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乎你——县城第一美女的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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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铃声响起,赵瘪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冲出大门,而是慢悠悠地边走边回头看。白秀英推着车子从他身旁路过,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秀英,那啥,你等会儿,我跟你说几句话。”赵瘪子和声细语。
“我不是说过了嘛,咱俩没啥好说的。”白秀英冷若冰霜。
“那啥,就说几句话还不行吗?就几句话,那啥,给个面子。”他祈求道。
白秀英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
两个人来到钢厂废墟附近停下,离田家茵出事的地方不远。
“那啥……”赵瘪子一肚子话想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那啥,我见着马根了,他说他以后不管咱俩的事了。”
“嗯?”白秀英剑眉倒竖气涌丹田,这两个狗男人竟然勾结到一起了!
“什么条件?”她知道自己那个酒鬼、无赖又兼赌徒的丈夫不会白白把老婆送人的。
“那啥,没啥条件,就是请他喝点酒。”
“呵呵,挺便宜的呀。”白秀英冷笑,“我要是马根就多要点,起码一辆自行车呀。”
“那啥,你都知道了?”
“他以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拉几个粪蛋,干的还是稀的。”
“那啥,你看咱俩……”后面省略的是“咱俩继续搞破鞋呗”。
“你觉得呢?”
“那啥,我老想你了,老梦见你。”
“是吗?”
“那啥,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俩都好那么多天了。”
“照你这么说我和马根都好几年了,他不还是因为一辆自行车和几顿酒把我给卖了吗?”
“那啥,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真稀罕你。”
“你想和我那个吗?”白秀英语气温柔起来。
“想。”
“那好吧,咱上那墙后头去。”
赵瘪子喜不自禁,下边一下子支棱起来了,随着白秀英拐到墙后面,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子准备掏枪上马。
白秀英转过身来,神秘地笑了笑,突然扬起右手“啪”地给了赵瘪子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那啥,你咋打我?”赵瘪子被打蒙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不解地看着这个曾经在自己身下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女人,老二直接耷拉下去。
“赵瘪子,”白秀英十分鄙视地看着他,“原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拿你当个人,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畜生,光想着下半身那点事,你想过没有,一个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出卖了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想去死!你知道吗?以前跟你好是敬重你的人品,心甘情愿,什么也不图你的。现在不一样了,你成了嫖客了,把我当成窑子娘们儿了,你花了钱我还没得着,这公平吗?”
赵瘪子愣愣地看着白秀英,扪心自问,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要是你安慰安慰我,先不想那事,或许有可能,可是你现在这样让我彻底寒了心,你稀罕的是我身上的肉,不是我这个人。告诉你赵瘪子,我这个X白干可以,但是不卖。”白秀英像江姐似的潇洒地把头一甩,头发慢慢飘过,优雅地转身而去。
赵瘪子傻了,怎么会是这个效果?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蹦出来:这老二要它也没用,干脆废了得了!

田家茵的精神分裂状态还在持续,一方面希望乔伟改正错误求得自己的原谅,自己会给他一个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机会。另一方面却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和乔伟打起了冷战,拒绝一切接触,连韩宝贵都包括在内,彻底关上谈判的大门。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5 11:00:36 +0800 CST  
武军邀请田家茵到家里做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她暗暗在心里把武军和乔伟进行了对比,两个人真的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论人品,两个人半斤对八两,都是好人;论长相,六四分,乔伟略占上风;论才华,七三分,乔伟有明显优势;论工作,七三分,武军占上风;论家庭,六四分,武军家领先。这样一来,两个人竟然打成平手!
田家茵暗自嘲笑自己这样比较有点太势利了,有些东西是很难用具体的数字来表达的,更多的还是要看自己内心的感受,她觉得和乔伟在一起新鲜、兴奋刺激,和武军在一起随和、放松、踏实,非要让她从中做出选择还真不容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星期天上午,武军来接田家茵到家里去,田家茵不禁有点忐忑不安。
两个人刚刚走出胡同口,老聋头突然跑过来拦住他们比比划划哇哇呀呀地说着什么,田家茵点头,告诉武军老人需要他们帮忙。
“你懂哑语?”武军很好奇。
“我从记事起老人就在这儿掌鞋,我们太熟了,他说什么这儿的人都懂。”
两个人跟着老聋头来到垃圾堆,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十三四岁少年倒在垃圾堆的污水中,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老聋头十分焦急的比划着,求两个人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武军俯下身去摸了摸少年的手腕,“还有脉搏,赶紧把他送医院去,你扶着车,我把他抱上去。”说着把少年抱起来放到车上,不顾被弄脏的衬衫,推起自行车就走,田家茵紧紧跟在后面,两手扶着少年防止他掉下去,老聋头也跟在后面。
“呀,这孩子咋这么烫?他发烧了,快点。”
“嗯。”武军加快脚步。
从田家茵家到县医院有三里多路,正常走的话得十分钟左右,武军推着车小跑前进,只用了五分多一点就到了医院,直接送进急诊室。大夫简单检查一下,初步诊断是严重营养不良,饿昏了,先打一针退烧,然后滴点葡萄糖再做进一步检查。
葡萄糖顺着胶管一滴滴输入少年的体内,刚刚过了几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人。
“醒了!他醒了!”田家茵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武军转过头来和田家茵对视,发现对方的脸上、身上到处是污渍,会心地一笑。
“喂,小兄弟,你感觉咋样?”护士问。
少年两手比划着发出“咿呀”的声音,他是个聋哑人!
老聋头挤到前面来,和少年比划了一会儿,告诉他昏倒了,是这两个好人救了你。
少年两只大眼睛看着武军和田家茵,忽然翻身下地,要给两人磕头,差点把输液架拉到,武军及时伸手把他扶住。
女护士看了看武军和田家茵,“你们认识吗?”
两人摇头,“不认识。”
女护士由衷赞叹,“一对好人啊。你们能不能问问她家在哪儿?得通知他家里来人呀。”
田家茵比划着问少年家在哪儿?少年回答他没有家,是个小流浪汉。
“哟,那怎么办呀?你们走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又是个聋哑人,我们没法和他沟通啊。”女护士犯了愁。
“武军,要不这样吧,我留下来陪他一会儿,你家今天就先不去了,改天再去,跟你爸妈解释一下好吗?”田家茵建议。
“好,你先在这儿,我出去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下就行了。”
武军出去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这俩位同志是民政收容前送站的,后面的事就他们负责了,我们可以走了。”
“你们懂哑语吗?”田家茵问。
“我们都培训过,简单的交流没问题,请放心吧。”
“那太好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5 18:34:49 +0800 CST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6 13:16: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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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医院,田家茵停下来看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很难为情,“今天还是别去了吧,这样太不礼貌了。”
武军很阳光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爸妈要是看到你这样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衣服越脏说明咱们的心灵越美,对不对?”
“可是,可是……”
“好了,别担心了,我妈个头儿和你差不多,就比你胖点,她的衣服你能穿,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你看我像是嫌弃的人吗?”田家茵嗔怪道。
武军一脸严肃地看着田家茵,“小田,你不光人长得美,你的心和你的外表一样美,能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两片红霞飞上脸颊,田家茵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你也是呀,那孩子那么脏你不是一点也没嫌弃吗?”
“我们当兵时经常进行战地救护训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不允许有时间考虑其他东西,能救活那孩子的命,脏点算什么。”
田家茵觉得武军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一个出身领导干部家庭、自己又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真的是很可贵。

当看见两个人出现家门口的时候,武军的父母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两位怎么这模样?
武军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两位老人立即赞不绝口,夸奖他们做得对!
“妈,先别夸了,能不能先给小田找件衣服换上?”
“对对,你看我光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
丁亚兰忙拉着田家茵回到卧室,从自己的衣服里找出一件藕色蚕丝半袖衬衫,让田家茵换上,上下左右打量,“嗯,这衣服你穿上真好看,就是稍大一点。”
“谢谢阿姨。”田家茵头一会儿这么称呼别人,觉得有点别扭。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非常丰盛,田家茵拘谨地坐在丁亚兰身边,对面是武军的父亲武思贤。她悄悄观察了一下,老人脸盘方正,长得慈眉善目,说话膛音很重,瓮声瓮气的,不怒自威。
“小田呀,别客气啊,就像到自家一样。”老人没有过多的客套,拿起筷子就吃。”
丁亚兰不断地往田家茵碗里夹菜,“吃,吃呀,小田。”
田家茵嘴里嚼着东西,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四周。这是一幢日伪时期的建筑,格局和传统的中国民房不大一样,很别致,更让她惊讶的是脚下竟然铺着红色的底板!这是她第一次把脚踩在地板上,生怕给人家踩坏了。
“小田呀,挡车工挺累的吧?”丁亚兰关切地问,语气十分亲切。
“还行,习惯了。”田家茵回答很简洁,不敢多说话。
“没关系,先坚持一段时间,等定下来就给你调出来,你想干什么?”
“嗯,还没想过。”田家茵实话实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奢望。
“也好,不着急,慢慢想。”
“年轻人还是多吃点苦锻炼锻炼不是坏事,先不要着急调转工作。”武军父亲批评老伴儿。
“我也觉得挡车工挺好的,在哪儿干好了都一样。”武军站在父亲一边。
“我就是随便说说,又不是马上就办。小田在年轻工人里技术最出色,人家厂子还不一定舍得放呢。”丁亚兰在准儿媳面前被丈夫和儿子抢白有点没面子。
“好啊,年轻人干一行爱一行,好好学点技术比什么都强。”武军父亲满意地看了看田家茵,点头表示赞许。
武思贤一直不好意思正眼去看田家茵,只能用余光观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田啊,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太小,还不记事。”田家茵实话实说。
“你父亲叫什么?”
“田世英。”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6 17:00:38 +0800 CST  
“田世英?”武思贤表情凝重起来,十分感慨,“你是田世英的女儿!嗯,挺像。”
“你认识我父亲?”田家茵忙问,她对父亲的事知道的很少,想不到今天遇到了认识父亲的人,深感意外。
“认识,唉,说来话长啊……”武思贤陷入回忆当中——田家茵的父亲田世英是中国矿业大学的高材生,临毕业的前夕因为食堂伙食不好写了一首打油诗,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县城监督改造。正好县里开办了一个煤矿,就把他找来负责煤矿的安全技术,当时武思贤是煤矿指挥部的成员之一,和田世英有过一段接触。采矿专业的田世英是指挥部中唯一的专业人才,对煤矿的建设了如指掌,但由于当时特殊的政治气候和他的特殊身份,领导对他的话并不完全采纳,有时候甚至当耳旁风。由于县政府急于出煤为国庆献礼,不顾田家茵的再三劝阻,在不具备开采条件下强行开工,导致瓦斯爆炸事故,造成二十多人死亡,田世英也在其中。
“你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不幸赶上了那个年代,英年早逝,令人惋惜呀。”武思贤回想往事语气很沉重,眼中雾蒙蒙的。
“叔叔,您还了解我父亲别的什么吗?”田家茵很想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信息。
武思贤摇头,“不了解,因为你父亲的特殊身份,我们无法做更多的交流,只是大致了解而已。小田呀,今天我们能在这儿相遇,真是缘分啊。”武思贤很动情,和田家茵干了一杯。
吃完饭,武军送田家茵回家,“小田,看得出来,我爸我妈挺喜欢你的。”
田家茵停下来看着武军,神情忧郁,“武军,我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你家。”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武军很不解,“怎么配不上了?”
“我们是个普通人家,很穷,而你家是干部家庭,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差距是有一点,我不否认,但这不是问题,将来你到了我家就是家里的主人,就会慢慢适应。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会不断提高,我们都得不断地去适应,总不能找借口拒绝吧,你说是不是?”
“说实话,想嫁到我们家的女孩子很多,但是她们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犹豫了,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乔伟呀?”
提到乔伟,田家茵心里一揪,看来我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说心里话,她一直没忘记乔伟,一刻都没停止过,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心里进行了一下对比,觉得这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也比不上乔伟母亲包的饺子香,这顿饭吃得好累。
她没回答武军的话,不想回答,觉得很没意思,如果一个人开始谈新的朋友时把原来的朋友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爱吗?
“小田,你别生气,”武军搬过田家茵的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和乔伟相互都有好感,只是没有公开关系。说实话我不是那种喜欢夺人之美的人,对这次相亲开始也是很抵触的,但是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彻底崩溃了,我决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争取,就像当兵时那样绝不服输。我能理解你和乔伟的感情,即使是结了婚也不会反对你和他来往,我甚至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6 17:02: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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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田家茵竟然流下来眼泪,感觉这个男人胸怀很宽广。
两人继续前行,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武军忽然问起了那篇报道的事,田家茵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武军很惊讶,没想到田家茵就是这个故事的当事人!
“那你现在每天怎么上班?”
“坐肖利民的车,我不愿意坐他的车,可是离厂子太远了,没办法。”田家茵很无奈。
“嗯。”武军若有所思。

从神坛上跌下来的肖利民似乎没收到多大的影响,至少他现在每天能和县城第一美女在一起,收获还是不小的。至于乔伟那边现在不考虑那么多了,只要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和田家茵搞对象就成了既成事实,生米做成熟饭,说什么都晚了。乔子,哥们儿对不住你了!

早上,他照例早早地来到田家茵家附近,点着一支烟,看着田家茵家的大门,一条腿在不停地抖着。
这时候,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出现了:大门打开,田家茵从里面出来,手里竟然推着一辆崭新的斜梁坤车!
肖利民眼珠儿差点掉下来,咦?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肖利民,谢谢你!我买了辆自行车,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哟,凤凰啊!”肖利民下巴又差点掉下来。
凤凰!和三四十年以后的宝马一个身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钱多少是一方面,关键是十分紧俏,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田家茵家孤儿寡母的不可能买到这车,一定是有贵人相助。
这个贵人……他不敢往下想。
“一个亲戚帮着买的。”田家茵似乎看出肖利民的疑惑,心虚地解释道。
“什么亲戚呀,能耐这么大,这车可不好买呀。”
“是呀,我也没想到,一个远房亲戚,我也没抱希望,没想到还真买到了。”
“哦。”
田家茵很不擅长说谎,但是总也不说谎的人说起慌来还真挺像,连她自己都挺佩服自己。

自行车是武军送来的。
刚认识几天就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田家茵惶恐不安,坚决拒绝,倒把朱桂珍乐得后脑勺都开花了。
“小田同志,这车是花自己的钱买的,不过弄指标确实是找了关系的,不然买不到。你家离厂子这么远,老坐别人的车也不是回事,时间长了容易出是非。”
是呀,现在的是非就不少了。
“可是,这太贵了,得一百多吧?”她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样一辆车,所以也没关心过它的价格。
“嗯。”武军没告诉她这车花了180元,相当于田家茵八个月的工资!
“你千万别有什么想法,车子就当是我借你的,你什么时候不骑了再还我。你看行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田家茵实在无法拒绝了,再说,她也确实需要一辆自行车车,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坐肖利民的车。
就这样,田家茵拥有了一辆县城顶级座驾。
当她骑着“凤凰”出现在厂子门口的时候,顿时亮瞎了无数双眼睛。
其实乔伟也早有给田家茵买辆自行车的想法,只是担心她会拒绝,而且,那样的话自己就没有借口接送她了,早知道这样不如早点下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7 17:14:09 +0800 CST  
中午,肖利民连饭都没吃,来到五中门口,他要弄清楚田家茵的车子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折磨得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田家成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知道以后吃不着大白兔了,不免有点落寞。
肖利民把牙咬得冒出火星,钢筋都能咬断,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这变化来得让他猝不及防,难以承受。好比一只猎豹苦苦追了几公里的一只羚羊,却被埋伏在草丛中的狮子捷足先登,眼巴巴地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猎物被人夺走,还不敢反抗。他很清楚武军家的实力,能甩出自己好几条街,如果武军是那头狮子,自己充其量是只野狗,连猎豹都算不上。
我机关算尽阴招使绝,还挨了一顿打,到头来还是落了一场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权力!权力!权力!就是他妈的权力!
如果武军老子不是县领导,他凭什么在县政府工作?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县城第一美女弄到手?
他庄严地对自己宣誓:今后要为权力而奋斗终生!

对田家茵和武军搞对象这件事反应强烈的不光肖利民,还有吴敏,她现在的心情像被打翻了的五味瓶,说不清到底是啥滋味。有时候,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想这样,结果却偏那样。按照她的如意算盘,乔伟和田家茵分开后便分别归属自己和肖利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后来的发展却完全超出的预期的范围,严重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乔伟和自己的关系不但没有进展反而倒退,肖利民也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更让她忍无可忍的是,田家茵不但没失去什么反而因祸得福,和县领导家攀上了亲,从灰姑娘一下子变成了公主,上哪儿说理去?
因为报道失实事件,她和田家茵系了个大疙瘩,要不是她向唐红实话实说,那个五颜六色的大气球就还在空中随风摇曳,自己也已经坐在了宣传部的办公室里天马行空胡编乱造。她恨田家茵、恨乔伟、也恨石大姐,把那么好的人家介绍给了田家茵,为什么不介绍给我?她还恨那个夺去自己贞操的何子健!这个王八蛋竟然把自己给骗了!
她的心里除了怨和恨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耐不住寂寞的韩宝贵提前上班,因为少了一个大脚趾头,脚掌的力量重新分配,重心不太稳,走路有点八字,像卓别林似的,给他本来就很独特的颜值又增添了几分特色。
这几天连续发生了一些事,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
赵瘪子一见肖利民就烦,看都不看他一眼,肖利民还纳闷:我也没得罪他呀。
乔伟几天没刮胡子了,连鬓的胡须加上长长了的卷发,看上去真有点像个气质很忧郁的混血儿。田家茵搞对象对他打击太大了,整个人都变了,整天寡言少语、目光涣散,很像吃了AX中枢神经阻断药的横路敬二,常常呆坐在一个地方半天不动。韩宝贵看在眼里非常心痛,这样下去乔子就废了,得想点办法。
见乔伟这样,赵瘪子也很心疼,因为有同样的遭遇,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是爱莫能助,干着急,没办法。直接劝说田家茵回心转意离开武军回到乔伟身边?“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一句话就把我噎死。
这样直接来不行,得想别的办法,来个迂回包抄。对,去找她妈!小田和乔伟感情不错,按道理不应该说分手就分手,问题肯定是出在她妈身上,只要把她搞定,一切就都好办了。想到这儿,他决定上田家茵家走一趟,去会会田家茵母亲,跟她讲清道理。他跟侯段长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一会儿,出了厂子直奔田家茵家去。
朱桂珍见赵瘪子这造型,把他当成要饭的盲流,十分警惕,“你找谁?”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7 17:15: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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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这是田家茵家吧?”
“嗯。”
“那啥,你是她啥人?”
“她妈。”
“那啥,长得不像啊,是亲的吗?”赵瘪子总是能把话题引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
“像不像关你屁事!你算干嘛吃的?”
“那啥,我是你闺女田家茵一个厂的,姓赵,那啥,有点事跟你商量商量,进屋说行不?”
“咱们有啥商量的?”朱桂珍目光刀子似的剜着赵瘪子,“有事就在这儿说,谁认识你老大贵姓。”
“那啥……”赵瘪子背着手,一条腿不停地抖动,他意识到今天这个对手不那么好对付,“你闺女小田和我徒弟乔子俩人挺好的,你咋给撬黄了呢?”
“就跟我唠这事呀?”朱桂珍嘴角一撇,冷冷一笑,“哼,你徒弟?就那个秃老亮?让派出所逮起来那个?”
嗯?什么情况?乔伟什么时候让派出所逮起来过?
“那啥,你说谁让派出所逮起来了?”
“就你那个秃子徒弟呀,我亲眼看见的因为偷五块钱让派出所抓起来了,咋的,你不知道?你这师父是咋当的?”
“那啥,不可能,”赵瘪子摇头,“你肯定看错了,肯定是你眼神有毛病。”
“你眼神才有毛病呢,不信你自个儿问问就知道了。说实在的她俩还真不是我撬黄的,叫你这么一说呀,我还就认这个账了,哎,你爱咋咋的,我就撬了,我看明白了,有你这样的师父也教不出啥好徒弟来。”
“那啥,你这叫咋说话呢?我咋教不出来好徒弟了?”赵瘪子有点急了,他最怕别人瞧不起。
“那啥,你看他们几个,啊……” 说到这儿,他自己越觉得有点心虚,这三个徒弟一个坏死一个笨死,就乔伟这一个好人还这么个没被证实的污点,让这当师父的确实有点挂不住面子。
“那啥,老太太,你别狗眼看人低,乔伟那孩子老好了,和你闺女真是天生一对,你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那啥,人家两人好好的又给你闺女介绍别的对象,一女两嫁,有你这么干的吗?”这哪是做工作呀,纯粹是搅和来了。
朱桂珍随手操起一把笤帚挥舞着朝赵瘪子打来,“你他妈哪儿来的王八蛋到这儿来胡搅蛮缠满嘴喷粪,鼻子上插葱——你装什么蒜呐,趁早给我滚犊子!”
赵瘪子闪身躲过,“那啥,哎,哎,你咋打人呢?”
“我就打你了,你给我滚!滚!”
赵瘪子左躲右躲,身上还是挨了几下,急忙跑出院子,回头骂道:“那啥,你这个老家伙咋这么不讲理呢?说的好好的动啥手啊?”
“还不滚是吧?”朱桂珍又追打过来,赵瘪子且战且退。
朱桂珍尖厉的声音传播极快,穿都各种障碍物,很快方圆几十米内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热闹来了。
赵瘪子见人多打起了精神,“那啥,你们大伙都看看啊,就这个老家伙破坏自个儿闺女自由恋爱,楞把人家对象给搅黄了,那啥,小伙儿现在上老了火了,不吃不喝的,瘦的不像样了,你说她缺不缺德。”
朱桂珍手指赵瘪子,“你他妈还不滚哈?”轮着笤帚又打过来。
赵瘪子转圈躲闪着,像小孩似的斗嘴,“那啥,哎,没打着,没打着,干气猴,哎,干气猴……”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8 17:06:33 +0800 CST  
朱桂珍追打几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赵瘪子也停下来摇头晃脑地气她,“那啥,来呀,你来呀。”
朱桂珍气急败坏,恨不能抓住赵瘪子一口把他咬死。她累得不行了,蹲在地上大口喘气,见赵瘪子有所松懈,突然启动扑上去想来个偷袭,不料脚下一绊,“扑通”摔了个嘴啃泥。她趴在地上没动,赵瘪子在一旁观察,看她是不是摔死了。过了几十秒钟,朱桂珍坐起来,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土,“哇”地一声嚎了起来,“我的天呐,哪儿来的你这个损兽,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见朱桂珍没死,赵瘪子放了心,知道僵持下去也没意义,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了。
回到厂里,赵瘪子把乔伟拉到外头,小声地问:“那啥,乔子,跟师父说实话,你因为啥让派出所抓起来了?”
乔伟木神情讷,“一个老娘们钱丢了,赖我偷的。”
“那啥,为啥赖你?”
“因为剃光头呗。”
“对呀,那啥,那时候你正剃光头呢,我说你不可能干那事嘛,都怪姓石那娘们儿,呸。那啥,行了,乔子,对象黄了就黄了,就你这样的还愁找不着咋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别上火,那啥,这事包在师父身上,保管给你介绍个比田家茵强的。”赵瘪子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除了田家茵,我谁都不要。”乔伟喃喃地嘀咕道。
赵瘪子心一沉:那啥,这可咋整,这孩子不是魔怔了吧?

县城第一美女骑着一辆“凤凰”从大街上走过,丝毫不亚于三四十年后开宝马车的明星,引来120%的回头率,很多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一分钱一分货,这180块钱的二六凤凰坤车骑起来比原来那个二八“白山”强了一百多倍不止,不光坐着舒适,骑着也省力,没使多大劲儿就“嗖嗖”的干出去好远。愉悦的感受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田家茵脸上浮现出情不自禁的微笑,坦然地接受着路人的注目礼。
小桥前面有一段坡路,过去骑二八车的时候得下来推着走,现在不用了,一使劲就冲上去了,她一猫腰,一用力……诶?怎么车子不动了?这违反物理常识了嘛。她很疑惑地下了车,想看个究竟,一回头,竟然是韩宝贵伸出一只手把她的车给拉住了。
“干嘛呀你?”田家茵嗔怒。
“小田,我我我有话跟你说,耽误你几分钟。来,咱们靠靠靠边点。”
田家茵往路边挪了几步,“你想说什么?”
“你跟姓武那小子到到到底咋回事?”
“我不是告诉你了嘛,她是我对象啊。”
“那那那乔子咋办?”
“啥咋办呀?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你俩都好好好成那样了,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俩是是是……”韩宝贵还真不敢给二人下结论到底是不是对象的关系,“反正我知道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
“你就想说这事嘛,那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韩宝贵抓着车子不放,“小田,我我我求求你,别这样,和乔子和好吧。”他几乎要哭出来。
“韩宝贵,那都是过去了,不可能了。”松手吧,我走了。
“为为为啥呀?”他真的哭了,手抓着车子不放。
田家茵被韩宝贵的眼泪打动,心里软了下来,眼圈一红,“韩宝贵,你别说了……”
突然,一股强大的外力袭来,韩宝贵仰面倒地来了三个后滚翻。
“你要干什么?”伴随着炸雷般的喊声,一个鲁提辖似的壮汉质问韩宝贵,蒲扇大小的巴掌刚才扇在了韩宝贵的脸上。
“大白天的你敢耍流氓,看我不打死你!”鲁提辖愤愤不休。
立刻有几个看热闹的围拢过来,见是一个丑男欺负美女,平时少见的正义感瞬间被激发起来,纷纷义愤填膺怒发冲冠,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拳脚,把韩宝贵当成了沙袋。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18 17:07:2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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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干嘛打人呀?”田家茵大声喊叫,扔下车子去解救韩宝贵,无奈势单力薄,几次被身体强壮的男人撞出来。
“叫你耍流氓!”
“就你那德行还敢调戏美女?”
“你他妈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瞅你长那样就欠揍。”
……
按照他们的逻辑如果人长得帅点的话就可以调戏妇女了。
田家茵急了,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你们别打啦!”
见义勇为者们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田家茵。
“你们干什么呀?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同志在一起唠会儿嗑,关你们什么事呀?”
“那我还打错了?”鲁提辖摸了摸脑袋。
田家茵上前扶起满脸血污的韩宝贵,“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就是地有点晃。”
“别着急,歇会儿。”田家茵扶韩宝贵坐下,回头看自己的车,早已不翼而飞了。
自行车丢了!
“我的车!我的车!谁拿我的车了?”她绝望地大声叫喊,撕心裂肺。
韩宝贵傻了,无缘无故地挨了顿打,还把田家茵的车子弄丢了,一枪俩眼,这事干的。那车可是180块呀,我赔得起吗?
“呜呜……”他咧嘴哭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打得疼还是怕赔钱。
见这形势,鲁提辖和几个见义勇为的勇士悄悄撤退了。
刚刚起了几天的新车说没就没了,田家茵无助地蹲在地上,想埋怨韩宝贵几句,一看他那可怜样挺不忍心。
“算了,韩宝贵,丢就丢吧,该着我一个穷人家的丫头没那命,反正是你给我弄丢的,我就坐你车得了。”
韩宝贵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
“好了,走,我我我送你回家。”韩宝贵哪儿也不疼了,拍了拍身上的土,推车子就走。他心里想:只要她坐上我的车就好办了,可以慢慢地做她的工作。
“先别回家,咱得上派出所报案,万一能找到呢。”
“对。”

第二天早上,韩宝贵来接田家茵,见田家茵推着那辆凤凰自行车出来,懵了!
“咋的,又又又买一辆?”什么人家又这么大的实力,能买得起两辆凤凰?
“不是买的,那辆车找到了。”田家茵笑吟吟地回答。
“找找找到了?”
“嗯,武军找了公安局的人,他们连夜就把偷车的给抓着了,把车子送来了。”
“我我我……”韩宝贵干嘎巴嘴,“操”子没说出来,这效率也忒高了点吧,连夜把偷车贼抓住,这是多大的力度!
田家茵告诉韩宝贵,昨天晚上武军到她家来听说自行车丢了,回家后给公安局打了电话。公安局长姚振远原来是武 的部下,一听说老领导儿媳妇的自行车丢了,立即下令管片的民警全体出动,连夜奋战,天亮之前务必把自行车找到。
半夜三更地在这么大的县城里想找一辆自行车谈何容易?不用担心,他们自有办法。一般管片的警察手下都有几个线人,把看到的有价值的信息提供给警察,适当地得到点好处。他们中什么人都有,修鞋的、看车的、还有小偷、混混等等,属于一种兼职。说来也巧,小桥派出所所长刘猛问到第三个线人的时候,他说他看见一个叫疤瘌眼的小混混骑了辆凤凰车,当时还挺纳闷,这小子穷得叮当的咋骑上这么好的车了呢?刘猛让线人带路来到疤瘌眼家找到那辆凤凰车,案子宣布告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宝贵心想,这要是换了普通老百姓丢了一辆普通自行车,公安局别说连夜找,理都不会理你,县城里丢自行车的哪天都有,他们要是全都管的话就不用干别的了。他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万一乔子要是因为田家茵得罪了武家,武家想收拾他还不是玩似的,手段可比石大姐多多了。一个石大姐就够乔子喝一壶得了,再加上一个武家,他还活不?按说乔伟他爸是个船长,也挺了不起,但是县官不如现管,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的权力仅限于船上,到了陆地就玩不转了。他拿定主意:不再劝说田家茵和乔子和好,为了爱情把命都搭上犯不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纯粹是扯蛋,刀架在脖子上问你要爱情还是要命?十个里得有十二个要命,没有了爱情人还能活着,可是命都没有了,爱情还有什么用?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0 16:41:39 +0800 CST  
“你先走吧,咱俩得保持点距离,要要要不我怕挨揍。”韩宝贵让田家茵先走了一段路,自己远远地跟在后面。

乔伟刚进大门,门卫老曹头给他一个包裹,是父亲寄来的。回到休息室,乔伟急忙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索尼卡式录放机和几盘磁带,还有一封信。
乔伟先把信打开,父亲熟悉、亲切的字体映入眼帘:小伟,轮船在基隆港停泊了一周,我们有幸登上了美丽的宝岛台湾,一睹她的芳容。因为我们是大陆船员,受到很多限制,只能走马观花地看一看,没有机会和当地人接触,有点遗憾。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可是这个包裹估计要走上一两个月,因为它要通过代理先寄到香港然后转道中国,如果直接邮的话有十几天就到了,期盼两岸尽快通航、通邮,血浓于水,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
信不长,看样子写得有点匆忙。
韩宝贵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把录音机拿出来,“这这这是啥玩意儿?这么高级。”
“录音机,能听歌。”
“听听听歌?收音机?不像啊。”
“它不光能听,还能录音。”
“录录录音?就就就咱说话都能录下来?”
“嗯。”
“那那那我得试试。”
韩宝贵兴奋地把导线插在插座上,对着录音机,“喂喂喂……”
“呵呵,里面还没放磁带呢。”乔伟把一盘空白磁带放进去,按下录音键,示意韩宝贵可以说话了。韩宝贵迟疑了一下,“咳咳咳”夸张地咳嗽了几声,让乔伟播放,录音机里传出清晰的咳嗽声。
“我操!太太太牛逼了!那是我的声音!”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惊讶、喜悦、不可思议都写在脸上,“这人太鬼道了,咋弄进去的?”
肖利民也从来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但是他没像韩宝贵那样表现出来,矜持地站在一旁观看,假装见过世面的样子,实际内心早已经澎湃了。
“宝贵,来一段《追捕》。”
韩宝贵点头,调整一下呼吸,“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走吧,一直往前走,别往两边看,走过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跳呀,快跳呀……”
乔伟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和邱岳峰一模一样的声音,惟妙惟肖,几乎乱真。
“呀!”韩宝贵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太太有意思啦!太太太有意思啦!”
“利民,来几句?”乔伟看透肖利民的心思,给他个台阶下。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0 16:42: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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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吭,”肖利民整理一下嗓子,表情一本正经,“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这家伙竟把整个一首诗全都朗诵下来了,还配合着表情、动作,声情并茂,美中不足是声音有点发飘,缺少点厚重感,和诗词雄浑、辽阔的意境有点不搭。朗诵到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时,用手拍了一下胸脯。
韩宝贵腹诽道,“切,还还还把自己当风流人物了。”
乔伟把录音播放了一遍,鼓掌叫好,“好!利民。”
肖利民意味深长地浅浅一笑。
韩宝贵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盘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一个美妙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这是人唱的吗?
三个人几乎同时产生这样的疑问,人怎么能唱出这么好听的声音?那一句句婉转忧伤的歌词直往人的心缝里钻,唱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他们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威武雄壮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觉得歌理所当然就是应该这样唱,是唯一正确的唱法,所以,当他们听到这样歌曲的时候,都懵了。
——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深,
月亮代表我的心……
——
如果不是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当听到“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两句的时候,乔伟的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扑扑簌簌落了下来。
这不就是我的心里话嘛!
肖利民、韩宝贵也沉浸在这娓娓道来却令人缠绵悱恻百感交集的意蕴当中,忘了世界的存在。
“你们干啥玩意儿呢?”一声断喝惊喜众人,他们看到侯段长一张变了形的脸。
“上班时间你们干啥呢?啊,这是啥地方,啊?啥玩意儿都往这儿拿?像不像话?”侯段长劈头盖脸一顿暴风骤雨电闪雷鸣,把沉浸在优美意境中的三个人吓呆了,他们从来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乔伟马上把录音机关掉,解释道:“我爸刚邮来的录音机,听了一会儿。对不起!侯段长。”
“你爸邮来的咋的,就了不起呀?谁邮来的也不行,这是工厂,不是你个人家,知道不?”侯段长非常激动,眼睛一分钟眨200多下。
“那啥,咋的了瞎子?嗓门挺亮堂啊。”赵瘪子从外面进来,奇怪地瞅瞅几个年轻人,又瞅瞅侯段长。
“那个,我爸给我邮来的录放机,俺几个听了一会儿,我知道这是上班时间不应该,对不起侯段长,我们错了。”
“是我我我要听的,和乔子没关。”韩宝贵主动揽责。
“嘿,”侯段长怪笑一声,“你听的就没事了?你了不起呀?”
“不是,我我我是说要批评就批评我,别说乔子。”
“别批评乔子?”他斜了乔伟一眼,“咋的?他牛逼不行说呀?别觉着自个儿技术好点就尾巴翘起来了,说不得了,这谁也管不了了是吧?”
这一顿猛烈的火力压制得乔伟抬不起头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想不明白侯段长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侯段长,今天这事我承认错了,也检讨了,可是你说我技术好翘尾巴这话我不能接受,我师父在这儿,你可以问问他。侯段长,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可以提出来,请你不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乔伟不卑不亢句句在理,目光直视侯段长。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1 19:02:47 +0800 CST  
“你爱接受不接受,我就说你了,不服去告我,你不是跟周厂长挺好吗,去告状去呀。”侯段长避开乔伟的目光,强词夺理。
乔伟失望地摇头,“侯段长,我一直很尊重你,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是作为长辈这样跟晚辈说话你觉得合适吗?”
肖利民面无表情,心里却很开心。
韩宝贵完全吓傻了,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
侯段长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点过火了,想把话往回拉,“我也不是对你这个人,我是对这个事儿生气,啊,你说,上班不像个上班的样,像话吗?说说还不乐意。”
“诶,那啥,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说我也?我说瞎子,那啥,有话你就直说,别他妈指桑骂槐指鸡骂狗行不?啥时候还学会这套了呢。”
侯段长没想到一不留神把这个祖宗给得罪了,急忙换了口风,“我说他们几个你心惊啥呀?咋的连你徒弟都不行说了?”
“那啥,那就对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懂不?你说他们就是说我。那啥,乔子,你把那玩意儿打开我听听,我看有啥了不起的。”
“师父,等下班再听吧。”乔伟面露难色。
“那啥,别怕,是我听,我看他敢把我咋的,那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乔伟胆怯地看了看侯段长,意识是说是他让我放的,没我啥事。
乔伟按下播放键,那个魔幻般的声音又萦绕在耳边,如汩汩溪流流入人的心田,清新凉爽——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听着听着,赵瘪子像自己的老二见到白秀英似的,慢慢地挺了起来,两眼溜直地看着录放机出神,“那啥,这声是打哪儿来的?”
乔伟解释,“是磁带放出来的。”
“那啥,磁带是啥玩意儿?”
乔伟拿起一盘磁带给赵瘪子看,磁带盒的封面上袒胸露背的邓丽君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啥,妈呀,太带劲了!谁呀这是?”
“这是台湾歌星邓丽君,在东南亚很有名。”乔伟父亲偶尔带些港台画报回来,对这些不陌生。
“那啥,好听!好听!太好听了!那啥,就这么放着,我愿意听,那啥,我看他们今儿个谁敢给我停了,哼。”赵瘪子不屑地瞥了侯段长一眼,嘴角一翘,公然挑衅。
“行,你就听吧。”侯段长见局面难以控制,一跺脚转身走开。一出门,见好几个挡车工把机器停了在门外偷听,见侯段长出来,“呼啦”一下子散开。
赵瘪子被邓丽君的歌彻底征服了,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两脚打着节拍,有师父打样,三个徒弟也暂时忘掉了刚才的不快,沉迷在优美的旋律中不能自拔。乔伟虽然也在听,但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刚刚发生的一幕有点让他心生不宁,担心随时可能有情况发生。
很快,他的预感就应验了——他看见石大姐迈着坚定有力的大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侯段长,这两个冤家对头竟然结成了统一战线,猫和狗尽释前嫌!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认知完全颠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1 19:49:47 +0800 CST  
85
乔伟见势不妙,把录放机关掉。
“哎,那啥,别关呐,听得好好的。”赵瘪子背对着门,没看见石大姐。
“你们在听什么?”石大姐问,声音很严厉。
乔伟想说什么,被赵瘪子制止,“那啥,听什么咋的?”赵瘪子眼睛斜着石大姐,不正眼看她。
“乔伟,你把它打开。”石大姐命令道,语气很强硬。
乔伟只好从命,按下播放键——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记住我的情,
记住我的爱,
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行了行了,快关掉!”石大姐捂着耳朵,像是听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声音,面目狰狞。
“这是靡靡之音、黄色歌曲!什么情呀爱呀的,难听死了。”在她看来,唱这歌比赵瘪子搞破鞋还下流。
她手指着录放机,“从哪儿来的?”
“我爸给我邮来的。”乔伟如实回答。
“你爸怎么给你邮这东西?这简直是在教唆犯罪,这父亲当的不够格。”石大姐给乔伟父亲扣了个特大号帽子。
“石科长,”乔伟胸中燃起怒火,“请你不要侮辱我父亲,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一个伟大的父亲让孩子听这东西?”
“听这东西怎么了?犯法吗?”乔伟咄咄逼人。
石大姐往后退了一步,“乔伟,你可别忘了,你还没转正呢,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可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算就算,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乔伟彻底火了,把帽子摘下来一摔,“石科长,从入厂到现在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一直找我的麻烦,好啊,今天又让你抓住把柄了,可不能轻易放过了呀,你整吧,我看你到底能把我整哪儿去。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一忍再忍,这次不忍了。”
石大姐对乔伟的反击没有准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干嘎巴嘴,没词了。
赵瘪子背着手晃到石大姐跟前,歪着脑袋看着她,“那啥,石科长,咋的,没词了?你不是挺能叭叭的吗?”他手指着石大姐和侯段长,“那啥,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个录放机和磁带是我让他爸捎的,有啥事你们冲我来,别跟孩子过不去。那啥,你俩原来不是挺不对付的么,咋今儿个穿一条裤子了?新鲜哎。”
“赵瘪子,你说话文明点,你搞破鞋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石大姐扔出了杀手锏。
“哈哈哈,”赵瘪子怪笑几声,“那啥,好啊,那就算算吧,你想咋算?把我煽了当太监?那我还真谢谢你了,反正我那玩意儿留着也没啥用。”
“你你……”石大姐浑身哆嗦脸煞白,许琴给留下的病根又要犯。
侯段长见势不妙,急忙把石大姐拉走,“走,咱找周厂长去。”
赵瘪子对乔伟说;“那啥,乔子,别怕,我来对付他,我看他们能把我咋的。”
乔伟忧心忡忡地点头。
韩宝贵暗暗自责:都怪自己手快,让乔伟拿家去打开就没这事了。

周厂长把桌子上的文件、杂志归拢到一起,礅齐放在桌边,桌子上显得很立整。
石大姐和侯段长气呼呼地进来,周厂长诧异地看着他俩,嗯,什么情况?
“周厂长,这事你可得管管,”石大姐发话。
“什么事?”
“赵瘪子在车间里公然播放靡靡之音、黄色歌曲。”石大姐气哼哼的。
“是工作时间,挡车工都不干活儿了,都听歌去了。”侯段长补充。
“哦?靡靡之音、黄色歌曲?”周厂长眉头轻蹙,“哪儿来的靡靡之音、黄色歌曲?”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2 18:28:24 +0800 CST  
“乔伟的父亲给他邮来的,尽是些情啊爱呀什么的,那不是黄色歌曲是什么?”
“可不是咋的,唱歌就好好唱呗,哼哼唧唧像牙疼似的,呸。”侯段长继续补充。
周厂长心里暗笑,这两个死对头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了?难得的和谐画面呀。
“我说他两句吧,那乔伟还跟我急了,跟我嗷嗷喊,你说这要是不管还不翻天了。”石大姐一肚子屈。
周厂长稍稍思忖,“这样吧,我去看看到底什么事靡靡之音、黄色歌曲,你俩等我一会儿。”
周厂长出去,石大姐和侯段长又恢复冷战状态,谁也不理谁。
周厂长来到车间,赵瘪子正运气呢,见周厂长来了客气地站起来,“那啥,厂长来了,请坐。”他用袖子擦擦凳子。
“不用坐了,我是来听靡靡之音、黄色歌曲的,乔伟,打开我听听。”
乔伟按下播放键——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
将悲伤留给我自己。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
将孤独留给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给了你,
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周厂长认真地倾听,表情凝重、深沉。
一曲终了,周厂长示意乔伟关掉录放机,“小乔,把这个借我用用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先拿回去鉴定一下有没有毒,一会儿就还给你。”
“厂长,你拿去听吧,不用着急还我。”
“嗯,也好,先在我这儿放几天,放心,我肯定给你好好保管。”

周厂长拿着录放机回到办公室,见两个人还在冷战,暗笑了一下,坐下。
“来,咱们一起来中中毒吧,我看它到底又多大的杀伤力。”说完,按下播放键,那个清新悦耳婉转动人的歌声又响起,在空中缭绕。
周厂长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音乐和歌词的意境,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打着节拍。
石大姐和侯段长看着周厂长,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好像挺喜欢这个!
连续播放了几个歌曲,录放机自动停止。
周厂长睁开眼睛,身体朝前探了探,两手拄在桌上,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请问二位,你们现在是什么感受?实话实说。”
石大姐和侯段长互相看看,似乎没太理解周厂长的意思。
“嗯,这么说吧,你们现在有没有要去杀人放火偷东西的想法?”
两人又互相看了看,摇头。
“那么我再问二位,这些歌有没有让你们产生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想法?”
两人神情紧张地赶紧摇头。
“那么,听了这些歌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咳咳,”石大姐打破沉默,“很不舒服,歌词不好,写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小资产阶级情调。音乐也是,软绵绵的,消极、颓废,一点没有积极向上的革命精神,不好,一点也不好。”
“你呢?侯段长。”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这歌听着有点麻酥酥的,不像过去那些歌儿听着赶劲儿。”
“嗯,”周厂长微微点头,“我和你们的感觉不大一样……”
两个人又紧张地对视一下。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3 18:19: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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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我从这些歌里听到的是温暖、亲切、婉转和美好,当然也有忧伤和痛苦,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写照。音乐艺术歌颂革命是特殊时期的特殊需要,而她更大的功能是歌颂生活、歌颂大自然、歌颂一切美好的东西,这才是艺术的真谛所在。我们除了工作和事业,也要休息、娱乐,也需要情感的交流和倾诉,这都是人之常情,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对于艺术,每个人都可以有各自的不同的观点,不但是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武断地给别人下结论,更不要通过这些来泄个人的私愤。”
石大姐和侯段长表情很不自然。
“这个唱歌的叫邓丽君,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音乐天才,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歌声就能传遍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石大姐下巴差点脱臼了,周厂长的话比这些黄色歌曲更让她震惊、不解,他竟然为一个唱黄色歌曲的女人感到骄傲!
“周厂长,你的观点我不能接受,我保留我个人的意见。”石大姐拂袖而去,侯段长看了看周厂长,也灰溜溜地走了。
周厂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一个人一旦形成了思维定式,就太难改变了。”
周厂长比石大姐大好几岁,但是他是个比较开放的人,思维比较超前,平时也常收听一些港台的广播,属于“白天听老邓,晚上听小邓”那伙的,所以对邓丽君并不陌生。
那时候这种行为属于“偷听地台”,是不允许的,只能偷偷地进行,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窗帘拉得严严的,收音机音量开得很小,像做贼似的。在收音机里听歌很难听到完整的,不是缺头就是少尾,声音也不是很清晰,效果受到很大的影响。当录放机播放出清晰、完成的邓丽君歌曲时,他完全被震撼了,音色如此完美,连呼吸都听得见,仿佛邓丽君就站在眼前,“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他决定买一台录放机,把邓丽君的歌曲翻录下来,好好地欣赏。
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涟漪迅速扩散,“黄色歌曲”风波很快传遍了全厂。中午女工们吃完饭回到更衣室,大胖便开始了实况转播,“哎呀妈呀,那歌唱的老好听了,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歌,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那歌词、那旋律,太美了!”她闭上眼睛,享受地回味着。
“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侯瞎子把石科长招来了,和赵瘪子干起来了,让赵瘪子给气跑了。嘿,你说怪不怪哈,侯瞎子竟然和石科长从来不对付,这回成一个战壕战友了,你说绝不?”
“哼,没一个好鸟。”白秀英把赵瘪子也给捎上了。
“那再后来呢?”
“后来周厂长来了,把录音机拿走了,说是要鉴定一下有没有毒,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田家茵听得真切,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石大姐一个人就可够乔伟受的了,又加上个侯段长,他能受得了吗?心里虽然恨乔伟,但是当听到他遇到麻烦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替他担心,怕他受委屈。自从看到“求爱信”起,她一直在乔伟面前装出一副很高兴、很快活儿的样子给他看,和武军去看电影也是在和他赌气,希望有一天能和乔伟重归于好,就算是他有过错也可以原谅。那天在韩宝贵在桥头大闹一场,把自行车弄丢了,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这事天意让他离开武军回到乔伟身旁,可是万没想到,自行车又找了回来,这难道也是天意不成?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3 18:21:17 +0800 CST  
这几天乔伟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以为是求爱受挫遭到了打击,心里甚至有点小小的快感,活该!你自找的,更心安理得地和武军相处了。
下班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心事,能不能帮乔伟做点什么?尽管不是恋人关系了,也不该看着他倒霉。
快到家的时候,见老聋头老远地向他招手,那个聋哑少年也在身边。
田家茵过去和他们打招呼,问那少年怎么又回来了?少年告诉她自己在民政收容遣送站呆了几天,人家就把他送回老家去了,但是家里的后妈天天打他,还不让吃饱饭,他受不了就又跑了出来,要跟老聋头学掌鞋。老聋头告诉聋哑少年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少年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沾了几粒泥沙。
“哎,别这样。”田家茵制止已经来不及。
老聋头告诉田家茵,他收养了这个孩子,他以后不用再挨饿了。
田家茵庆幸自己那天出现的正是时候,再晚一会儿的话孩子可能就没命了,同时她也很感谢武军,要不是他在自己是不可能把孩子及时送到医院的。她觉得武军这人真挺好的,出身那样的家庭,一点都不嫌脏。

晚上下班,韩宝贵和乔伟一起往外走,“乔子,咱俩喝点去,我我我请客。”
“好啊。”乔伟正心烦,正想找个人聊聊,韩宝贵是最佳人选。
两人来到上次打架的饭店,要了两个菜和几瓶啤酒,开喝。
“今儿个的事都都都怨我手欠,着急把邮包给打开了,要要要不不能这样。我自个儿罚一杯。”韩宝贵再次表示歉意,干了一杯。
乔伟也跟了一杯,“宝贵,这话不要再说了,今儿个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那取经的唐僧,该着有这一难,躲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妈的,那老娘们儿太太太损,没没没事找事,就他妈欠收拾。”说到这儿,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想法……
“我倒是觉得,她一半是对我,另一半是她真的不喜欢那些歌。”
“你不喜欢就不许别人喜欢啊?她她她算老几呀,妈的。”
“狗尿苔不济,长在金銮殿上了,没辙呀,人家就管这个。来喝酒,我干了,你少喝点。”
“没没没事,乔子,”韩宝贵舌头本来就不大好使,一喝酒更不灵活,“哎,我我我就闹不明白了,那侯段长咋突然发这么大火呢?”
乔伟凝思,“是呀,我也觉得这事挺怪,今天明显是借题发挥,给我个下马威。”
“你啥时候得罪他了咋的?”
“没有啊,我一直挺尊重他的。”乔伟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那侯段长和石大姐这俩冤家对对对头今儿个还联合起来了,头一回哈,这这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哈哈。”
乔伟非常想听听田家茵的消息,可是韩宝贵就是不说,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问,干着急,一杯一杯地干。
“乔子,你慢慢慢点喝。”韩宝贵劝阻乔伟。“你说那邓邓邓丽君的歌真好听哈,咋听也不够。不不不光歌唱得好,人长得也好,绝了。就就就是词写的不咋的,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月月亮代表我的心,净扯,月月月亮能代表啥呀,光秃秃啥也没有,应该改一下,改成大大大海,对,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大大大海代表我的心,这还差不多……”
乔伟低着头,一手拄着脑门,像是睡着了。
“哎,乔子,你醒醒,别别别睡呀,咱回家睡去。”韩宝贵伸手去搬乔伟的脸,吓了一跳,只见泪水冲破了闸门,在他脸上恣意流淌,顺着下颌滴答滴答滴到酒杯里。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4 17:09:52 +0800 CST  
87
“乔子,你咋的了?”韩宝贵有点懵了。
“她现在好吗?”乔伟泪眼迷离。
“你问田家茵?”他明知故问,“她她她挺好的。”
“真的吗?”
“真的,乔子,我我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怕你难受,不不不知道咋说出口,既然你问了,我我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她现在真挺好,听我一句劝,别惦记了,把她忘了吧。”
“为什么?”乔伟两眼发红,很吓人。
韩宝贵把找自行车的事说了一遍,“乔子,武家在县城势力很大,得得得罪不起,因为这吃亏犯不上,你说是不?”
“这我不怕,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是不是被人逼迫的?你看她和那个武军在一起时开心不?”
“这个……我我我觉着她挺开心的。”韩宝贵小心地观察乔伟的反应。
乔伟擦了擦眼泪,一口把酒干掉,目光闪亮,打起精神,“宝贵,只要她好就行,从现在起,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自寻烦恼了。”
“乔子,这就对了!”韩宝贵也把酒干掉,刚放下酒杯,就从椅子上出溜下去,钻到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噜。
乔伟说的不是酒话,而是发自肺腑。上午看到父亲的信,他忽然醒悟了过来,什么是爱?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只要她能幸福,自己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无所谓,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纯爷们儿!

周厂长在班子会上宣布,他要和县里有关领导上日本考察,准备引进一套先进的纺织设备,如果顺利的话,麻纺厂将彻底摆脱现在半死不活现状,蜕变为一个现代化的企业。
这个重磅消息迅速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兴奋地期待这美好一刻的,到那个时候我们麻纺厂将成为县里最牛逼的厂子,所有人都得高看一眼,就连找对象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对那些嫁不出去的剩女是一个极大的利好,石大姐除外。
周厂长安排好了厂里的事,和县领导直飞岛国去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副厂长和石大姐,陈厂长管销售、刘厂长管生产,石科长负责政工,三人各干各的,互不相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猴子们都希望老虎经常不在家,好好享受一下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滋味。
侯段长虽然算不上厂子领导,只是个大班长而已,但是因为保全工的特殊性,开会的时候会把他“扩大”进来。时间一长,他还真以厂里中层领导自居了,把自己混到了猴子堆里,听说老虎不在,也莫名地兴奋了一会儿,但是因为黄色歌曲的事让赵瘪子弄个灰头土脸,还是没法真正高兴起来。
和侯段长有同样感受的还有石大姐,这股气一直憋在肚子里,憋得她中焦堵塞呼吸不畅,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人有三急:屎尿屁,排泄不畅能把人憋出病来。
坐在对面的吴敏对石大姐的心理状态看得清清楚楚,从心里鄙视这个极左、保守、刻薄的老女人,但面上却表现出极其恭敬、顺从的姿态,口是心非的甜言蜜语把石大姐忽悠的找不着北,熨熨帖帖的。她来了以后分担了不少工作,使石大姐能够腾出更多的经历去思考怎样把资产阶级思潮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对策,同时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她让吴敏起草一个决定:责令乔伟在全厂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视其认错态度再决定是否给予处分。
这样的一个决定几百字就能搞定,吴敏却迟迟没有动笔。
中午出食堂出来,她把乔伟叫到一边,说有事要跟他说。乔伟用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他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又不好干脆拒绝,毕竟有周厂长的面子在。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4 17:11:00 +0800 CST  
“乔伟,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好不好?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她提出抗议。
“嗯?”乔伟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小心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有点小尴尬,“没有啊。”
“得了吧,你的眼神把你出卖了。唉,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活该呀。”她两手包在胸前,身体轻微扭动,表情很自责也很得意。
“呵呵,”乔伟干笑两声,“问题是驴肝肺有时候比好心更有市场,所以,到底是好心还是驴肝肺无所谓。”
“你不想听?”
“我没说不想听,只是想知道那到底是好心还是驴肝肺。”
“呵,想听就好,我就直说吧,”把两手放下,十指相扣,身体稍稍前倾,表情很神秘,像是小孩子之间说悄悄话,“石大姐要让你在全厂大会上检讨,而且如果态度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转正。”
眼下已是八月下旬,九月份就到了他们学徒期满转正的时候,能不能转正,不光涉及到工资,还会影响到以后很多事,比如提拔。但是这样的大事石科长没权自己做出决定,必须经过班子会讨论和周厂长签字同意才行,吴敏故意这么说是想给乔伟施加更大的压力,使之屈服。
“检讨?我检讨什么?”乔伟知道石大姐因为什么让他检讨,还是像从吴敏这里得到证实,知道自己被定了什么罪名。
“传播靡靡之音,宣扬资产阶级艺术。” 吴敏盯着乔伟,希望看到她希望看到的表情,但是她失望了。
乔伟不卑不亢,两个嘴角竟然稍稍上翘做微笑状,“不就是检讨嘛,可以……”乔伟的回答让吴敏出乎预料,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可是,态度一定要诚恳,否则的话可能影响到转正,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可以定性为‘传播黄色歌曲’,那样的话就可能得交派出所处理了。”这完全是吴敏自己的想法,石大姐压根没这么说过,她希望把事情控制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厂里有人被公安局处理,反倒对厂子的影响不好,对她的政绩不利。
乔伟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微微发颤,派出所这几个字让他十分敏感,自从到厂以来,一直麻烦不断,他再也不想和派出所沾上一点关系了,哪怕是好事。
“那么态度好坏的标准是什么呢?”乔伟知道,所谓的态度好坏根本没有固定的标准,就是一根可松可紧的猴皮筋,说你态度好就是好,说你态度坏你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文革期间那些被批斗的走资派没有一个因为态度好而得到赦免的。
“那就看具体情况了。”吴敏用脚尖在地上写着什么看不清楚的字,表情耐人寻味。
“具体情况”是个非常含混的概念,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和量化的标准,它的下一句是“具体分析”。“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是哲学上的一个提法,就是说在矛盾普遍性原理的指导下,具体分析矛盾的特殊性,并找出解决矛盾的正确方法,避免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即所谓的“唯物辩证法”。它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每一个具体的问题都有一个单独的、区别于其他同类问题的解决方法,没有一个统一的原则和口径,同样是杀了人,有的就得枪毙,有的就啥事也没有。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5 17:01:1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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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说吧,想要我怎么做?”乔伟知道,自己态度的好坏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掌握在吴敏手里,她想和自己做一笔交易,所以,废话少说,直接出价吧。
“嗯,很简单,做我的男朋友。”吴敏略带羞涩,却不无得意,有点威胁的味道,你若是不答应就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爱吗?
乔伟沉默了片刻,不是在思考答案,而是被这个女人的直白给雷得而无话可说,见过势利的,没见过这么势利的,把感情用称来称,等价交换。乔伟两眼像X光似的透过她的衣服和皮肤,看透了她灵魂的肮脏,就算她脱得精光躺在自己面前,下边都硬不起来。
“如果我不同意呢?”乔伟挑衅似的仰起头,嘴角向下弯。
“别这么急着表态,考虑一下再说也不迟。”
“不用考虑,你记着,一个人的尊严是不能做交易的。”乔伟用手指点了点吴敏,转身离去。

乔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开始了他的检讨:“各位领导、同志们,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在这里向大家做深刻的检讨。我父亲给我又来了一盘邓丽君的磁带,里面都是一些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内容低级趣味、庸俗不堪。由于我平时学习不够,思想改造抓得不紧,对这些东西缺少抵抗能力,中毒很深,幸亏党组织及时挽救我,使我避免犯更大的错误,我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努力工作,用实际行动报答厂领导对我的关怀……”措词很强烈,但表情却像是在电影节上获奖明星发表感言,形式和内容满拧,看得台下的观众直想乐。
“不就这点事嘛,还上台检讨,太过分了。”
“就是啊,几首歌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那么严重吗?”
“这个石大姐就是个事逼,唯恐天下不乱。”
“可不是咋的,小乔这孩子挺好的,她就看不上,总找茬收拾人家,纯粹是有病。”
……
尽管乔伟把自己说得和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都差不多了,态度还是预料之中的不够深刻,厂领导决定:推迟乔伟转正,以观后效。所谓领导就是石大姐和侯段长,陈厂长和刘厂长不愿意也不能反对,因为这不是自己分管的工作。
白色的布告贴在厂门口最醒目的位置,像公判大会的宣判书似的,打上红叉就可以拉上法场执行枪决了。吴敏原本是建议以“传播黄色歌曲”为由把乔伟交派出所的,被石大姐制止,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从“轻”发落。
“那啥,乔子,从现在起你听我的,我让你干啥就干啥,听见没?”赵瘪子气得满地打转,“妈了隔壁的,这个损老娘们儿,那啥,还有那个侯瞎子,我他妈治不了你我把赵字倒过来写。”
韩宝贵见乔伟转不了正比自己转不了正还难受,憋了一股劲要出出这口气。他来到院子里,见四下没人,悄悄钻到自行车棚里,把石大姐自行车气门芯给拔了下来,“哧——”的一声,车带憋了。
下班的时候,石大姐刚想骑车,发现车带瘪了,到门卫跟老曹头要来打气筒,发现气门芯没了,一时没了主意,“这咋整?”
侯段长推车过来,“咋的,没气了?”
“是车子没气了。”石大姐纠正,没文化人说话是差劲,没有主语。
侯段长想了想,蹲下来把自己车上的气门芯拧下来,给石大姐按上,不对,给石大姐的车按上。
“那你咋办?”侯段长的动作让石大姐很感动,到底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关键时候就是不一样,要是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上修车摊上再配一个。骂了个巴子的哪个缺德玩意儿把气门芯拔了,我要是逮着非掐死他不可。”拔气门芯这个事不大,却足以引起比拔气门芯大百倍、千倍的怒火,因为一个气门芯犯了杀人罪太不值当,但是,这个时候他真干得出来。
“咋就把我的气门芯给拔了呢?”石大姐觉得挺冤,自己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呀。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6-25 17:01:43 +0800 CST  

楼主:诺兰山人

字数:215172

发表时间:2019-04-06 01:05: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19 23:13: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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