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依旧苦

第五十一章 步姐后尘

生了女儿后,程学文的母亲怕吵到孩子,才把关在我睡房里的几只鸡移走,我这才清静了一些。而程哲明嫌弃我生个不带把的,抱都不抱孙女。马小应二胎生个胖娃娃,程哲明把胖孙子当宝贝一样宠着,有事没事就抱一抱,逗一逗。相比之下,我女儿就是多余的。不过,程家还是为我女儿请了满月酒,并且通知了金家。可金家连一个人都没来。为此,马小应还嘲笑我,说金家把你当牛马一样卖了,现在根本没人管你的死活。气归气,我也没放心上。但还是感叹这世界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同情我,也同时明白,以后的死活只能靠自己。
女儿出生后第二天,程学文的母亲叫我下地干活,第三天我就自己洗尿片衣服,此后做饭喂猪像以前一样。月子里没人帮我洗衣服,我只能自己洗。不洗我和孩子穿什么?
由于我还没完全发育就产女,所以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饱,总是饿得呱呱叫。我很想买奶粉,可我手上没一分钱。程哲明无动于衷,邻居们都看不下去了。一个邻居过来劝他,他嫌弃生的是女儿不买,还说马小应生的娃娃也没买嘛。另一个邻居说:“燕娃子年龄小,胸部像个飞机场,奶只有酒杯大,奶水哪够娃娃吃嘛!应娃子的奶像个脸盆,奶水足,你那孙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当然不用买奶粉!孙女是你的,大了没猴子高,到时没后悔药吃了。”
程哲明虽然不想买,但他要脸。因此,月子里他买了一包奶粉。孩子能吃饱就很少哭了,长得很好。一包奶粉吃完了,程哲明说什么都不再买奶粉了。还说,又不是公主命,哪有天天吃奶粉的?还好,程学文听说我生了,请人带回来五十元钱。我用那五十元钱买了两包豆奶粉。一餐豆奶,一餐米汤,慢慢熬到孩子半岁后喂白稀饭,才让我松一口气。在喝豆奶粉期间,娃娃上火,拉不出屎来,往往难受得大哭。可老狗子就是不准上医院看医生。
程家为什么不让孩子上医院?一是怕我跑了,二是怕计划生育的人找上门来。因此,我这个生下来本就体质不好的女儿,哪怕发高烧了,程哲明他们也不带去看医生,连疫苗也不准我带孩子去打。糖丸是从医院拿出来给孩子吃的,打针的一律没打。也就是说,程哲明根本不在乎他孙女的死活,他需要的是带把的孙子。对他来说,传宗接代才是重中之重。
马小应在外打过工,有私房钱,程哲明隔三差五还给钱她。她天天买肉煲肉粥给他儿子吃,吃不完都不给我女儿吃。我女儿也是投错了胎!一对母子两个大胖子,一对母女两个瘦猴子,村里人每每看见我们四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这样说。虽然我讨厌我女儿这个强奸出来的孽种,但看到她病殃殃的样子,我又非常难过。我这辈子已经很不幸了,难道我的女儿又要步我的后尘?可是,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做她的保护神?我只希望日子过得快一点,等这个孽种两岁了,可以跟大人正常吃饭了,也不需要人带的时候,我再想办法逃跑。
2003年这一年,我一直呆在程家带孩子,家务活全包,还喂了八头猪。卖猪的时候,不要说程哲明不会帮我买些日用品,我想给骨瘦如柴的女儿买一包奶粉都要不到。至于我穿的衣服,夏天是程学凤不要的,冬天都是程学文姨亲朋家那些女人不要的。程家只在过年时才会给我买一套最差的衣服。有人说,是程家对我不好我才坚持逃婚的,说这话的人一定不了解我。我的生命是我的父母给的,别人凭什么主宰我的一生!如果我父亲在地下知道我被大伯卖了,受了那么多的罪,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啊。我想,他一定会杀死他的亲大哥!
所以,我的人生一定得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那些恶人没有资格霸占我的人生!
我也不能因被强奸为程家生了一个女儿就沦为程家的人!决不可能!!!
虽然我逆来顺受,但马小应还是看我不顺眼。她见公公婆婆宠她的儿子,以程家功臣自居,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我又惹恼了她,她又一次叫程哲明将我赶出家门。这又一次触犯了程哲明的底线。现在生的是女儿,但我这个买来的女人还是要继续为程家生下去的,总会生儿子的嘛。好不容易为程学文这个哈儿买来个媳妇儿,马小应屡屡触犯程哲明的底线,程哲明气得不行,将马小应大骂一通,还要打她。这一次,马小应娘家没有帮她。马小应的母亲是个寡妇,一个人养大四个孩子。她不但能干,还有正义感,心地善良。说良心话,在村子里也只有她把我当人看。不是她,也许我在程学文家会更惨。我这一辈子都很感激她,尊敬她。我不能因为马小应对我不好,恶其余胥,而打死一片。
我女儿快一岁的时候,我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大伯正在卖妹妹金招娣。
程学文有个邻居的老婆是双虎镇银花村秦家岗的,她回娘家知道了大伯在帮妹妹说亲,也像卖我一样,放风出去,谁给的钱多,就以童养媳的方式送到男方家。大伯选中了银花村秦家岗的秦家宝,所以那个邻居回娘家时听说了。这一年妹妹十三岁,秦家宝二十五岁,年龄相差接近一倍,代价是秦家宝付给大伯4000元的抚养费。我的悲剧又将在妹妹身上重演,听说了此事后,我心急如焚。妹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还没开蒙就没有了父母之爱,也是最可怜的。我曾暗暗发誓,一定要阻止妹妹步我和姐姐的后尘,没有书读也罢,但一定要正常成长。可这时候我自己都已经没自由了,被程家牢牢管住,我该怎么办啊!
想来想去,我决定打个电话给秦家宝。电话号码问到后,可到哪去找钱呢?全村只有马小应娘家有电话,一元五一分钟,马小应的母亲对我再好,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不付钱啊。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我只能找个机会问程哲明要。我对程哲明说,我和姐姐都这样了,希望三姐妹有一个为父母争口气,能长到十八岁再结婚,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妹妹。令我意外的是,程哲明想都没想,竟然答应了,说打电话贵,长话短说,丢给了我两元钱。
秦家岗在罗家祠堂边上,姐姐家在罗家祠堂,我决定打电话给姐姐家的隔壁,叫姐姐听电话,然后再传话给秦家宝。在马小应的娘家,我打通了电话,姐姐隔壁罗元樟的老婆接通了电话,我急急地说:“我是金燕,我找金花,金飞花,你快点叫她,谢谢了!”
罗元樟的老婆认识我,她说:“是金燕啊,你妹妹要放婆子了,今天她正好在你姐姐这里玩,跟秦家宝在一起呢——秦家宝就是你妹夫,你可能不认识吧。”
放婆子是巫江县的土话,就是嫁人的意思。我只有两元钱打电话,一秒都不能闲扯,几乎是抢着话头说:“我就是要找秦家宝,快快,快帮我叫过来,多谢了!”
罗元樟的老婆说声“好”,连忙跑去姐姐家去了。看着电话一秒一秒的过去,我急死了,心急如焚。超过一分钟就是一元五角钱啊,我到哪里再去找一元五角钱呢。
终于,话筒里发出一个男人声音,很客气,叫我二姐,肯定是秦家宝。
我立即说:“你是秦家宝吗?是啊,你不小了,二十五岁,我妹妹还小,十三岁,我妹妹过了十八岁才能说亲,你还是到别家去说年龄大的女娃吧!我请求你放过我妹妹!”
秦家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说什么好,妹妹在旁边说:“怎么不说话啊?我来接吧!我听见妹妹叫我二姐,很想跟她说几句,但时间已到,只匆匆说了一句:“娣娃子,你不能嫁人,过十八才能说亲——你不能走姐姐的老路。”刚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自全国形成打工潮以来,巫江县的姑娘大多到沿海发达城市打工去了,没几个再嫁回家乡。因此,巫江县的男人娶老婆难于上青天,比上一代更难。在巫江县境内许多山区的村子荒无人住,没荒的也大多成了光棍村。我们三姐妹不但没人保护,还成为大伯赚钱的工具,也成了那些娶不到婆娘的男人们的猎取对象。早下手为强,后下手糟殃。无疑,秦家宝也是一个很难娶到婆娘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的电话能不能起作用,也只能听天由命。我在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啊,你已经害了我和姐姐,请你放过我妹妹吧,所有的苦难我愿一个人来承担。
过了几天,姐姐和妹妹竟然带着秦家宝来看我了。突然见到秦家宝,我没跟他说一句话,心中自语,完了,完了,白打电话了,妹妹还是走我的老路了,但愿她碰到一个好男人。他们三人刚到吴龙村的时候,就下雨了。秦家宝说,下雨刚好,可以多陪陪二姐嘛。
本来,我很想跟姐姐商量我的逃跑一事,但我发现她很认命,也就算了。
三人在程家玩了一个星期,我发现秦家宝是个不错的男人。心善,说话文明,富有同情心,还吃苦耐劳。我总算为妹妹放下心来。我一岁左右的女儿瘦得可怜,一层皮,秦家宝是懂的,也很同情。走的时候,他给我女儿买了奶粉和果冻等等,一大堆零食。另外,他还背着程哲明以及所有的人给我五十块钱。这足以说明,他已看出了我在程家的境况。
姐姐、妹妹、秦家宝走的时候,他们很想跟程哲明说,叫我也一起去娘家玩玩。但是,他们知道说了没用,最终没开口。我不知道我们三姐妹何时才能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们,心里堵得慌,看着三人的背影,含着泪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山路上。
2003年腊月,程学文来信说他不回家乡过年,叫程哲明送我去福建。我很高兴。在吴龙村跑不了,福建总比吴龙村的机会大吧。而同时,姐姐和妹妹已去浙江打工了。此后几年,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一个最亲的亲人。我只能一个人等待机会,实现我的逃婚梦。
楼主 佐王  发布于 2019-05-30 09:44:15 +0800 CST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楼主 佐王  发布于 2019-05-30 11:01:39 +0800 CST  
第五十二章 心在深圳

巫江的车票太贵,程哲明带着我和我女儿,坐从奉节来的过路长途大巴车到石狮。
程哲明也想在福建找事做,程学文托人帮他找了一家纸皮厂,他做了几天受不了气,不做了。后来,他就在各个亲戚那里轮流吃住,玩到2004年农历三月才回巫江。
程学文换了地方,他和朋信忠住在一起,跟朋信忠在同一家厂,塑料厂卸货,有空就去做苦工。朋信芳见我身上破衣烂衫,大的大小的小,实在看不下去,找人要了几件别人不要的衣服,让程学文拿回来给我穿。这几件衣服中,有一条牛仔喇叭裤,我很喜欢。大年三十,程学文和朋信忠他们一大家人一起吃年饭。吃饭时我带着孩子不方便,朋信忠老给我夹菜。塑料厂春节只休息三天,又开工大吉。我带着女儿和朋信忠的两个孩子在出租房里没什么事做,除了玩还是玩。每天我负责煮米饭,他们自己回来炒菜。程学文和朋信忠各吃各的,他们在下班路上顺便买点菜。程学文怕我跑了,不怎么给钱我。大米他提前买好的,菜是他每天下班后路过买的。天天大白菜和豆皮,吃得人反胃,人都吃成豆皮了。我和程哲明来福建时,带了一大包腊肉和咸菜,程哲明分给了女婿、儿子和侄儿,程学文的一份还没到过年就吃光了。因此,程哲明走了之后,程学文几乎没买肉,他要存钱修房子。
程学文依然像以前一样防范着我。他以为我顺从了他,没之前那么高度警惕了。有时候,我说女儿要吃零食,找他要钱,他会给个五毛一元的。住在隔壁的一个女孩只比我小一、两岁,她在读书。每个星期六她要去买菜,都会叫上我,程学文也会给我三元或者五元的,叫我跟她一起去买菜。我带着孩子跟她一起走路去,大概来回走三个多钟。要想离开程学文,就必须有路费。目前,没有别的办法搞钱,我只能从女儿买零食和星期六买菜这一点点钱中一分一毛的积攒。因此,星期六买菜时,我也只能买一点便宜的咸菜,用来下饭。
我最担心的是再次怀孕。如果再次怀孕了,又得两年时间被拖住。因此,我还得拿出积攒的钱买便宜的避孕药。第一次买避孕药是隔壁女孩带我去的。隔壁女孩不听她父母的话,早熟,天天挨打,她叫我燕娘,知道哪里有避孕药买。有一个周末她去逛街,我叫她帮我买避孕药回来,她说带我去。避孕药是一元钱一粒的那种。虽说便宜,对我来说相当贵了。我必须预防,也尽量减少跟程学文做那恶心的事。特别是非安全期,我尽量想办法不配合他。
程哲明走之后没几天,有个商老头过来玩。商老头老家是程学文妹夫那里的,有钱有儿子,儿子都二十五了,父子俩在闽南一带做工多年。他老婆早年得病死了,至今未娶。
我这次刚到福建的时候,他儿子刚结婚。由于父子俩肯干,能受苦,不乱花钱,父子俩手头还是挺宽松的。商老头除了一星期嫖一次娼,也没什么其他开支。听朋信忠说,他嫖的都是老妈子,十元一次,最便宜的。所以,那帮在闽南做工的巫江男人中,他还是算有钱的。他跟朋信忠、程学文的关系很好,朋信忠的儿子还拜他为干爹,三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朋信忠从老家带了很多腊肉,他老婆很小气,从不给我吃。这次商老头来了,他老婆炒了一盘腊肉,两盘小菜,程学文买了一瓶江津白酒,三个男人喝酒聊天,嘻嘻哈哈。我没搭理他们,只吃我的,吃完了喂女儿吃。程学文喝到高兴处,忽然端起酒杯说:“商老头,我这个女儿也拜你为干爹,要得不?”商老头端起酒杯,跟程学文碰杯,说:“狗日的,我婆娘死得早,没帮我生个女儿,老子做梦都想要个女儿!愿意,当然愿意,来,喝完!”
二人一饮而尽,商老头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给我说:“以后叫你亲家母了,哈哈哈......这一百块钱是个小小心意,给我干女儿买点营养品吧,你看她瘦成一层皮!”
干爹不干爹不管我的事,我也不管那么多。我不接商老头的钱,商老头硬塞给我,我也就将就收下了。商老头走后,我拿这钱去地摊上给女儿买了三套夏装换洗。其实,我想把这一百块钱留下来,以备我逃跑用。但我仔细一想,如果我不帮女儿买衣服,程学文一定会把钱拿去。结果是,钱没留在我这儿,女儿的衣服也买不成。那还不如趁早帮女儿买衣服为好。
商老头第二次来时,开口就叫我亲家母,我讨厌他,骂他不要脸。
几个男人聊来聊去,聊起了嫖娼。商老头吹牛说,我睡的小姐可以用大车拉几车了。朋信忠损他,你嫖的是小姐吗?都可以做你妈了,还拉几大车!不吹会死呀!三个男人哈哈大笑,商老头说,我也嫖了年轻的,一百元一次呢。朋信忠说,一百元的也三十多了!
程学文忽然当着大家的面说:“金燕,你跟商老头睡嘛,一百元钱一次。”
商老头听了,高兴死了,说:“可以,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楼主 佐王  发布于 2019-06-01 17:53:42 +0800 CST  
我跟商老头正好坐在一起,他说着,顺手摸我的大腿。我恼怒地看了一眼程学文,立即拉着女儿起身走了,在门外面玩,偷听到他们在里面说话。程学文说:“商老头你个狗日的,天天去找半老徐娘,那还不如把钱给金燕嘛,跟金燕睡一下不是一样的吗?”
三个男人哈哈怪笑,程学文又说:“狗日的,搞一下又搞不坏,商老头你没婆娘,我的可以分享嘛!金燕才十六岁,外面要两百,你去打听打听,一百便宜你了。”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商老头说:“行,行,你们商量好,我无所谓的,睡谁不是睡嘛。”
我以为程学文是开玩笑,哪知道他晚上还跟我商量,说帮我再找一个男人睡觉,跟两个男人睡觉一个月能赚一千元,明年就可以修房子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别看程学文平常傻里傻气,这次他跟商老头说的其实是半真半玩笑。我同意了,就是真的,我不同意,就是玩笑。我当然不同意,恨恨地骂他。狗日的程狗子,你再打这个主意,我死给你看!
商老头还会继续来玩,叫我亲家母,对我说些下流的话,我真真是讨厌得不得了。程学文见我不同意,再也没提叫我陪男人睡觉的话题。由于商老头老说我年青漂亮,程学文的同事们也经常来开他玩笑,说你老婆这么年青,你行不?程学文又开始对我很不放心,生怕我跑了。有一对浙江的老夫妻经常来逗孩子玩,夸孩子好可爱,妈妈好看,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美女。程学文听了虽然开心,但更紧张,钱也抓得更紧,连星期六买菜也不让我去了。
朋信忠几个老乡帮他出主意,说你再生一个呗,肚子大了怎么跑嘛!还有个可恨的老乡跟他讲女人安全期的知识,说什么时候行房最容易怀上,等等。程学文以前从不注意安全期不安全期,那个可恨的老乡出馊主意之后,他竟然还观察推算我的月事日期。我想弄点私房钱在身上,但始终弄不到,现在还有可能怀上,心急得不得了。
由于心情不好,我没有什么好脸色对着程学文,还懒得洗他的衣服,也不煮饭给他吃。时间长了,终于惹恼了程学文,他用扁担和石头,将我痛打一顿,打得我一只脚一个星期都不能走路。我更恨他了,下定决定心离开他,远走高飞,趁还没怀上远走高飞。
这次在石狮呆了半年,很多在石狮打工的女人对我说,深圳工资高,你这个年龄几好嘛,去深圳打工啊,窝在这个鬼地方做啥子呢。我身在石狮心在深圳,做梦都想去深圳,但可惜被程学文给困住了。程学文一心想修房子,这时连大米都不吃了,天天吃面条。而他买的面条是粮油店剩下的碎面条,没菜,放一点辣椒粉调着吃,我和我女儿不瘦才怪。
来福建前,我有这样的心思,程学文会带孩子了,我就放心地跑掉,想一切办法跑掉。半年了,我发现不行,程学文这个哈儿根本不是带孩子的料。我女儿如果真是他带着,估计会没命。有一次女儿惹他不高兴了,他把地上的鸡屎弄起来喂她吃,这样的哈儿怎么能放心让他带孩子!我决定先带女儿回巫江,孩子给他父母带比他带强多了,我也放心。
我对程学文说,你一个人赚钱,我和女儿白吃,还要租房子,在外面开支太大了,我还是带女儿回老家吧。我一说,程学文竟然答应了。这一年,修房子是他最大的梦想,怎么能省钱他就怎么安排。至于我回巫山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全村人看着我,我怎么跑呢?
我之所以再次回到困住我的程学文家,是因为大伯。程学文打我之后,我偷偷打了一个电话给大伯,哭着说他不该卖我,说深圳打工工资多么多么高,程家都不让我去,程学文还打我,打得我一个星期都不能走路。大伯可能被我感动了,或者觉得对不起我,他对我说,你回来吧,我支持你去深圳,没路费我借两百给你,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三姑父,叫他帮你找工作。大伯的话促使我提前离开了福建,结束了我第二次在石狮生活的日子。而且,我听说罗妍也在深圳,工作挺好的。有罗妍和三姑父在深圳,我对去深圳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2004年农历五月中旬,我带着女儿坐上了回巫江的大巴车,车票是程学文买的,程学文给我二十元钱在路上吃饭。我没身份证,也没钱,还带着娃娃,他很放心,跑不了。
楼主 佐王  发布于 2019-06-01 17:58:50 +0800 CST  
第五十三章 南下流产

程学文的母亲以为我又怀孕了。我从福建回来的当天,她试探着问我。她说,把公鸡留着,怕下半年你生娃娃了,坐月子要吃。她说这话我感到恶心。我决不继续做程学文的性奴,更不做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早就不打算再给他们程家生孙子了。我也不吃鸡肉。本来,女儿可以到处跑了,也能走路了,我就开始计划离开程家。可从福建回到程学文家,我悲哀地发现,女儿还不会说话。马小应的儿子只比我女儿大两个月,什么都会说,什么都会讲。程哲明说,程家真是倒霉,好不容易买个媳妇回来,生个娃娃还是个哑巴。此时此刻,虽然我恨程学文,讨厌这个强奸出来的女儿,但一想到女儿将来是个哑巴,我怎么能忍心跑掉!于是,我开始天天教女儿说话,一有空就教。皇天不负有心人,2004年农历九月底,女儿终于会说话了。虽然说得不流利,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但我放心了。村里的老人说,只要不是哑巴,只要开口说了,以后就一定能正常说话,说话晚一点早一点很正常。
在教女儿说话的同时,我到处打听去深圳的事。从小听家乡的大姐姐们说起深圳,我也想去深圳闯一闯,以改变我苦难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远走高飞,离开程家,离开程学文。当我打听到去深圳的大巴车要269元钱时,我简直就像泄气的皮球。加上短途车费和路上吃饭的钱,到深圳最少也要300元钱,而大伯只答应借我200元钱,这该怎么办呢?
我曾在罗家寨做过保姆,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去罗家寨和小三峡一带帮忙干活。听人说,现在在罗家寨帮忙干活都有600元一个月了。如果我在罗家寨做上几个月,赚点钱,完全可以轻轻轻松松跑到深圳去,从此天高任鸟飞,那多好啊!我再一想,不行,不行。四姑父罗元德那个驼子,在罗家寨卖丑,我在罗家寨干活,迟早会被他发现的,那不前功尽弃了吗?驼子罗元德出主意把我卖了,他发现我在罗家寨干活,一定会通知程家,我怎么能去罗家寨干活呢!那不是自找苦吃吗!不去罗家寨,在吴龙村这个小地方,我又能去哪弄钱呢?
几天几夜,我都在考虑去哪弄钱的问题,想得头痛。
一想到罗家寨,自然而然,我就想起了宋玉。那个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就像在梦中一样,虚无缥缈,模模糊糊。他大概早就毕业了,都娶了婆娘吧。他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说我是小三峡最美丽的鹅卵石吗?大概不记得了!他说等我的,可我却成了程学文的性奴,我有什么资格再想他呢!一起想起宋玉,我就更恨大伯和程学文了。如果我还是个自由之身,还是个洁白无暇的少女,我一定想办法找到宋玉。不管他等不等我,我都想再见他一面。可现在,我有何颜面面对他!如果他知道我成了别人的性奴,我都要钻石头缝去了。
我在罗家寨做保姆时,听别的女娃聊起过巫江县城餐馆做工的事,十四岁就可以去馆子里打工。因此,接连几天,我刻意打听在巫江县城做工的情况。有人对我说一个月400元工资,包吃包住。如果在巫江县城的馆子里做上两三个月,拿到一、两次工资了,我再不辞而别,跑到深圳去,从此恢复自由之身,那多好啊!我暗暗计划,偷偷从程家逃跑,找大伯要到两百块钱后,立即跑到双虎镇,然后坐车到巫江县城去帮馆子,领到工资后立马到深圳去,跑得越远越好。至于女儿,我不要了,给程学文留着——是他强奸出来的,他得养大成人。
我计划带上父亲的身份证——那是我对父亲和曾经一家人的唯一纪念,也是父亲去世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必须带走。父亲死后,村里人怕别人用父亲的身份证去贷款,便把他的身份证封在一个罐子里,放在他睡的床头。我第一次从福建回来赖在大伯家时,有一次到曾经的家里去看看。几年没人住了,房子倒了一半。睹物思旧,楼去人空,于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没死没失踪的也沦为别人的性奴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感慨万千,泪流不已。无意中看到床头的罐子,我想起了父亲的身份证,想着以后留个纪念,便拿出来了。
2004年农历十月的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不洗脸不刷牙,偷偷跑走。
头天晚上,我特意看电视,留意天气预报,雨天。深秋时节,雨天在农村起早做事的人少,是最好偷跑的日子。穿好了衣服,带好父亲身份证,走出房门前,我再次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儿。女儿缩在被子里,脸上漾着微笑,可能还在甜梦中。两年来,我跟女儿相依为命,她醒来后,找不到妈妈肯定会哭的。此后,她一个两岁的小姑娘就没娘了,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多可怜啊!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我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泪水哗哗滴在她的小脸蛋上。“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醒了,我不由一惊,糟糕,这怎么跑?我忙用袖子擦去眼泪,说:“宝贝醒了,来,我帮你穿衣服——妈妈没哭,别乱说!”
帮女儿穿好了衣服,我拿一个毛绒玩具递给她说:“下雨了,外面冷,妈妈去菜地里摘点菜回来烧火做饭,你在房里玩,等妈妈哈,不要出房门,哥哥会打你的。”
女儿乖巧地点点头说:“妈妈,早点回来,我等,等你。”
“好,好,妈妈会早点回来的!”
说着,我走出房门,轻轻带上房门,又轻轻打开大门,撒丫子向山路上跑去。
我没带任何东西,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口袋里父亲的身份证。如果带着行李,肯定引起别人怀疑,也不好跑,我早就计划不带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带的。至于衣服,都是别人不要的,不是破的就是旧的,要么大的大的小的小,我不稀罕,带着跑也麻烦。
我一口气跑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黄林村才停下来,再快步向前走去。
天下着下雨,外衣全湿透了,我一边快步走,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多年来的屈辱性奴生活也许就此结束,美好的日子在向我朝手,我不但浑身轻松,还兴奋和激动,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出来。一阵山风吹,我全身一抖,才发现挺冷的。我加快脚步,同时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心中骂着:“程狗子,我终于跑了,你去死吧!”
忽然,后面传来摩托车的怒吼声,我回头一看,惊呆了,原来是程学龙追来了。
我跑出程家十分钟后,我女儿哭了起来。程学文的母亲听见了,发现大门虚掩着,厨房里菜地里都不见我,就知道我跑了。她对程哲明说,死娼子肯定是去她大伯家了,你去刘昌权家打电话给龙娃子,叫他赶快骑摩托车去找。程学龙这一年没有出门打工,在家乡揽活干。他会点木工手艺,外号叫小木匠,邻村有家人在修房子,这一天他正好在那做木工。
程学龙得知消息后,骑着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朝我追来。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朝我大喊:“金燕,你给我站住!”
我不理他,抬脚向前跑去。程学龙骑着摩托车,跟在我后面,说:“有本事你就跑,是你跑得快还是我摩托车跑得快?我今天不抓你,累死你,有本事你不要停下来!”
又跑了十多分钟,我已累得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跑不过摩托车,只要程学龙下车来抓我打我,我简直没有还手之力。我停了下来,程学龙也停下了摩托车。他指着我说:“金燕,你是不是想挨打?程家是你家菜园吗?想来就来,想跑就跑!”
我喘着气说:“我就是想去看看奶奶和大伯,也不行吗?”
程学龙说:“回娘家可以啊!不能跑!先回去和老人商量好了再去!”
我说:“我已经走到这了,再走回去,浪费时间不说,多麻烦嘛。”
程学龙哄我说:“先回去吧,跟老人商量好了,把娃娃也带上,等会我骑车送你。”
我说:“下雨了带着娃娃不方便,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去玩两天,再回来。”
程学龙火了,指着我大叫着说:“金燕,你不听话,没得你好过的!快点上车!”
此时,除非是死,不然挨程学龙一顿毒打,还跑不了,那太不明智。
我上了程学龙的摩托车,又回到程家。
摩托车还没跑到程家的家门口,就听见程学文的母亲在骂我:“这个娼家子到处去娼,捡她妈妈的本本儿,这还了得!要叫学娃子回来打,不打不行,不然不得了咯!狗日的!”
我恨死了老太婆,但我必须忍!我刚走进屋里,老太婆狠狠打我一个巴掌,说:“你下次再敢偷偷跑,老子打断你的腿!狗日的,我看你还跑吗!?”
没有哭,没有还嘴,我走进厨房烧火煮猪食。我从石狮开始计划的跑出程家到深圳打工的梦想,就此流产。我知道,此后,程家人看管我肯定更严了,下次再找机会吧。女儿还小,我也放心不下,等女儿大一点再逃跑也不迟。反正程学文不在家,暂时我也不会怀上。
其实,我也怕马小应和朋信海他们欺负我女儿。程学龙和马泽光、朋信海他们三个人常常打我女儿,打得呱呱叫。刚开始我不敢说。后来实在心疼看不下去了,我找老太婆说,你孙女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爷爷奶奶,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打?你们脸上挂得住吗?老太婆听了很不高兴,骂我,狗日的。程哲明觉得我说的对,他说,以后不能让别个打了!
楼主 佐王  发布于 2019-06-03 10:57:29 +0800 CST  

楼主:佐王

字数:186305

发表时间:2019-02-19 17:02:2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03 11:03:44 +0800 CST

评论数:23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