都注明出处。该书由于历史感强，内容丰富，笔锋锐利，在美国、香江都拥有相当数量的读者。先生遇害前正在撰写《吴国桢传》。为人正直，笔力千钧，嫉恶如仇，不平则鸣，因此被某些世人所不容。他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说：“这个世界，要骂的事骂不完，此地《时代报》有一专栏，我每天都写，很多人为之光火。”刘先生具有浓厚的民族意识，关心中国统一大业，就是这样一位富于正义感的作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恐怖分子暗害了。达瓦切齿怒骂：“江南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介文人，即使政见不同也不致于杀害！”足以表明人性之万恶不在于本性使然，而在于外部世界的挑唆和鼓呲。
洛珠还提起了去年5月黑龙江省发生的大火。大火持续燃烧了二十多天，直接经济损失约5亿元人民币。据说直接肇事者叫汪玉峰，是河北的一个农民，到林场干活刚刚13天。他启动割灌饥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割灌机也着了，如果他脱下大衣一捂，火就可能被扑灭，可汪却拖着机器跑了七八米，等他叫人来时，火势已变成很难控制的树冠火了。汪玉锋被拘留时，竟还问“我这个月的工资还开不开呢？”他来自外地，根本没有足够的防火意识，对外地的民工，不认真组织培训，就盲目上岗，从而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本来这场森林火灾已经灭了，却没有打净残火余火，结果大火又骤然腾起，脱缰远去，这是建国以来中国最严重的森林火灾。林区素来都以防火为大，但大兴安岭林区是林业部的直属企业，地方行政归属龙江省，而版图又属内蒙自治区。这样，一仆三主，大家都拥有，大家又都不肯投钱尽心尽力。结果用了大钱，天上是飞机，地上是装甲车，实施人工降雨，开辟生土隔离带。有人估算，这次大规模大兵团立体化的行动，光是军需保障后勤供给，每天就要花掉近百万。贡布和洛珠如此评价：“防火时扎紧钱袋，扑火时却钱袋朝下。”
其实这年冬天，华裔美国人费翔回国演出，边舞边唱，很惹洛珠们的眼球，歌词中像是早已经知道今年会有大火：“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当然这仅仅是个巧合。就在达瓦父亲出事不到两个月，元宵佳节时，宁西市和中原油田勘探公司又相继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那些年对安全生产重视不够，没有形成一整套的防范机制，更没有风险发生的应急预案，导致悲剧屡屡上演。
达瓦父亲出事儿时，还差一个月就要过年。小时候，过年是很开心的事情，记忆比较深刻。80年代，总体上来说，过年还是很隆重的。但洛珠却感受到了近些年的一些变化，总是感叹：“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
小时候进入腊月，就感觉到过年的气氛了。喝完腊八粥，就差不多可以倒计时：“过了腊八就是年，忙忙碌碌每一天。”此后，年货就该开始准备了。炒爆米花、买瓜子，杀猪、宰鸡，买鞭炮、备年货、买年画，准备新衣服……
期间看黄历，会专门安排一天打扫家。找一个长柄扫帚，把家里的蜘蛛网之类的全部清理掉。那时候哪有涂料？墙面都用大白重刷一遍，所有的床单被套都要洗干净，正月里就不能再动针线和洗衣服了。但是，房檐下的燕子窝，是不许动的，燕子被人们看作最好的朋友，被奉为神物。腊月二十以后，就要开始写对联，这是德吉和朗噶的神圣任务。鼎盛时期，不光是给自家写，单位、邻居、朋友写个遍，要连写六七天。而今年，达瓦家里没有了写对联的人，而且还得贴白色的对联了。
二十三买上麻糖粘了灶王爷的嘴，之后是炸好麻花、麻叶儿，果蛋等各色点心，蒸好足够的馒头，压好粉条，冻好豆腐。腊月二十七八开始准备蒸包子、蒸肉、卤菜。这些一般都是嘉央和梅朵她们的事。年三十，算是正式过年了。早上起床先贴对子、贴门神、挂灯笼，这一般是洛珠和达瓦完成。朗噶的毛笔字堪称一绝，大门、小门、窗户、猪圈、鸡窝、水缸、马车，一切东西都要贴上对联，窗花剪纸也是必不可少的。
门神一般是尉迟恭和秦叔宝，福字得倒着贴，讨口彩“福倒（到）了”。有一年贴一个招财进宝的门神，朗噶找了钉子把“财”和“宝”字钉住，说要把财宝定在家。这些忙完，就该吃团圆饭了。团圆饭桌上，鱼是必须的，寓意年年有余，每人再吃个柿子或来一块柿饼，这叫事事如意。除夕晚上要守岁、烤旺火。要生起一大盆火，火越大寓意着越红火！因此用木炭是达不到理想效果的，最好用粗大的木料或大树根。不过后来里面又加上煤，废旧轮胎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路人如果经过，往往会奉承一下主人家：你家好大的火！主人听了就很开心。这种节日，说话要非常注意，有一年，洛珠发现火小了一些，便实事求是地说了句：“火快灭了”，被几位哥哥瞪了好久。可见，做个实在人，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守岁的时候，一般是看春晚。现在人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春晚了，而且是各种鄙视春晚，很多人瞧不起赵山这种土包子。但在县城，春晚还是有很高的收视率。在央则人眼中，赵山是最好的笑星。他们不懂艺术，但看赵山，他们会笑，就这么简单，没有必要上纲上线。近几年的相声小品，充斥着各种流行词汇，人们反而听不懂，茫茫然不知所以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也能熬它个通宵。一般在看春晚期间，都会停一两次电。少则半小时，多则两小时。停电的原因：第一是因为人们晚上为了显示家里有人气，所有的电灯都得开着，因为没人会在这关键时刻节约几块钱的电费，结果导致负荷过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西北电力基础设施比较差。去年看新闻，居然将渭南除夕停电一事作为新闻来看待，洛珠瞬间很无语。记者们可曾知道，央则地区每年除夕停电，这事也算新闻？欢迎今年到央则采访。
春晚结束，仍然不愿睡觉，因为怕这一刻的幸福走得太快。坐在炭火边，等着去给长辈们拜年。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刻，是最热闹的，中国人在同一时间燃放鞭炮。这炮声响彻云宵，震耳欲聋。鞭炮响声越大，声音越脆，寓意着来年越顺利。因此大部分很舍得花钱，买质量最好的。最怕的是那种声音特别钝，或者炸到一半熄灭的。大人会觉得这是来年的不祥之兆，往往骂半天。
每逢此时，洛珠就会激动地唱起来：“大年三十儿，喜气盈门儿，家家户户就赶着饺子皮儿。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一的饺子是三十就包好了的，在外屋冻着，还特意在里面包上硬币。硬币不管多少，哪怕只是一分钱，大家都会抢着吃，谁吃上，寓意来年要发财。洛珠每年都吃得最多，不吃到是绝不罢休的。嘉央也能最先吃到，为了不让洛珠扫兴，在他小时候偷偷往饺子里面塞，或者留下记号，专门捞到他碗里。哥哥姐姐们都比他大，从来不争，洛珠不客气，每次都是他吃得最多。稍大一些，洛珠虽然已经懂得了其中隐藏的奥秘，却仍欣然接受，因为这饺子里的钢镚儿不仅仅代表财运，还有浓浓的亲情。
回到林原，涂连胜注意到了蒙族文化的渐渐消失，这是可怕的。一种语言和文化的传承需要具备多种条件，当这些条件消失的时候，就必然会产生融入到另一种语言的结局，这是文化交流的必然结果。但对于逝去的语言文化，这种结果是无奈的，失落的，难免会留下无法抚平的创伤。文化多元性使我们的世界色彩缤纷，随着时代的发展，当文化变得越来越单一时，交流可能方便了，文化的色彩却单调了。这样的历史进程也许无法改变，但对于文化的多样性来说，造成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涂连胜他们也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一些蒙古族知识分子和各界精英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由于蒙古族群众本身在思想观念上的改变，对本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不够，无力扭转蒙古语言文化在林原的退化。林原素有歌舞之乡的美誉，然而时至今日，在这些蒙古族民歌的原生地，还有多少人能用蒙古语唱这些古老的歌谣？又有多少蒙古族群众能够听懂蒙古语原声的经典民歌呢？三首经典的民歌《陶克陶胡》《波茹来》《龙梅》分别产生于蒙古族聚居的北东西三个地区，而现在，这三个地区的蒙古族孩子甚至青年，大多已经无法用流利的蒙古族语言歌唱了。
现在，用蒙古语演唱这些民歌的大多是来自内蒙古的歌手，如白红梅，白妞等，林原人没有通过自己把这些民歌唱到全国，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东萍市的民间文艺和地域文化研究成果丰硕。其它门类的艺术家也坚持扎根本土文化，在接地气的当下生活中捕捉感人的素材，寻求创作的灵感。南宋鄱阳人士洪皓出使金国曾来到东萍的沙漠地区被扣多年，戏剧家们敏感地抓住了这一题材，将《洪皓》这部满族新城戏立在了舞台上。满族新城戏是林吉省东萍地区独有的地方戏曲剧种，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形成。新城戏的音乐唱腔朗朗上口、百听不厌、久唱不衰、使听者深感悦耳亲切，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和专家的肯定，被誉为“东北越剧”。《洪皓》后来多次获奖。
涂连胜计划在未来筹建林原县获龙湖冰雪欢乐园，建造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观。目前，获龙湖的冰雪渔猎文化旅游节，已经渐渐成熟，在全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如何更加充分地利用林原的冰雪文化，是摆在涂连胜面前的首要工作。
他计划在获尤湖北岸建一座冰雪欢乐园，建成包括冰雕辽代军事重镇“东春州”、藏传佛教第一寺大滑梯、吉祥白塔、东春州城楼观礼台、十二生肖、撮罗子古屋、鲢鱼迷宫、渔部落冰屋等在内的20余项冰雪奇观。冰雪欢乐园大门将仿造巨型鱼骨骼形状制作，寓意年年有余。左侧是活灵活现的十二生肖雪雕，旁边是“撮罗子”又称“斜仁柱”或“撮罗昂库”，是鄂伦春、鄂温克、赫哲等东北狩猎和游牧民族的一种圆锥形“房子”，是过去在鱼部落最常见、渔夫居住最久的房子。游客置身其中，便可以感受到渔夫对逝去的沧桑岁月最深刻的记忆。鱼迷宫是仿造鱼形用获龙湖冰垒砌成总长度约百米的鱼肠通道，迷宫通道从鱼头进入，左旋右转最终从鱼尾走出，意为余常（鱼肠）相伴，富贵有余。最为壮观的要属“东春州”观景台了，整体采用获龙湖冰雕塑的基座长99米，宽15米，高10米的巨型仿城楼观景台，将成为目前已知的中国北方最大的冰雕城楼观景台艺术建筑。“东春州”观景台以获龙湖畔辽代军事重镇“东春州”主城楼为设计蓝本，由高4米的观景平台和9座最高点六米、错落摆放在平台上的冰雕圆帐组成。除此之外，园区内还有冰雕建成的巨型冰帆巨船、吉祥白塔、鲤跃龙门、远古祭坛、特色食品一条街……游客置身其中，能够最充分地感受到渔猎文化、蒙满文化、宗教文化，观摩巧匠们以冰雪文化为表现手法，以获龙湖原产湖冰、人工造雪为材料而修建了雪林树屋等冰雕雪塑艺术造型，领略北国风光。让游客在玩冰赏雪的同时，更能品味到获龙湖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浓郁的风情，尽情体验观鱼、赏雪的乐趣，可以窥探远去王朝的缥缈背影，找寻圣湖渔猎的千载沧桑，体验获龙湖冬捕神韵……
听到父亲的这些设想，涂强禁不住心情激动起来，其中吉祥白塔的景观设置，正是他向父亲提议的。他认为这样会使京城来的游客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京城也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白塔，这是他亲眼见到的。
1988年1月，达瓦的父亲朗噶乘坐中国民航西南航空公司的飞机计划由京城返回川都。朗噶来京城一方面是出差，也顺便看了看刚刚出狱的妹子白玛，没想到这一面，竟成了他和家人的诀别。飞机飞行了近3个小时，临近西川，一切正常。21时，机组报告“高度现在2100米，第四发顺桨了，第四发故障，我现在上升高度，争取通场后回川都去”，地面管制员同意去川都，2分钟后，机组报告“还是到庆白本场落地”。地面管制员再次同意。飞机右转弯并上升高度，转了一圈，时间6分钟。之后4号发动机坠落，这时飞机严重抖动，被迫右转，形成第二大圈。22时，飞机沿五边延长线向机场方向直线下降，终因保持不住高度，碰土坡而坠毁，飞机粉碎性解体，机上人员全部遇难。遇难之前，空乘人员怕引起恐慌，并没有把事故的具体原因告知乘客，只是跟他们说：“遇到了点小小的困难，正在解决。”他们给每个人都发了留言的纸片，朗噶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留下了一句话：“达瓦，爸爸永远爱你和你妈！从前忙于工作，一直对你们照顾不周，如果我能生还，一定会加倍弥补……”这起飞行事故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发动机故障，航空公司维修厂难以保证检修质量，民103厂在发动机大修质量和管理上也存在许多问题。除直接原因外，还有其它方面的综合因素。3月，上级有关部门讨论了事故的处理问题。认为民航局对这起空难事故负有领导责任。为了严肃纪律，教育干部，维护人民和国家的利益。会议责成有关单位对负有直接责任的人员作出严肃处理。
当达瓦接过朗噶留下的字条时，还以为是父亲临终前对后事的安排。看完留言，谁知仅有这一句，他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在此之前，他为了使妈妈不致过于伤心，一直在坚持，告诉自己是男子汉，要挺住。想起父亲为了工作操劳半辈子，家里的事情从来顾不上管，直到看了朗噶的遗言，他才明白，原来父亲这一生最挂念的还是这个家庭，最爱的还是他和母亲！
朗噶去世后，洛珠一直陪伴在达瓦左右，他很小就失去了父亲，特别能够理解达瓦此时的心情。他和达瓦马上就要升上高中，开始新的学习生活，不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利用寒假的时间，帮达瓦处理后事，也帮他复习功课，以备战中考。他常常以84年发生的江南遇刺事件提醒达瓦，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看如何去面对。
江南原名刘宜良，幼年只身到台湾，后在台北市师范大学英语系读书。毕业后，他任《台湾日报》记者，曾为《台湾日报》撰写过不少报道。刘先生作品多涉及台湾政界人物，他在工作之余撰写了《蒋经国传》。这本书从蒋氏童年写起，一直写到蒋氏去台湾的经历，其中披露的许多鲜为人知的内情，都经过实地调查，严格考证，一些重要史料都注明出处。该书由于历史感强，内容丰富，笔锋锐利，在美国、香江都拥有相当数量的读者。先生遇害前正在撰写《吴国桢传》。为人正直，笔力千钧，嫉恶如仇，不平则鸣，因此被某些世人所不容。他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说：“这个世界，要骂的事骂不完，此地《时代报》有一专栏，我每天都写，很多人为之光火。”刘先生具有浓厚的民族意识，关心中国统一大业，就是这样一位富于正义感的作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恐怖分子暗害了。达瓦切齿怒骂：“江南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介文人，即使政见不同也不致于杀害！”足以表明人性之万恶不在于本性使然，而在于外部世界的挑唆和鼓呲。
洛珠还提起了去年5月黑龙江省发生的大火。大火持续燃烧了二十多天，直接经济损失约5亿元人民币。据说直接肇事者叫汪玉峰，是河北的一个农民，到林场干活刚刚13天。他启动割灌饥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割灌机也着了，如果他脱下大衣一捂，火就可能被扑灭，可汪却拖着机器跑了七八米，等他叫人来时，火势已变成很难控制的树冠火了。汪玉锋被拘留时，竟还问“我这个月的工资还开不开呢？”他来自外地，根本没有足够的防火意识，对外地的民工，不认真组织培训，就盲目上岗，从而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本来这场森林火灾已经灭了，却没有打净残火余火，结果大火又骤然腾起，脱缰远去，这是建国以来中国最严重的森林火灾。林区素来都以防火为大，但大兴安岭林区是林业部的直属企业，地方行政归属龙江省，而版图又属内蒙自治区。这样，一仆三主，大家都拥有，大家又都不肯投钱尽心尽力。结果用了大钱，天上是飞机，地上是装甲车，实施人工降雨，开辟生土隔离带。有人估算，这次大规模大兵团立体化的行动，光是军需保障后勤供给，每天就要花掉近百万。贡布和洛珠如此评价：“防火时扎紧钱袋，扑火时却钱袋朝下。”
其实这年冬天，华裔美国人费翔回国演出，边舞边唱，很惹洛珠们的眼球，歌词中像是早已经知道今年会有大火：“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当然这仅仅是个巧合。就在达瓦父亲出事不到两个月，元宵佳节时，宁西市和中原油田勘探公司又相继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那些年对安全生产重视不够，没有形成一整套的防范机制，更没有风险发生的应急预案，导致悲剧屡屡上演。
达瓦父亲出事儿时，还差一个月就要过年。小时候，过年是很开心的事情，记忆比较深刻。80年代，总体上来说，过年还是很隆重的。但洛珠却感受到了近些年的一些变化，总是感叹：“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
小时候进入腊月，就感觉到过年的气氛了。喝完腊八粥，就差不多可以倒计时：“过了腊八就是年，忙忙碌碌每一天。”此后，年货就该开始准备了。炒爆米花、买瓜子，杀猪、宰鸡，买鞭炮、备年货、买年画，准备新衣服……
期间看黄历，会专门安排一天打扫家。找一个长柄扫帚，把家里的蜘蛛网之类的全部清理掉。那时候哪有涂料？墙面都用大白重刷一遍，所有的床单被套都要洗干净，正月里就不能再动针线和洗衣服了。但是，房檐下的燕子窝，是不许动的，燕子被人们看作最好的朋友，被奉为神物。腊月二十以后，就要开始写对联，这是德吉和朗噶的神圣任务。鼎盛时期，不光是给自家写，单位、邻居、朋友写个遍，要连写六七天。而今年，达瓦家里没有了写对联的人，而且还得贴白色的对联了。
二十三买上麻糖粘了灶王爷的嘴，之后是炸好麻花、麻叶儿，果蛋等各色点心，蒸好足够的馒头，压好粉条，冻好豆腐。腊月二十七八开始准备蒸包子、蒸肉、卤菜。这些一般都是嘉央和梅朵她们的事。年三十，算是正式过年了。早上起床先贴对子、贴门神、挂灯笼，这一般是洛珠和达瓦完成。朗噶的毛笔字堪称一绝，大门、小门、窗户、猪圈、鸡窝、水缸、马车，一切东西都要贴上对联，窗花剪纸也是必不可少的。
门神一般是尉迟恭和秦叔宝，福字得倒着贴，讨口彩“福倒（到）了”。有一年贴一个招财进宝的门神，朗噶找了钉子把“财”和“宝”字钉住，说要把财宝定在家。这些忙完，就该吃团圆饭了。团圆饭桌上，鱼是必须的，寓意年年有余，每人再吃个柿子或来一块柿饼，这叫事事如意。除夕晚上要守岁、烤旺火。要生起一大盆火，火越大寓意着越红火！因此用木炭是达不到理想效果的，最好用粗大的木料或大树根。不过后来里面又加上煤，废旧轮胎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路人如果经过，往往会奉承一下主人家：你家好大的火！主人听了就很开心。这种节日，说话要非常注意，有一年，洛珠发现火小了一些，便实事求是地说了句：“火快灭了”，被几位哥哥瞪了好久。可见，做个实在人，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守岁的时候，一般是看春晚。现在人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春晚了，而且是各种鄙视春晚，很多人瞧不起赵山这种土包子。但在县城，春晚还是有很高的收视率。在央则人眼中，赵山是最好的笑星。他们不懂艺术，但看赵山，他们会笑，就这么简单，没有必要上纲上线。近几年的相声小品，充斥着各种流行词汇，人们反而听不懂，茫茫然不知所以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也能熬它个通宵。一般在看春晚期间，都会停一两次电。少则半小时，多则两小时。停电的原因：第一是因为人们晚上为了显示家里有人气，所有的电灯都得开着，因为没人会在这关键时刻节约几块钱的电费，结果导致负荷过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西北电力基础设施比较差。去年看新闻，居然将渭南除夕停电一事作为新闻来看待，洛珠瞬间很无语。记者们可曾知道，央则地区每年除夕停电，这事也算新闻？欢迎今年到央则采访。
春晚结束，仍然不愿睡觉，因为怕这一刻的幸福走得太快。坐在炭火边，等着去给长辈们拜年。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刻，是最热闹的，中国人在同一时间燃放鞭炮。这炮声响彻云宵，震耳欲聋。鞭炮响声越大，声音越脆，寓意着来年越顺利。因此大部分很舍得花钱，买质量最好的。最怕的是那种声音特别钝，或者炸到一半熄灭的。大人会觉得这是来年的不祥之兆，往往骂半天。
每逢此时，洛珠就会激动地唱起来：“大年三十儿，喜气盈门儿，家家户户就赶着饺子皮儿。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一的饺子是三十就包好了的，在外屋冻着，还特意在里面包上硬币。硬币不管多少，哪怕只是一分钱，大家都会抢着吃，谁吃上，寓意来年要发财。洛珠每年都吃得最多，不吃到是绝不罢休的。嘉央也能最先吃到，为了不让洛珠扫兴，在他小时候偷偷往饺子里面塞，或者留下记号，专门捞到他碗里。哥哥姐姐们都比他大，从来不争，洛珠不客气，每次都是他吃得最多。稍大一些，洛珠虽然已经懂得了其中隐藏的奥秘，却仍欣然接受，因为这饺子里的钢镚儿不仅仅代表财运，还有浓浓的亲情。
第四十六章 一年将尽夜 万里未归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桐对过年也渐渐失去兴趣。最烦的就是拜年，经常要花六七天的时间出去，亲友、老师、同学……骑着自行车满县城转个遍，再把小塘村及周边转个遍，聚来聚去到后来形成了庞大的车队。转完之后还得在家接待六七天客人，因为大家都在转。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元宵节的民间文艺活动，各个村都很重视，要花很长时间组织村民搞彩排，然后闪亮登场。花鼓、秧歌、高跷、舞狮、龙灯、花船等等，都不在话下。村长领着大家挨家逐户拜年，给钱的给钱，放炮的放炮。邻村和县城也要去，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吴桐在那时认识到了农民的力量，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是非常有战斗力的。他终于理解了朱元章在龙吟揭竿而起的成功，正是源于这种可怕的力量。
元宵节结束，年就算过完了。然后小孩子们开始期待下一个新年。大孩子们则整理着纷繁复杂的心情，收入颇丰的压岁钱，尚差很多的寒假作业，准备加班突击。
但是每年的杀猪菜吴桐们还是很喜欢的，每次杀猪，村里亲戚都要喊去家里吃饭。这是吴桐小时候见过最血腥的场景，这么多年仍记忆犹新。小塘村几乎家家都养猪。少的一两头，多的四五头。平时喂剩饭，到过年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杀了。因为过年需要招待客人，需要杀猪做储备。那时候村里有专业的杀猪匠，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组织完成。除了几个帮手，最主要的，就是那个敢于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把刀捅进猪脖子的人。
杀猪的时候，最难的是捉猪，这时候的猪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往往拼死逃命，有时候甚至会跑到大街上，一群人在后面追，都面露杀气，好像是和猪有仇似的。实在不行，仍使出诱猪战术，假装喂它，猪岂能不死在好吃上。因此，所谓“世上没有捉不住的猪”，是完全有道理的。四五个大汉就此上前摁住，套上绳索，把猪捆好，按在一块木板上，猪拼命嚎叫，粪尿撒的到处都是。但是杀猪之前的几天，人们怕脏，早已经停止了喂食。可怜这些八戒的后代，竟全是一伙饿死鬼！杀猪匠上前，明晃晃的长条刀，在刽刀棍上磨来蹭去，女人们这时已经不敢看了，纷纷背过身去。若是自己家的，还会情不自禁地抹几点泪，毕竟养了一年了。刀捅进猪脖子，血便喷出来，地上放着一个脸盆盛猪血，一会儿工夫，猪的叫声就越来越小了。
院当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口大锅，里面是烧滚了的开水。这大概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由来吧。烫过之后，猪毛就很容易被除掉。屠夫拿着一大块充满孔洞的火山石，三下五除二，就褪去了全部的猪毛。一股淡淡的毛腥味，充满了院落。
除掉猪毛的大白猪，被铁钩子倒挂在大树上，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这时候毛腥味已经散去，农家猪肉的鲜香味就会扑鼻而来，所有人的口水也都会在不经意中流出来，准备进行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了。最小的孩子一般会得到猪尿泡，当做气球玩。吴桐这时已经对那东西不感兴趣，甚至还有点儿嗤之以鼻。他的口中也噙满了口水，单等着吃肉了呢。然后，燎猪头和猪脚的活儿就渐渐变成吴桐们的必修课了，用火钩子和三角烙铁，把猪毛细细地燎净。再用清水洗净，就可以下锅了。据说有些饭店为了省事儿，都用火碱去毛，对人体健康极其有害。还是这种传统的去毛方式，既好吃又安全。
当天晚上会有很丰盛的菜。瘦肉、肥肉、大肠、小肠、猪肝、猪血。小孩一般不允许吃猪血，12岁成人礼后才行，吴桐已经迈入了可以的行列。所以他对猪血最感兴趣，那是他长大成人的标志。杀出的猪肉，会分给亲朋好友一些。剩下的，就要用于过年时招待客人。别人家杀猪，也会这样分。
吃完了杀猪菜，最有意思的就是做新衣服和买鞭炮了。与现在不同，那时候需要扯来布自己做。县城百货，赶会时的布摊，街头临时来的布贩子，都是桂香们釆购的据点儿，一直要把全家老小的都扯完，才送到裁缝铺。狄家制衣是那时县城里最火的裁缝铺，一年四季活不断，尤其是过年，根本做不过来，就只好推。桂香托人走后门做衣裳。因为狄家也是从小塘村搬到县城的，算是同村的老乡。
吴桐童年的时候，鞭炮只有两种，一种是一串一串的绳鞭，一种是零散的雷子。雷子虽然声音大，但价钱很贵，玩不起。家长也不让玩，因为雷子威力太大，据说扔水里可以炸鱼。后来又有了二踢脚，吴桐是个放二踢脚的高手，拿在手里，放在地上都可以，从来没有炸过手。
再早些时候，家里穷，他和小伙伴们一般只买整串的鞭炮。这炮如果点燃，可能十秒钟就放没了。但可以拆成一个一个玩，这样就能玩一正月了。这鞭炮引线燃烧特快，所以一手持炮，一手点燃，然后迅速扔出去，鞭炮在空中炸开，感觉很刺激。还可以玩各种花样：架机枪、开飞机……不一而足。
有的时候把鞭炮放在沙子里，用长棍点燃之后，看到炸开黄沙一片的盛况。还有的时候，把鞭炮点燃，然后用瓷碗扣起来，爆炸的气浪把洋瓷碗推向半空，感觉很过瘾！如果买不起鞭炮，就要靠捡了。一般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放很多鞭炮，爆炸声音一结束，吴桐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把尚未爆炸的 抢到手上，或者去捡那些漏掉没有响的哑炮。这个习惯造成了太多悲剧，很多小孩为了抢先，扑上去捡炮的时候被炸伤了。另外，玩哑炮也许要胆量和技术，越大的哑炮，技术含量越高。这方面，吴桐也是专家，他常常会把哑炮的火药收集起来，搞个大家伙，压好火药，做好引线，炸个老鼠窝什么的，威力堪比地雷，会把小伙伴们惊呆，吴桐则获得了优越感。
后来鞭炮的花式越来越多，吴桐们兜里的零花钱也渐渐增多，再也不用满世界去捡哑炮了。擦炮、摔炮、电子炮等更安全的鞭炮制造出来，还有冲天炮、钻天猴、闪光雷什么的。就连明霞她们这些女孩子，也有了一种可玩的花炮－出花炮。吴桐每年都要给妹妹买一些，逼着她放，明霞见这种炮只是出花，也不炸响，没有任何危险也就放起来，可以把火星甩向空中，与夜空中最美的星星一起，组成春节最美丽的风景。
吴桐的花炮钱压岁钱越攒越多，可以买上一堆，他把每天计划放的炮都分开，三十的、初一的、初五的、十五的，要不然放完了就买不上了。花样虽多，吴桐却觉得还是当年拆散的绳鞭和自制的地雷最刺激。
每年清明、七月十五、除夕，都要给老祖宗上坟。上坟这事，是歧视女人的，据说女孩子烧的纸钱无效。所以女孩子是不用参与的。作为大男孩，在上坟这个环节，吴桐渐渐变成主力。烧给亲人的纸钱，是用印模一个个印到火纸上的，这活必须男孩干。吴桐从五六岁开始，每逢过年除夕，上午就是干这事。直到很多年之后，吴繁才接了他的班。把纸钱准备好，就要去先祖们的坟前。由于历史原因，一般没有埋在一起，只能去附近的。如果路远，一般在路边画个圈圈，然后烧纸。这个习俗全国都一样，因为很多城市，大抵如此。虽然不环保，但这小小的圆圈寄托着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烧纸一般要上溯到四五代。到祖宗坟前，先放一挂鞭炮。据说这样就能把老祖宗灵魂召来。然后开始烧纸，一边烧一边喊着让祖宗回来拿钱。往往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纸灰飘向空中。吴桐们幼小的心灵就愈发相信鬼神是存在的。这在早晨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天还没亮，每次深一脚浅一脚地，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又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往前。到家门口，回头，整个山上星星点点，逝去的和在世的人，已经共同准备迎接新年了。
那年代的压岁钱，大部分都是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算较高的标准了。吴桐收过的最少的压岁钱，应该是五毛。在收压岁钱的时候，是能感受到男女有别的。农村思想落后，很多亲戚给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的标准。所以一般吴桐收到的要比明霞多。压岁钱拿回家，要上缴大人，用于上学使用。那时候学费很低，小学才十几元，压岁钱基本上就能解决学费问题。
到了以后，压岁钱有些变味。标准被发财的人大大提高了，渐渐涨到五十、一百。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亲戚见到小孩就开始散发钞票，而其他大人咬着牙也得紧跟，这让经济状况较差的亲戚非常吃力。小孩们也越来越明目张胆索要压岁钱，吴桐教吴繁：＂大爷过年好，不给钱拉倒。＂吴繁觉得好玩，逢人就猛不防试试，弄得大家都哄堂大笑，十分开心。最早吴桐收压岁钱，是要跪在地上给长辈磕头的。而后来的小孩们，直接跑到长辈面前，高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有的亲戚给50元，小孩当场还不乐意，必须要红色的。这显然是大人们提前教过的。
据说大城市的孩子每年要收几千到几万的压岁钱，而且还可以自由支配。可是在吴桐生活的农村，压岁钱的规模一般都在三位数，四位数都很少。过年这种形式，本质上是农耕文化。在城市化的影响下，传统的形式有了新变化。很多人感叹：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很多人进入城市生活，在城市里谋取了职业，这意味着只有几天假期。一般来说，大年初四就得上班。出门打工的亲戚，也往往正月初四或初六就得出门。于是拜年时间被压缩到几天内。过去那种一天走一家亲戚的方式，已经被快节奏的方式取代。由于时间有限，一些远房亲戚被忽略。即使如此，经常也是屁股没坐热，放下礼物就要走，赶着去下一家。
这种高节奏的拜年方式，产生了很多的麻烦。因为很多人只有三天假，必须在这三天跑完，时间冲突在所难免。以吴家为例，大年初一，吴忠要给他舅舅拜年，吴桐要给他的舅舅们拜年，吴幽和吴繁也要给她的舅舅拜年。既要有人走出去，还要有人在家搞接待。过去，由于家里小孩多，是可以缓解的。比如老大老二去给舅舅拜年，老三老四留在家里接待客人，可是现在各家都只有一两个小孩，于是吴桐若出去，是几乎见不到表弟表妹的，她们也去拜年了；没有同辈人，也就没有了共同语言。
出去打工的亲戚，过年已经不回家了。一来火车票难买，二来过年的神圣感逐渐淡化。过去物质比较匮乏，过年可以享受到许多平时享受不到的物质。而现在，所谓大鱼大肉，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负担。所以吴桐觉得，以后的过年，很难再像过去那样了。尤其是在城市，“年味”可能会越来越淡。越来越多的人，或许会在过年的时候，选择旅游出行。那种热闹的春节，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方宏88年的春节是在狱中度过的，除夕夜的鞭炮声响彻云宵，令他无法入睡。他望着礼花和烟雾缭绕着的天空，陷入了沉思。林秀为他送来了干果和点心，这是管教们偷偷给的。方宏想起往年都是在家过年，如今却不能回去，不禁热泪盈眶……
京城的年味来自腊月初八，家家户户要泡腊八蒜，就正式开始了“过年”的准备。腊月初八，传说为佛祖得道之日。当年释迦牟尼用钵化缘，化得五谷杂粮充饥，后人为了纪念他，在每年的腊月初八也用多种米、豆熬粥供佛。腊八粥是用八种当年收获的新鲜粮食和瓜果煮成，一般都为甜味。各地的做法五花八门、不尽相同，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每个地方的腊八粥，都在岁月的沧桑中熬出了不同的内容和味道。但是不管怎样，过年的感觉和新春的气氛却是相同的。方宏最喜欢喝奶奶熬的腊八粥，温良祝的腊八粥与别家不同，要放上些大枣、莲子、葡萄干、和京城的特产果脯蜜饯。特别香甜可口，方宏每年都要喝上几大碗……
民谣唱得好：“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首，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方宏记得，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从这天开始，人们就更加忙活了，祭灶，扫房子，宰鸡，发面，蒸馒头，置办年货，贴“福”字，贴年画，剪窗花，贴对联。贴门神，贴挂钱，一直忙活到除夕，开始过大年。
方宏小时候，每当腊月二十一过，就唱起了上面的歌谣，盼望着大人们买糖瓜回来。“糖瓜”是一种用黄米和麦芽熬制成的粘性很大的糖，把它抽为长条型的糖棍称为“关东糖”，拉制成扁圆型就叫做“糖瓜”。
腊月二十四的传统是扫房子，温良祝常说：““尘”就是“陈”，年前扫去一切尘土，意味着去除旧东西，把不好的“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迎接新的一年。“这一习俗充分寄托了人们破旧立新的美好愿望和辞旧迎新的强烈祈求。 温良祝还认为，到了二十四这天，所有的神仙都不上班，而是回到天庭去开年会，作述职报告，汇报这一年来的工作情况，而留在人间的只剩下一些值班的小神仙。这时即使把自己家的房子翻过来，也完全不用顾虑，因为大神仙们都不上班儿了。因此，大家就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搬移物件或尘沙乱飞，这样也不怕会冲犯家中神明，所以这一天是大扫除的绝佳时机。
腊月二十五，方宏有两项任务：一是糊窗户，另外是买豆腐。过去，家家户户都住在四合院。那时的房子，没现在这么多的玻璃门窗，更多的是那种带窗棂的、上下对开的窗户。在窗棂上贴上宣纸、白纸或报纸，窗棂把窗户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格子里面可以贴上窗花。即使后来换了玻璃窗，缝隙也太大，还得糊上纸，免得漏风。方宏每年为此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乎。现在，住在楼房里的人们，“糊窗户”是大可不必了，贴个窗花、福字，挂副对联，还是必不可少。这一天，方略的要求最严格，指挥着方宏干这干那，“福”字要倒着贴在门里、衣柜、水缸……寓意着福到了。屋内廷要贴上他自己写的“抬头见喜”，屋外贴上“出门见喜”，院内贴“全院生辉”……。
“豆腐”要去市场上买，这也是方宏的活。实际上这是京城人准备年货的开始。豆腐的“腐”与幸福的“福”谐音，因此豆腐代表着祈“福”。其实，吃豆腐渣实际上还是因为穷，没有好吃的，同时也是勤俭节约的表现。 二十六主要是筹备过年的肉食。方宏小时候，人们生活条件很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吃顿饱肉，故此称为“年肉”。
从二十六开始，丰盛的年夜饭就要陆续“出锅”了，人们上街置办年货。干鲜果品、大鱼大肉，都是人们的目标。炖肉，对于旧时的穷苦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的愿望，但在过年的时候，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吃“年肉”讲究要吃红烧肉，因为肉本身就代表着富裕的意思，而红烧肉则更能表示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因此，一碗热气腾腾泛着肉香的红烧肉是多少人在这天期盼的。到了二十七，春节的脚步越走越近，仿佛已经听见了除夕的钟声，城里城外都热闹了起来。在吃过了美味的炖肉之后，要做的就是“宰鸡”。这一习俗曾在方宏小时候中断过，城里人早几年买不到鸡，活禽交易在当时属于限制供应的商品，只在过年时才有少量的供应。在京城，除了在这天要准备鸡肉外，还要准备其他的各种肉类，蔬菜等等吃食，为的是能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和家人一起分享;而在津门，讲究只能用公鸡，因为要取漂亮的外观和雄赳赳的气派。另外，这天宰好炖熟的公鸡要在除夕晚上的年夜饭上吃，需摆放在桌子中间，而且必须是整只放，不能切块。
到了二十八这天，各家各户都要开始准备主食了。过去，还没有发酵粉，面提前做了容易坏，只有发面不爱坏，于是二十八这天就发面，准备正月初一到初五的主食，同时，这也是因为初一到初五期间不能动火蒸馒头。方家年年都供有佛龛或神像，到了年三十要摆上九堂大供。过去家境不好时，最困难的时候也要摆三堂或五堂供品。过年讲得就是吃喝玩乐，以吃为主。这些供品实际上也是为人准备的。除夕晚上的年夜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全年最丰盛的一次晚餐。除夕和正月初一都要吃饺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
方宏永远记得，除夕和初一是春节的高潮。当时的旧俗很多，既不许动剪刀，也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动剪刀意味着来年会有血光之灾，不吉利的话会使得来年一年都不顺溜。三十晚上，大街小巷不时传来“送‘财神爷’的来了”声音，于是家家户户都有人跑出门外，以几枚铜元请过“财神爷”，在家里面恭恭敬敬地供起来。
除夕之夜，无一例外的是大家围炉共坐，炉盘子早在大年二十四就用猪皮或猪油擦干净，黑油油地能照见人影儿。炉筒子也敲得通透干净，表皮擦得铮亮。大家笑语喧阗，说起这一年中发生的奇闻趣事，喜上眉梢，欢腾室内。方宏领着弟弟妹妹们在街上放鞭炮，把鞭子拆开了一根一根放。可以在空中放，地上放，还可以连着放，比着放，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大年三十晚上，家人团聚在一起，往往会使方略这些个老人们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与满足，眼看着儿孙满堂，一家大小共叙天伦之乐的幸福场景。他们就会觉得过去的一切努力，与付出的心血，并没有白费，这是何等的幸福。而年轻一辈，正可以借此机会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方宏他们在玩耍放爆竹的时候，也正是主妇们在厨房里最忙碌的时刻。年菜都在前几天做好了，而年夜饭总要在年三十当天掌厨做出来。在北方，大年初一的饺子也要在三十晚上包出来。而且，包的时候要把边缘捏平，不能有褶子，喻指来年万事顺意。这时家家的砧板都在噔噔噔地忙着剁肉、切菜。此时，家家户户传出的砧板声，大街小巷传出的爆竹声，小店铺子传出的“劈劈啪啪”的算盘声和抑扬顿挫的报帐声，再夹杂着处处的说笑声，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织成除夕欢快的乐章。老方家有除夕守岁的风俗，一家人不管老的小的，都不睡觉。方略和温良祝为了守岁，早提前睡足了觉，虽然年纪大些，也精神抖擞地和孩子们一起玩。守岁最早起源于晋代，至少有两个意义，年岁大的是在辞旧之际有珍惜时光之意。年青人守岁则有为父母延寿之意。所以凡是父母健在的人都必须守岁，再搞些娱乐活动。方家的活动很丰富，往往是光麻将就撑起两桌，其余的扑克牌、下棋的都有，都带着彩头。方宏每年都不少赢。
除夕子时接神后，全家还要进行团拜，团拜从清代盛行。全家要先在祖宗牌位前磕头拜年，然后晚辈再给长辈磕头拜年，这时长辈要给未成年的小辈压岁钱。给压岁钱的习俗起源于清代。为的是体现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情，也有驱邪取吉之意，不管是什么意，此时的方宏最得意。拿了压岁钱，这是一年中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收入。小时候都让黎冰和方晓湖骗走：“你还小，我们给存起来！”最后都给花了。稍大一点，方宏就不撒手了，还教唆弟弟妹妹们，方晓湖虽然气愤，毕竟是过年，却也不好发作。方宏的许多邮票和小人书，都是用这些钱买的。团拜后，全家聚在一起吃素馅的接神饺子，又称五更饺子。拢共包了三个钢镚，每年都让方晓波和温良祝吃着，其他人轮不着。方宏不服，吃得两眼冒金星，可惜人多镚少，还是不见踪影。每次都撑到最后一个钢镚儿出现，才肯罢休。放下筷子，心里恶狠狠地说：“等明年，我一定能吃到！”想到这里，方宏不禁感慨万分，心说：“今年的钢镚儿都是谁吃出来的呢？”
初一到初五则要串亲走友，相互拜年，请客送礼、逛庙会、逛厂甸。到了“破五”，百姓“送穷”、商人“开市”。初五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称之为“捏小人嘴”，其意是一年之内不犯“小人”顺顺当当。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算是过完了春节。
春节习俗，作为一种民俗文化，深深影响着人民的生活，并扎根于人们的心目中，它蕴含着家人团聚的温馨、辞旧迎新的喜悦和期望。春节以其独特魅力向世界传播、展示着文明古国、古老民族文化的生命力。
对于方宏来说，春节最难忘的就是庙会和民间组织的各种花会。旧时京城内及郊区，共有七百余座庙宇，春节期间，大小庙宇均开放。在庙内及门前设有集市，称做庙会。庙会上各种商品小吃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此时，方宏们往往能乘长辈们心情舒爽，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比如说吃羊肉串、买拨浪鼓、看拉洋片等等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儿，即使不成，至少也能吹个糖人或混串冰糖葫芦吃。方宏发现，现在的年俗已经在很多方面发生了变化。现在，无论是梨园还是西洋乐团，都不会轻易放弃春节前后的黄金期。以京剧院为例，除了大年三十当天不演，从腊月到正月过完，档期都排得满满的。自改革开放以后，初一到初六，商家不但不休息，还会推出各种促销信息，春节期间已然成为销售旺季。年俗是活态的，是随着人们生活变化而变化的。但，团圆、和谐、吉祥的春节文化内涵会永远伴随着人们。
比起方宏，涂强的年要过得更有民族特色。在林原县，“查干萨日”是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查干萨日”意为春节、白色的新年或正月。林原的春节分“送旧”和“迎新”。腊月二十三要先打扫卫生清洁庭院，到傍晚要“祭火”。蒙古族认为“火”代表着一个家族的传宗接代、兴旺。烧完祭品后，全家进餐。有的把生干祭品送给附近亲友吃，该习俗具有古老萨满宗教的色彩，自古沿袭至今。
林原蒙古族遵循祖辈留下的过年习俗，形成了有地域特色的“查干萨日”习俗，延续至今。林原蒙古族的“查干萨日”传统习俗也随着游牧文化、渔猎文化、农耕文化的相互渗透，而具有了独特风格，构成了蒙古民族民俗文化的主要内容之一。传承至今，虽然所处的地理位置变迁、社会结构变化，但独特的风俗习惯始终得到世代沿袭，且分布区域遍及林原蒙古族居住的每个屯落、家庭。
查干萨日这一名称，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意见认为，元世祖忽必烈举行新年祝祭时，所有参加的人们都穿白色衣袍，大臣及臣民互赠白色之物，连各地进贡给皇帝的春节礼品，都是清一色的银白骏马，因此称“白节”。另一种意见认为，古代蒙古人采用草木纪年，通常视草丰乳旺的秋季为新年，即在农历八月的第一天开始过新年，这个月的名称叫“奶酪月”，蒙古人把奶酪叫“查噶”，这个词是“查干”即“白”的意思，于是，人们把岁首这月称为“查干萨日”。其实就是汉族春节的正月。 涂连胜在保护这一民俗文化方面贡献了不少力量。在他的影响下，涂强也对“查干萨日”充满了深情和敬意，他知道，这是林原有别于其它地方的特殊节日。是需要传承和保护下去的文化遗产。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桐对过年也渐渐失去兴趣。最烦的就是拜年，经常要花六七天的时间出去，亲友、老师、同学……骑着自行车满县城转个遍，再把小塘村及周边转个遍，聚来聚去到后来形成了庞大的车队。转完之后还得在家接待六七天客人，因为大家都在转。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元宵节的民间文艺活动，各个村都很重视，要花很长时间组织村民搞彩排，然后闪亮登场。花鼓、秧歌、高跷、舞狮、龙灯、花船等等，都不在话下。村长领着大家挨家逐户拜年，给钱的给钱，放炮的放炮。邻村和县城也要去，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吴桐在那时认识到了农民的力量，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是非常有战斗力的。他终于理解了朱元章在龙吟揭竿而起的成功，正是源于这种可怕的力量。
元宵节结束，年就算过完了。然后小孩子们开始期待下一个新年。大孩子们则整理着纷繁复杂的心情，收入颇丰的压岁钱，尚差很多的寒假作业，准备加班突击。
但是每年的杀猪菜吴桐们还是很喜欢的，每次杀猪，村里亲戚都要喊去家里吃饭。这是吴桐小时候见过最血腥的场景，这么多年仍记忆犹新。小塘村几乎家家都养猪。少的一两头，多的四五头。平时喂剩饭，到过年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杀了。因为过年需要招待客人，需要杀猪做储备。那时候村里有专业的杀猪匠，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组织完成。除了几个帮手，最主要的，就是那个敢于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把刀捅进猪脖子的人。
杀猪的时候，最难的是捉猪，这时候的猪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往往拼死逃命，有时候甚至会跑到大街上，一群人在后面追，都面露杀气，好像是和猪有仇似的。实在不行，仍使出诱猪战术，假装喂它，猪岂能不死在好吃上。因此，所谓“世上没有捉不住的猪”，是完全有道理的。四五个大汉就此上前摁住，套上绳索，把猪捆好，按在一块木板上，猪拼命嚎叫，粪尿撒的到处都是。但是杀猪之前的几天，人们怕脏，早已经停止了喂食。可怜这些八戒的后代，竟全是一伙饿死鬼！杀猪匠上前，明晃晃的长条刀，在刽刀棍上磨来蹭去，女人们这时已经不敢看了，纷纷背过身去。若是自己家的，还会情不自禁地抹几点泪，毕竟养了一年了。刀捅进猪脖子，血便喷出来，地上放着一个脸盆盛猪血，一会儿工夫，猪的叫声就越来越小了。
院当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口大锅，里面是烧滚了的开水。这大概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由来吧。烫过之后，猪毛就很容易被除掉。屠夫拿着一大块充满孔洞的火山石，三下五除二，就褪去了全部的猪毛。一股淡淡的毛腥味，充满了院落。
除掉猪毛的大白猪，被铁钩子倒挂在大树上，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这时候毛腥味已经散去，农家猪肉的鲜香味就会扑鼻而来，所有人的口水也都会在不经意中流出来，准备进行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了。最小的孩子一般会得到猪尿泡，当做气球玩。吴桐这时已经对那东西不感兴趣，甚至还有点儿嗤之以鼻。他的口中也噙满了口水，单等着吃肉了呢。然后，燎猪头和猪脚的活儿就渐渐变成吴桐们的必修课了，用火钩子和三角烙铁，把猪毛细细地燎净。再用清水洗净，就可以下锅了。据说有些饭店为了省事儿，都用火碱去毛，对人体健康极其有害。还是这种传统的去毛方式，既好吃又安全。
当天晚上会有很丰盛的菜。瘦肉、肥肉、大肠、小肠、猪肝、猪血。小孩一般不允许吃猪血，12岁成人礼后才行，吴桐已经迈入了可以的行列。所以他对猪血最感兴趣，那是他长大成人的标志。杀出的猪肉，会分给亲朋好友一些。剩下的，就要用于过年时招待客人。别人家杀猪，也会这样分。
吃完了杀猪菜，最有意思的就是做新衣服和买鞭炮了。与现在不同，那时候需要扯来布自己做。县城百货，赶会时的布摊，街头临时来的布贩子，都是桂香们釆购的据点儿，一直要把全家老小的都扯完，才送到裁缝铺。狄家制衣是那时县城里最火的裁缝铺，一年四季活不断，尤其是过年，根本做不过来，就只好推。桂香托人走后门做衣裳。因为狄家也是从小塘村搬到县城的，算是同村的老乡。
吴桐童年的时候，鞭炮只有两种，一种是一串一串的绳鞭，一种是零散的雷子。雷子虽然声音大，但价钱很贵，玩不起。家长也不让玩，因为雷子威力太大，据说扔水里可以炸鱼。后来又有了二踢脚，吴桐是个放二踢脚的高手，拿在手里，放在地上都可以，从来没有炸过手。
再早些时候，家里穷，他和小伙伴们一般只买整串的鞭炮。这炮如果点燃，可能十秒钟就放没了。但可以拆成一个一个玩，这样就能玩一正月了。这鞭炮引线燃烧特快，所以一手持炮，一手点燃，然后迅速扔出去，鞭炮在空中炸开，感觉很刺激。还可以玩各种花样：架机枪、开飞机……不一而足。
有的时候把鞭炮放在沙子里，用长棍点燃之后，看到炸开黄沙一片的盛况。还有的时候，把鞭炮点燃，然后用瓷碗扣起来，爆炸的气浪把洋瓷碗推向半空，感觉很过瘾！如果买不起鞭炮，就要靠捡了。一般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放很多鞭炮，爆炸声音一结束，吴桐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把尚未爆炸的 抢到手上，或者去捡那些漏掉没有响的哑炮。这个习惯造成了太多悲剧，很多小孩为了抢先，扑上去捡炮的时候被炸伤了。另外，玩哑炮也许要胆量和技术，越大的哑炮，技术含量越高。这方面，吴桐也是专家，他常常会把哑炮的火药收集起来，搞个大家伙，压好火药，做好引线，炸个老鼠窝什么的，威力堪比地雷，会把小伙伴们惊呆，吴桐则获得了优越感。
后来鞭炮的花式越来越多，吴桐们兜里的零花钱也渐渐增多，再也不用满世界去捡哑炮了。擦炮、摔炮、电子炮等更安全的鞭炮制造出来，还有冲天炮、钻天猴、闪光雷什么的。就连明霞她们这些女孩子，也有了一种可玩的花炮－出花炮。吴桐每年都要给妹妹买一些，逼着她放，明霞见这种炮只是出花，也不炸响，没有任何危险也就放起来，可以把火星甩向空中，与夜空中最美的星星一起，组成春节最美丽的风景。
吴桐的花炮钱压岁钱越攒越多，可以买上一堆，他把每天计划放的炮都分开，三十的、初一的、初五的、十五的，要不然放完了就买不上了。花样虽多，吴桐却觉得还是当年拆散的绳鞭和自制的地雷最刺激。
每年清明、七月十五、除夕，都要给老祖宗上坟。上坟这事，是歧视女人的，据说女孩子烧的纸钱无效。所以女孩子是不用参与的。作为大男孩，在上坟这个环节，吴桐渐渐变成主力。烧给亲人的纸钱，是用印模一个个印到火纸上的，这活必须男孩干。吴桐从五六岁开始，每逢过年除夕，上午就是干这事。直到很多年之后，吴繁才接了他的班。把纸钱准备好，就要去先祖们的坟前。由于历史原因，一般没有埋在一起，只能去附近的。如果路远，一般在路边画个圈圈，然后烧纸。这个习俗全国都一样，因为很多城市，大抵如此。虽然不环保，但这小小的圆圈寄托着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烧纸一般要上溯到四五代。到祖宗坟前，先放一挂鞭炮。据说这样就能把老祖宗灵魂召来。然后开始烧纸，一边烧一边喊着让祖宗回来拿钱。往往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纸灰飘向空中。吴桐们幼小的心灵就愈发相信鬼神是存在的。这在早晨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天还没亮，每次深一脚浅一脚地，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又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往前。到家门口，回头，整个山上星星点点，逝去的和在世的人，已经共同准备迎接新年了。
那年代的压岁钱，大部分都是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算较高的标准了。吴桐收过的最少的压岁钱，应该是五毛。在收压岁钱的时候，是能感受到男女有别的。农村思想落后，很多亲戚给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的标准。所以一般吴桐收到的要比明霞多。压岁钱拿回家，要上缴大人，用于上学使用。那时候学费很低，小学才十几元，压岁钱基本上就能解决学费问题。
到了以后，压岁钱有些变味。标准被发财的人大大提高了，渐渐涨到五十、一百。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亲戚见到小孩就开始散发钞票，而其他大人咬着牙也得紧跟，这让经济状况较差的亲戚非常吃力。小孩们也越来越明目张胆索要压岁钱，吴桐教吴繁：＂大爷过年好，不给钱拉倒。＂吴繁觉得好玩，逢人就猛不防试试，弄得大家都哄堂大笑，十分开心。最早吴桐收压岁钱，是要跪在地上给长辈磕头的。而后来的小孩们，直接跑到长辈面前，高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有的亲戚给50元，小孩当场还不乐意，必须要红色的。这显然是大人们提前教过的。
据说大城市的孩子每年要收几千到几万的压岁钱，而且还可以自由支配。可是在吴桐生活的农村，压岁钱的规模一般都在三位数，四位数都很少。过年这种形式，本质上是农耕文化。在城市化的影响下，传统的形式有了新变化。很多人感叹：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很多人进入城市生活，在城市里谋取了职业，这意味着只有几天假期。一般来说，大年初四就得上班。出门打工的亲戚，也往往正月初四或初六就得出门。于是拜年时间被压缩到几天内。过去那种一天走一家亲戚的方式，已经被快节奏的方式取代。由于时间有限，一些远房亲戚被忽略。即使如此，经常也是屁股没坐热，放下礼物就要走，赶着去下一家。
这种高节奏的拜年方式，产生了很多的麻烦。因为很多人只有三天假，必须在这三天跑完，时间冲突在所难免。以吴家为例，大年初一，吴忠要给他舅舅拜年，吴桐要给他的舅舅们拜年，吴幽和吴繁也要给她的舅舅拜年。既要有人走出去，还要有人在家搞接待。过去，由于家里小孩多，是可以缓解的。比如老大老二去给舅舅拜年，老三老四留在家里接待客人，可是现在各家都只有一两个小孩，于是吴桐若出去，是几乎见不到表弟表妹的，她们也去拜年了；没有同辈人，也就没有了共同语言。
出去打工的亲戚，过年已经不回家了。一来火车票难买，二来过年的神圣感逐渐淡化。过去物质比较匮乏，过年可以享受到许多平时享受不到的物质。而现在，所谓大鱼大肉，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负担。所以吴桐觉得，以后的过年，很难再像过去那样了。尤其是在城市，“年味”可能会越来越淡。越来越多的人，或许会在过年的时候，选择旅游出行。那种热闹的春节，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方宏88年的春节是在狱中度过的，除夕夜的鞭炮声响彻云宵，令他无法入睡。他望着礼花和烟雾缭绕着的天空，陷入了沉思。林秀为他送来了干果和点心，这是管教们偷偷给的。方宏想起往年都是在家过年，如今却不能回去，不禁热泪盈眶……
京城的年味来自腊月初八，家家户户要泡腊八蒜，就正式开始了“过年”的准备。腊月初八，传说为佛祖得道之日。当年释迦牟尼用钵化缘，化得五谷杂粮充饥，后人为了纪念他，在每年的腊月初八也用多种米、豆熬粥供佛。腊八粥是用八种当年收获的新鲜粮食和瓜果煮成，一般都为甜味。各地的做法五花八门、不尽相同，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每个地方的腊八粥，都在岁月的沧桑中熬出了不同的内容和味道。但是不管怎样，过年的感觉和新春的气氛却是相同的。方宏最喜欢喝奶奶熬的腊八粥，温良祝的腊八粥与别家不同，要放上些大枣、莲子、葡萄干、和京城的特产果脯蜜饯。特别香甜可口，方宏每年都要喝上几大碗……
民谣唱得好：“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首，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方宏记得，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从这天开始，人们就更加忙活了，祭灶，扫房子，宰鸡，发面，蒸馒头，置办年货，贴“福”字，贴年画，剪窗花，贴对联。贴门神，贴挂钱，一直忙活到除夕，开始过大年。
方宏小时候，每当腊月二十一过，就唱起了上面的歌谣，盼望着大人们买糖瓜回来。“糖瓜”是一种用黄米和麦芽熬制成的粘性很大的糖，把它抽为长条型的糖棍称为“关东糖”，拉制成扁圆型就叫做“糖瓜”。
腊月二十四的传统是扫房子，温良祝常说：““尘”就是“陈”，年前扫去一切尘土，意味着去除旧东西，把不好的“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迎接新的一年。“这一习俗充分寄托了人们破旧立新的美好愿望和辞旧迎新的强烈祈求。 温良祝还认为，到了二十四这天，所有的神仙都不上班，而是回到天庭去开年会，作述职报告，汇报这一年来的工作情况，而留在人间的只剩下一些值班的小神仙。这时即使把自己家的房子翻过来，也完全不用顾虑，因为大神仙们都不上班儿了。因此，大家就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搬移物件或尘沙乱飞，这样也不怕会冲犯家中神明，所以这一天是大扫除的绝佳时机。
腊月二十五，方宏有两项任务：一是糊窗户，另外是买豆腐。过去，家家户户都住在四合院。那时的房子，没现在这么多的玻璃门窗，更多的是那种带窗棂的、上下对开的窗户。在窗棂上贴上宣纸、白纸或报纸，窗棂把窗户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格子里面可以贴上窗花。即使后来换了玻璃窗，缝隙也太大，还得糊上纸，免得漏风。方宏每年为此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乎。现在，住在楼房里的人们，“糊窗户”是大可不必了，贴个窗花、福字，挂副对联，还是必不可少。这一天，方略的要求最严格，指挥着方宏干这干那，“福”字要倒着贴在门里、衣柜、水缸……寓意着福到了。屋内廷要贴上他自己写的“抬头见喜”，屋外贴上“出门见喜”，院内贴“全院生辉”……。
“豆腐”要去市场上买，这也是方宏的活。实际上这是京城人准备年货的开始。豆腐的“腐”与幸福的“福”谐音，因此豆腐代表着祈“福”。其实，吃豆腐渣实际上还是因为穷，没有好吃的，同时也是勤俭节约的表现。 二十六主要是筹备过年的肉食。方宏小时候，人们生活条件很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吃顿饱肉，故此称为“年肉”。
从二十六开始，丰盛的年夜饭就要陆续“出锅”了，人们上街置办年货。干鲜果品、大鱼大肉，都是人们的目标。炖肉，对于旧时的穷苦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的愿望，但在过年的时候，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吃“年肉”讲究要吃红烧肉，因为肉本身就代表着富裕的意思，而红烧肉则更能表示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因此，一碗热气腾腾泛着肉香的红烧肉是多少人在这天期盼的。到了二十七，春节的脚步越走越近，仿佛已经听见了除夕的钟声，城里城外都热闹了起来。在吃过了美味的炖肉之后，要做的就是“宰鸡”。这一习俗曾在方宏小时候中断过，城里人早几年买不到鸡，活禽交易在当时属于限制供应的商品，只在过年时才有少量的供应。在京城，除了在这天要准备鸡肉外，还要准备其他的各种肉类，蔬菜等等吃食，为的是能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和家人一起分享;而在津门，讲究只能用公鸡，因为要取漂亮的外观和雄赳赳的气派。另外，这天宰好炖熟的公鸡要在除夕晚上的年夜饭上吃，需摆放在桌子中间，而且必须是整只放，不能切块。
到了二十八这天，各家各户都要开始准备主食了。过去，还没有发酵粉，面提前做了容易坏，只有发面不爱坏，于是二十八这天就发面，准备正月初一到初五的主食，同时，这也是因为初一到初五期间不能动火蒸馒头。方家年年都供有佛龛或神像，到了年三十要摆上九堂大供。过去家境不好时，最困难的时候也要摆三堂或五堂供品。过年讲得就是吃喝玩乐，以吃为主。这些供品实际上也是为人准备的。除夕晚上的年夜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全年最丰盛的一次晚餐。除夕和正月初一都要吃饺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
方宏永远记得，除夕和初一是春节的高潮。当时的旧俗很多，既不许动剪刀，也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动剪刀意味着来年会有血光之灾，不吉利的话会使得来年一年都不顺溜。三十晚上，大街小巷不时传来“送‘财神爷’的来了”声音，于是家家户户都有人跑出门外，以几枚铜元请过“财神爷”，在家里面恭恭敬敬地供起来。
除夕之夜，无一例外的是大家围炉共坐，炉盘子早在大年二十四就用猪皮或猪油擦干净，黑油油地能照见人影儿。炉筒子也敲得通透干净，表皮擦得铮亮。大家笑语喧阗，说起这一年中发生的奇闻趣事，喜上眉梢，欢腾室内。方宏领着弟弟妹妹们在街上放鞭炮，把鞭子拆开了一根一根放。可以在空中放，地上放，还可以连着放，比着放，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大年三十晚上，家人团聚在一起，往往会使方略这些个老人们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与满足，眼看着儿孙满堂，一家大小共叙天伦之乐的幸福场景。他们就会觉得过去的一切努力，与付出的心血，并没有白费，这是何等的幸福。而年轻一辈，正可以借此机会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方宏他们在玩耍放爆竹的时候，也正是主妇们在厨房里最忙碌的时刻。年菜都在前几天做好了，而年夜饭总要在年三十当天掌厨做出来。在北方，大年初一的饺子也要在三十晚上包出来。而且，包的时候要把边缘捏平，不能有褶子，喻指来年万事顺意。这时家家的砧板都在噔噔噔地忙着剁肉、切菜。此时，家家户户传出的砧板声，大街小巷传出的爆竹声，小店铺子传出的“劈劈啪啪”的算盘声和抑扬顿挫的报帐声，再夹杂着处处的说笑声，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织成除夕欢快的乐章。老方家有除夕守岁的风俗，一家人不管老的小的，都不睡觉。方略和温良祝为了守岁，早提前睡足了觉，虽然年纪大些，也精神抖擞地和孩子们一起玩。守岁最早起源于晋代，至少有两个意义，年岁大的是在辞旧之际有珍惜时光之意。年青人守岁则有为父母延寿之意。所以凡是父母健在的人都必须守岁，再搞些娱乐活动。方家的活动很丰富，往往是光麻将就撑起两桌，其余的扑克牌、下棋的都有，都带着彩头。方宏每年都不少赢。
除夕子时接神后，全家还要进行团拜，团拜从清代盛行。全家要先在祖宗牌位前磕头拜年，然后晚辈再给长辈磕头拜年，这时长辈要给未成年的小辈压岁钱。给压岁钱的习俗起源于清代。为的是体现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情，也有驱邪取吉之意，不管是什么意，此时的方宏最得意。拿了压岁钱，这是一年中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收入。小时候都让黎冰和方晓湖骗走：“你还小，我们给存起来！”最后都给花了。稍大一点，方宏就不撒手了，还教唆弟弟妹妹们，方晓湖虽然气愤，毕竟是过年，却也不好发作。方宏的许多邮票和小人书，都是用这些钱买的。团拜后，全家聚在一起吃素馅的接神饺子，又称五更饺子。拢共包了三个钢镚，每年都让方晓波和温良祝吃着，其他人轮不着。方宏不服，吃得两眼冒金星，可惜人多镚少，还是不见踪影。每次都撑到最后一个钢镚儿出现，才肯罢休。放下筷子，心里恶狠狠地说：“等明年，我一定能吃到！”想到这里，方宏不禁感慨万分，心说：“今年的钢镚儿都是谁吃出来的呢？”
初一到初五则要串亲走友，相互拜年，请客送礼、逛庙会、逛厂甸。到了“破五”，百姓“送穷”、商人“开市”。初五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称之为“捏小人嘴”，其意是一年之内不犯“小人”顺顺当当。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算是过完了春节。
春节习俗，作为一种民俗文化，深深影响着人民的生活，并扎根于人们的心目中，它蕴含着家人团聚的温馨、辞旧迎新的喜悦和期望。春节以其独特魅力向世界传播、展示着文明古国、古老民族文化的生命力。
对于方宏来说，春节最难忘的就是庙会和民间组织的各种花会。旧时京城内及郊区，共有七百余座庙宇，春节期间，大小庙宇均开放。在庙内及门前设有集市，称做庙会。庙会上各种商品小吃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此时，方宏们往往能乘长辈们心情舒爽，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比如说吃羊肉串、买拨浪鼓、看拉洋片等等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儿，即使不成，至少也能吹个糖人或混串冰糖葫芦吃。方宏发现，现在的年俗已经在很多方面发生了变化。现在，无论是梨园还是西洋乐团，都不会轻易放弃春节前后的黄金期。以京剧院为例，除了大年三十当天不演，从腊月到正月过完，档期都排得满满的。自改革开放以后，初一到初六，商家不但不休息，还会推出各种促销信息，春节期间已然成为销售旺季。年俗是活态的，是随着人们生活变化而变化的。但，团圆、和谐、吉祥的春节文化内涵会永远伴随着人们。
比起方宏，涂强的年要过得更有民族特色。在林原县，“查干萨日”是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查干萨日”意为春节、白色的新年或正月。林原的春节分“送旧”和“迎新”。腊月二十三要先打扫卫生清洁庭院，到傍晚要“祭火”。蒙古族认为“火”代表着一个家族的传宗接代、兴旺。烧完祭品后，全家进餐。有的把生干祭品送给附近亲友吃，该习俗具有古老萨满宗教的色彩，自古沿袭至今。
林原蒙古族遵循祖辈留下的过年习俗，形成了有地域特色的“查干萨日”习俗，延续至今。林原蒙古族的“查干萨日”传统习俗也随着游牧文化、渔猎文化、农耕文化的相互渗透，而具有了独特风格，构成了蒙古民族民俗文化的主要内容之一。传承至今，虽然所处的地理位置变迁、社会结构变化，但独特的风俗习惯始终得到世代沿袭，且分布区域遍及林原蒙古族居住的每个屯落、家庭。
查干萨日这一名称，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意见认为，元世祖忽必烈举行新年祝祭时，所有参加的人们都穿白色衣袍，大臣及臣民互赠白色之物，连各地进贡给皇帝的春节礼品，都是清一色的银白骏马，因此称“白节”。另一种意见认为，古代蒙古人采用草木纪年，通常视草丰乳旺的秋季为新年，即在农历八月的第一天开始过新年，这个月的名称叫“奶酪月”，蒙古人把奶酪叫“查噶”，这个词是“查干”即“白”的意思，于是，人们把岁首这月称为“查干萨日”。其实就是汉族春节的正月。 涂连胜在保护这一民俗文化方面贡献了不少力量。在他的影响下，涂强也对“查干萨日”充满了深情和敬意，他知道，这是林原有别于其它地方的特殊节日。是需要传承和保护下去的文化遗产。
第四十七章 居高声自远 非是藉秋风
1988年也注定不平凡。朗噶的空难事故被称为1•18空难，永远记录在历史长河中。而且同一年又接连发生了伊朗空难、香江空难、山西空难及洛克比空难，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空难年。达瓦陷入了永远都无法挽回的痛苦，这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而且是意外。洛珠特别理解达瓦的感受，但是人生还将继续，他帮助达瓦走出了阴影，俩个人一起升入央金高中。
从罗岭归来，宇若云却永远都走不出泥石流的阴影，洛珠从亲密无间的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给这位本来内心毫无介蒂的妙龄少女，出了一个巨大难题。该如何与洛珠相处？她的潜意识时常会提醒她：是洛珠救了你，他不顾一切地救了你，你不能辜负他，你要用一生来报答他！若云常常思索：我本来就那么喜欢他，我需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报答他么……幸好洛珠似乎对此却毫不在意，他不觉得自已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在他心目中，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真的不知道若云会为了这件事而如此苦恼。
相较而言，吴桐和明霞之间的关系要清楚的多，吴桐从小吃苦长大，他的内心要比洛珠成熟得多，感情方面，他喜欢的是城市里高雅脱俗的气质女人，是那种身着名牌脚踏恨天高的高贵白领。事业方面，他热切企盼着遥远的未来，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且必须是高层次的那种。
明霞则彻底被与吴桐的这种超越了亲情的感情所俘虏，在他的影响下，她甚至没有了自己的理想。她随着吴桐的思想而思想，随着他的爱好而爱好，觉得只要听哥哥的就不会错，只要哥哥喜欢的就是好的。
这一年，也是方宏最难忘的一年。他在狱中奋发学习，中考成绩惊人，居然没有因为服刑而影响学业，而且还捎带着学会了不少养身的技艺：理发、修理、甚至缝纫……从与涂多吉和林秀的交往中他重新找回了自信：他们的经历才是真正的苦难，与他们相比，我受的这些苦又算什么呢？
方红瑶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比如王建国和郝庄，但她都不喜欢。方宏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深厚的亲情关系，封闭了她少女的心扉……她小时候吃过的苦，已经渐渐遗忘，渐渐挪移到记忆的边缘。她在方家的地位日渐重要，被大家关心、溺爱、重视，竟然超越了方宏和方红雨他们。这使得红瑶满足于现状，也使她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严似玉被重点高中录取，事业一帆风顺，唯一使她发愁的是与洛珠的感情。更加苦恼的是若云同自己一样优秀，也许在某些方面还要略胜一筹。她仅存的一点点自信被匆忙的时间和遥远的距离逐渐磨灭，这一年，似玉的学习结出了硕果，感情却陷入了苦恼。
于诗情摆脱了病魔，收获了初恋，考上了理想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变得充满阳光。她成了严似玉的心理辅导，试图帮她解除情感的困扰。她俩经常在一起阅读一些心灵鸡汤，探讨人生哲理，时而沉思，时而争论，好不热闹。
这一年，著名文学家沈从文和萧军相继病逝，这两位都是严似玉和于诗情敬爱的作家。他俩都喜欢《边城》，这部作品入选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排名第二位，仅次于鲁迅的《呐喊》。涂强与于诗情的情况差不多，他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属于那种天马行空、不知天高地厚的主。疾病面前，他也丝毫没有害怕，人们都惊讶于他瘦弱的身躯里藏着怎样一个强大的心脏。之后，于诗情的爱，给了他更多的动力，他正在用全部的力量，编织美好的未来。
涂丫依旧被身边的男孩子们狂追，她可能对此已经习惯，她就像一只精明的蜂后。对待这些男孩的办法很多，既要把他们采的蜜据为己有，还要把他们聚拢在身边，不致飞走。
上高中后，洛珠他们刚刚开学，第24届夏季奥运会就如期举行了。这界奥运会，中国体育健儿虽被种种限制，但依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方宏他们亲眼目睹了李宁无奈的微笑。奥运会第四天，李宁带着“体操王子”的光环，步入了赛场。方宏对李宁的崇拜那是刻骨铭心的，方宏曾说过：“在那两年只要李宁一出场，那就是孙猴子下凡到了体操场，他只有赢，没有输。”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吊环比赛中，他的脚挂在了吊环上。跳马比赛中，他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在人们的惊叹声中，失误后的李宁，却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很多人不解，大家觉得失误后运动员应该感到懊悔，而不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也招致了人们的批评。可有谁能理解当时李宁的心情？
当时的李宁高龄参赛，受到严重的伤病困扰，这些对于一位运动员来说是必然的。但是在那个时代，集体荣誉大于一切，人们看到的只有赛场上的失误，听到的只有冷漠的嘲讽。从巅峰突然跌落到谷底的李宁，内心曾经承受了很大的负担。他的队友，前奥运体操冠军楼云说这是“强颜欢笑，大将风度”。他为了能让队友安心比赛，选择了微笑。这些微笑，是李宁给队友们继续战斗的信心和勇气，是“体操王子”历经巅峰之后的从容与淡薄，这也是一个结束，更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看来，他当然应该得到大家的尊重。
不只如此，还有让方宏更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与李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加拿大短跑名将本•约翰逊，他在100米跑中的成绩震惊田坛。但赛后却被查出服用兴奋剂，终终被取消纪录，追回金牌，成为本届奥运会最轰动的丑闻。李宁仍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他却成为跳梁小丑，结局一目了然。
这届奥运会最精彩的是它的主题歌，至今仍然流传甚广、经久不衰。据说前国际奥委会 萨马兰奇曾打算把这首歌定为奥运会的永久会歌，可见这首歌是多么的成功。那年，电视机已经逐渐开始普及，观看汉城奥运会的中国观众比洛杉矶奥运会多很多，因此，这届奥运会的主题歌成为在中国流传最广、知名度最高的奥运会主题歌。
Hand in Hand
手拉手
we see the fire in the sky
看见空中的火焰
we feel the beating of our hearts together
感觉到我们的心一起在跳动
this our time to rise above
这是我们的时刻，让这团火焰缓缓升起
we know the chance is here to live forever
我们知道机会永远会在这里
for all time
永远
hand in hand we stand
我们手拉手
all across the land
穿越五大洲
we can make this world a better place in which to live
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hand in hand we can
我们心连心
start to understand
开始去了解
breaking down the walls that come between us for all time
打破在我们之间的那道隔阂的墙
every time we give it all
每次我们的给予
we feel the flame eternally inside us
我们能感受到心中那永恒的火焰
lift our hands up to the sky
举起我们的手
the morning calm helps us to live in harmony
早晨的平静使我们变得融洽
for all time
永远
汉城奥运会创造了一个奇迹。涂强总结得很到位：“它的经济、政治和社会效果无法用语言表达。韩国一度是被世界遗忘的国家，今天，世界已经感到它的威力和影响——奥运会的召开意味着这个国家新时代的到来。”
这一年，体育更加深刻地拨弄着少年们的心弦。第15届冬季奥运会在加拿大举行；荷兰三剑客捧得欧洲冠军奖杯。在决赛中，古利特接巴斯滕传球为荷兰首开纪录，尔后范巴斯滕完成了那脚骇世惊俗的零度角凌空打门。正是在这个时候，许许多多球迷们又开始疯狂地爱上足球。这一年，第88届诺贝尔奖颁奖，苏联开始从阿富汗撤军……当然，也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上港市甲型肝炎年初开始流行，其主要原因是食用不洁毛蚶，1至2月中旬发病形成高峰，3月病情得以控制。计有29万人患病。医院爆满，不得不在各单位开办临时病床。
更多的还是改革开放带来的好消息。4月26日，海锦数万名群众庆祝南海省政府正式挂牌，现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欢腾的海洋。从此，南海成为中国第31个省。改革开放十周年，天安门城楼开始对公众开放。方家一行人有幸成为登上城楼的第一批群众，方略最先知道了消息，方晓波天不亮就去排队买票，他们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这一年，好事连连：首例试管婴儿诞生；对越海战胜利；平安保险公司初创；风云一号卫星上天；电子对撞机成功组装；住房制度改革开推行；求是杂志创刊；
改革开放依然重拳不断：《关于鼓励台湾同胞投资的规定》，福门省开放区增加至30个，新划入沿海开放区140个市、县，包括杭城`、南州、春阳3个省会城市。最重要的是，首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标志着改革开放已经插上了科技的翅膀，可以更加飞速地发展……
1988年也注定不平凡。朗噶的空难事故被称为1•18空难，永远记录在历史长河中。而且同一年又接连发生了伊朗空难、香江空难、山西空难及洛克比空难，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空难年。达瓦陷入了永远都无法挽回的痛苦，这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而且是意外。洛珠特别理解达瓦的感受，但是人生还将继续，他帮助达瓦走出了阴影，俩个人一起升入央金高中。
从罗岭归来，宇若云却永远都走不出泥石流的阴影，洛珠从亲密无间的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给这位本来内心毫无介蒂的妙龄少女，出了一个巨大难题。该如何与洛珠相处？她的潜意识时常会提醒她：是洛珠救了你，他不顾一切地救了你，你不能辜负他，你要用一生来报答他！若云常常思索：我本来就那么喜欢他，我需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报答他么……幸好洛珠似乎对此却毫不在意，他不觉得自已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在他心目中，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真的不知道若云会为了这件事而如此苦恼。
相较而言，吴桐和明霞之间的关系要清楚的多，吴桐从小吃苦长大，他的内心要比洛珠成熟得多，感情方面，他喜欢的是城市里高雅脱俗的气质女人，是那种身着名牌脚踏恨天高的高贵白领。事业方面，他热切企盼着遥远的未来，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且必须是高层次的那种。
明霞则彻底被与吴桐的这种超越了亲情的感情所俘虏，在他的影响下，她甚至没有了自己的理想。她随着吴桐的思想而思想，随着他的爱好而爱好，觉得只要听哥哥的就不会错，只要哥哥喜欢的就是好的。
这一年，也是方宏最难忘的一年。他在狱中奋发学习，中考成绩惊人，居然没有因为服刑而影响学业，而且还捎带着学会了不少养身的技艺：理发、修理、甚至缝纫……从与涂多吉和林秀的交往中他重新找回了自信：他们的经历才是真正的苦难，与他们相比，我受的这些苦又算什么呢？
方红瑶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比如王建国和郝庄，但她都不喜欢。方宏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深厚的亲情关系，封闭了她少女的心扉……她小时候吃过的苦，已经渐渐遗忘，渐渐挪移到记忆的边缘。她在方家的地位日渐重要，被大家关心、溺爱、重视，竟然超越了方宏和方红雨他们。这使得红瑶满足于现状，也使她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严似玉被重点高中录取，事业一帆风顺，唯一使她发愁的是与洛珠的感情。更加苦恼的是若云同自己一样优秀，也许在某些方面还要略胜一筹。她仅存的一点点自信被匆忙的时间和遥远的距离逐渐磨灭，这一年，似玉的学习结出了硕果，感情却陷入了苦恼。
于诗情摆脱了病魔，收获了初恋，考上了理想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变得充满阳光。她成了严似玉的心理辅导，试图帮她解除情感的困扰。她俩经常在一起阅读一些心灵鸡汤，探讨人生哲理，时而沉思，时而争论，好不热闹。
这一年，著名文学家沈从文和萧军相继病逝，这两位都是严似玉和于诗情敬爱的作家。他俩都喜欢《边城》，这部作品入选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排名第二位，仅次于鲁迅的《呐喊》。涂强与于诗情的情况差不多，他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属于那种天马行空、不知天高地厚的主。疾病面前，他也丝毫没有害怕，人们都惊讶于他瘦弱的身躯里藏着怎样一个强大的心脏。之后，于诗情的爱，给了他更多的动力，他正在用全部的力量，编织美好的未来。
涂丫依旧被身边的男孩子们狂追，她可能对此已经习惯，她就像一只精明的蜂后。对待这些男孩的办法很多，既要把他们采的蜜据为己有，还要把他们聚拢在身边，不致飞走。
上高中后，洛珠他们刚刚开学，第24届夏季奥运会就如期举行了。这界奥运会，中国体育健儿虽被种种限制，但依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方宏他们亲眼目睹了李宁无奈的微笑。奥运会第四天，李宁带着“体操王子”的光环，步入了赛场。方宏对李宁的崇拜那是刻骨铭心的，方宏曾说过：“在那两年只要李宁一出场，那就是孙猴子下凡到了体操场，他只有赢，没有输。”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吊环比赛中，他的脚挂在了吊环上。跳马比赛中，他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在人们的惊叹声中，失误后的李宁，却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很多人不解，大家觉得失误后运动员应该感到懊悔，而不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也招致了人们的批评。可有谁能理解当时李宁的心情？
当时的李宁高龄参赛，受到严重的伤病困扰，这些对于一位运动员来说是必然的。但是在那个时代，集体荣誉大于一切，人们看到的只有赛场上的失误，听到的只有冷漠的嘲讽。从巅峰突然跌落到谷底的李宁，内心曾经承受了很大的负担。他的队友，前奥运体操冠军楼云说这是“强颜欢笑，大将风度”。他为了能让队友安心比赛，选择了微笑。这些微笑，是李宁给队友们继续战斗的信心和勇气，是“体操王子”历经巅峰之后的从容与淡薄，这也是一个结束，更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看来，他当然应该得到大家的尊重。
不只如此，还有让方宏更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与李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加拿大短跑名将本•约翰逊，他在100米跑中的成绩震惊田坛。但赛后却被查出服用兴奋剂，终终被取消纪录，追回金牌，成为本届奥运会最轰动的丑闻。李宁仍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他却成为跳梁小丑，结局一目了然。
这届奥运会最精彩的是它的主题歌，至今仍然流传甚广、经久不衰。据说前国际奥委会 萨马兰奇曾打算把这首歌定为奥运会的永久会歌，可见这首歌是多么的成功。那年，电视机已经逐渐开始普及，观看汉城奥运会的中国观众比洛杉矶奥运会多很多，因此，这届奥运会的主题歌成为在中国流传最广、知名度最高的奥运会主题歌。
Hand in Hand
手拉手
we see the fire in the sky
看见空中的火焰
we feel the beating of our hearts together
感觉到我们的心一起在跳动
this our time to rise above
这是我们的时刻，让这团火焰缓缓升起
we know the chance is here to live forever
我们知道机会永远会在这里
for all time
永远
hand in hand we stand
我们手拉手
all across the land
穿越五大洲
we can make this world a better place in which to live
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hand in hand we can
我们心连心
start to understand
开始去了解
breaking down the walls that come between us for all time
打破在我们之间的那道隔阂的墙
every time we give it all
每次我们的给予
we feel the flame eternally inside us
我们能感受到心中那永恒的火焰
lift our hands up to the sky
举起我们的手
the morning calm helps us to live in harmony
早晨的平静使我们变得融洽
for all time
永远
汉城奥运会创造了一个奇迹。涂强总结得很到位：“它的经济、政治和社会效果无法用语言表达。韩国一度是被世界遗忘的国家，今天，世界已经感到它的威力和影响——奥运会的召开意味着这个国家新时代的到来。”
这一年，体育更加深刻地拨弄着少年们的心弦。第15届冬季奥运会在加拿大举行；荷兰三剑客捧得欧洲冠军奖杯。在决赛中，古利特接巴斯滕传球为荷兰首开纪录，尔后范巴斯滕完成了那脚骇世惊俗的零度角凌空打门。正是在这个时候，许许多多球迷们又开始疯狂地爱上足球。这一年，第88届诺贝尔奖颁奖，苏联开始从阿富汗撤军……当然，也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上港市甲型肝炎年初开始流行，其主要原因是食用不洁毛蚶，1至2月中旬发病形成高峰，3月病情得以控制。计有29万人患病。医院爆满，不得不在各单位开办临时病床。
更多的还是改革开放带来的好消息。4月26日，海锦数万名群众庆祝南海省政府正式挂牌，现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欢腾的海洋。从此，南海成为中国第31个省。改革开放十周年，天安门城楼开始对公众开放。方家一行人有幸成为登上城楼的第一批群众，方略最先知道了消息，方晓波天不亮就去排队买票，他们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这一年，好事连连：首例试管婴儿诞生；对越海战胜利；平安保险公司初创；风云一号卫星上天；电子对撞机成功组装；住房制度改革开推行；求是杂志创刊；
改革开放依然重拳不断：《关于鼓励台湾同胞投资的规定》，福门省开放区增加至30个，新划入沿海开放区140个市、县，包括杭城`、南州、春阳3个省会城市。最重要的是，首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标志着改革开放已经插上了科技的翅膀，可以更加飞速地发展……
第三部 阵 痛
第一章 晓随天仗入 暮惹御香归
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洛珠、达瓦和若云一起到央金中学的高中部报到。神秘而令人向往的高中学习生活开始了，洛珠他们的心情无比激动。央金中学的初高中部虽然只隔着一堵墙，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学校，一切活动都不在一起。从前，洛珠他们只能在放学时才能见到学长们矫健的身姿，而现在，自己也是一名高中生了！
他们三个到学校办了入学手续，一起到大梁河边散步。88年的秋天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田野、树林里一样的金黄，河水一样的清澈。只有变幻莫测的白云，每天都要打扮成不同的样子，洛珠望着着天空发呆。若云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哎，你怎么了？”洛珠用手一指：“你们快看，大梁河流到天上去了！”若云和达瓦向上观瞧，果然看到厚厚、洁白的云层把一整片天空几乎遮满，只留下了两道条形的空隙，形成巨大的Y形空当。露出的蔚蓝色天空，蓝得像是大梁河水，看上去就像是两条交汇在一起的天河，流淌在浮云铺就的白色河床里。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他们驻足仰望，再也不肯错过。直到云团游走，“天河”渐渐消失为止。
初秋的央金格外美丽，正是叶未落、草不干的时候，脚下一步步的软，眼前一片片的黄：微黄、浅黄、嫩黄、娇黄、金黄、橙黄、褐黄，只是还没有枯黄。这些黄色洋溢在央金的各个部位，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油画。花期已经过了，一些小野花依然零星点缀，只有倔强的格桑花仍然盛放在每个角落。前面的小山坡就有很大一片，远远望去宛如一块七彩的嘉绒藏巾，盖在山坡上。若云看着心切：“看看那边，简直太美了！”说着就往那边跑。洛珠和达瓦也看到了那片七彩斑斓的山坡，却没有她那么心急，他俩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也向那边走去。走到跟前，发现这片格桑花果然很大，早已不知道开了多久，许多花都已经结子，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刺球，却不扎手，因为尖端都是指向中央的。用手一搓，就成了一小堆披针形的种子，还可以吃。只可惜果肉无多，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吃上几个逗着玩儿就无趣了。装在兜里，待来年洒在田间屋后，就会长出一株株可爱的格桑来。
在藏区，人们经常借格桑花表达和抒发美好的情感，流传着很多赞颂格桑花的歌和故事。格桑花在藏族人民心中具有很高的位置，被藏族百姓视为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在青藏历史的长河中，格桑花作为一种精神存在于藏族百姓心中，成为他们追求幸福吉祥和美好情感的象征。它美丽而不娇艳，经常成为形容女强人的代名词。由于它喜爱高原的阳光，不畏严寒风霜，视为高原上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种野花。
若云讲起了一个美丽的传说：“long long ago……”洛珠见她讲起了英文，还真以为她要拿英语讲，兴奋的直搓手。没成想她是开玩笑，若云笑着说：“过去，所有的花都是同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些女孩都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格桑花和雪莲花是一对孪生姐妹，后来因各自性格及目标不同而分开，雪莲花选择了高高的喜马拉雅山。格桑花非常想念，便千里迢迢前去看她。赶到的时候，雪莲花已经被冰雪凝成了洁白的花朵。格桑花很伤心，变成鲜花陪伴在雪莲花身旁，姐妹俩从此永不分离。”达瓦说：“把严似玉喊回来吧，你俩一个是雪莲花，一个是格桑花，不应该分开的……”若云听了捂着嘴格格直笑。洛珠却是若有所思：雪莲花……格桑花……达瓦说得还真有些道理……若云釆了一些格桑花瓣，用自己的香帕包起来，笑嘻嘻地说：“我给似玉寄过去，她一定喜欢!”
严似玉果真收到了若云寄来的花瓣，盛在一个双层可折叠的明信片里，一簇五颜六色的花瓣，虽然已经干透，颜色却依然如故，像正在开放似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花瓣夹在自己最喜爱的书－《红楼梦》里面，时不时地翻看，更加重了思乡之情，幽幽之间，想起书中巧姐的凄凉身世，她填了一首满江红寄咏巧姐：
满江红•巧姐
野店荒村，
曾记起、
荣华富禄。
生来巧、
幸留余庆，
因存遗祝。
叶落花飞丢艳骨，
星移斗转还青木。
念娘亲、
颇有立阴功，
回家速。
天良沐，人间瀑。
家贫苦，常忙碌。
济穷空潦倒，
累篇连牍。
梦断天涯三日故，
情封海角千年复。
莫担心、旧日碎时光，风云矗。
写罢，读着盈盈的月色，一股清流涌上心头……
她已经开始了高中的学业，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紧张，似乎比初三时要轻松很多。京城四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名校，有人说，一只脚踏入四中，另一只就已经踏进名牌大学了。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这里的升学率奇高，因为本身教学质量好，招的又是最好的生源，出成绩是必然的结果。
最大的意外是她与风吹浪成了同班同学，听得从前是邻居，而且他与方宏还是把兄弟，因此显得格外亲近，觉得他与别的男生不同。风吹浪浓眉大眼，身材匀称，是班里公认的男一号，他发育得很快，坚挺的喉结，一部络腮胡子已经若影若现。青涩的目光，微红的脸颊，都显得恰到好处。风吹浪的成绩不算最好，但也还过得去，像他这么英俊的男孩子能考上四中就不错了。他一开始就成为女生的焦点，帅哥就是帅哥，成绩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能唯一不看重他的女生就是严似玉，风吹浪对此却毫不知情，似玉和他的来往完全是出于友谊，在京城这么大的城市，邻居就是亲人呀。
风吹浪却是迷上了似玉，这位班花甚至校花开得冷艳高傲，令他无法控制自己。上学的路上，风吹浪骑着单车，算好了时间，在后面鼓起勇气，正准备喊她。似玉却在车子上回过头来对他一笑：“风同学，你家也在附近？”她并不知道，风吹浪是刻意绕过来陪她的。风吹浪的脸登时红了起来：“嗯……嗯……离这儿不远……”如此，他每天与严似玉同行，俩个人聊得很开心。快走到学校时，他就会主动把车速放慢，让似玉先行，怕时间长了别人说闲话。严似玉对此却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被男孩子们喜欢、追捧。在这方面，从前的方宏、樊画意与现在的风吹浪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对自己并无任何非分之想，怕什么呢？
方宏没有去101中学，就近去了八中的高中部，还和于诗情与方红瑶在一起，樊画意仍然是他们的学长。方宏对严似玉的感觉已经改变了，林秀是这一改变的主要原因，他祈盼着林秀出狱的日期，准备去接她。在他心目中，林秀仿佛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如同一针强心剂，在濒死时，注入了他的心田，使他复活、重生，开始了新生活。
林秀的良好表现，使她再次获得了减刑，方宏第一个学期临近期末时，她就出狱了。方宏从林秀的来信中得到了消息，出狱那天，除了她母亲，他是唯一来接林秀的人。管教联系了好几天，林秀的亲戚们也不肯来。方宏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单膝下跪，敬向林秀。林秀压抑了十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她搂着方宏和妈妈泪如泉涌。过去的种种痛楚如同罗岭的泥石流，一瞬间奔泻而下，它裹挟了一切过往，抹平了一切不公。玫瑰花上洒满了激动、宣泄的泪水，显得愈发地鲜亮。管教们也忍不住流泪，他们把林秀送出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林秀开了家理发店，后来又开了鞋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这当然离不开方宏的帮忙，虽然在郊区，他也是常客，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还把同学、亲戚、朋友都介绍过来消费，林秀怕影响他的学业，劝他不要过于惦记，他却总是不听。
与洛珠和方宏相比，涂强的情况要坏很多。林原县仅有一所高中，涂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这届学生也许是林原一中历史上最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招了六个班，只来了四个班的学生。原因是赶上了汇考，究竟怎么考还不清楚，开学时不能分文理，只能全料。如此前途未卜，又传出大中专院校毕业生将来自主择业，不包分配。使得大部分学生选择去初中补习，觉得考中专和师范，及早就业，赶包分配、铁饭碗的末班车，才是最佳选择。
因此，涂强所在的这届学生，由于数量不足，达不到班容量，只好合并。刚刚念了一个学期，同学们就各奔东西，重新调整了班级。后来，二年级分文理科，三年级分快慢班。涂强的高中生活竟然经历了四个不同的班级，不能不说也是个奇迹。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使得这届学生二百多人，几乎都成了一个班的同学，联系起来非常方便。
学校离家只隔了一座桥，涂强上学时不走大桥走小路。县城中间的水库并不大，中间有条小路可以直接走，跨过一座时有时无的小桥，穿过洗衣服的妇女，就可以走到对岸。冬天更方便，直接从冰上走，一边打着出溜，一边就到了。
涂强爱睡懒觉，起床时还要磨蹭，每次伊玲按时喊醒他，他却穿一件睡一会儿，再穿一件，再睡一觉，非得磨误了点儿不可。由于天天迟到，他进学校后总绕着走，躲开老师，偷偷地跑到班里。一位姓石的老师好几次也没捉住，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这位老师暗下决心，藏在墙角等着，涂强见没有老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石老师突然蹦出来大声喊：“好小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涂强终于被捉，名字被写在学校的大黑板上。其他同学大部分都住校，很少迟到，涂强的大名天天被写在黑板上，第二天不用擦，肯定还是他！
因为这个，涂强被石老师列为了重点监视对象。一次，本来是自习课，涂强却按耐不住，与其他同学一起游戏。他们玩的是跳起摸高，就是跳起来用指尖在班里面的墙壁上画上印记，看看谁摸得高。涂强爱玩，虽然跳得不高却不服，几个人正在疯跳，被石老师发现了。石老师开始一脸严肃：“你们真能跳啊，难不成把天也要捅个窟窿？”但石老师岁数大了，经历过文革的摧残，早已经看破了红尘，看到少年们满脸的汗水，鼻子上、手上全是白灰，又忍不住笑了：“赶紧去水房洗洗！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满脸的白灰，活像是泥猴！”涂强他们几个互相一看，果然不成体统，都不好意思起来。石老师又大声说：“下次不许再跳了啊，体育课爱怎么跳呢，自习课是学习时间！”
让涂强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却因为是所谓的临时工，竟然被学校无情地解雇了……从此，涂强的高中学习更加无人约束。那时候老师们都在忙着挣钱，开鞋店的、开饭馆的、包地的，对于教学来说，似乎没有人重视。涂强他们的学习也似乎毫无目的，没人引导，也没人关注。他们并不知道念高中是为了考大学，只是觉得年龄到了，念完初中，顺理成章就该念高中了……
第一章 晓随天仗入 暮惹御香归
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洛珠、达瓦和若云一起到央金中学的高中部报到。神秘而令人向往的高中学习生活开始了，洛珠他们的心情无比激动。央金中学的初高中部虽然只隔着一堵墙，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学校，一切活动都不在一起。从前，洛珠他们只能在放学时才能见到学长们矫健的身姿，而现在，自己也是一名高中生了！
他们三个到学校办了入学手续，一起到大梁河边散步。88年的秋天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田野、树林里一样的金黄，河水一样的清澈。只有变幻莫测的白云，每天都要打扮成不同的样子，洛珠望着着天空发呆。若云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哎，你怎么了？”洛珠用手一指：“你们快看，大梁河流到天上去了！”若云和达瓦向上观瞧，果然看到厚厚、洁白的云层把一整片天空几乎遮满，只留下了两道条形的空隙，形成巨大的Y形空当。露出的蔚蓝色天空，蓝得像是大梁河水，看上去就像是两条交汇在一起的天河，流淌在浮云铺就的白色河床里。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他们驻足仰望，再也不肯错过。直到云团游走，“天河”渐渐消失为止。
初秋的央金格外美丽，正是叶未落、草不干的时候，脚下一步步的软，眼前一片片的黄：微黄、浅黄、嫩黄、娇黄、金黄、橙黄、褐黄，只是还没有枯黄。这些黄色洋溢在央金的各个部位，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油画。花期已经过了，一些小野花依然零星点缀，只有倔强的格桑花仍然盛放在每个角落。前面的小山坡就有很大一片，远远望去宛如一块七彩的嘉绒藏巾，盖在山坡上。若云看着心切：“看看那边，简直太美了！”说着就往那边跑。洛珠和达瓦也看到了那片七彩斑斓的山坡，却没有她那么心急，他俩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也向那边走去。走到跟前，发现这片格桑花果然很大，早已不知道开了多久，许多花都已经结子，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刺球，却不扎手，因为尖端都是指向中央的。用手一搓，就成了一小堆披针形的种子，还可以吃。只可惜果肉无多，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吃上几个逗着玩儿就无趣了。装在兜里，待来年洒在田间屋后，就会长出一株株可爱的格桑来。
在藏区，人们经常借格桑花表达和抒发美好的情感，流传着很多赞颂格桑花的歌和故事。格桑花在藏族人民心中具有很高的位置，被藏族百姓视为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在青藏历史的长河中，格桑花作为一种精神存在于藏族百姓心中，成为他们追求幸福吉祥和美好情感的象征。它美丽而不娇艳，经常成为形容女强人的代名词。由于它喜爱高原的阳光，不畏严寒风霜，视为高原上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种野花。
若云讲起了一个美丽的传说：“long long ago……”洛珠见她讲起了英文，还真以为她要拿英语讲，兴奋的直搓手。没成想她是开玩笑，若云笑着说：“过去，所有的花都是同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些女孩都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格桑花和雪莲花是一对孪生姐妹，后来因各自性格及目标不同而分开，雪莲花选择了高高的喜马拉雅山。格桑花非常想念，便千里迢迢前去看她。赶到的时候，雪莲花已经被冰雪凝成了洁白的花朵。格桑花很伤心，变成鲜花陪伴在雪莲花身旁，姐妹俩从此永不分离。”达瓦说：“把严似玉喊回来吧，你俩一个是雪莲花，一个是格桑花，不应该分开的……”若云听了捂着嘴格格直笑。洛珠却是若有所思：雪莲花……格桑花……达瓦说得还真有些道理……若云釆了一些格桑花瓣，用自己的香帕包起来，笑嘻嘻地说：“我给似玉寄过去，她一定喜欢!”
严似玉果真收到了若云寄来的花瓣，盛在一个双层可折叠的明信片里，一簇五颜六色的花瓣，虽然已经干透，颜色却依然如故，像正在开放似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花瓣夹在自己最喜爱的书－《红楼梦》里面，时不时地翻看，更加重了思乡之情，幽幽之间，想起书中巧姐的凄凉身世，她填了一首满江红寄咏巧姐：
满江红•巧姐
野店荒村，
曾记起、
荣华富禄。
生来巧、
幸留余庆，
因存遗祝。
叶落花飞丢艳骨，
星移斗转还青木。
念娘亲、
颇有立阴功，
回家速。
天良沐，人间瀑。
家贫苦，常忙碌。
济穷空潦倒，
累篇连牍。
梦断天涯三日故，
情封海角千年复。
莫担心、旧日碎时光，风云矗。
写罢，读着盈盈的月色，一股清流涌上心头……
她已经开始了高中的学业，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紧张，似乎比初三时要轻松很多。京城四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名校，有人说，一只脚踏入四中，另一只就已经踏进名牌大学了。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这里的升学率奇高，因为本身教学质量好，招的又是最好的生源，出成绩是必然的结果。
最大的意外是她与风吹浪成了同班同学，听得从前是邻居，而且他与方宏还是把兄弟，因此显得格外亲近，觉得他与别的男生不同。风吹浪浓眉大眼，身材匀称，是班里公认的男一号，他发育得很快，坚挺的喉结，一部络腮胡子已经若影若现。青涩的目光，微红的脸颊，都显得恰到好处。风吹浪的成绩不算最好，但也还过得去，像他这么英俊的男孩子能考上四中就不错了。他一开始就成为女生的焦点，帅哥就是帅哥，成绩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能唯一不看重他的女生就是严似玉，风吹浪对此却毫不知情，似玉和他的来往完全是出于友谊，在京城这么大的城市，邻居就是亲人呀。
风吹浪却是迷上了似玉，这位班花甚至校花开得冷艳高傲，令他无法控制自己。上学的路上，风吹浪骑着单车，算好了时间，在后面鼓起勇气，正准备喊她。似玉却在车子上回过头来对他一笑：“风同学，你家也在附近？”她并不知道，风吹浪是刻意绕过来陪她的。风吹浪的脸登时红了起来：“嗯……嗯……离这儿不远……”如此，他每天与严似玉同行，俩个人聊得很开心。快走到学校时，他就会主动把车速放慢，让似玉先行，怕时间长了别人说闲话。严似玉对此却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被男孩子们喜欢、追捧。在这方面，从前的方宏、樊画意与现在的风吹浪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对自己并无任何非分之想，怕什么呢？
方宏没有去101中学，就近去了八中的高中部，还和于诗情与方红瑶在一起，樊画意仍然是他们的学长。方宏对严似玉的感觉已经改变了，林秀是这一改变的主要原因，他祈盼着林秀出狱的日期，准备去接她。在他心目中，林秀仿佛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如同一针强心剂，在濒死时，注入了他的心田，使他复活、重生，开始了新生活。
林秀的良好表现，使她再次获得了减刑，方宏第一个学期临近期末时，她就出狱了。方宏从林秀的来信中得到了消息，出狱那天，除了她母亲，他是唯一来接林秀的人。管教联系了好几天，林秀的亲戚们也不肯来。方宏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单膝下跪，敬向林秀。林秀压抑了十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她搂着方宏和妈妈泪如泉涌。过去的种种痛楚如同罗岭的泥石流，一瞬间奔泻而下，它裹挟了一切过往，抹平了一切不公。玫瑰花上洒满了激动、宣泄的泪水，显得愈发地鲜亮。管教们也忍不住流泪，他们把林秀送出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林秀开了家理发店，后来又开了鞋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这当然离不开方宏的帮忙，虽然在郊区，他也是常客，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还把同学、亲戚、朋友都介绍过来消费，林秀怕影响他的学业，劝他不要过于惦记，他却总是不听。
与洛珠和方宏相比，涂强的情况要坏很多。林原县仅有一所高中，涂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这届学生也许是林原一中历史上最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招了六个班，只来了四个班的学生。原因是赶上了汇考，究竟怎么考还不清楚，开学时不能分文理，只能全料。如此前途未卜，又传出大中专院校毕业生将来自主择业，不包分配。使得大部分学生选择去初中补习，觉得考中专和师范，及早就业，赶包分配、铁饭碗的末班车，才是最佳选择。
因此，涂强所在的这届学生，由于数量不足，达不到班容量，只好合并。刚刚念了一个学期，同学们就各奔东西，重新调整了班级。后来，二年级分文理科，三年级分快慢班。涂强的高中生活竟然经历了四个不同的班级，不能不说也是个奇迹。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使得这届学生二百多人，几乎都成了一个班的同学，联系起来非常方便。
学校离家只隔了一座桥，涂强上学时不走大桥走小路。县城中间的水库并不大，中间有条小路可以直接走，跨过一座时有时无的小桥，穿过洗衣服的妇女，就可以走到对岸。冬天更方便，直接从冰上走，一边打着出溜，一边就到了。
涂强爱睡懒觉，起床时还要磨蹭，每次伊玲按时喊醒他，他却穿一件睡一会儿，再穿一件，再睡一觉，非得磨误了点儿不可。由于天天迟到，他进学校后总绕着走，躲开老师，偷偷地跑到班里。一位姓石的老师好几次也没捉住，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这位老师暗下决心，藏在墙角等着，涂强见没有老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石老师突然蹦出来大声喊：“好小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涂强终于被捉，名字被写在学校的大黑板上。其他同学大部分都住校，很少迟到，涂强的大名天天被写在黑板上，第二天不用擦，肯定还是他！
因为这个，涂强被石老师列为了重点监视对象。一次，本来是自习课，涂强却按耐不住，与其他同学一起游戏。他们玩的是跳起摸高，就是跳起来用指尖在班里面的墙壁上画上印记，看看谁摸得高。涂强爱玩，虽然跳得不高却不服，几个人正在疯跳，被石老师发现了。石老师开始一脸严肃：“你们真能跳啊，难不成把天也要捅个窟窿？”但石老师岁数大了，经历过文革的摧残，早已经看破了红尘，看到少年们满脸的汗水，鼻子上、手上全是白灰，又忍不住笑了：“赶紧去水房洗洗！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满脸的白灰，活像是泥猴！”涂强他们几个互相一看，果然不成体统，都不好意思起来。石老师又大声说：“下次不许再跳了啊，体育课爱怎么跳呢，自习课是学习时间！”
让涂强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却因为是所谓的临时工，竟然被学校无情地解雇了……从此，涂强的高中学习更加无人约束。那时候老师们都在忙着挣钱，开鞋店的、开饭馆的、包地的，对于教学来说，似乎没有人重视。涂强他们的学习也似乎毫无目的，没人引导，也没人关注。他们并不知道念高中是为了考大学，只是觉得年龄到了，念完初中，顺理成章就该念高中了……
第二章 强欲登高去 无人送酒来
与央金和林原相比，龙吟的秋色要轻描淡写的多。如果说央金和林原的秋天是浓郁艳丽的五彩油画，那龙吟的秋天则更像是清逸优雅的淡淡水彩。时至10月，绿色依然是主题，只在树梢上、草丛里，才能看到它嫩嫩的肌肤。枫红也是有的，却不像罗岭和丘山上那么浓烈、厚重。如同一位将要出阁的羞涩少女，身着五彩的嫁衣，顶着红色的盖头，却悄无声息地幻化成无数个迷离的影子，隐藏在龙吟的每一个角落……但她那待字闺中的浪漫情怀却早已郁郁而发、表露无疑……
吴桐和吴明霞的高中生活依旧丰富而精彩，韵味似乎与初中并没有太多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吴桐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农村考上来的，都需要住校。不像其他跑校生，不喜欢与家在农村的同学交往，吴桐却和他们打成一片，经常带到家里玩，还留吃饭。吴忠和桂香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过过苦日子，在这方面绝对开明，饭菜仔细安排不说，走时还要给带上咸蛋、咸菜等零食，弄得吴桐在同学之中超有面子。
这样还满足不了，吴桐闹着要住校，理由是要去锻炼锻炼，而且也有更多学习时间。经不住他五次三番的磨牙，吴忠和桂香只好同意，说好了高三下半学期还回家里来。桂香说：“别的倒无所谓，就是怕你吃不好！”入住之后，吴桐才后悔了，现在虽然条件比之前好，但依然艰苦。睡的都是大通铺，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晚上去厕所得跑老远，解小手都用马桶，放在寝室中央，那气味实在难闻。虽然每个月只需要值两次日，但也忙得不亦乐乎：扫地、打水、刷马桶，冬天还得伺候炉子……比起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筒直是天壤之别。
学校都是最简陋的设施，晾衣绳是一根铁丝，两端栓在水泥柱子上。上面没挂衣服时，离近了也看不见，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上吊绳，住校生都知道位置，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危险。而跑校生就没那么幸运，侯正和乔山都曾经着了道儿。正骑着自行车往宿舍区走，被铁丝差点儿连头扯下去。脖子上勒出了红印，心灵上留下了创伤。吴桐也试着学习洗衣服，晾在这根上吊绳上，虽然不怎么干净，却又是一大进步，居然会洗衣服了！回家后告诉了桂香和明霞，让明霞羡慕不已，直说好玩，也闹着要去住校，被吴忠和桂香死活拦住，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伙食也太次，和家里没法儿比，虽然不贵，但既单调又乏味。每天都是大馒头，蒸得跟盘子一样大，不是碱大就是碱小，时黄时酸，一个就能吃饱。碱大小搁在其外，主要是太硬，坚似磐石、硬如钢铁，这样的馒头真能打死人。吴桐他们只好拿热水或菜汤泡着吃。偶尔会有玉米面和米饭，玉米面又酸又馊，米饭是尖硬的糙米，吃在嘴里嚼不动，真是难以下咽。菜也每天一样，大白菜熬土豆，见不到一点儿油花。这样的饭菜比看守所强不了多少。幸好吴桐他们每周都回家，在家里还能改善一下。吴桐每次回家，都像头饿狼，吃起肉来没个饱。桂香和明霞看着心疼，吴忠也说：“快回来吧，别坚持了，别给饿坏了。”其实吴桐也想回家，但是想起当初死乞白咧、信誓旦旦，回来也太丢不起人，怎么也得坚持两年。
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吃苦他并不怕，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并没有使他忘记从前所经历的苦难。尤其是在大姑家吃的，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大笸罗，让他一辈子都吃不完、放不下的炒鸡蛋。他与两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一起打伙吃饭，每次一个人去打饭，一个人洗饭盒，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住校的点滴生活，平凡而充实，是他人生旅途上最难忘的回忆。
吴桐在学校表现得很积极，被选入了学生会，五四青年节筹办晚会，他和同学韩兵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双簧。他的双簧别出心裁，二人合为一体，吴桐的脸与身体，配合韩兵的胳膊，上台时拉住大幕，表演时大家还以为是一个人，等看明白了，他们的简单动作就显得非常独特：打蚊子、擦鼻涕、放鞭炮……都需要两个人配合默契，老师和同学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节目，既新鲜又好玩，都给打高分，吴桐和韩兵获得了一等奖，成了校园里的明星。
春节联欢会，吴桐又被委以重任，谁让他是校园之星呢？班主任陈老师说：“今年咱们学校要举行春节联欢会，让每个班都必须出一个节目，咱们班的节目，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吴东！”陈老师总记不住吴桐的名字，因为他曾教过一位吴桐的师兄，叫做吴东，他就总把吴桐叫成吴东。吴桐也曾帮他纠正过几回，不料却没有任何效果，下次再见，陈老师又喊：“吴东……”吴桐只好放弃，随便他怎么叫吧。这任务倒还难不住他，弹吉他太普通，他决定表演一段相声。搭档是同班的王国华，他个子不高，身体微胖，长得天生幽默，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捧哏。他初中时就曾与人搭档说相声，一板一眼，挺像那么回事，招牌动作是用两只胖胖的手卡在腰间跳舞，活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他们选的是马季和赵炎表演过的的相声《吹牛》，吴桐又加入了一大堆吹牛吹得更凶的笑料。比如说冬天太冷，出去撒尿，得带上木棍，一边撒一边敲。经过一番努力，两个人说起来倒也淋漓痛快。自习课上，陈老师说：“咱们让吴东他俩先给咱们说说，一是先睹为快，二是也可以让他们练一练。”吴桐和王国华只好从命。演出效果非常好，同学们笑得开心，评价很高。
如此精彩的节目，在彩排时居然没有获得通过，理由是太粗俗了，气得吴桐直蹦高。陈老师也很生气，理论无果，只好临时换本子。临场时吴桐他们表演了一段相声《配钥匙》，开场是：“配钥匙、配钥匙，我配的钥匙真好使。配钥匙来，配钥匙，我配钥匙混饭吃，不配钥匙我就……没饭吃……”这段相声是音乐老师从收音机里录下来的，吴桐和王国华只练了几天就匆忙上阵。吴桐记性差，大概是每天睡懒觉的缘故，对词时总忘，把个王国华急得团团转，真拿他没办法。好容易背得差不多，上台时却忘了一多半儿，但龙吟中学很少有表演相声类的节目，台下掌声雷动，同学们都笑得东倒西歪，对吴桐他们称赞有加、极为佩服。
吴桐确实很有表演天赋，这可能是由于小时候装可怜、装死人练出来的。同学们都劝他将来考艺术院校，他却不以为然：“还用艺考？我正常考也能上个好学校！”的却，吴桐的学习成绩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虽然不是拨尖，却也不落后。他在学校的表现引起了女同学们的注意，很多女生都对他表现出了好感，由其是叶知痕。
她与吴桐同班，在一次班级活动时被吴桐的吉他弹唱征服。叶知痕是一位天生丽质的素颜美女，化妆时浓艳，不化妆清纯，联欢会上她参与了舞蹈表演，下了场却不去卸妆，硬等着看吴桐的节目。表演中数她鼓掌最响，拍得手生疼。吴桐下场时她正在后台等着，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双臂，激动地说：“你说的真好，难道一点儿都不紧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连串的发问，像是一名记者。吴桐被抓了双臂，不知所措，看着叶知痕化妆后艳丽的脸，不禁心动。他轻轻拥抱了她一下，羞羞地说：“都忘词儿了，还不紧张呢？……”从此，吴桐对叶知痕也另眼相看，主动约她出来，一起散步，一起谈心。明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对我若像对她那样，该有多好……”明霞的心中，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她喜欢吴桐却不敢与他靠得太近，而她又不愿放弃，只好在他身旁默默地注视，每天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高中时代，男生多女生少的现象，已经开始出现。像吴桐这样的高个子男生，只好坐在全班的最后几排，同桌也只能是男生了。有一位名叫徐子佳的男同学，身上有股子怪味儿，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狐臭，让人感觉刺鼻难闻，谁都不肯和他同桌，受不了那味儿。吴桐却不怕，他主动与他坐在一个课桌，对那种味儿丝毫不惧。这功夫可能也是在乞讨时练就的吧，翻垃圾桶时比这难闻多了！徐子佳虽然身上臭，才华却一点儿不少，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写作功力也很强。他给《中学生》投稿，写了一篇关于母爱的文章，被编辑釆用，刊登出来。稿酬不多，但在那时也够与几个同学搓一顿的，吴桐也在被请之列。这无疑是龙吟中学的一件大事，老师和同学们都为他高兴。由于杂志上有地址，随后，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像雪片般飞来，多得都看不过来。徐子佳在文章中把家境写得极惨，而且是以女孩子的视角来叙述，弄得读者们还以为他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来信的大部分是男孩子，有鼓励的、有要资助的，甚至还有求爱的。徐子佳没办法一一回复，他只挑感觉好的女孩回信。其他的就让同学们帮忙，哥几个觉得好玩，都乐于帮忙。从此，书信不断、来来往往，把传达室的老师给忙得焦头烂额，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吴桐负责回信的读者里面，有一位京城的读者名叫方红瑶，是八中的一名女生。吴桐一直在以徐子佳的身份与她通信，几年之中，来来 的信有几十封，殊不知，她正是吴明霞的双胞胎姐姐！
明霞也经常读红瑶的来信，吴桐不想回时，就由她代笔，写完了再让吴桐随便一抄，就那么寄出去了。方红瑶一直都以为是在和一位名叫徐子佳的女孩儿对话，却不知她的亲妹妹也参与其中，真是太遗憾了！
徐子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甚至因此而荒废了学业。他又投了几次稿，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因此而陷入了苦脑，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进而胡猜乱想，才思枯竭，再也写不出像样的作品来。
有时候，成功其实是一种考验，必须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对于徐子佳来说，成功反而成为了负担。幸福来临的太过突然，令他觉得成功很容易，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从而放弃学习，放弃拼搏，等着天上掉馅饼，最后，失败就是必然的结果。
吴桐却因此而受益非浅，不仅练习了文笔，还顺便练了字，考试时，他的卷面工整了很多。他的作文也写得越来越好，经常得到高分。他的语文老师对他特别欣赏，经常让他登上讲台，对着全班同学，念他自己写的文章，吴桐也因此而喜欢上了文学。
一次，老师留下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未来》，吴桐特别喜欢这个题目，他在一开头便写自己正开着车，行进在高速公路上，正在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如今，高速公路早已经遍布全国，手机也成为了人们离不开的联系工具。
这些年来，中国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呀！而所有这些，在当时都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位少年心中的梦想。行梦于不忘，筑梦于初心，就可以梦想成真。
与央金和林原相比，龙吟的秋色要轻描淡写的多。如果说央金和林原的秋天是浓郁艳丽的五彩油画，那龙吟的秋天则更像是清逸优雅的淡淡水彩。时至10月，绿色依然是主题，只在树梢上、草丛里，才能看到它嫩嫩的肌肤。枫红也是有的，却不像罗岭和丘山上那么浓烈、厚重。如同一位将要出阁的羞涩少女，身着五彩的嫁衣，顶着红色的盖头，却悄无声息地幻化成无数个迷离的影子，隐藏在龙吟的每一个角落……但她那待字闺中的浪漫情怀却早已郁郁而发、表露无疑……
吴桐和吴明霞的高中生活依旧丰富而精彩，韵味似乎与初中并没有太多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吴桐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农村考上来的，都需要住校。不像其他跑校生，不喜欢与家在农村的同学交往，吴桐却和他们打成一片，经常带到家里玩，还留吃饭。吴忠和桂香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过过苦日子，在这方面绝对开明，饭菜仔细安排不说，走时还要给带上咸蛋、咸菜等零食，弄得吴桐在同学之中超有面子。
这样还满足不了，吴桐闹着要住校，理由是要去锻炼锻炼，而且也有更多学习时间。经不住他五次三番的磨牙，吴忠和桂香只好同意，说好了高三下半学期还回家里来。桂香说：“别的倒无所谓，就是怕你吃不好！”入住之后，吴桐才后悔了，现在虽然条件比之前好，但依然艰苦。睡的都是大通铺，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晚上去厕所得跑老远，解小手都用马桶，放在寝室中央，那气味实在难闻。虽然每个月只需要值两次日，但也忙得不亦乐乎：扫地、打水、刷马桶，冬天还得伺候炉子……比起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筒直是天壤之别。
学校都是最简陋的设施，晾衣绳是一根铁丝，两端栓在水泥柱子上。上面没挂衣服时，离近了也看不见，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上吊绳，住校生都知道位置，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危险。而跑校生就没那么幸运，侯正和乔山都曾经着了道儿。正骑着自行车往宿舍区走，被铁丝差点儿连头扯下去。脖子上勒出了红印，心灵上留下了创伤。吴桐也试着学习洗衣服，晾在这根上吊绳上，虽然不怎么干净，却又是一大进步，居然会洗衣服了！回家后告诉了桂香和明霞，让明霞羡慕不已，直说好玩，也闹着要去住校，被吴忠和桂香死活拦住，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伙食也太次，和家里没法儿比，虽然不贵，但既单调又乏味。每天都是大馒头，蒸得跟盘子一样大，不是碱大就是碱小，时黄时酸，一个就能吃饱。碱大小搁在其外，主要是太硬，坚似磐石、硬如钢铁，这样的馒头真能打死人。吴桐他们只好拿热水或菜汤泡着吃。偶尔会有玉米面和米饭，玉米面又酸又馊，米饭是尖硬的糙米，吃在嘴里嚼不动，真是难以下咽。菜也每天一样，大白菜熬土豆，见不到一点儿油花。这样的饭菜比看守所强不了多少。幸好吴桐他们每周都回家，在家里还能改善一下。吴桐每次回家，都像头饿狼，吃起肉来没个饱。桂香和明霞看着心疼，吴忠也说：“快回来吧，别坚持了，别给饿坏了。”其实吴桐也想回家，但是想起当初死乞白咧、信誓旦旦，回来也太丢不起人，怎么也得坚持两年。
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吃苦他并不怕，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并没有使他忘记从前所经历的苦难。尤其是在大姑家吃的，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大笸罗，让他一辈子都吃不完、放不下的炒鸡蛋。他与两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一起打伙吃饭，每次一个人去打饭，一个人洗饭盒，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住校的点滴生活，平凡而充实，是他人生旅途上最难忘的回忆。
吴桐在学校表现得很积极，被选入了学生会，五四青年节筹办晚会，他和同学韩兵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双簧。他的双簧别出心裁，二人合为一体，吴桐的脸与身体，配合韩兵的胳膊，上台时拉住大幕，表演时大家还以为是一个人，等看明白了，他们的简单动作就显得非常独特：打蚊子、擦鼻涕、放鞭炮……都需要两个人配合默契，老师和同学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节目，既新鲜又好玩，都给打高分，吴桐和韩兵获得了一等奖，成了校园里的明星。
春节联欢会，吴桐又被委以重任，谁让他是校园之星呢？班主任陈老师说：“今年咱们学校要举行春节联欢会，让每个班都必须出一个节目，咱们班的节目，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吴东！”陈老师总记不住吴桐的名字，因为他曾教过一位吴桐的师兄，叫做吴东，他就总把吴桐叫成吴东。吴桐也曾帮他纠正过几回，不料却没有任何效果，下次再见，陈老师又喊：“吴东……”吴桐只好放弃，随便他怎么叫吧。这任务倒还难不住他，弹吉他太普通，他决定表演一段相声。搭档是同班的王国华，他个子不高，身体微胖，长得天生幽默，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捧哏。他初中时就曾与人搭档说相声，一板一眼，挺像那么回事，招牌动作是用两只胖胖的手卡在腰间跳舞，活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他们选的是马季和赵炎表演过的的相声《吹牛》，吴桐又加入了一大堆吹牛吹得更凶的笑料。比如说冬天太冷，出去撒尿，得带上木棍，一边撒一边敲。经过一番努力，两个人说起来倒也淋漓痛快。自习课上，陈老师说：“咱们让吴东他俩先给咱们说说，一是先睹为快，二是也可以让他们练一练。”吴桐和王国华只好从命。演出效果非常好，同学们笑得开心，评价很高。
如此精彩的节目，在彩排时居然没有获得通过，理由是太粗俗了，气得吴桐直蹦高。陈老师也很生气，理论无果，只好临时换本子。临场时吴桐他们表演了一段相声《配钥匙》，开场是：“配钥匙、配钥匙，我配的钥匙真好使。配钥匙来，配钥匙，我配钥匙混饭吃，不配钥匙我就……没饭吃……”这段相声是音乐老师从收音机里录下来的，吴桐和王国华只练了几天就匆忙上阵。吴桐记性差，大概是每天睡懒觉的缘故，对词时总忘，把个王国华急得团团转，真拿他没办法。好容易背得差不多，上台时却忘了一多半儿，但龙吟中学很少有表演相声类的节目，台下掌声雷动，同学们都笑得东倒西歪，对吴桐他们称赞有加、极为佩服。
吴桐确实很有表演天赋，这可能是由于小时候装可怜、装死人练出来的。同学们都劝他将来考艺术院校，他却不以为然：“还用艺考？我正常考也能上个好学校！”的却，吴桐的学习成绩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虽然不是拨尖，却也不落后。他在学校的表现引起了女同学们的注意，很多女生都对他表现出了好感，由其是叶知痕。
她与吴桐同班，在一次班级活动时被吴桐的吉他弹唱征服。叶知痕是一位天生丽质的素颜美女，化妆时浓艳，不化妆清纯，联欢会上她参与了舞蹈表演，下了场却不去卸妆，硬等着看吴桐的节目。表演中数她鼓掌最响，拍得手生疼。吴桐下场时她正在后台等着，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双臂，激动地说：“你说的真好，难道一点儿都不紧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连串的发问，像是一名记者。吴桐被抓了双臂，不知所措，看着叶知痕化妆后艳丽的脸，不禁心动。他轻轻拥抱了她一下，羞羞地说：“都忘词儿了，还不紧张呢？……”从此，吴桐对叶知痕也另眼相看，主动约她出来，一起散步，一起谈心。明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对我若像对她那样，该有多好……”明霞的心中，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她喜欢吴桐却不敢与他靠得太近，而她又不愿放弃，只好在他身旁默默地注视，每天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高中时代，男生多女生少的现象，已经开始出现。像吴桐这样的高个子男生，只好坐在全班的最后几排，同桌也只能是男生了。有一位名叫徐子佳的男同学，身上有股子怪味儿，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狐臭，让人感觉刺鼻难闻，谁都不肯和他同桌，受不了那味儿。吴桐却不怕，他主动与他坐在一个课桌，对那种味儿丝毫不惧。这功夫可能也是在乞讨时练就的吧，翻垃圾桶时比这难闻多了！徐子佳虽然身上臭，才华却一点儿不少，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写作功力也很强。他给《中学生》投稿，写了一篇关于母爱的文章，被编辑釆用，刊登出来。稿酬不多，但在那时也够与几个同学搓一顿的，吴桐也在被请之列。这无疑是龙吟中学的一件大事，老师和同学们都为他高兴。由于杂志上有地址，随后，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像雪片般飞来，多得都看不过来。徐子佳在文章中把家境写得极惨，而且是以女孩子的视角来叙述，弄得读者们还以为他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来信的大部分是男孩子，有鼓励的、有要资助的，甚至还有求爱的。徐子佳没办法一一回复，他只挑感觉好的女孩回信。其他的就让同学们帮忙，哥几个觉得好玩，都乐于帮忙。从此，书信不断、来来往往，把传达室的老师给忙得焦头烂额，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吴桐负责回信的读者里面，有一位京城的读者名叫方红瑶，是八中的一名女生。吴桐一直在以徐子佳的身份与她通信，几年之中，来来 的信有几十封，殊不知，她正是吴明霞的双胞胎姐姐！
明霞也经常读红瑶的来信，吴桐不想回时，就由她代笔，写完了再让吴桐随便一抄，就那么寄出去了。方红瑶一直都以为是在和一位名叫徐子佳的女孩儿对话，却不知她的亲妹妹也参与其中，真是太遗憾了！
徐子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甚至因此而荒废了学业。他又投了几次稿，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因此而陷入了苦脑，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进而胡猜乱想，才思枯竭，再也写不出像样的作品来。
有时候，成功其实是一种考验，必须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对于徐子佳来说，成功反而成为了负担。幸福来临的太过突然，令他觉得成功很容易，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从而放弃学习，放弃拼搏，等着天上掉馅饼，最后，失败就是必然的结果。
吴桐却因此而受益非浅，不仅练习了文笔，还顺便练了字，考试时，他的卷面工整了很多。他的作文也写得越来越好，经常得到高分。他的语文老师对他特别欣赏，经常让他登上讲台，对着全班同学，念他自己写的文章，吴桐也因此而喜欢上了文学。
一次，老师留下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未来》，吴桐特别喜欢这个题目，他在一开头便写自己正开着车，行进在高速公路上，正在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如今，高速公路早已经遍布全国，手机也成为了人们离不开的联系工具。
这些年来，中国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呀！而所有这些，在当时都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位少年心中的梦想。行梦于不忘，筑梦于初心，就可以梦想成真。
第三章 冯夷空自舞 楚客不堪听
洛珠所在的央金中学，此时也是住校的同学居多，男女生都有专门的宿舍，也有食堂。不同于初中部，高中部面向阿旺全州招生。虽然来自央金的学生最多，但各个县的学生也都不少，若全加上，还应该占大多数。其中就包括十几位来自拉则的同学，学习好的除了上中专师范的，都被选拨上来了。他们都是洛珠、达瓦、若云的发小，分别了几年，如今又重新聚在一起，令人格外高兴。
学习方面，洛珠对英语依然不感兴趣，成绩非常差。上英语课就像听天书，又犯了小时爱打瞌睡的毛病，经常上着上着就睡着了。一天放学，他们仨一起溜达回家，洛珠提起央金中学的学习环境：语文老师记不住学生名字，物理老师怕学生问习题，体育老师最会省事儿：每次都是男生发颗足球发颗篮球，女生发颗排球，自己玩去吧……英语课是越听越瞌睡，睡觉时被老师剋，闷闷不乐。
达瓦支持他：“英语有什么好学的？毛用没有，我们又不出国，就是出去，有翻译不就行了么？”
洛珠也发牢骚：“不重视语文重视英语，真是不知轻重。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全丢了。”
若云也有意见：“学是该学，但是不能作为主课。上大学还要过四六级，考研必须英语好，确实有点儿本末倒置了。”
洛珠说：“其实考研应该考语文，语文学不好，怎么能写好论文？”
达瓦摘下帽子弹了弹，跟着说：“对了，依我看，现在的人们连首最初级的五言律诗都不会作，更谈不上七绝七律和填词了，身边同学，精于此道的凤毛麟角，恐怕只有严似玉和宇若云了。”
洛珠笑言：“我着急也能写几首歪诗呢。”
达瓦不好意思起来：“对了，忘了说你了，我们洛珠也是位大诗人呢！”
若云见他俩可爱，也笑了，娇嗔道：“达瓦的诗也写得不错哟，曾有一句‘十五无月有秋声，河塘鱼雁未远征。’意境最好，只是既不合仄又不押韵……说完了抿着嘴笑个不停。
洛珠见达瓦傻了，替他解围：“‘声’和‘征’是合韵的，同属下平八庚，人家的设韵没问题。只是平仄不对，若是改为……：‘十五无秋有月声，河塘鱼雁未出征’即可合七绝格律。”
若云笑得更厉害了：“月亮怎么能发出声音来呢？把‘月’字改成‘水’字或‘笑’字，尚可凑合。”
洛珠正想借题发挥，故作姿态、摇头晃脑地说：“若云大师，这你就不懂了，月亮怎么没有声音了呢？且不说吴刚伐桂，玉兔捣药、嫦娥撒尿也都是有声音的嘛！”
若云一听更笑得喘不过气儿来。
达瓦也学着洛珠的样子，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茬，摇头晃脑地说：“照我看来，这‘月’字其实大有深意，坐月子不也是这个‘月’字么？月子里妈妈喝粥，小孩儿啼哭，都不是发声的吗？”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起来。
若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们俩个说：“你们俩个该去说相声，真逗死我了……”
说着恰好路过央金书店，依然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人影皆无，几位店员在诺大的空间里，聊着闲话，一副混日子的嘴脸。
洛珠他们进了店里，直奔“当代作家”的主题柜台，里面都是一些近现代作家的作品，金庸、三毛、琼瑶的书一应俱全。一本刚刚出版，名为《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书忽然映入了洛珠的眼帘。他让售货员拿出来仔细观瞧。这本书堪称泡妞秘籍，它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讲解了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旁边放的，就是它的姊妹篇《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售货员拿了一本给若云看，若云翻看了几眼，见上面的内容是：
男孩需要女朋友
把握时机 不要后悔
25位受访女孩
男孩不介意女孩主动出击
不要害怕 鼓足勇气充满信心
天下美女未必人人都爱
漂亮的模特儿男孩也未必喜欢
女孩即使不太漂亮，同样能够找到英俊少年 ……
若云看得津津有味，见里面的一些话竟然颇有道理。达瓦见她那么认真，笑着说：“你还愁嫁不出去么？还用看这个？”洛珠拿着的《怎样征服美丽少女》是那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书，编译者刘国章。
这书大道至简、图文并茂，在当时却没什么人买。洛珠看了看也放下了，对他来说，如何不让美女喜欢才是研究的重点。他在与似玉和若云的感情纠葛里找不到方向，只能下意识的躲避，他不想放弃，又不能过于投入，洛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但这样的情感交织却令他犹豫不决。
达瓦接过来看，见里面讲解了如何把握异性心理、建立吸引的规律以及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该书是译作，日文原作素材来源于美国当时开始萌芽的，关于系统学习两性交往知识的，"PUA(Pick Up Artist)文化"材料。
作者找了25个美丽女孩，请她们自己讲喜欢怎样的男孩，从发型长相、穿衣打扮，到待人接物、言谈举止，等等，一共44个话题，称为“44种征服美丽少女的方法”。
书中讲述的交往秘诀，比较传统。比如说，作者总结，女孩子所喜欢的男孩，不一定是杂志上那些外表漂亮的男明星，她们注重的是男孩的品性如何…………
而男孩什么地方最富魅力？“女孩喜欢的性感男孩应该具备什么条件？答案可能会令你吃惊，首先是头发。”作者说，“在我所采访的女孩中，首先就提到的是发型和头发…………找一位技术高超的理发师，即使多花一点钱，也不必吝惜…………”
其次，男孩子还要有些不过分的高傲。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大献殷勤死缠不放，这种方法可能不太高明，有时不妨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会有一些相当不错的收获…………”
激起女孩子的性欲，偶尔说一些双关的话，也是打开女孩心扉的窍门。有的女孩表面上很严肃，当你说比较轻浮的话时，可能她会装作不高兴地哼一句，如果你以为她不高兴，那就错了。
女孩等着你扫去她心中的空虚。也许你不相信，女孩是寂寞的。大概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确的想法，因为事情的表面太具有欺骗性，光是看见她们在笑，就以为她们很开心，这种推论未免过于武断。事实上，女孩多半很脆弱，且又多愁善感，表面看起来很开心，内心却恰恰相反。
洛珠他们没有想到，24 年之后，也就是2013年，在人人网的话题榜上，这两本书突然跑火，窜居榜首。这两本在“江湖”上失传多年的交友秘籍，令网友感慨万千：“读书少，没人要，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呀！如果早看到这书，人生得少走多少弯路啊！”新浪微博上，关于“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讨论量超8万条，前辈智慧的闪光，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本书其实在2012年就开始在国内的PUA文化圈中开始流传，PUA文化圈是由中国国内一群以研究把妹、约会技巧为兴趣爱好，并经过系统训练的把妹达人所组成的。这也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PUA早在7、80年代就在国外流行，后来才逐渐传入国内。洛珠他们在当时还不知道PUA为何物，自然不会对那两本书感兴趣。
达瓦见若云很喜欢，又不好意思买。洛珠是真不喜欢，他掏出钱来买下，把若云翻看的那本递给她，说：“这本书送给你吧。”若云其实很喜欢这书，正要往过接。达瓦又说：“回家好好研究，看怎么才能追上洛珠。”说完之后笑咪咪的看若云。若云一摆手：“这破书，我才不稀罕呢！你拿回去自己研究吧。”说着选了两本三毛的书，买下了。
达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拿回家，他岂是个爱看书的人？于是这两本书竟然在达瓦的书橱里沉睡了二十多年！
那年，梁青和岳灵早已经双双取得了博士学位，参加工作了。梁青分到了政策研究室，岳灵留校任教。两个人88年才完了婚，为学业忙了半辈子，终于迎来了踏实的生活。本来，梁青只想搞些学术研究，了却残生。但是那些年基层的人才极其匮乏，国家对人才培养越来越重视，选择提拨干部时，是否有基层工作经验，成为一个重要的甚至是先决的条件。刚上了一年班，单位就选派他到南方挂职，担任龙埠市龙吟县的副县长。
梁青上任后，也想大干一番，他主管农业，但是在学校里学的是经济类专业，与他从事的工作格格不入。他从未涉足过农业方面的知识，这使他一开始就陷入了苦脑，只能依靠自学，在工作之余恶䃼。那时候吴忠已经担任龙吟县的农业局长，正是梁青的部下，两个人经常一起下乡，一起研究工作。梁青对吴忠十分敬佩，吴忠对农村以及基层的工作，尤其是农业，特别有经验。梁青对待下属和百姓特别和蔼可亲，他是剃头匠出身，一点儿也没有博士和县长的架子。这方面，在校期间的学生工作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在工作中是上下级，生活中两人却是亲如兄弟。吴忠比梁青大一轮，梁青在私底下尊称他大哥，吴忠也欣赏梁青的大家风度，京城大学的博士，那在当时就好比是一只金凤凰呀。单位食堂吃不好，他经常喊梁青来家里吃饭，梁青倒也不客气，没事必去。那时候也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哥俩就着咸菜棒子也得喝两盅，每次还都喝的热热闹闹。
梁青第一次见明霞，就愣住了。在来龙吟上任之前，姐姐梁红曾告诉他，方红瑶在龙吟有个孪生妹妹，正是方晓波家保姆祁梅的同乡，就住在龙吟县城！他正四处打听，没想到恰好在吴忠家！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巧事！他拉着吴明霞的手，问寒问暖，仔细端详，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青没有说破，事后问吴忠才知道他们早知道了，只是没认开。
洛珠所在的央金中学，此时也是住校的同学居多，男女生都有专门的宿舍，也有食堂。不同于初中部，高中部面向阿旺全州招生。虽然来自央金的学生最多，但各个县的学生也都不少，若全加上，还应该占大多数。其中就包括十几位来自拉则的同学，学习好的除了上中专师范的，都被选拨上来了。他们都是洛珠、达瓦、若云的发小，分别了几年，如今又重新聚在一起，令人格外高兴。
学习方面，洛珠对英语依然不感兴趣，成绩非常差。上英语课就像听天书，又犯了小时爱打瞌睡的毛病，经常上着上着就睡着了。一天放学，他们仨一起溜达回家，洛珠提起央金中学的学习环境：语文老师记不住学生名字，物理老师怕学生问习题，体育老师最会省事儿：每次都是男生发颗足球发颗篮球，女生发颗排球，自己玩去吧……英语课是越听越瞌睡，睡觉时被老师剋，闷闷不乐。
达瓦支持他：“英语有什么好学的？毛用没有，我们又不出国，就是出去，有翻译不就行了么？”
洛珠也发牢骚：“不重视语文重视英语，真是不知轻重。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全丢了。”
若云也有意见：“学是该学，但是不能作为主课。上大学还要过四六级，考研必须英语好，确实有点儿本末倒置了。”
洛珠说：“其实考研应该考语文，语文学不好，怎么能写好论文？”
达瓦摘下帽子弹了弹，跟着说：“对了，依我看，现在的人们连首最初级的五言律诗都不会作，更谈不上七绝七律和填词了，身边同学，精于此道的凤毛麟角，恐怕只有严似玉和宇若云了。”
洛珠笑言：“我着急也能写几首歪诗呢。”
达瓦不好意思起来：“对了，忘了说你了，我们洛珠也是位大诗人呢！”
若云见他俩可爱，也笑了，娇嗔道：“达瓦的诗也写得不错哟，曾有一句‘十五无月有秋声，河塘鱼雁未远征。’意境最好，只是既不合仄又不押韵……说完了抿着嘴笑个不停。
洛珠见达瓦傻了，替他解围：“‘声’和‘征’是合韵的，同属下平八庚，人家的设韵没问题。只是平仄不对，若是改为……：‘十五无秋有月声，河塘鱼雁未出征’即可合七绝格律。”
若云笑得更厉害了：“月亮怎么能发出声音来呢？把‘月’字改成‘水’字或‘笑’字，尚可凑合。”
洛珠正想借题发挥，故作姿态、摇头晃脑地说：“若云大师，这你就不懂了，月亮怎么没有声音了呢？且不说吴刚伐桂，玉兔捣药、嫦娥撒尿也都是有声音的嘛！”
若云一听更笑得喘不过气儿来。
达瓦也学着洛珠的样子，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茬，摇头晃脑地说：“照我看来，这‘月’字其实大有深意，坐月子不也是这个‘月’字么？月子里妈妈喝粥，小孩儿啼哭，都不是发声的吗？”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起来。
若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们俩个说：“你们俩个该去说相声，真逗死我了……”
说着恰好路过央金书店，依然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人影皆无，几位店员在诺大的空间里，聊着闲话，一副混日子的嘴脸。
洛珠他们进了店里，直奔“当代作家”的主题柜台，里面都是一些近现代作家的作品，金庸、三毛、琼瑶的书一应俱全。一本刚刚出版，名为《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书忽然映入了洛珠的眼帘。他让售货员拿出来仔细观瞧。这本书堪称泡妞秘籍，它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讲解了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旁边放的，就是它的姊妹篇《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售货员拿了一本给若云看，若云翻看了几眼，见上面的内容是：
男孩需要女朋友
把握时机 不要后悔
25位受访女孩
男孩不介意女孩主动出击
不要害怕 鼓足勇气充满信心
天下美女未必人人都爱
漂亮的模特儿男孩也未必喜欢
女孩即使不太漂亮，同样能够找到英俊少年 ……
若云看得津津有味，见里面的一些话竟然颇有道理。达瓦见她那么认真，笑着说：“你还愁嫁不出去么？还用看这个？”洛珠拿着的《怎样征服美丽少女》是那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书，编译者刘国章。
这书大道至简、图文并茂，在当时却没什么人买。洛珠看了看也放下了，对他来说，如何不让美女喜欢才是研究的重点。他在与似玉和若云的感情纠葛里找不到方向，只能下意识的躲避，他不想放弃，又不能过于投入，洛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但这样的情感交织却令他犹豫不决。
达瓦接过来看，见里面讲解了如何把握异性心理、建立吸引的规律以及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该书是译作，日文原作素材来源于美国当时开始萌芽的，关于系统学习两性交往知识的，"PUA(Pick Up Artist)文化"材料。
作者找了25个美丽女孩，请她们自己讲喜欢怎样的男孩，从发型长相、穿衣打扮，到待人接物、言谈举止，等等，一共44个话题，称为“44种征服美丽少女的方法”。
书中讲述的交往秘诀，比较传统。比如说，作者总结，女孩子所喜欢的男孩，不一定是杂志上那些外表漂亮的男明星，她们注重的是男孩的品性如何…………
而男孩什么地方最富魅力？“女孩喜欢的性感男孩应该具备什么条件？答案可能会令你吃惊，首先是头发。”作者说，“在我所采访的女孩中，首先就提到的是发型和头发…………找一位技术高超的理发师，即使多花一点钱，也不必吝惜…………”
其次，男孩子还要有些不过分的高傲。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大献殷勤死缠不放，这种方法可能不太高明，有时不妨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会有一些相当不错的收获…………”
激起女孩子的性欲，偶尔说一些双关的话，也是打开女孩心扉的窍门。有的女孩表面上很严肃，当你说比较轻浮的话时，可能她会装作不高兴地哼一句，如果你以为她不高兴，那就错了。
女孩等着你扫去她心中的空虚。也许你不相信，女孩是寂寞的。大概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确的想法，因为事情的表面太具有欺骗性，光是看见她们在笑，就以为她们很开心，这种推论未免过于武断。事实上，女孩多半很脆弱，且又多愁善感，表面看起来很开心，内心却恰恰相反。
洛珠他们没有想到，24 年之后，也就是2013年，在人人网的话题榜上，这两本书突然跑火，窜居榜首。这两本在“江湖”上失传多年的交友秘籍，令网友感慨万千：“读书少，没人要，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呀！如果早看到这书，人生得少走多少弯路啊！”新浪微博上，关于“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讨论量超8万条，前辈智慧的闪光，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本书其实在2012年就开始在国内的PUA文化圈中开始流传，PUA文化圈是由中国国内一群以研究把妹、约会技巧为兴趣爱好，并经过系统训练的把妹达人所组成的。这也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PUA早在7、80年代就在国外流行，后来才逐渐传入国内。洛珠他们在当时还不知道PUA为何物，自然不会对那两本书感兴趣。
达瓦见若云很喜欢，又不好意思买。洛珠是真不喜欢，他掏出钱来买下，把若云翻看的那本递给她，说：“这本书送给你吧。”若云其实很喜欢这书，正要往过接。达瓦又说：“回家好好研究，看怎么才能追上洛珠。”说完之后笑咪咪的看若云。若云一摆手：“这破书，我才不稀罕呢！你拿回去自己研究吧。”说着选了两本三毛的书，买下了。
达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拿回家，他岂是个爱看书的人？于是这两本书竟然在达瓦的书橱里沉睡了二十多年！
那年，梁青和岳灵早已经双双取得了博士学位，参加工作了。梁青分到了政策研究室，岳灵留校任教。两个人88年才完了婚，为学业忙了半辈子，终于迎来了踏实的生活。本来，梁青只想搞些学术研究，了却残生。但是那些年基层的人才极其匮乏，国家对人才培养越来越重视，选择提拨干部时，是否有基层工作经验，成为一个重要的甚至是先决的条件。刚上了一年班，单位就选派他到南方挂职，担任龙埠市龙吟县的副县长。
梁青上任后，也想大干一番，他主管农业，但是在学校里学的是经济类专业，与他从事的工作格格不入。他从未涉足过农业方面的知识，这使他一开始就陷入了苦脑，只能依靠自学，在工作之余恶䃼。那时候吴忠已经担任龙吟县的农业局长，正是梁青的部下，两个人经常一起下乡，一起研究工作。梁青对吴忠十分敬佩，吴忠对农村以及基层的工作，尤其是农业，特别有经验。梁青对待下属和百姓特别和蔼可亲，他是剃头匠出身，一点儿也没有博士和县长的架子。这方面，在校期间的学生工作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在工作中是上下级，生活中两人却是亲如兄弟。吴忠比梁青大一轮，梁青在私底下尊称他大哥，吴忠也欣赏梁青的大家风度，京城大学的博士，那在当时就好比是一只金凤凰呀。单位食堂吃不好，他经常喊梁青来家里吃饭，梁青倒也不客气，没事必去。那时候也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哥俩就着咸菜棒子也得喝两盅，每次还都喝的热热闹闹。
梁青第一次见明霞，就愣住了。在来龙吟上任之前，姐姐梁红曾告诉他，方红瑶在龙吟有个孪生妹妹，正是方晓波家保姆祁梅的同乡，就住在龙吟县城！他正四处打听，没想到恰好在吴忠家！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巧事！他拉着吴明霞的手，问寒问暖，仔细端详，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青没有说破，事后问吴忠才知道他们早知道了，只是没认开。
第四章 掬水月在手 弄花香满衣
比起央金和龙吟来，京城高中的教学质量不知要高出多少。学生全部是跑校，每天骑车上学。那时的自行车大军是世界之最，每逢上下班高峰，所有人都骑行在大街上，密密麻麻地扎成一堆，如同滚滚洪流，横贯在每一条道路。都是永久、飞鸽牌，带大梁的那种，清一色的二八大车，虽不如现在的共享单车好看，却非常结实，坚固耐用。一辆车能骑十多年，是大部分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
每年的沙尘天气都会在春天如约而至，一般刮好几天，刮得昏天黄地，日月无光，一直刮到伸手不见五指，才肯罢休。五彩的纱巾是女同志的必备，男人们都怕人笑话，不敢围，只好默默忍受，真是苦不堪言，深受其害。90年代，随着三北防护林的建设，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好转，沙尘暴一年比一年少了，方宏他们就不用太过担心。
京城经过十余年的快速发展，已然焕然一新，人们过着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生活。三蛋和祁梅成了正经八辈儿的京城人，虽然户口迁不过来，却也是老户了。三蛋买了辆津门大发，在火车站附近跑出租，收入比那几年增加了不少。祁梅靠着摊煎饼和当保姆挣的钱，足够贴补家用。
方晓波对摄影的热爱依然丝毫未减，他与同他一样，充满热情的摄影爱好者们，跑遍了大江南北。用他的像机记录着京城，甚至中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变化。在他最近的一张照片中，大街上的交警，身着白色上衣，绿色的警服裤子。现在看来，这两种颜色实在不搭，但在当时，那是很帅气的工装。这是方晓波在他的影楼门口拍的，他与几个摄影协会的哥们儿一起投资，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影楼，也算有了固定职业。
90年9月22日下午，举世瞩目的第11届亚洲运动会隆重开幕。14天的激烈竞赛，亚洲各国运动员创下一连串辉煌的纪录。中国健儿金牌和奖牌总数均居第一。本届亚运会象征着亚洲人民“团结、友谊、进步”，神枪手许海峰高擎亚运会火炬，在前女排队员张蓉芳及跳水冠军高敏的护卫下，跑入京城工人体育场，绕场一周后登上了火炬台点燃亚运圣火。八中学生参与了开幕式表演，方宏、方红瑶、于诗情、王建国等同学有幸目睹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场面。
方宏他们参与的大型团体操表演《相聚在京城》，以磅礴的气势和壮观的场面，向现场七万多名中外观众展示了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和中国人民的崭新精神面貌。
本届亚运会的主题歌是《燃烧吧，火炬》。
中国队表现突出，从而确立了亚洲体坛霸主的地位。亚洲体育史上规模空前的，第11届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同在比赛中创出的辉煌成绩和新纪录一起，被载入史册。严似玉和风吹浪参与了闭幕式的演出《今夜星光灿烂》，中央电视台向国内外转播了闭幕式实况。严似玉还被选为火炬手，参加了亚运圣火传递。
在本届亚运会上，多次刷新世界纪录、打破亚洲纪录、改写亚运会纪录。如此大面积地刷新世界纪录和亚洲纪录，在亚运会史上是不多见的。它反映出亚洲体育运动正以前所未有的步伐迅速向世界水平逼近，并预示亚洲体育运动将成为世界体坛不容忽视的力量。这是亚洲人的骄傲。
由于大多数亚洲国家经济尚不发达，体育基础差，起步晚，总体实力与欧美体育强国相比，仍有距离，个别项目差距还很大。亚洲地区体育发展的不平衡和缺少竞争，也影响了不少运动项目的发展和提高。
令人高兴的是，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顺利推进，极大地带动了亚洲经济的发展。工作及生活等多方面条件的改善，使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体育运动中，亚洲体育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绚丽多彩的东方文化，曾对人类社会的发展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亚运会的圆满成功，不仅使亚洲各国各地区的人民、运动员之间增进了了解；通过现代化的传播手段，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中国，了解到一个自强不息、勇于进取、勤劳智慧的民族的性格。本届运动会的影响是深远的，人们通过交流得到的互相理解，是无法用奖牌计算的。
不仅在体育方面，樊清在机械工业部见证了中国工业的成功转型、成功崛起。由于他的突出表现，他也作为后备干部被下放到基层挂职锻炼，他选择了去东北，担任东萍市的副市长。他选择东萍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东萍曾是他父亲战斗、任职多年的地方。那里的很多地方领导，都是他父亲的老部下，方便联系，利于开展工作。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涂连胜，他与涂连胜的交流特别顺畅。他们不仅有着共同的爱好，性格也极为相似，都是那种干起工作不要命的主儿。也就是说，他们俩有共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们都是共产党员，有共同的信仰。
涂强和于诗情得到了消息后当然非常高兴，这意味着他们之间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他们在书信中互相鼓励，准备报考同一所大学。他们并没有因为谈情说爱而影响学习，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情感的升温和交流，甚至还对学习有所促进。
在涂连胜的帮助下，樊清很快就了解了东萍市的基本情况，进入了角色。同梁青一样，挂职期间的主要困难是生活上的安排，食堂的饭虽然也安排得很好，却吃不出家里的味道。涂连胜已经是林原的二把手，却还是樊清手下，抛开工作关系不讲，主要是谈的来。樊清成了涂连胜家里的常客，两个人叙旧交心、谈古论今，更加亲密无间。伊玲的厨艺也得到了充分发挥，几道东北小菜，一壶林原老酒，再加上涂腾和涂连战的偶尔参和，涂连胜的小屋，每每成了热闹的小酒肆。
关于孩子们的事儿，两个人都看在眼里，却心照不宣。高中是孩子们一生中最关键的时期，显然还没有到谈恋爱的时间。对于孩子们的情感问题，他们既不干涉，也不提倡，既不反对，也不放任。
涂强和于诗情却是暗中高兴，父辈们的交流越多，他们来往的机会就越多。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90年的中秋佳节，樊清回不去，于莉莉来陪他。夫妻俩被涂连胜邀请来家中赏月。俩人喝起兴致来，片刻微醺，涂连胜说：“这良辰美景，我们每人写首诗如何？”樊清连忙推辞：“这么多年上山下乡的，又在厂子里上班，小时候父亲天天带兵打仗，哪里顾得上教？自己也没怎么学，倒是诗情他妈略会点儿。”于莉莉是个才女，大学教授，从小就在于远方的培养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听到涂连胜竟有这等雅兴，不禁微微点头。涂连胜说：“我先来一个。”想了一会儿，用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出来，却是一首七律：
七律•中秋
涂连胜
月至中秋少自由，
云遮雾影夜空留。
千家万户欢欣走，
两广三江喜乐游。
每次团圆八百盏，
忽来聚散五十秋。
原知贵客千杯少，
另有投机肯罢休？
于莉莉见倒还工整，连忙拍手称赞：“好！涂县长文思才涌，写得太好了。倒把我的诗虫真勾起来了，不如我们联诗吧！”
涂连胜近几年钻研地方文化，又专门学了诗词歌赋，略有所得，若联诗则还差很远。急忙说：“联诗我可不成。不过幸好有涂丫和涂强，让他们俩个来！”
伊玲把涂丫和涂强喊来，两个都敬了酒，听说要联诗，涂强说：“联诗？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让姐姐来吧，我勉强填首词吧。”涂强虽然也精于此道，却不敢过分表现自己，在于诗情的父母面前，还是谦卑一点好。说着开始构思，那边于莉莉和涂丫已经开始设韵了，涂丫说：“阿姨，您来设吧。”于莉莉笑答：“你还是学生呢，你来吧。”见于莉莉信心满满，自己又是晚辈，涂丫不再推辞，说：“那就下平七阳吧，这个韵我还熟悉，有的韵真记不情，还得翻书呢。”定了七言排律，每人四句。说着两人开始沉思，涂连胜铺好了纸，准备抄录。
这时，涂强的词已经填好，拿过来给大家看，是一首《一丛花》：
一丛花•中秋
涂强
皎洁月色过云知，
此日最相思。
秋香片片随心洒，
谧无声、静落参差。
赋予层辉，仿佛可以，
感慨落红时。
离别无语早如斯，
命运去留迟？
温柔月下时光待，
既牵魂、宛若游丝。
又见嫦娥，苍穹玉兔，
回首笑伊痴。
涂丫看完，笑道：“你相思谁呢？老实交代。”涂连胜急忙解围：“人不风流枉少年，正是相思的年龄吗。”大家都开心地笑了。于莉莉也说：“这么小年纪，我看写得不错，很有意境。”正说着，涂丫已经有了四句，涂连胜写下来是：
七言排律•中秋
月光如水洒云床，秋冷林疏彻骨长。
泽润芬芳心意婉，揉开情恨是非伤。
乘舟天水金银角，驾鹤峦林翡翠坊。
玉叶相融和风醉，红花炫舞浸土狂。
大家都拍手称好，于莉莉也早已想好了几句：
风盈绿浪草飞黄，麦泛青波雨落凉。
莫忘回家团聚日，时依远旅散离乡。
风摇疏影婆娑手，意弄笙箫琥珀光。
清爽滢洇烟渺渺，皎白潋滟水茫茫。
涂强赶紧拍马屁：“还是阿姨写得好，功力深厚呀。”
涂丫又接：
温柔用尽便刚强，坦荡常存也断肠。
艳羡繁星多璀璨，慕惊晧宇满琳琅。
辑躬向善祈生禄，施礼虔诚愿赐祥。
憧憬幸福求美好，传承故事敢担当。
于莉莉：
莹城七彩尽双量，幻境唯瞑梦一方。
心到神知教众善，念随仙道授人良。
时光流转天涯赤，清影飘零海脊黄。
读取枫红唇尚礼，送人玫瑰手余香。

涂丫：
儿时烂漫对鸳鸯，老去斑驳依凤凰。
孤胆空巢飞恋鸟，延绵大漠立胡杨。
心灵为伴乡愁井，旧梦难依故里墙。
万籁秋辰听古训，月圆之夜数家常。
于莉莉怕涂丫后力不足，说：“够了，最后一句收束的很好，就到此为止吧，再多了恐怕陈词烂句都出来了。”
涂强正想借此机会表现一下，又作了一首七律，念给大家：
七律•中秋
涂强
萧萧雨落洗秋晨，翳翳云烟没晓茵。
嫩水寒宫行玉兔，绵桥桂树立痴人。
荣华山脊牵云彩，薄命枝头缀月神。
沐浴中秋光陌陌，悄悄只露半边身。
于莉莉看罢了，高兴地说：“还是这首最好，把我们的都比过了。”这时，伊玲已经把外面供奉月亮的果品和点心端回来了……
比起央金和龙吟来，京城高中的教学质量不知要高出多少。学生全部是跑校，每天骑车上学。那时的自行车大军是世界之最，每逢上下班高峰，所有人都骑行在大街上，密密麻麻地扎成一堆，如同滚滚洪流，横贯在每一条道路。都是永久、飞鸽牌，带大梁的那种，清一色的二八大车，虽不如现在的共享单车好看，却非常结实，坚固耐用。一辆车能骑十多年，是大部分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
每年的沙尘天气都会在春天如约而至，一般刮好几天，刮得昏天黄地，日月无光，一直刮到伸手不见五指，才肯罢休。五彩的纱巾是女同志的必备，男人们都怕人笑话，不敢围，只好默默忍受，真是苦不堪言，深受其害。90年代，随着三北防护林的建设，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好转，沙尘暴一年比一年少了，方宏他们就不用太过担心。
京城经过十余年的快速发展，已然焕然一新，人们过着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生活。三蛋和祁梅成了正经八辈儿的京城人，虽然户口迁不过来，却也是老户了。三蛋买了辆津门大发，在火车站附近跑出租，收入比那几年增加了不少。祁梅靠着摊煎饼和当保姆挣的钱，足够贴补家用。
方晓波对摄影的热爱依然丝毫未减，他与同他一样，充满热情的摄影爱好者们，跑遍了大江南北。用他的像机记录着京城，甚至中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变化。在他最近的一张照片中，大街上的交警，身着白色上衣，绿色的警服裤子。现在看来，这两种颜色实在不搭，但在当时，那是很帅气的工装。这是方晓波在他的影楼门口拍的，他与几个摄影协会的哥们儿一起投资，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影楼，也算有了固定职业。
90年9月22日下午，举世瞩目的第11届亚洲运动会隆重开幕。14天的激烈竞赛，亚洲各国运动员创下一连串辉煌的纪录。中国健儿金牌和奖牌总数均居第一。本届亚运会象征着亚洲人民“团结、友谊、进步”，神枪手许海峰高擎亚运会火炬，在前女排队员张蓉芳及跳水冠军高敏的护卫下，跑入京城工人体育场，绕场一周后登上了火炬台点燃亚运圣火。八中学生参与了开幕式表演，方宏、方红瑶、于诗情、王建国等同学有幸目睹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场面。
方宏他们参与的大型团体操表演《相聚在京城》，以磅礴的气势和壮观的场面，向现场七万多名中外观众展示了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和中国人民的崭新精神面貌。
本届亚运会的主题歌是《燃烧吧，火炬》。
中国队表现突出，从而确立了亚洲体坛霸主的地位。亚洲体育史上规模空前的，第11届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同在比赛中创出的辉煌成绩和新纪录一起，被载入史册。严似玉和风吹浪参与了闭幕式的演出《今夜星光灿烂》，中央电视台向国内外转播了闭幕式实况。严似玉还被选为火炬手，参加了亚运圣火传递。
在本届亚运会上，多次刷新世界纪录、打破亚洲纪录、改写亚运会纪录。如此大面积地刷新世界纪录和亚洲纪录，在亚运会史上是不多见的。它反映出亚洲体育运动正以前所未有的步伐迅速向世界水平逼近，并预示亚洲体育运动将成为世界体坛不容忽视的力量。这是亚洲人的骄傲。
由于大多数亚洲国家经济尚不发达，体育基础差，起步晚，总体实力与欧美体育强国相比，仍有距离，个别项目差距还很大。亚洲地区体育发展的不平衡和缺少竞争，也影响了不少运动项目的发展和提高。
令人高兴的是，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顺利推进，极大地带动了亚洲经济的发展。工作及生活等多方面条件的改善，使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体育运动中，亚洲体育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绚丽多彩的东方文化，曾对人类社会的发展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亚运会的圆满成功，不仅使亚洲各国各地区的人民、运动员之间增进了了解；通过现代化的传播手段，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中国，了解到一个自强不息、勇于进取、勤劳智慧的民族的性格。本届运动会的影响是深远的，人们通过交流得到的互相理解，是无法用奖牌计算的。
不仅在体育方面，樊清在机械工业部见证了中国工业的成功转型、成功崛起。由于他的突出表现，他也作为后备干部被下放到基层挂职锻炼，他选择了去东北，担任东萍市的副市长。他选择东萍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东萍曾是他父亲战斗、任职多年的地方。那里的很多地方领导，都是他父亲的老部下，方便联系，利于开展工作。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涂连胜，他与涂连胜的交流特别顺畅。他们不仅有着共同的爱好，性格也极为相似，都是那种干起工作不要命的主儿。也就是说，他们俩有共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们都是共产党员，有共同的信仰。
涂强和于诗情得到了消息后当然非常高兴，这意味着他们之间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他们在书信中互相鼓励，准备报考同一所大学。他们并没有因为谈情说爱而影响学习，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情感的升温和交流，甚至还对学习有所促进。
在涂连胜的帮助下，樊清很快就了解了东萍市的基本情况，进入了角色。同梁青一样，挂职期间的主要困难是生活上的安排，食堂的饭虽然也安排得很好，却吃不出家里的味道。涂连胜已经是林原的二把手，却还是樊清手下，抛开工作关系不讲，主要是谈的来。樊清成了涂连胜家里的常客，两个人叙旧交心、谈古论今，更加亲密无间。伊玲的厨艺也得到了充分发挥，几道东北小菜，一壶林原老酒，再加上涂腾和涂连战的偶尔参和，涂连胜的小屋，每每成了热闹的小酒肆。
关于孩子们的事儿，两个人都看在眼里，却心照不宣。高中是孩子们一生中最关键的时期，显然还没有到谈恋爱的时间。对于孩子们的情感问题，他们既不干涉，也不提倡，既不反对，也不放任。
涂强和于诗情却是暗中高兴，父辈们的交流越多，他们来往的机会就越多。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90年的中秋佳节，樊清回不去，于莉莉来陪他。夫妻俩被涂连胜邀请来家中赏月。俩人喝起兴致来，片刻微醺，涂连胜说：“这良辰美景，我们每人写首诗如何？”樊清连忙推辞：“这么多年上山下乡的，又在厂子里上班，小时候父亲天天带兵打仗，哪里顾得上教？自己也没怎么学，倒是诗情他妈略会点儿。”于莉莉是个才女，大学教授，从小就在于远方的培养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听到涂连胜竟有这等雅兴，不禁微微点头。涂连胜说：“我先来一个。”想了一会儿，用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出来，却是一首七律：
七律•中秋
涂连胜
月至中秋少自由，
云遮雾影夜空留。
千家万户欢欣走，
两广三江喜乐游。
每次团圆八百盏，
忽来聚散五十秋。
原知贵客千杯少，
另有投机肯罢休？
于莉莉见倒还工整，连忙拍手称赞：“好！涂县长文思才涌，写得太好了。倒把我的诗虫真勾起来了，不如我们联诗吧！”
涂连胜近几年钻研地方文化，又专门学了诗词歌赋，略有所得，若联诗则还差很远。急忙说：“联诗我可不成。不过幸好有涂丫和涂强，让他们俩个来！”
伊玲把涂丫和涂强喊来，两个都敬了酒，听说要联诗，涂强说：“联诗？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让姐姐来吧，我勉强填首词吧。”涂强虽然也精于此道，却不敢过分表现自己，在于诗情的父母面前，还是谦卑一点好。说着开始构思，那边于莉莉和涂丫已经开始设韵了，涂丫说：“阿姨，您来设吧。”于莉莉笑答：“你还是学生呢，你来吧。”见于莉莉信心满满，自己又是晚辈，涂丫不再推辞，说：“那就下平七阳吧，这个韵我还熟悉，有的韵真记不情，还得翻书呢。”定了七言排律，每人四句。说着两人开始沉思，涂连胜铺好了纸，准备抄录。
这时，涂强的词已经填好，拿过来给大家看，是一首《一丛花》：
一丛花•中秋
涂强
皎洁月色过云知，
此日最相思。
秋香片片随心洒，
谧无声、静落参差。
赋予层辉，仿佛可以，
感慨落红时。
离别无语早如斯，
命运去留迟？
温柔月下时光待，
既牵魂、宛若游丝。
又见嫦娥，苍穹玉兔，
回首笑伊痴。
涂丫看完，笑道：“你相思谁呢？老实交代。”涂连胜急忙解围：“人不风流枉少年，正是相思的年龄吗。”大家都开心地笑了。于莉莉也说：“这么小年纪，我看写得不错，很有意境。”正说着，涂丫已经有了四句，涂连胜写下来是：
七言排律•中秋
月光如水洒云床，秋冷林疏彻骨长。
泽润芬芳心意婉，揉开情恨是非伤。
乘舟天水金银角，驾鹤峦林翡翠坊。
玉叶相融和风醉，红花炫舞浸土狂。
大家都拍手称好，于莉莉也早已想好了几句：
风盈绿浪草飞黄，麦泛青波雨落凉。
莫忘回家团聚日，时依远旅散离乡。
风摇疏影婆娑手，意弄笙箫琥珀光。
清爽滢洇烟渺渺，皎白潋滟水茫茫。
涂强赶紧拍马屁：“还是阿姨写得好，功力深厚呀。”
涂丫又接：
温柔用尽便刚强，坦荡常存也断肠。
艳羡繁星多璀璨，慕惊晧宇满琳琅。
辑躬向善祈生禄，施礼虔诚愿赐祥。
憧憬幸福求美好，传承故事敢担当。
于莉莉：
莹城七彩尽双量，幻境唯瞑梦一方。
心到神知教众善，念随仙道授人良。
时光流转天涯赤，清影飘零海脊黄。
读取枫红唇尚礼，送人玫瑰手余香。

涂丫：
儿时烂漫对鸳鸯，老去斑驳依凤凰。
孤胆空巢飞恋鸟，延绵大漠立胡杨。
心灵为伴乡愁井，旧梦难依故里墙。
万籁秋辰听古训，月圆之夜数家常。
于莉莉怕涂丫后力不足，说：“够了，最后一句收束的很好，就到此为止吧，再多了恐怕陈词烂句都出来了。”
涂强正想借此机会表现一下，又作了一首七律，念给大家：
七律•中秋
涂强
萧萧雨落洗秋晨，翳翳云烟没晓茵。
嫩水寒宫行玉兔，绵桥桂树立痴人。
荣华山脊牵云彩，薄命枝头缀月神。
沐浴中秋光陌陌，悄悄只露半边身。
于莉莉看罢了，高兴地说：“还是这首最好，把我们的都比过了。”这时，伊玲已经把外面供奉月亮的果品和点心端回来了……
第五章 红叶晚萧萧 长亭酒一瓢
人生的历程，便如一次旅行，儿时怀揣梦想、中年满是体验、老年只须品味。是痛苦的极早忘记，是感动的便需珍藏。
关于秋的回忆，在不同人的心中可以有多种版本。可以绚烂妖娆，可以秀丽壮阔，可以曼妙多姿，也可以变幻莫测，还可以幽静迷人。而东萍的秋色，却有着一股独有的豪爽，荡气回肠..... 涂连胜和樊清到东萍山上考察，站在山腰上欣赏它独有的秋景。 东萍的秋天是芬芳妩媚、特立独行的。
她让多少画家、摄影家流连忘返。每年9、10月间，山顶开始进入冬季。白雪覆盖的主峰，雄伟壮丽，直插云巅。而山腰下却是秋色浓艳、层林尽染，随着山势起伏，一望无际；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若翠，各自绽放出生命中最浓郁的色彩，构成一幅独特的水彩画。秋天的风不像冬天般凛冽，它是微甜的。这样的风就像是夏天吃了精致美味的冰激凌，凉爽而舒适。
东萍的秋天是香艳欲滴、绚丽无比的。这里的红叶红的纯粹，它红的古朴，红的耀眼，红的令人沉醉。这里洋溢着迷人浪漫的气息，是情侣们山盟海誓的“红色海洋”，俯瞰美景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扑向它的冲动。这是枫林遍野、千枝撼红、五彩斑斓、鲜活夺目的秋景；是“红叶醉秋色，碧溪荡心弦”的诱人画卷。
东萍的秋天是厚重积淀、深邃隽永的。与其它地方相比，东萍的秋意显得更加原始和纯朴，那些巨大的枯树和断枝不规则地散落在地上，显得苍凉而孤寂。远方的群山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若隐若现，青松、黄叶、红妆，五颜六色，十分好看。源远流长的文化，与香浓的秋意，一起融化在暖暖的的秋日里，泛着金色的光辉，映照山间。
东萍的秋天是如诗似画、令人垂涎的。一路上，既有北方的洒脱， 又有江南的唯美。五湖十桥、分零错落、曲径通幽。行走在东萍大地，碧空如洗、水光潋滟，百鸟欢唱、草木婆娑，雁雀南飞，夕阳西下，彩霞万丈；把翩翩起舞的丹顶鹤渲染，像披着红纱的天使，盘旋着，飞舞着，这美景让人感觉恍若到了人间仙境。大草原上，感受“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树屋、蒙古敖包、星空营地，骑马射箭，在天苍苍野茫茫中，感受草原的豪放与辽阔！
东萍的秋天是湖光秋水、风情万种的。获龙湖两岸或山峦叠嶂、或草原舒卷。荡舟赏枫，纵情山水，没有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生活的烦恼，有的只是静谧、幽远和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轻舟荡漾、松水清凉，湖面青山掩映，两岸山花烂漫，继而便瞥见浸染的一湖秋色。
可以直面那沁人心扉的一抹蓝，也可以看绵延在后面的暖色，浓浓地染在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泛起的涟漪把散落在湖面的秋叶来回转动，像一个个跳舞的精灵。此时的获龙湖，就如同直播晚会现场炫丽的舞台，每一场演出都是瑰丽多姿，精彩纷呈。
美貌的获龙湖如同一个成熟女人。经历了火热夏天，湖水宁静地躺在浓密的芦苇中，温柔、宁静。芦苇荡亮丽、丰满，那是一种成熟的美，一种丰硕的美。远远的，能看见芦苇荡与天际交连，浅黄与湛蓝相接，映衬出一份撼人心魄的空灵。就连落败了的莲蓬，也有孤独的美丽，使人想起它曾绽放得清新淡雅，碧玉脱俗。
东萍的秋天是成熟富饶、幸福收获的。秋日里，远处的森林次第纷呈，黄的厚实，红的烂漫，绿的深沉。穿行于田野村庄，稻谷飘香……看硕果累累压满枝头，看漫山金黄溢满山野，秋季最大的幸福在于收获的喜悦！在收获的季节走进东萍，感受清透甜美的果实，享受秋季专属的欢快；质朴的原生态让人们忘却都市生活压力，周末走进乡间感受别样乡村滋味。住大火炕，品味绿色健康食材，体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落日的余晖下，房前屋后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袅袅炊烟，勾画出世外桃源般的绝美画卷！
在涂连胜的设想中，未来的东萍将被打造成全国最美的旅游胜地。大片花海、山地绿道、单体水池、特色农家、灶台美食、精养鱼塘、飘泊竹筏，悠然划船、撒网捕捞，仿佛置身于一幅幅的山水画之中。还要建设大量的旅游服务基地，房车露营、温室采摘、移动别墅、林间木屋。打造出集生态、文化、民俗风情体验于一体的“文化游”；尽享自然风光、历史古迹和边境风情的“风光游”；畅游湿地草原的“湿地游”；城市休闲、娱乐体验的“环线游”；以及品味民族风情的“民俗游”，等五条精品线路，形成全市秋季旅游产品最佳组合。
樊清对他的计划大加赞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对涂连胜说：“东萍的旅游将来是个大产业呀，我有意推荐你去东萍担任旅游局局长，你看如何？”涂连胜思讨了一下，说：“恐怕不太方便。一是林原的好几项工作都是由我主持，暂时还放不下。二是孩子们都念高中，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搬到东萍去，得两地分居了。”樊清一笑：“县里的工作倒好说，让新上任的同志负责就可以。两地分居也不远，所谓‘小别胜新婚’，分开了还不闹意见呢！”涂连胜听了也笑了，不料这一笑却使他的腹痛加剧，他扶了一棵树，额头上冒出汗珠来。随行的秘书连忙过来搀扶，涂连胜连说不用，又怕樊清担心，对他说：“没事儿，老毛病又犯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樊清掏出手帕帮他擦汗，问他：“哪儿不舒服？多长时间了？快去检查一下吧。”涂连胜接过手帕，一边擦汗一边说：“修引东渠时闪过腰，落下个病根，运动多了就发作。”樊清赶忙说：“扭腰怎么会腹痛呢？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开点儿药吃，别再厉害了。”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下山上了汽车，樊清让车直接开到了东萍市医院。院长听说樊市长要来，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亲自安排检查。樊清并没有回去，在院长办公室等待结果。经过彩超和CT检查，不等与病人沟通，院长拿着检查结果，急急忙忙赶往办公室。樊清见他神色慌张，知道不妙，等看了结果，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见化验单下方写着四个清晰的宋体字：肝脏肿瘤。院长说：“还得做进一步检查，不过看片子，涂县长的情况不太好。”又说：“活检结果最短需要三天，不过，意义不大了。”樊清问他：“什么意义不大？”院长说：“片子显示得很清楚，已经扩散了……”
樊清一阵眩晕，检验报告单从他手中滑落下来，他用手捂住脸，不争气的眼泪已经从手指间流了出来。他与涂连胜的交往从前并不多，但自从来东萍挂职，他对涂连胜才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在心里面，他早已把涂连胜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他与千千万万个同龄、同时代的干部一样，对国家、对人民，对家庭和事业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们只讲奉献、讲付出，却没有任何的索求和私心，正是拥有优秀品质和崇高理想的时代楷模。樊清顾不上想太多，擦干眼泪，对院长说：“先不要告诉他，等我领他去京城再查一下。”
见到涂连胜，樊清装作若无其事，告诉他几天后才出结果，而且条件也不具备，最好是去京城再查一下放心。把涂连胜送上回程，望着远去的车影，樊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涂连胜这几年为林原乃至为东萍的付出，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重要贡献，主要是他忘我的爱岗境界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敬业精神。正是他带领着东萍地区的各族人民，战天斗地，修通了引东渠，使生态恢复，环境改善，形成了现在的美丽风景，开创了目前的有利局面。
樊清向市委作了汇报，市委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指派他带涂连胜去京城治疗。樊清在出发前把情况告诉了伊玲，她虽然伤心，却也不得不装得跟没事儿似的。在去京城的路上，涂连胜在与樊清的交谈中表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很严重，也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樊清知道将来也瞒不住，只好把情况告诉了他。涂连胜对此显示出了惊人的平静，多年以来，越来越严重的疼痛，使他明白自己病情的严重。但是，他又怎有时间去医院检查呢？经常是自己去药店，胡乱买一堆药，混吃了完事儿。稍微好点，就放在一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等严重了再去买药吃……如此循环往复，已经许多年，直到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樊清知道，京城之行，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东萍医院的专家，不会连这样的病都误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结果与他预想的完全一样，肝癌晚期得到了确认，而且已经转移。肝移植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再说也没有肝源。医生当然不会放弃治疗，放化疗同时进行，涂连胜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他对樊清和伊玲说：“让我回去吧，道理都是一样的。”樊清征求了医师的意见，他们也认为对于涂连胜的病情，在京城的治疗与地方医院治疗结果相差无几，回家也未尝不可。于是他们回到了林原。
涂连胜回到家里，定期到东萍治疗。这一来竟然精神见好，他每天除了接见前来探望的亲友，便看书习字，倒很自在快活。涂丫和涂强都很懂事儿，他们知道父亲在世上已经时日无多了，虽然难过，但也无力回天，只能尽可能多地陪他度过余生，让他的生命尽量延长。他们每天放学就赶着回家，推掉了所有事，回去陪父亲。他们爷仨在一起谈古论今，吟诵作对，诗文都大有长进。
可惜好景不长，病痛一天天的催紧，涂连胜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送进医院没几天，他就离开了人世。他早已安排好了后事，签了捐献协议，他的眼角膜为几个失明者带去了光明。涂连胜虽然辞世，他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东萍的大地上。
他的追悼会是在林原进行的，东萍各届人士纷纷前来参加，林原的各族人民，尤其是与他一起劳动、工作过的群众，都来为他送行。涂连胜和养父涂成、养母梁家燕为林原人民鞠躬尽瘁，林原人民打心底里崇敬、爱戴他。
当他病重住院的消息传开后，四乡八村的老百姓涌到县委，都来问涂连胜住在哪家医院，非要到病房去看看他，县里的干部劝也不听。有个蒙古族老大爷，听说涂连胜去世了，冒着大雪大黑天摸到县城，看见宣传栏里有涂连胜的遗像，就坐在马路上不走，愣愣地看着遗像一动不动。他曾在涂连胜的带领下，一起开挖引东渠，一起吃，一起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后来涂连胜的遗体运回林原，那场面令人心碎。追悼会那天，街上人山人海，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花布条。上万群众前来送别，殡仪馆准备的小白花远远不够，人们自发的组织人赶制。当走到灵堂的棺前，送别的群众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一边冲，一边泣不成声地战喊：“涂县长，你不能走啊！
人生的历程，便如一次旅行，儿时怀揣梦想、中年满是体验、老年只须品味。是痛苦的极早忘记，是感动的便需珍藏。
关于秋的回忆，在不同人的心中可以有多种版本。可以绚烂妖娆，可以秀丽壮阔，可以曼妙多姿，也可以变幻莫测，还可以幽静迷人。而东萍的秋色，却有着一股独有的豪爽，荡气回肠..... 涂连胜和樊清到东萍山上考察，站在山腰上欣赏它独有的秋景。 东萍的秋天是芬芳妩媚、特立独行的。
她让多少画家、摄影家流连忘返。每年9、10月间，山顶开始进入冬季。白雪覆盖的主峰，雄伟壮丽，直插云巅。而山腰下却是秋色浓艳、层林尽染，随着山势起伏，一望无际；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若翠，各自绽放出生命中最浓郁的色彩，构成一幅独特的水彩画。秋天的风不像冬天般凛冽，它是微甜的。这样的风就像是夏天吃了精致美味的冰激凌，凉爽而舒适。
东萍的秋天是香艳欲滴、绚丽无比的。这里的红叶红的纯粹，它红的古朴，红的耀眼，红的令人沉醉。这里洋溢着迷人浪漫的气息，是情侣们山盟海誓的“红色海洋”，俯瞰美景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扑向它的冲动。这是枫林遍野、千枝撼红、五彩斑斓、鲜活夺目的秋景；是“红叶醉秋色，碧溪荡心弦”的诱人画卷。
东萍的秋天是厚重积淀、深邃隽永的。与其它地方相比，东萍的秋意显得更加原始和纯朴，那些巨大的枯树和断枝不规则地散落在地上，显得苍凉而孤寂。远方的群山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若隐若现，青松、黄叶、红妆，五颜六色，十分好看。源远流长的文化，与香浓的秋意，一起融化在暖暖的的秋日里，泛着金色的光辉，映照山间。
东萍的秋天是如诗似画、令人垂涎的。一路上，既有北方的洒脱， 又有江南的唯美。五湖十桥、分零错落、曲径通幽。行走在东萍大地，碧空如洗、水光潋滟，百鸟欢唱、草木婆娑，雁雀南飞，夕阳西下，彩霞万丈；把翩翩起舞的丹顶鹤渲染，像披着红纱的天使，盘旋着，飞舞着，这美景让人感觉恍若到了人间仙境。大草原上，感受“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树屋、蒙古敖包、星空营地，骑马射箭，在天苍苍野茫茫中，感受草原的豪放与辽阔！
东萍的秋天是湖光秋水、风情万种的。获龙湖两岸或山峦叠嶂、或草原舒卷。荡舟赏枫，纵情山水，没有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生活的烦恼，有的只是静谧、幽远和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轻舟荡漾、松水清凉，湖面青山掩映，两岸山花烂漫，继而便瞥见浸染的一湖秋色。
可以直面那沁人心扉的一抹蓝，也可以看绵延在后面的暖色，浓浓地染在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泛起的涟漪把散落在湖面的秋叶来回转动，像一个个跳舞的精灵。此时的获龙湖，就如同直播晚会现场炫丽的舞台，每一场演出都是瑰丽多姿，精彩纷呈。
美貌的获龙湖如同一个成熟女人。经历了火热夏天，湖水宁静地躺在浓密的芦苇中，温柔、宁静。芦苇荡亮丽、丰满，那是一种成熟的美，一种丰硕的美。远远的，能看见芦苇荡与天际交连，浅黄与湛蓝相接，映衬出一份撼人心魄的空灵。就连落败了的莲蓬，也有孤独的美丽，使人想起它曾绽放得清新淡雅，碧玉脱俗。
东萍的秋天是成熟富饶、幸福收获的。秋日里，远处的森林次第纷呈，黄的厚实，红的烂漫，绿的深沉。穿行于田野村庄，稻谷飘香……看硕果累累压满枝头，看漫山金黄溢满山野，秋季最大的幸福在于收获的喜悦！在收获的季节走进东萍，感受清透甜美的果实，享受秋季专属的欢快；质朴的原生态让人们忘却都市生活压力，周末走进乡间感受别样乡村滋味。住大火炕，品味绿色健康食材，体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落日的余晖下，房前屋后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袅袅炊烟，勾画出世外桃源般的绝美画卷！
在涂连胜的设想中，未来的东萍将被打造成全国最美的旅游胜地。大片花海、山地绿道、单体水池、特色农家、灶台美食、精养鱼塘、飘泊竹筏，悠然划船、撒网捕捞，仿佛置身于一幅幅的山水画之中。还要建设大量的旅游服务基地，房车露营、温室采摘、移动别墅、林间木屋。打造出集生态、文化、民俗风情体验于一体的“文化游”；尽享自然风光、历史古迹和边境风情的“风光游”；畅游湿地草原的“湿地游”；城市休闲、娱乐体验的“环线游”；以及品味民族风情的“民俗游”，等五条精品线路，形成全市秋季旅游产品最佳组合。
樊清对他的计划大加赞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对涂连胜说：“东萍的旅游将来是个大产业呀，我有意推荐你去东萍担任旅游局局长，你看如何？”涂连胜思讨了一下，说：“恐怕不太方便。一是林原的好几项工作都是由我主持，暂时还放不下。二是孩子们都念高中，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搬到东萍去，得两地分居了。”樊清一笑：“县里的工作倒好说，让新上任的同志负责就可以。两地分居也不远，所谓‘小别胜新婚’，分开了还不闹意见呢！”涂连胜听了也笑了，不料这一笑却使他的腹痛加剧，他扶了一棵树，额头上冒出汗珠来。随行的秘书连忙过来搀扶，涂连胜连说不用，又怕樊清担心，对他说：“没事儿，老毛病又犯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樊清掏出手帕帮他擦汗，问他：“哪儿不舒服？多长时间了？快去检查一下吧。”涂连胜接过手帕，一边擦汗一边说：“修引东渠时闪过腰，落下个病根，运动多了就发作。”樊清赶忙说：“扭腰怎么会腹痛呢？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开点儿药吃，别再厉害了。”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下山上了汽车，樊清让车直接开到了东萍市医院。院长听说樊市长要来，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亲自安排检查。樊清并没有回去，在院长办公室等待结果。经过彩超和CT检查，不等与病人沟通，院长拿着检查结果，急急忙忙赶往办公室。樊清见他神色慌张，知道不妙，等看了结果，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见化验单下方写着四个清晰的宋体字：肝脏肿瘤。院长说：“还得做进一步检查，不过看片子，涂县长的情况不太好。”又说：“活检结果最短需要三天，不过，意义不大了。”樊清问他：“什么意义不大？”院长说：“片子显示得很清楚，已经扩散了……”
樊清一阵眩晕，检验报告单从他手中滑落下来，他用手捂住脸，不争气的眼泪已经从手指间流了出来。他与涂连胜的交往从前并不多，但自从来东萍挂职，他对涂连胜才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在心里面，他早已把涂连胜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他与千千万万个同龄、同时代的干部一样，对国家、对人民，对家庭和事业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们只讲奉献、讲付出，却没有任何的索求和私心，正是拥有优秀品质和崇高理想的时代楷模。樊清顾不上想太多，擦干眼泪，对院长说：“先不要告诉他，等我领他去京城再查一下。”
见到涂连胜，樊清装作若无其事，告诉他几天后才出结果，而且条件也不具备，最好是去京城再查一下放心。把涂连胜送上回程，望着远去的车影，樊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涂连胜这几年为林原乃至为东萍的付出，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重要贡献，主要是他忘我的爱岗境界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敬业精神。正是他带领着东萍地区的各族人民，战天斗地，修通了引东渠，使生态恢复，环境改善，形成了现在的美丽风景，开创了目前的有利局面。
樊清向市委作了汇报，市委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指派他带涂连胜去京城治疗。樊清在出发前把情况告诉了伊玲，她虽然伤心，却也不得不装得跟没事儿似的。在去京城的路上，涂连胜在与樊清的交谈中表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很严重，也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樊清知道将来也瞒不住，只好把情况告诉了他。涂连胜对此显示出了惊人的平静，多年以来，越来越严重的疼痛，使他明白自己病情的严重。但是，他又怎有时间去医院检查呢？经常是自己去药店，胡乱买一堆药，混吃了完事儿。稍微好点，就放在一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等严重了再去买药吃……如此循环往复，已经许多年，直到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樊清知道，京城之行，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东萍医院的专家，不会连这样的病都误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结果与他预想的完全一样，肝癌晚期得到了确认，而且已经转移。肝移植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再说也没有肝源。医生当然不会放弃治疗，放化疗同时进行，涂连胜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他对樊清和伊玲说：“让我回去吧，道理都是一样的。”樊清征求了医师的意见，他们也认为对于涂连胜的病情，在京城的治疗与地方医院治疗结果相差无几，回家也未尝不可。于是他们回到了林原。
涂连胜回到家里，定期到东萍治疗。这一来竟然精神见好，他每天除了接见前来探望的亲友，便看书习字，倒很自在快活。涂丫和涂强都很懂事儿，他们知道父亲在世上已经时日无多了，虽然难过，但也无力回天，只能尽可能多地陪他度过余生，让他的生命尽量延长。他们每天放学就赶着回家，推掉了所有事，回去陪父亲。他们爷仨在一起谈古论今，吟诵作对，诗文都大有长进。
可惜好景不长，病痛一天天的催紧，涂连胜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送进医院没几天，他就离开了人世。他早已安排好了后事，签了捐献协议，他的眼角膜为几个失明者带去了光明。涂连胜虽然辞世，他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东萍的大地上。
他的追悼会是在林原进行的，东萍各届人士纷纷前来参加，林原的各族人民，尤其是与他一起劳动、工作过的群众，都来为他送行。涂连胜和养父涂成、养母梁家燕为林原人民鞠躬尽瘁，林原人民打心底里崇敬、爱戴他。
当他病重住院的消息传开后，四乡八村的老百姓涌到县委，都来问涂连胜住在哪家医院，非要到病房去看看他，县里的干部劝也不听。有个蒙古族老大爷，听说涂连胜去世了，冒着大雪大黑天摸到县城，看见宣传栏里有涂连胜的遗像，就坐在马路上不走，愣愣地看着遗像一动不动。他曾在涂连胜的带领下，一起开挖引东渠，一起吃，一起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后来涂连胜的遗体运回林原，那场面令人心碎。追悼会那天，街上人山人海，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花布条。上万群众前来送别，殡仪馆准备的小白花远远不够，人们自发的组织人赶制。当走到灵堂的棺前，送别的群众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一边冲，一边泣不成声地战喊：“涂县长，你不能走啊！
第六章 心绪逢摇落 秋声不可闻
迈入90年代，涂丫的生活并不顺利。先是保送生的事情，她是排在第一位的候选人。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县长闺女，班主任和校长不会不清楚。而且她学习成绩优秀，连续三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可保送的是师范大学，并且还是定向生，毕业后必须回学校任教。这令涂丫无法接受，以她的成绩，考一个本科院校问题不大。但这个机会是许多同学求之不得的，于是她主动找班主任，把这个保送生的名额让给了她的闺蜜韩江雪。韩江雪却没给她争气，参加了师大组织的考试，挺简单的题目，却被刷了下来，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这不能怨涂丫，可90年的高考，她心理压力太大发挥失常，仅上了一本的定向分数线。命运无情地捉弄了她，如果想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只能报师范大学或农林院校，而且还只能走定向生。早知如此，还不如保送上师大呢。在涂连胜的支持下，她决定再复读一年，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学校。
91年，更发生了两件令涂丫悲痛欲绝的事情。首先是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的去世，1991年1月4日，前一天刚做完手术的三毛，在台湾荣民总医院自缢。她身着白底红花睡衣，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在熟悉她的人眼里，三毛爱整齐与漂亮，向来爱美，从不愿意以睡衣示人，她怎么可能穿着睡衣离世呢？但他们也许不知道，决意要离开的人，自然会罔顾其他。但凡担心“死相”的人，一定对人世还有所留恋。警察调查发现，在她自杀浴厕的马桶上方，有个护手，她只要在中途陡生一点悔意，就会立即扶住护手，终止自戮行为。可是，她没有！她再无执念，再无彷徨，从此，后会无期，山高水长……
涂丫因此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之中，她是个典型的三毛迷，三毛的作品她全看过。三毛的文章情感真实，没有太多粉饰，而是展现生活的原貌和人类的智慧与趣味。这是三毛最让涂丫喜欢的地方。涂丫忘不了《结婚记》里三毛与荷西婚前谈恋爱时的生活描写，忘不了《哑奴》中，对一个生活在深重苦难之中，毫无人身自由，却又充满了爱和智慧的黑人奴隶形象的描绘。忘不了《沙漠中的饭店》中，对她和荷西吃中国菜的乐趣的记述。更忘不了《结婚记》里对她在沙漠中与荷西仓促结婚的戏剧性过程的记录。
而如今，她最喜欢、最尊敬、最爱戴的人却离开了，而且是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这对涂丫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令她万万没有想到。而她自己却还年轻，生活还将继续，她只能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
接下来就是父亲涂连胜的病逝，起初樊清叔叔和父母还在瞒着，后来她和涂强才发现，父亲再也不能去单位上班了。他一天天的憔悴下来，直到最后，瘦弱的身躯像是一把枯柴。可恶的病魔啊，你为何要夺走我父亲的生命？
这两件事对涂丫的打击非常大，使她根本无法进入学习状态，使得这一年的复读几乎白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时间已经临近春节，涂丫和涂强渡过了一生中最无趣的新年。没有春联，没买年画，甚至连鞭炮都没买。伊玲在年三十包饺子时哭了，想起往年都是涂连胜赶饺子皮，两双大手，一只飞转一只摇摆，令人眼花缭乱。他的手艺全家最好，能供十多个人一起包没问题。有一年涂连战一家子从林场回来，涂连捷也从春阳回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那是多么的热闹呀！
涂丫和涂强也哭了，惹得涂腾老俩口也老泪纵横，这场景竟成了追悼会现场了。最后还是涂腾止住了大家的泪，他用蒙语唱了几句腾格尔的《蒙古人》。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辽阔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
热爱故乡的人
涂腾讲起了故事，涂姓是蒙语汉化的姓氏，是纯粹的蒙古族人，涂连胜小时候，一家人都住在牧区。草原上人特别少，方圆二十公里只有五六户人家，互相很少来往，有时候十天八天也见不着一个人。涂腾每天和连胜赶着羊群，从早晨到傍晚。
涂连胜在家里排行老三，三个孩子中，涂腾最喜欢他。因为小时候特别淘气，总会给涂腾惹来很多麻烦，但涂腾发现这个孩子特有主见，遇事从不慌张，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他对那些认为涂连胜是不好管教的坏孩子的人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直到涂连胜考上中专，端上了铁饭碗，大家终于明白，涂腾的话一点儿也不假。中专毕业后，他在东萍市最坚苦的林场上班。那时他大哥涂连战已经是林场的工人，哥俩把全部的青春都献给了治沙、造林、护林的事业上。他俩都在林场成了家，伊玲是东萍林场的护林员，工作中建立的友谊迅速升华为幸福的爱情。在内蒙古草原上，有许多像涂连战和涂连胜一样的蒙古族人，看到草原上他们的身影，看到他们的眼神，你总是会被感动…………他们的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可，涂连胜和涂连战都成了林场的领导。涂连胜还被作为后备干部，提拨到林原农业局任局长。林场的生活承载着他人生奋斗的全部印记，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回到林原，他开始主持修建引东渠。86年，腾格尔创作的《蒙古人》，在蒙族人居住的地方传唱开来。涂连胜学会后就教涂腾和涂强他们一起唱，直到一家人都学会……他还讲述了腾格尔最喜欢的歌手是邓丽君，并且14岁时差点儿跳楼自杀。涂丫和涂强也特喜欢腾格尔那苍凉、高亢的嗓音，却不知道他年轻时曾经历过很多低迷的时光，直到考上津门音乐学院。这些关于腾格尔的故事都是通过涂连胜口中得知，他说这首歌唱出了蒙古人的天性。涂连胜对土地的热爱，对生命的诚恳，对工作的负责，对人民的关切，都是源于这种天性。
在父亲的影响下，涂丫和涂强的个性中都有了坚强的一面。高考前夕，涂丫患上了感冒，扁桃体肿得老高。由于经历过涂连胜与涂强的患癌过程，伊玲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去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打一打点滴就可以。那几天正赶上流感泛滥，林原县医院连个输液的床位都没有。伊玲找了初中的老同学乔雅文，她正是医院的护士长，才帮着开药取药，可是没有床怎么办？后来只能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找了一个位置，拿过来一个输液架，乔雅兰亲自下针。她的技术太娴熟了，连止血带都不用，涂丫瘦瘦的胳膊上血管分明，像是一条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穿行。乔雅兰也是看呆了：“看孩子瘦成啥样了，整得像林黛玉似的。”说着用大拇指一按，液已经扎好了。伊玲说：“都是高考害的，把孩子们都弄得病歪歪的。”乔雅兰也有两个孩子，女孩儿比涂丫大，初中毕业去念卫校了。老二正是张照光，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也走后门，自费念了高中，学习仍然是一窍不通，天天踢足球。乔雅兰说：“别对孩子们要求太高，学习么，差不多就行了。”伊玲看了看涂丫：“其实我们都是忙工作，对孩子们的关心太少了，她又太要强，那年其实保送师大，她却把把指标让给了同学。嗐，真拿她没办法……”乔雅兰见伊玲开始埋怨，急忙接过来说：“我看咱涂丫有志气，今年一准考个好大学！”正说着，就有护士喊她。乔雅兰站起身来说：“你好好看着啊，我一会儿再过来。”伊玲连忙说：“你快忙你的吧，换液拨针我都会。”说着，想起这几年几乎每天都跟医院打交道，不禁热泪盈眶。
伊玲是个坚强的女人，那些年缺吃少喝，条件艰苦，她也从未流过泪。这几年条件好一点，却屡遭挫折，使她感慨命运的不公。其实涂丫现在的身体已经比小时候好很多，好几年没有输液了。扁桃体发炎见效很快，涂丫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愿让母亲担心，快输完时她甚至还站了一会儿，她摁了摁扁桃体，对妈妈说：“感觉这里比输液之前小多了，真管用！”
高考结束后，涂丫估分情况并不乐观，等分数出来后，仅比去年多了几分，这个成绩依然只能走农林师范院校的定向生。但是涂丫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她没有想太多，直接报了林吉师大，准备迎接宿命，将来当一名林原的中学教师。涂强的情况要比姐姐好很多，本来他的成绩不如涂丫，却在90年突然开始发力。文理分科之后，他最强悍的理科优势终于显现出来，成绩到高三竟然排在了全年级的前列。他既没有受到三毛事件的影响，父亲的病情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动力，他就像是吃了兴奋剂，浑身充满了力量。其中于诗情的鼓励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使得他拥有了坚强的信念，并且痛下决心，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涂强的进步还得益于自己的同学，他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高考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大家都很努力，尤其是住校生。学校的荧光灯定时开关，而且起辉器总被一些淘气鬼给偷走，来电后也着不了几个。涂强发明了搭线法，拿两把钥匙就能搭着，而且兜里还装个起辉器，成了班里的电工。每次他一来，就会灯火通明。蜡烛成了同学们的必需品，一到晚上熄灯，各个教室星星点点，一个个小火苗，都是充满了希望的灯火。他的同桌就是一个非常用功的女孩，名字叫贾思萍，她长相一般，学习成绩却很好，而且还是个六指。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直到第一个学期结束，大家才发现她竟然有十二个手指！又吓人又好玩，引发了涂强的好奇心。到底是指头多，贾思萍做事儿非常干净利落，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室，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衣服头发也是出奇的干净整洁，像是一个清爽的精灵。她经常帮涂强整理东西，弄得涂强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摸了后脑勺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晚自习结束，她不着急回宿舍，点上蜡烛，开始加班学习。涂强见班里那么多同学都在加班学习，也没好意思回，掏出蜡烛点上，放在两人中央，眼前的两簇烛光融在一起，显得更加明亮了。涂强在烛光里偷偷看思萍，她静静的眼神那么自然，眼睛哪儿也不看，只看着书本，烛光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涂强手里拿着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思萍。看着她那种认真、那种执着、那种淳朴，那种旁若无人、聚精会神的投入，她根本没注意涂强在旁边偷看。涂强的内心被这种学习精神感动，也开始进入了状态……
贾思萍的英语比涂强好很多，涂强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了学习英语的窍门，就是多阅读，提高学习兴趣。通过一系列的阅读，原来感觉枯燥乏味的内容果然灵动起来……
迈入90年代，涂丫的生活并不顺利。先是保送生的事情，她是排在第一位的候选人。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县长闺女，班主任和校长不会不清楚。而且她学习成绩优秀，连续三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可保送的是师范大学，并且还是定向生，毕业后必须回学校任教。这令涂丫无法接受，以她的成绩，考一个本科院校问题不大。但这个机会是许多同学求之不得的，于是她主动找班主任，把这个保送生的名额让给了她的闺蜜韩江雪。韩江雪却没给她争气，参加了师大组织的考试，挺简单的题目，却被刷了下来，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这不能怨涂丫，可90年的高考，她心理压力太大发挥失常，仅上了一本的定向分数线。命运无情地捉弄了她，如果想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只能报师范大学或农林院校，而且还只能走定向生。早知如此，还不如保送上师大呢。在涂连胜的支持下，她决定再复读一年，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学校。
91年，更发生了两件令涂丫悲痛欲绝的事情。首先是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的去世，1991年1月4日，前一天刚做完手术的三毛，在台湾荣民总医院自缢。她身着白底红花睡衣，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在熟悉她的人眼里，三毛爱整齐与漂亮，向来爱美，从不愿意以睡衣示人，她怎么可能穿着睡衣离世呢？但他们也许不知道，决意要离开的人，自然会罔顾其他。但凡担心“死相”的人，一定对人世还有所留恋。警察调查发现，在她自杀浴厕的马桶上方，有个护手，她只要在中途陡生一点悔意，就会立即扶住护手，终止自戮行为。可是，她没有！她再无执念，再无彷徨，从此，后会无期，山高水长……
涂丫因此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之中，她是个典型的三毛迷，三毛的作品她全看过。三毛的文章情感真实，没有太多粉饰，而是展现生活的原貌和人类的智慧与趣味。这是三毛最让涂丫喜欢的地方。涂丫忘不了《结婚记》里三毛与荷西婚前谈恋爱时的生活描写，忘不了《哑奴》中，对一个生活在深重苦难之中，毫无人身自由，却又充满了爱和智慧的黑人奴隶形象的描绘。忘不了《沙漠中的饭店》中，对她和荷西吃中国菜的乐趣的记述。更忘不了《结婚记》里对她在沙漠中与荷西仓促结婚的戏剧性过程的记录。
而如今，她最喜欢、最尊敬、最爱戴的人却离开了，而且是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这对涂丫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令她万万没有想到。而她自己却还年轻，生活还将继续，她只能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
接下来就是父亲涂连胜的病逝，起初樊清叔叔和父母还在瞒着，后来她和涂强才发现，父亲再也不能去单位上班了。他一天天的憔悴下来，直到最后，瘦弱的身躯像是一把枯柴。可恶的病魔啊，你为何要夺走我父亲的生命？
这两件事对涂丫的打击非常大，使她根本无法进入学习状态，使得这一年的复读几乎白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时间已经临近春节，涂丫和涂强渡过了一生中最无趣的新年。没有春联，没买年画，甚至连鞭炮都没买。伊玲在年三十包饺子时哭了，想起往年都是涂连胜赶饺子皮，两双大手，一只飞转一只摇摆，令人眼花缭乱。他的手艺全家最好，能供十多个人一起包没问题。有一年涂连战一家子从林场回来，涂连捷也从春阳回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那是多么的热闹呀！
涂丫和涂强也哭了，惹得涂腾老俩口也老泪纵横，这场景竟成了追悼会现场了。最后还是涂腾止住了大家的泪，他用蒙语唱了几句腾格尔的《蒙古人》。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辽阔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
热爱故乡的人
涂腾讲起了故事，涂姓是蒙语汉化的姓氏，是纯粹的蒙古族人，涂连胜小时候，一家人都住在牧区。草原上人特别少，方圆二十公里只有五六户人家，互相很少来往，有时候十天八天也见不着一个人。涂腾每天和连胜赶着羊群，从早晨到傍晚。
涂连胜在家里排行老三，三个孩子中，涂腾最喜欢他。因为小时候特别淘气，总会给涂腾惹来很多麻烦，但涂腾发现这个孩子特有主见，遇事从不慌张，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他对那些认为涂连胜是不好管教的坏孩子的人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直到涂连胜考上中专，端上了铁饭碗，大家终于明白，涂腾的话一点儿也不假。中专毕业后，他在东萍市最坚苦的林场上班。那时他大哥涂连战已经是林场的工人，哥俩把全部的青春都献给了治沙、造林、护林的事业上。他俩都在林场成了家，伊玲是东萍林场的护林员，工作中建立的友谊迅速升华为幸福的爱情。在内蒙古草原上，有许多像涂连战和涂连胜一样的蒙古族人，看到草原上他们的身影，看到他们的眼神，你总是会被感动…………他们的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可，涂连胜和涂连战都成了林场的领导。涂连胜还被作为后备干部，提拨到林原农业局任局长。林场的生活承载着他人生奋斗的全部印记，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回到林原，他开始主持修建引东渠。86年，腾格尔创作的《蒙古人》，在蒙族人居住的地方传唱开来。涂连胜学会后就教涂腾和涂强他们一起唱，直到一家人都学会……他还讲述了腾格尔最喜欢的歌手是邓丽君，并且14岁时差点儿跳楼自杀。涂丫和涂强也特喜欢腾格尔那苍凉、高亢的嗓音，却不知道他年轻时曾经历过很多低迷的时光，直到考上津门音乐学院。这些关于腾格尔的故事都是通过涂连胜口中得知，他说这首歌唱出了蒙古人的天性。涂连胜对土地的热爱，对生命的诚恳，对工作的负责，对人民的关切，都是源于这种天性。
在父亲的影响下，涂丫和涂强的个性中都有了坚强的一面。高考前夕，涂丫患上了感冒，扁桃体肿得老高。由于经历过涂连胜与涂强的患癌过程，伊玲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去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打一打点滴就可以。那几天正赶上流感泛滥，林原县医院连个输液的床位都没有。伊玲找了初中的老同学乔雅文，她正是医院的护士长，才帮着开药取药，可是没有床怎么办？后来只能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找了一个位置，拿过来一个输液架，乔雅兰亲自下针。她的技术太娴熟了，连止血带都不用，涂丫瘦瘦的胳膊上血管分明，像是一条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穿行。乔雅兰也是看呆了：“看孩子瘦成啥样了，整得像林黛玉似的。”说着用大拇指一按，液已经扎好了。伊玲说：“都是高考害的，把孩子们都弄得病歪歪的。”乔雅兰也有两个孩子，女孩儿比涂丫大，初中毕业去念卫校了。老二正是张照光，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也走后门，自费念了高中，学习仍然是一窍不通，天天踢足球。乔雅兰说：“别对孩子们要求太高，学习么，差不多就行了。”伊玲看了看涂丫：“其实我们都是忙工作，对孩子们的关心太少了，她又太要强，那年其实保送师大，她却把把指标让给了同学。嗐，真拿她没办法……”乔雅兰见伊玲开始埋怨，急忙接过来说：“我看咱涂丫有志气，今年一准考个好大学！”正说着，就有护士喊她。乔雅兰站起身来说：“你好好看着啊，我一会儿再过来。”伊玲连忙说：“你快忙你的吧，换液拨针我都会。”说着，想起这几年几乎每天都跟医院打交道，不禁热泪盈眶。
伊玲是个坚强的女人，那些年缺吃少喝，条件艰苦，她也从未流过泪。这几年条件好一点，却屡遭挫折，使她感慨命运的不公。其实涂丫现在的身体已经比小时候好很多，好几年没有输液了。扁桃体发炎见效很快，涂丫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愿让母亲担心，快输完时她甚至还站了一会儿，她摁了摁扁桃体，对妈妈说：“感觉这里比输液之前小多了，真管用！”
高考结束后，涂丫估分情况并不乐观，等分数出来后，仅比去年多了几分，这个成绩依然只能走农林师范院校的定向生。但是涂丫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她没有想太多，直接报了林吉师大，准备迎接宿命，将来当一名林原的中学教师。涂强的情况要比姐姐好很多，本来他的成绩不如涂丫，却在90年突然开始发力。文理分科之后，他最强悍的理科优势终于显现出来，成绩到高三竟然排在了全年级的前列。他既没有受到三毛事件的影响，父亲的病情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动力，他就像是吃了兴奋剂，浑身充满了力量。其中于诗情的鼓励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使得他拥有了坚强的信念，并且痛下决心，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涂强的进步还得益于自己的同学，他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高考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大家都很努力，尤其是住校生。学校的荧光灯定时开关，而且起辉器总被一些淘气鬼给偷走，来电后也着不了几个。涂强发明了搭线法，拿两把钥匙就能搭着，而且兜里还装个起辉器，成了班里的电工。每次他一来，就会灯火通明。蜡烛成了同学们的必需品，一到晚上熄灯，各个教室星星点点，一个个小火苗，都是充满了希望的灯火。他的同桌就是一个非常用功的女孩，名字叫贾思萍，她长相一般，学习成绩却很好，而且还是个六指。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直到第一个学期结束，大家才发现她竟然有十二个手指！又吓人又好玩，引发了涂强的好奇心。到底是指头多，贾思萍做事儿非常干净利落，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室，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衣服头发也是出奇的干净整洁，像是一个清爽的精灵。她经常帮涂强整理东西，弄得涂强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摸了后脑勺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晚自习结束，她不着急回宿舍，点上蜡烛，开始加班学习。涂强见班里那么多同学都在加班学习，也没好意思回，掏出蜡烛点上，放在两人中央，眼前的两簇烛光融在一起，显得更加明亮了。涂强在烛光里偷偷看思萍，她静静的眼神那么自然，眼睛哪儿也不看，只看着书本，烛光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涂强手里拿着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思萍。看着她那种认真、那种执着、那种淳朴，那种旁若无人、聚精会神的投入，她根本没注意涂强在旁边偷看。涂强的内心被这种学习精神感动，也开始进入了状态……
贾思萍的英语比涂强好很多，涂强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了学习英语的窍门，就是多阅读，提高学习兴趣。通过一系列的阅读，原来感觉枯燥乏味的内容果然灵动起来……
第七章 孤鸿海上来 池潢不敢顾
1990年，央金中学的操场依然只是个沙土场。四周杂草丛生，中间是个没草坪的足球场，其实只是一片空地而已，只是两边立着两个没网子的大门。东边的几个篮球场也是年久失修，球架东倒西歪，球筐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几个筐能投球。学生们打球要跑到县城东面的广场，或者一些单位的场地，那时候，一块室内篮球场，橡胶地板、带网的篮筐，是洛珠们的梦想。南边只有单双杠还能用，吊环和秋千早已损坏，也没人修理，只剩下了架子和吊链，在风中摇摆，像是钟馗的伏妖绳。圆形的跑道，用立着的红砖隔出来，早已磨得不清不楚。只有在开运动会时才用白色石灰粉画出跑道，平常就是一条普通的沙石路。一到下雨天，四周的水都往操场流，排不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仿佛一片沼泽，同学们就没法儿用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操场的跑道能正常使用。洛珠和达瓦正在进行百米达标考试，他们在跑道上准备好，体育老师一声令下：“预备，跑！”他俩像箭一样射出。洛珠和达瓦都是短跑的高手，及格不在话下，以他俩的水平，能跑个不错的成绩。两个人几乎同时撞线，累得气喘吁吁。正在这时，体育老师却喊：“你俩过来，可能秒表出问题了。”原来，秒表显示最快的洛珠只用了11秒07，太快了，按照这个成绩，破了央金中学的记录。那时候中学生百米考试，男生跑进16秒就算及格，他俩速度再快，跑完全程也得13秒多，这绝对不可能！旁边的同学都起哄：“破记录了！破记录了！”体育老师解释半天，让他们重跑。他俩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跑线。刚跑到一半，老师就在后面喊：“回来……”洛珠和达瓦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哪里听得见老师在后面喊，到了终点才知道，秒表根本没动！又白跑了。洛珠和达瓦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气，旁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在一旁偷着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呀。体育老师见他俩真跑不动了，只好把他们的考试推到下节课。
中学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紧张而快乐。央金中学的操场西侧，有一个地道口，这条地道是备战备荒时期的产物。洛珠领着同学进去探险，用油毡制成火把，用粉笔划上记号。这条地道四通八达，被称为地下长城，据说可以从大梁河底下穿过去，与各县的地道相连。那时候北方各省的战略要地都挖有防空洞和地道，有些现在仍在继续使用。地道里储藏室、弹药库、卫生室、营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现在，一些废弃不用的地道还对游客开放，人们可以感受一下地下长城。洛珠他们没走那么远，一是黑漆漆地实在可怕，火把也燃不了那么久。再说地道里面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无法通行。
高中时期，小时候的那些游戏都结束了，洛珠和达瓦喜欢上了各类体育项目。洛珠的俯卧撑已经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十多个，体育成绩拿满分都没问题。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的蓝球和足球冠军，这与他和达瓦的优秀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带着一些身体素质一般的同学去操场锻炼，组织了一个微型运动队，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十多个。有些不合群的同学看了嫉妒，说他们是“残疾人运动队”，洛珠他们却不以为然，都说：“不服？不服过来练练？”开运动会时，他们配合默契，洛珠带头负责径赛，达瓦负责田赛，其他同学也是各取所长，冠军头衔拿到了好几个，班里拿到了很高的分数。若云也没闲着，冲进前六名就有分儿，她居然拿到了女生组的不少分数。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努力，他们班竟夺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照相时若云顾意挨上洛珠，神情幸福而甜蜜，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洛珠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锻炼身体了，每天早晨的跑步成了例行公事。篮球、足球也是他和达瓦的最爱，那时候足球和篮球价格昂贵，两个人一起攒了好久，才买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再也不用以卑微、乞求的眼神去求老师了。他很有篮球天赋，能够胜任多个位置。前锋后卫不用说，就连中锋也能胜任。对体育运动的热爱，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洛珠他们却有磁带和画报，他们听着台湾的歌曲，看着香江的电影。夜晚走在霓虹氤氲的街道，两旁是写满了口号标语、略带斑驳的建筑物，那种单纯以及快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满满地都是难忘的回忆……
1990年12月，由京城电视艺术中心制作的电视剧《渴望》，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全国形成了万人空巷看《渴望》的局面。央金也不例外，洛珠和宇若云的全家也被这部电视剧深深地吸引。“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成为当年的一道独特风景。一部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话。它开创性地以写实的视角直面那个社会动荡、是非颠倒的年代，讲述了几个年轻人复杂的爱情经历，揭示了人们对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
此剧一经播出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温柔善良的惠芳，憨厚老实的大成，这些形象深入人心，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影响了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该剧将人生、人性的一切，有机地溶入到社会大时代的背景中，加上演员的出色表演，具有较高的社会审美价值。也向中国观众第一次展示了“真实”的力量。
那时候，黑白电视已经换成彩色电视，宇若云是个超级电视迷。从83版的《水浒传》开始，到86年的《西游记》，她几乎集集不落。而87版的《红楼梦》和88年的《西游记》续集，则更引起了她的兴趣。编剧忠于原著，敢于发挥；导演心无旁骛、潜心创作；演员形神兼备，过目难忘；歌曲浑然天成，哀怨动人；色调明快亮丽，赏心悦目；造型博采众长，深入人心；经典无须争辩，历久弥新。尤其是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和全部歌曲都是由著名音乐家王立平先生精心创作，更令后人无法超越，成为永远的经典。它深得原著精髓；叙事好、吸引人；服饰、道具、布景等精致逼真；台词白话、容易理解；没有拘泥于原著，有自己的探索创新。
在这方面，若云和似玉极有共同语言，她俩的通信一度增多。聊的都是关于原著和电视剧的内容，大部分的观点都很一致，只是严似玉喜欢的是林黛玉，而宇若云则更爱妙玉和史湘云。她们甚至连洛珠暂时放在一边，中学时代的爱情观突然变得成熟而理智，再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能够将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目标。
人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纷纷做出改变，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央金也涌现出像芦元贵这样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那在当时就是土豪的象征，没事儿的时候，芦元贵就出去旅游，手里拿着87年开始流行的“大哥大”，那造型还是非常销魂的。
中国第一个拥有手机的用户叫徐峰，如今是东广中海集团董事长。他回忆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成为中国第一个手机用户。虽然购买模拟手机花费了2万元，入网费6000元，但是手机解决了我进行贸易洽谈的急需，帮助我成为市场经济第一批受益者。”让摩托罗拉公司也没有料到的是，大哥大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青睐。由于大哥大身躯庞大，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商界大哥级的人物，物随主贵，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们以拥有大哥大为荣，开始了一种炫耀攀比式的消费。
三蛋和涂连捷也是国内第一批使用大哥大的人。性格外向的人，会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性格收敛的人，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老板包夹在腋下。适当时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元一分钟的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便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那个年代的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当年人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料到，在20多年以后的今天，就连街边拾荒者手里都会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虽然粗笨的“大哥大”和它长长的天线已定格在了历史的长卷中，但那些妙趣横生的场景，仍值得人们反复品味。因为横空出世的“大哥大”，曾经把中国人的生活引向一个新境界。
嘉央这一代人也在变革中，她和同事们都烫起了头发，大波浪卷发是当时中老年妇女流行的时尚发型。她也买了专门的卷发梳，就是那种形似刺猬的塑料梳子。还有一堆塑料卷，是保养大波浪卷的必备工具，每天自己在家里卷来卷去的，花去大把的时间也是乐此不彼，现在理发店都不用这些了。更年轻的女人则另有不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波浪卷发带来的变化，“连衣裙”、“下馆子”“指甲油”和“红嘴唇”是她们的最爱。有代表性的就是宇沉鱼、宇落雁和梅朵，这些新鲜事物不仅仅是时尚那么简单，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对经济宽裕与化妆的初步理解，从而成为时代的象征。
就连泡方便面也成为孩子们的时尚，初中、小学的带饭学生们已经开始流行吃泡面，奢侈的时候要泡康师傅。老式的西装和外烟也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来，叼着万宝路香烟，穿着宽大的西装，叉着裤兜的青年在街上随处可见。
这几年，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90年，民主德国正式加入联邦德国，分裂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德国在恢复统一后迅速崛起，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凸显。91年1月17日，巴格达时间凌晨2时40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代号为“沙漠风暴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战争以伊拉克的失败而告终。 这场战争给伊拉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今尚未消除。中东地区的局势日趋复杂，原有的格局被彻底打破。
91年12月21日，俄罗斯等11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开会，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年1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 团 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苏联解体，美苏两极格局结束，世界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
1990年，央金中学的操场依然只是个沙土场。四周杂草丛生，中间是个没草坪的足球场，其实只是一片空地而已，只是两边立着两个没网子的大门。东边的几个篮球场也是年久失修，球架东倒西歪，球筐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几个筐能投球。学生们打球要跑到县城东面的广场，或者一些单位的场地，那时候，一块室内篮球场，橡胶地板、带网的篮筐，是洛珠们的梦想。南边只有单双杠还能用，吊环和秋千早已损坏，也没人修理，只剩下了架子和吊链，在风中摇摆，像是钟馗的伏妖绳。圆形的跑道，用立着的红砖隔出来，早已磨得不清不楚。只有在开运动会时才用白色石灰粉画出跑道，平常就是一条普通的沙石路。一到下雨天，四周的水都往操场流，排不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仿佛一片沼泽，同学们就没法儿用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操场的跑道能正常使用。洛珠和达瓦正在进行百米达标考试，他们在跑道上准备好，体育老师一声令下：“预备，跑！”他俩像箭一样射出。洛珠和达瓦都是短跑的高手，及格不在话下，以他俩的水平，能跑个不错的成绩。两个人几乎同时撞线，累得气喘吁吁。正在这时，体育老师却喊：“你俩过来，可能秒表出问题了。”原来，秒表显示最快的洛珠只用了11秒07，太快了，按照这个成绩，破了央金中学的记录。那时候中学生百米考试，男生跑进16秒就算及格，他俩速度再快，跑完全程也得13秒多，这绝对不可能！旁边的同学都起哄：“破记录了！破记录了！”体育老师解释半天，让他们重跑。他俩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跑线。刚跑到一半，老师就在后面喊：“回来……”洛珠和达瓦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哪里听得见老师在后面喊，到了终点才知道，秒表根本没动！又白跑了。洛珠和达瓦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气，旁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在一旁偷着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呀。体育老师见他俩真跑不动了，只好把他们的考试推到下节课。
中学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紧张而快乐。央金中学的操场西侧，有一个地道口，这条地道是备战备荒时期的产物。洛珠领着同学进去探险，用油毡制成火把，用粉笔划上记号。这条地道四通八达，被称为地下长城，据说可以从大梁河底下穿过去，与各县的地道相连。那时候北方各省的战略要地都挖有防空洞和地道，有些现在仍在继续使用。地道里储藏室、弹药库、卫生室、营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现在，一些废弃不用的地道还对游客开放，人们可以感受一下地下长城。洛珠他们没走那么远，一是黑漆漆地实在可怕，火把也燃不了那么久。再说地道里面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无法通行。
高中时期，小时候的那些游戏都结束了，洛珠和达瓦喜欢上了各类体育项目。洛珠的俯卧撑已经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十多个，体育成绩拿满分都没问题。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的蓝球和足球冠军，这与他和达瓦的优秀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带着一些身体素质一般的同学去操场锻炼，组织了一个微型运动队，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十多个。有些不合群的同学看了嫉妒，说他们是“残疾人运动队”，洛珠他们却不以为然，都说：“不服？不服过来练练？”开运动会时，他们配合默契，洛珠带头负责径赛，达瓦负责田赛，其他同学也是各取所长，冠军头衔拿到了好几个，班里拿到了很高的分数。若云也没闲着，冲进前六名就有分儿，她居然拿到了女生组的不少分数。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努力，他们班竟夺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照相时若云顾意挨上洛珠，神情幸福而甜蜜，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洛珠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锻炼身体了，每天早晨的跑步成了例行公事。篮球、足球也是他和达瓦的最爱，那时候足球和篮球价格昂贵，两个人一起攒了好久，才买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再也不用以卑微、乞求的眼神去求老师了。他很有篮球天赋，能够胜任多个位置。前锋后卫不用说，就连中锋也能胜任。对体育运动的热爱，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洛珠他们却有磁带和画报，他们听着台湾的歌曲，看着香江的电影。夜晚走在霓虹氤氲的街道，两旁是写满了口号标语、略带斑驳的建筑物，那种单纯以及快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满满地都是难忘的回忆……
1990年12月，由京城电视艺术中心制作的电视剧《渴望》，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全国形成了万人空巷看《渴望》的局面。央金也不例外，洛珠和宇若云的全家也被这部电视剧深深地吸引。“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成为当年的一道独特风景。一部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话。它开创性地以写实的视角直面那个社会动荡、是非颠倒的年代，讲述了几个年轻人复杂的爱情经历，揭示了人们对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
此剧一经播出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温柔善良的惠芳，憨厚老实的大成，这些形象深入人心，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影响了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该剧将人生、人性的一切，有机地溶入到社会大时代的背景中，加上演员的出色表演，具有较高的社会审美价值。也向中国观众第一次展示了“真实”的力量。
那时候，黑白电视已经换成彩色电视，宇若云是个超级电视迷。从83版的《水浒传》开始，到86年的《西游记》，她几乎集集不落。而87版的《红楼梦》和88年的《西游记》续集，则更引起了她的兴趣。编剧忠于原著，敢于发挥；导演心无旁骛、潜心创作；演员形神兼备，过目难忘；歌曲浑然天成，哀怨动人；色调明快亮丽，赏心悦目；造型博采众长，深入人心；经典无须争辩，历久弥新。尤其是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和全部歌曲都是由著名音乐家王立平先生精心创作，更令后人无法超越，成为永远的经典。它深得原著精髓；叙事好、吸引人；服饰、道具、布景等精致逼真；台词白话、容易理解；没有拘泥于原著，有自己的探索创新。
在这方面，若云和似玉极有共同语言，她俩的通信一度增多。聊的都是关于原著和电视剧的内容，大部分的观点都很一致，只是严似玉喜欢的是林黛玉，而宇若云则更爱妙玉和史湘云。她们甚至连洛珠暂时放在一边，中学时代的爱情观突然变得成熟而理智，再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能够将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目标。
人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纷纷做出改变，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央金也涌现出像芦元贵这样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那在当时就是土豪的象征，没事儿的时候，芦元贵就出去旅游，手里拿着87年开始流行的“大哥大”，那造型还是非常销魂的。
中国第一个拥有手机的用户叫徐峰，如今是东广中海集团董事长。他回忆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成为中国第一个手机用户。虽然购买模拟手机花费了2万元，入网费6000元，但是手机解决了我进行贸易洽谈的急需，帮助我成为市场经济第一批受益者。”让摩托罗拉公司也没有料到的是，大哥大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青睐。由于大哥大身躯庞大，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商界大哥级的人物，物随主贵，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们以拥有大哥大为荣，开始了一种炫耀攀比式的消费。
三蛋和涂连捷也是国内第一批使用大哥大的人。性格外向的人，会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性格收敛的人，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老板包夹在腋下。适当时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元一分钟的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便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那个年代的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当年人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料到，在20多年以后的今天，就连街边拾荒者手里都会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虽然粗笨的“大哥大”和它长长的天线已定格在了历史的长卷中，但那些妙趣横生的场景，仍值得人们反复品味。因为横空出世的“大哥大”，曾经把中国人的生活引向一个新境界。
嘉央这一代人也在变革中，她和同事们都烫起了头发，大波浪卷发是当时中老年妇女流行的时尚发型。她也买了专门的卷发梳，就是那种形似刺猬的塑料梳子。还有一堆塑料卷，是保养大波浪卷的必备工具，每天自己在家里卷来卷去的，花去大把的时间也是乐此不彼，现在理发店都不用这些了。更年轻的女人则另有不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波浪卷发带来的变化，“连衣裙”、“下馆子”“指甲油”和“红嘴唇”是她们的最爱。有代表性的就是宇沉鱼、宇落雁和梅朵，这些新鲜事物不仅仅是时尚那么简单，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对经济宽裕与化妆的初步理解，从而成为时代的象征。
就连泡方便面也成为孩子们的时尚，初中、小学的带饭学生们已经开始流行吃泡面，奢侈的时候要泡康师傅。老式的西装和外烟也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来，叼着万宝路香烟，穿着宽大的西装，叉着裤兜的青年在街上随处可见。
这几年，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90年，民主德国正式加入联邦德国，分裂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德国在恢复统一后迅速崛起，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凸显。91年1月17日，巴格达时间凌晨2时40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代号为“沙漠风暴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战争以伊拉克的失败而告终。 这场战争给伊拉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今尚未消除。中东地区的局势日趋复杂，原有的格局被彻底打破。
91年12月21日，俄罗斯等11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开会，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年1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 团 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苏联解体，美苏两极格局结束，世界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
第七章 孤鸿海上来 池潢不敢顾
1990年，央金中学的操场依然只是个沙土场。四周杂草丛生，中间是个没草坪的足球场，其实只是一片空地而已，只是两边立着两个没网子的大门。东边的几个篮球场也是年久失修，球架东倒西歪，球筐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几个筐能投球。学生们打球要跑到县城东面的广场，或者一些单位的场地，那时候，一块室内篮球场，橡胶地板、带网的篮筐，是洛珠们的梦想。南边只有单双杠还能用，吊环和秋千早已损坏，也没人修理，只剩下了架子和吊链，在风中摇摆，像是钟馗的伏妖绳。圆形的跑道，用立着的红砖隔出来，早已磨得不清不楚。只有在开运动会时才用白色石灰粉画出跑道，平常就是一条普通的沙石路。一到下雨天，四周的水都往操场流，排不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仿佛一片沼泽，同学们就没法儿用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操场的跑道能正常使用。洛珠和达瓦正在进行百米达标考试，他们在跑道上准备好，体育老师一声令下：“预备，跑！”他俩像箭一样射出。洛珠和达瓦都是短跑的高手，及格不在话下，以他俩的水平，能跑个不错的成绩。两个人几乎同时撞线，累得气喘吁吁。正在这时，体育老师却喊：“你俩过来，可能秒表出问题了。”原来，秒表显示最快的洛珠只用了11秒07，太快了，按照这个成绩，破了央金中学的记录。那时候中学生百米考试，男生跑进16秒就算及格，他俩速度再快，跑完全程也得13秒多，这绝对不可能！旁边的同学都起哄：“破记录了！破记录了！”体育老师解释半天，让他们重跑。他俩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跑线。刚跑到一半，老师就在后面喊：“回来……”洛珠和达瓦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哪里听得见老师在后面喊，到了终点才知道，秒表根本没动！又白跑了。洛珠和达瓦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气，旁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在一旁偷着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呀。体育老师见他俩真跑不动了，只好把他们的考试推到下节课。
中学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紧张而快乐。央金中学的操场西侧，有一个地道口，这条地道是备战备荒时期的产物。洛珠领着同学进去探险，用油毡制成火把，用粉笔划上记号。这条地道四通八达，被称为地下长城，据说可以从大梁河底下穿过去，与各县的地道相连。那时候北方各省的战略要地都挖有防空洞和地道，有些现在仍在继续使用。地道里储藏室、弹药库、卫生室、营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现在，一些废弃不用的地道还对游客开放，人们可以感受一下地下长城。洛珠他们没走那么远，一是黑漆漆地实在可怕，火把也燃不了那么久。再说地道里面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无法通行。
高中时期，小时候的那些游戏都结束了，洛珠和达瓦喜欢上了各类体育项目。洛珠的俯卧撑已经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十多个，体育成绩拿满分都没问题。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的蓝球和足球冠军，这与他和达瓦的优秀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带着一些身体素质一般的同学去操场锻炼，组织了一个微型运动队，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十多个。有些不合群的同学看了嫉妒，说他们是“残疾人运动队”，洛珠他们却不以为然，都说：“不服？不服过来练练？”开运动会时，他们配合默契，洛珠带头负责径赛，达瓦负责田赛，其他同学也是各取所长，冠军头衔拿到了好几个，班里拿到了很高的分数。若云也没闲着，冲进前六名就有分儿，她居然拿到了女生组的不少分数。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努力，他们班竟夺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照相时若云顾意挨上洛珠，神情幸福而甜蜜，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洛珠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锻炼身体了，每天早晨的跑步成了例行公事。篮球、足球也是他和达瓦的最爱，那时候足球和篮球价格昂贵，两个人一起攒了好久，才买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再也不用以卑微、乞求的眼神去求老师了。他很有篮球天赋，能够胜任多个位置。前锋后卫不用说，就连中锋也能胜任。对体育运动的热爱，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洛珠他们却有磁带和画报，他们听着台湾的歌曲，看着香江的电影。夜晚走在霓虹氤氲的街道，两旁是写满了口号标语、略带斑驳的建筑物，那种单纯以及快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满满地都是难忘的回忆……
1990年12月，由京城电视艺术中心制作的电视剧《渴望》，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全国形成了万人空巷看《渴望》的局面。央金也不例外，洛珠和宇若云的全家也被这部电视剧深深地吸引。“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成为当年的一道独特风景。一部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话。它开创性地以写实的视角直面那个社会动荡、是非颠倒的年代，讲述了几个年轻人复杂的爱情经历，揭示了人们对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
此剧一经播出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温柔善良的惠芳，憨厚老实的大成，这些形象深入人心，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影响了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该剧将人生、人性的一切，有机地溶入到社会大时代的背景中，加上演员的出色表演，具有较高的社会审美价值。也向中国观众第一次展示了“真实”的力量。
那时候，黑白电视已经换成彩色电视，宇若云是个超级电视迷。从83版的《水浒传》开始，到86年的《西游记》，她几乎集集不落。而87版的《红楼梦》和88年的《西游记》续集，则更引起了她的兴趣。编剧忠于原著，敢于发挥；导演心无旁骛、潜心创作；演员形神兼备，过目难忘；歌曲浑然天成，哀怨动人；色调明快亮丽，赏心悦目；造型博采众长，深入人心；经典无须争辩，历久弥新。尤其是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和全部歌曲都是由著名音乐家王立平先生精心创作，更令后人无法超越，成为永远的经典。它深得原著精髓；叙事好、吸引人；服饰、道具、布景等精致逼真；台词白话、容易理解；没有拘泥于原著，有自己的探索创新。
在这方面，若云和似玉极有共同语言，她俩的通信一度增多。聊的都是关于原著和电视剧的内容，大部分的观点都很一致，只是严似玉喜欢的是林黛玉，而宇若云则更爱妙玉和史湘云。她们甚至连洛珠暂时放在一边，中学时代的爱情观突然变得成熟而理智，再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能够将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目标。
人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纷纷做出改变，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央金也涌现出像芦元贵这样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那在当时就是土豪的象征，没事儿的时候，芦元贵就出去旅游，手里拿着87年开始流行的“大哥大”，那造型还是非常销魂的。
中国第一个拥有手机的用户叫徐峰，如今是东广中海集团董事长。他回忆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成为中国第一个手机用户。虽然购买模拟手机花费了2万元，入网费6000元，但是手机解决了我进行贸易洽谈的急需，帮助我成为市场经济第一批受益者。”让摩托罗拉公司也没有料到的是，大哥大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青睐。由于大哥大身躯庞大，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商界大哥级的人物，物随主贵，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们以拥有大哥大为荣，开始了一种炫耀攀比式的消费。
三蛋和涂连捷也是国内第一批使用大哥大的人。性格外向的人，会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性格收敛的人，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老板包夹在腋下。适当时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元一分钟的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便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那个年代的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当年人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料到，在20多年以后的今天，就连街边拾荒者手里都会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虽然粗笨的“大哥大”和它长长的天线已定格在了历史的长卷中，但那些妙趣横生的场景，仍值得人们反复品味。因为横空出世的“大哥大”，曾经把中国人的生活引向一个新境界。
嘉央这一代人也在变革中，她和同事们都烫起了头发，大波浪卷发是当时中老年妇女流行的时尚发型。她也买了专门的卷发梳，就是那种形似刺猬的塑料梳子。还有一堆塑料卷，是保养大波浪卷的必备工具，每天自己在家里卷来卷去的，花去大把的时间也是乐此不彼，现在理发店都不用这些了。更年轻的女人则另有不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波浪卷发带来的变化，“连衣裙”、“下馆子”“指甲油”和“红嘴唇”是她们的最爱。有代表性的就是宇沉鱼、宇落雁和梅朵，这些新鲜事物不仅仅是时尚那么简单，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对经济宽裕与化妆的初步理解，从而成为时代的象征。
就连泡方便面也成为孩子们的时尚，初中、小学的带饭学生们已经开始流行吃泡面，奢侈的时候要泡康师傅。老式的西装和外烟也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来，叼着万宝路香烟，穿着宽大的西装，叉着裤兜的青年在街上随处可见。
这几年，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90年，民主德国正式加入联邦德国，分裂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德国在恢复统一后迅速崛起，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凸显。91年1月17日，巴格达时间凌晨2时40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代号为“沙漠风暴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战争以伊拉克的失败而告终。 这场战争给伊拉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今尚未消除。中东地区的局势日趋复杂，原有的格局被彻底打破。
91年12月21日，俄罗斯等11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开会，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年1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 团 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苏联解体，美苏两极格局结束，世界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
1990年，央金中学的操场依然只是个沙土场。四周杂草丛生，中间是个没草坪的足球场，其实只是一片空地而已，只是两边立着两个没网子的大门。东边的几个篮球场也是年久失修，球架东倒西歪，球筐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几个筐能投球。学生们打球要跑到县城东面的广场，或者一些单位的场地，那时候，一块室内篮球场，橡胶地板、带网的篮筐，是洛珠们的梦想。南边只有单双杠还能用，吊环和秋千早已损坏，也没人修理，只剩下了架子和吊链，在风中摇摆，像是钟馗的伏妖绳。圆形的跑道，用立着的红砖隔出来，早已磨得不清不楚。只有在开运动会时才用白色石灰粉画出跑道，平常就是一条普通的沙石路。一到下雨天，四周的水都往操场流，排不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仿佛一片沼泽，同学们就没法儿用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操场的跑道能正常使用。洛珠和达瓦正在进行百米达标考试，他们在跑道上准备好，体育老师一声令下：“预备，跑！”他俩像箭一样射出。洛珠和达瓦都是短跑的高手，及格不在话下，以他俩的水平，能跑个不错的成绩。两个人几乎同时撞线，累得气喘吁吁。正在这时，体育老师却喊：“你俩过来，可能秒表出问题了。”原来，秒表显示最快的洛珠只用了11秒07，太快了，按照这个成绩，破了央金中学的记录。那时候中学生百米考试，男生跑进16秒就算及格，他俩速度再快，跑完全程也得13秒多，这绝对不可能！旁边的同学都起哄：“破记录了！破记录了！”体育老师解释半天，让他们重跑。他俩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跑线。刚跑到一半，老师就在后面喊：“回来……”洛珠和达瓦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哪里听得见老师在后面喊，到了终点才知道，秒表根本没动！又白跑了。洛珠和达瓦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气，旁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在一旁偷着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呀。体育老师见他俩真跑不动了，只好把他们的考试推到下节课。
中学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紧张而快乐。央金中学的操场西侧，有一个地道口，这条地道是备战备荒时期的产物。洛珠领着同学进去探险，用油毡制成火把，用粉笔划上记号。这条地道四通八达，被称为地下长城，据说可以从大梁河底下穿过去，与各县的地道相连。那时候北方各省的战略要地都挖有防空洞和地道，有些现在仍在继续使用。地道里储藏室、弹药库、卫生室、营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现在，一些废弃不用的地道还对游客开放，人们可以感受一下地下长城。洛珠他们没走那么远，一是黑漆漆地实在可怕，火把也燃不了那么久。再说地道里面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无法通行。
高中时期，小时候的那些游戏都结束了，洛珠和达瓦喜欢上了各类体育项目。洛珠的俯卧撑已经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十多个，体育成绩拿满分都没问题。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的蓝球和足球冠军，这与他和达瓦的优秀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带着一些身体素质一般的同学去操场锻炼，组织了一个微型运动队，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十多个。有些不合群的同学看了嫉妒，说他们是“残疾人运动队”，洛珠他们却不以为然，都说：“不服？不服过来练练？”开运动会时，他们配合默契，洛珠带头负责径赛，达瓦负责田赛，其他同学也是各取所长，冠军头衔拿到了好几个，班里拿到了很高的分数。若云也没闲着，冲进前六名就有分儿，她居然拿到了女生组的不少分数。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努力，他们班竟夺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照相时若云顾意挨上洛珠，神情幸福而甜蜜，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洛珠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锻炼身体了，每天早晨的跑步成了例行公事。篮球、足球也是他和达瓦的最爱，那时候足球和篮球价格昂贵，两个人一起攒了好久，才买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再也不用以卑微、乞求的眼神去求老师了。他很有篮球天赋，能够胜任多个位置。前锋后卫不用说，就连中锋也能胜任。对体育运动的热爱，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洛珠他们却有磁带和画报，他们听着台湾的歌曲，看着香江的电影。夜晚走在霓虹氤氲的街道，两旁是写满了口号标语、略带斑驳的建筑物，那种单纯以及快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满满地都是难忘的回忆……
1990年12月，由京城电视艺术中心制作的电视剧《渴望》，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全国形成了万人空巷看《渴望》的局面。央金也不例外，洛珠和宇若云的全家也被这部电视剧深深地吸引。“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成为当年的一道独特风景。一部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话。它开创性地以写实的视角直面那个社会动荡、是非颠倒的年代，讲述了几个年轻人复杂的爱情经历，揭示了人们对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
此剧一经播出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温柔善良的惠芳，憨厚老实的大成，这些形象深入人心，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影响了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该剧将人生、人性的一切，有机地溶入到社会大时代的背景中，加上演员的出色表演，具有较高的社会审美价值。也向中国观众第一次展示了“真实”的力量。
那时候，黑白电视已经换成彩色电视，宇若云是个超级电视迷。从83版的《水浒传》开始，到86年的《西游记》，她几乎集集不落。而87版的《红楼梦》和88年的《西游记》续集，则更引起了她的兴趣。编剧忠于原著，敢于发挥；导演心无旁骛、潜心创作；演员形神兼备，过目难忘；歌曲浑然天成，哀怨动人；色调明快亮丽，赏心悦目；造型博采众长，深入人心；经典无须争辩，历久弥新。尤其是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和全部歌曲都是由著名音乐家王立平先生精心创作，更令后人无法超越，成为永远的经典。它深得原著精髓；叙事好、吸引人；服饰、道具、布景等精致逼真；台词白话、容易理解；没有拘泥于原著，有自己的探索创新。
在这方面，若云和似玉极有共同语言，她俩的通信一度增多。聊的都是关于原著和电视剧的内容，大部分的观点都很一致，只是严似玉喜欢的是林黛玉，而宇若云则更爱妙玉和史湘云。她们甚至连洛珠暂时放在一边，中学时代的爱情观突然变得成熟而理智，再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能够将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目标。
人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纷纷做出改变，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央金也涌现出像芦元贵这样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那在当时就是土豪的象征，没事儿的时候，芦元贵就出去旅游，手里拿着87年开始流行的“大哥大”，那造型还是非常销魂的。
中国第一个拥有手机的用户叫徐峰，如今是东广中海集团董事长。他回忆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成为中国第一个手机用户。虽然购买模拟手机花费了2万元，入网费6000元，但是手机解决了我进行贸易洽谈的急需，帮助我成为市场经济第一批受益者。”让摩托罗拉公司也没有料到的是，大哥大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青睐。由于大哥大身躯庞大，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商界大哥级的人物，物随主贵，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们以拥有大哥大为荣，开始了一种炫耀攀比式的消费。
三蛋和涂连捷也是国内第一批使用大哥大的人。性格外向的人，会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性格收敛的人，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老板包夹在腋下。适当时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元一分钟的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便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那个年代的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当年人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料到，在20多年以后的今天，就连街边拾荒者手里都会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虽然粗笨的“大哥大”和它长长的天线已定格在了历史的长卷中，但那些妙趣横生的场景，仍值得人们反复品味。因为横空出世的“大哥大”，曾经把中国人的生活引向一个新境界。
嘉央这一代人也在变革中，她和同事们都烫起了头发，大波浪卷发是当时中老年妇女流行的时尚发型。她也买了专门的卷发梳，就是那种形似刺猬的塑料梳子。还有一堆塑料卷，是保养大波浪卷的必备工具，每天自己在家里卷来卷去的，花去大把的时间也是乐此不彼，现在理发店都不用这些了。更年轻的女人则另有不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波浪卷发带来的变化，“连衣裙”、“下馆子”“指甲油”和“红嘴唇”是她们的最爱。有代表性的就是宇沉鱼、宇落雁和梅朵，这些新鲜事物不仅仅是时尚那么简单，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对经济宽裕与化妆的初步理解，从而成为时代的象征。
就连泡方便面也成为孩子们的时尚，初中、小学的带饭学生们已经开始流行吃泡面，奢侈的时候要泡康师傅。老式的西装和外烟也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来，叼着万宝路香烟，穿着宽大的西装，叉着裤兜的青年在街上随处可见。
这几年，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90年，民主德国正式加入联邦德国，分裂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德国在恢复统一后迅速崛起，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凸显。91年1月17日，巴格达时间凌晨2时40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代号为“沙漠风暴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战争以伊拉克的失败而告终。 这场战争给伊拉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今尚未消除。中东地区的局势日趋复杂，原有的格局被彻底打破。
91年12月21日，俄罗斯等11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开会，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年1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 团 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苏联解体，美苏两极格局结束，世界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