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十年前， 身为孩子的他犯错了。当时，身为老师的她是最先发现他犯错的人。她不但没有声张，反而将他犯的错扛了下来。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犯错的孩子有改错的机会。从此，她的人生却发生了急剧转变……
十年后，学业有成的他知错了。这时，他想做的是一定要找到曾经扛错的她。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还原事情的真相。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于是，重新解读人生的时刻来临了……



第一章 替孩子扛错


夜很深了，然而夜深人不静。
在昏暗的路灯下，两条黑黑的人影快步向一扇朱红色的门走去。
“咚，咚……”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整栋楼的寂静。
睡梦中的叶飞燕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她用手擦了擦朦胧中的双眼，随后大声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来敲门。”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
“啪，啪……”紧接着几声重重地打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看情形对方大有破门而入的气势。
叶飞燕一下子被惊得睡意全无，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外衣都没披上一件就跑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两张熟悉的古板面孔出现在叶飞燕的面前，她们是居住在离她不远的张大妈和她那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黄玉珍，只见她俩怒眼圆睁，目光直直地逼视着叶飞燕，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看透。
“张大妈，您母女俩深更半夜来敲门，有什么事呀？”叶飞燕吃惊地问道。
“我的东西被人偷了，是来找东西的。”黄玉珍气愤地说。
“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跑到我这里来找，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偷了你的东西？”叶飞燕很不解地加重语气反问。
“对，近段时间来，我晾在通道上的贴身香衣经常被人偷走。昨天晚上晾的衣服，在半夜醒来上洗手间时发现又少了新买来的香衣。而这栋楼就几个住户，其它住户不是老的老，就是少的少，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况且晚上睡觉之前我发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肯定是你伺机偷了我的衣服，我已经暗中观察你很久了，实在忍无可忍才找上门来的。”黄玉珍眼瞪着叶飞燕说了一大串。
“说得没错，一定是你偷的，快把我女儿的衣服交出来。”站在旁边的张大妈也愤怒地搭腔了。
“谁偷你的衣服啦？”叶飞燕也火了，连忙提高声音说，“我每天是睡得很晚，那是我在批改学生们的作业和备明天将给学生们要上的课程。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到屋子里来找一找，看你丢的衣服是不是在我这儿能找到？”
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叶飞燕向她俩做了一个向室内请的手势。

当然，她们并没有找到丢失的衣服。
但张大妈母女俩又没有要走的的意图，转来转去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简式的衣柜上。
叶飞燕立即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过去打开了衣柜的门。等她俩看完衣柜后，叶飞燕便不冷不热地说：“你们找够了没有，还有哪些地方要找的尽快找。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给孩子们上课的。”
说完，叶飞燕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哼！”张大妈虽然没找到女儿丢失的东西，但仍不甘心，走的时候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贼都是很精明的，怎么会将偷来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呢？”
“总有一天我会抓到这个贼的。”黄玉珍也狠狠地吐了一句，随后摔门而去。
叶飞燕望着她俩愤然离去的背影，一脸的苦笑。
关好门后，叶飞燕再次躺上床时已经没有一点睡意了。
“真见鬼！无缘无故闯进人来说我是贼。”叶飞燕在床上越想越气，烦躁地将被窝甩来甩去。
其实，自从叶飞燕住进这栋楼以来，就和张大妈母女俩的关系相处得很不好，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也不理睬。尤其是在近段时间里，她发现张大妈母女俩总是在自己的背后指指点点，嘀咕着什么。曾有几次她真想问个究竟，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现在倒好，平白无故的却被她们找上门来说自己是贼。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不去惹它，它却偏偏缠上你，想避都避不开。
心烦意乱的叶飞燕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望着窗外不远处竹竿上晾着的衣服，确实是少了贴身香衣，可她想不明白的是那么多的衣服晾着，可偏偏只丢香衣呢？
“既然已经惹上事了，那就干脆参与进去，只有抓到这个偷衣贼后，自己和张大妈母女俩之间的误会才能够消除。”叶飞燕暗暗地下了决心要亲自来捉贼。
下定决心后，叶飞燕的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她认为只要这个贼再来偷衣服的话是一定能逮住的。

于是接连几个夜晚，叶飞燕早早地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后就将灯关掉，然后静静地倚在窗户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这天深夜，皓月当空，窗外的一切依稀可辨。
叶飞燕为了赶走睡意，特地喝了一杯浓咖啡，然后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窗外。
偷衣贼终于出现了，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黑黑的人影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见四下没人后便鬼鬼祟祟地向晾衣服的架子靠近。
叶飞燕浑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子沸腾起来，连忙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偷东西的人究竟是谁？但因距离太远，始终无法辨清小偷的真面目。
她轻轻地打开门，操起一条木棒向偷衣贼一步一步地接近。这次她要人脏俱获，将小偷促住，消除张大妈母女俩对自己的误会。
“不许动！”当小偷退到楼梯口刚要上去时，叶飞燕用木棒截住了他。
偷衣贼的腿一下子软了，慌慌张张地倒下去跪在叶飞燕的面前，捧着香衣的手抖过不停，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借着月光和路灯光，叶飞燕认出了这个偷衣贼，他是住在二楼的正在中学念书的学生豪俊杰。
提起豪俊杰这孩子真是可怜，他父亲豪世成是出了名的火爆子脾气，往往一点不经意的小事他也会激怒。听说以前他老婆就是被他打骂怕了才和他离婚的。现在他对儿子的管教依然我行我素，不是骂就是打。每次看见豪俊杰时，他身上的旧伤未痊愈便又添了新伤。
看着可怜巴巴的孩子，叶飞燕的心软了，握着木棒的手也垂了下来，痛心的问道：
“小豪，你干吗要偷这个呢？”
“我……我对女孩子的贴身香衣……总是产生一种幻想，……有一种好奇的感觉，所以……”豪俊杰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口齿含糊不清，看来他已害怕到了极点。
“以前丢失的衣服也是你偷的吗？”叶飞燕又问。
“是……是的。”豪俊杰战栗着回答。
“你爸知道吗？”叶飞燕继续追问。
“他不知道。”豪俊杰小声的哭泣起来，连忙哀求着说：“叶老师，……您千万别跟我爸说，如果让他知道了我偷女人衣服的事会打死我的。”
叶飞燕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把豪俊杰扶了起来，即严厉又带有几分安慰的口吻说：“小豪，你听着，现在只要你把手中的衣服放回架子上去，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偷东西了，我承诺今晚的事不说出去，给你一次改错的机会。”
豪俊杰停止了哭泣，心有余悸地说：“好的，叶老师，我听您的，以后再也不偷了。”
说完，豪俊杰便走过去正要将衣服挂回架子上的时候，不知是他一时紧张还是手放重了点，居然把架子弄倒了，只听到“当啷”一声响，一竿子的衣服全部倒在了地下。
顿时，黄玉珍房间里的灯亮了。
刚刚恢复平静的豪俊杰又浑身发起抖来，嘴里连连颤声地说着：“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此时谁想跑都已来不及，说不定到时候还更加说不清楚。
豪俊杰害怕的是自己做的这档丑事传出去后还能回家吗？还有脸去学校继续念书吗？
他绝望了，感到人生末日即将来临……
叶飞燕担心的是豪俊杰还只是个学生，恐怕一时还承受不了小偷这个罪名地打击，更何况偷的又是女孩子的香衣这么敏感的东西。
因此，她非常担心这个孩子的未来就这么毁了。
当黄玉珍出现在面前时，叶飞燕早已将豪俊杰手中拿着的衣服取过来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已决定要将豪俊杰犯下的错扛下来。
她想再怎么着就是给黄玉珍赔个礼，道个歉，或者给她赔点钱，应该可以将此事平息的啦！
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黄玉珍看着叶飞燕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后，板起面孔咬牙切齿地说：“姓叶的，上次你不承认，这次可是人赃俱获，你没话可说了吧？”
“是的，我没话可说，刚好小豪回家路过这儿，是现场的目击者。”叶飞燕将目光从豪俊杰身上转向了黄玉珍，然后平静地说：“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黄玉珍“哼”的一声冷笑。
她把豪俊杰轻轻地拉到身边，得意地说：“小豪，你是现场的证人，是你亲眼发现她偷我的衣服，对吧？”
豪俊杰惶恐地看着黄玉珍“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叶飞燕见状，马上说：“黄玉珍，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要太给他压力了。”
黄玉珍又是一声冷笑，乜斜着双眼大声说道：“你把话讲清楚点，到底是谁给他压力了？”
“不要脸的人就会说不要脸的话。”张大妈从房间里冲出来大吼着说，然后走到叶飞燕的面前指着她的鼻梁又继续吼道：“你这个贼，现在露出原形了吧！终于承认自己是小偷了吧！”
张大妈一直以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特别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对叶飞燕非常反感，这次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她了。

其实黄玉珍对叶飞燕的反感更大，一直以来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她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叫梁广然，他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出生在优越的家庭，受的是高等教育，更令人羡慕的是年青有为的他在县城里拥有两家公司。
在这样的男子面前又有几个女孩子不倾心呢？
黄玉珍早就倾心了。
然而她得到的是梁广然的婉拒。
因为梁广然已经有了心爱的人，这个人就是叶飞燕。
从此以后，黄玉珍就看不顺叶飞燕了，处处在寻找着打击她的机会。
这次黄玉珍终于找到了机会，她要毁掉叶飞燕在梁广然心中的美好名誉，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剔除，好让自己堂而皇之地取代她在梁广然心中的位置。
她把豪俊杰紧紧地拉到身边，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安慰着说：“小豪，在坏人面前别害怕，再大的事情有我帮你撑着。”
张大妈插嘴道：“小豪，乖孩子，你就实话实说，叶飞燕偷我女儿的衣服时被你亲眼发现了，是吧？”
豪俊杰哪里能说得出话来，哭得更厉害了。
叶飞燕连忙接过话头说：“你们不用问小豪了，我已经承认了偷衣服的事，现在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也可以赔偿经济损失，希望你们原谅我，下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飞燕心里一阵绞痛。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被这争吵声惊醒了，他们纷纷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飞燕强忍着心痛，仍然说是自己偷东西时被小豪发现了，然后说是自己的行为不对，向大家认错。
邻居们惊呆了，顿时叹惜声，责骂声一起袭来。
骂得最凶的就是豪俊杰的父亲豪世成，这个粗暴的男人横起来真是没法形容，他指着叶飞燕的鼻尖狠狠地说：“你这个贼，品德这么差，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的，这样下去不把孩子们教坏才怪呢？”
豪世成扭头看了一下儿子，大声吼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不快滚，什么倒霉的事你都碰得到，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豪世成怒吼地同时挥起了右手，随后“啪”的一声巨响，豪俊杰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豪世成出手即重又狠，不知他甩儿子耳光的时候，他的手会不会也痛呢？
豪俊杰捂着脸痛哭着走开了。
叶飞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楚楚作痛。
但大家关注的并不是豪世成父子俩，而是站在眼前的这个偷衣贼——叶飞燕。
黄玉珍见大家都用鄙夷的目光盯着叶飞燕时，心里更加得势，叫嚷着要送派出所处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紧接着有人吼叫着要对小偷进行严惩。

第二章 不让弟弟的悲剧重演


这里是严肃公正的地方，叶飞燕心里很明白在这严肃公正的地方将要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背负怎样的一个罪名。
派出所的严所长仔细审视叶飞燕的身份后，严厉地说：“连续偷几件不值钱的衣服是一个为人师表者所为吗？”
叶飞燕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下有条缝钻进去。在严所长和干警严厉地审问中，她真想说出这是豪俊杰偷的。
但弟弟叶飞翔的悲剧立即在她的脑海里萦绕。
这里是学校的女浴室，里面传来毛巾拧水的声音，这声音吸引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孩子放慢了脚步，这孩子就是叶飞翔。他那颗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了，然后悄悄地趴上窗台用手掀开里面遮掩的布帘……
“抓坏蛋，抓坏蛋……”浴室内立即传出女孩子的尖叫声。
叶飞翔慌了，想跑已来不及，他的身后已经被人堵住了。
有一位女孩很快从浴室里冲了出来，她是初三年级的女学生，名叫柳文娟。为了要看清坏蛋的真面目，她用最快的速度从浴室里冲了出来，竟然连脸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擦一擦。
她一把揪住叶飞翔的衣领，狠狠地扇了他两耳光，愤愤地说：“小坏蛋，竟敢偷看本姑娘洗澡，看我怎么收拾你？”
顿时围观的人全都哄笑起来，他们都鄙视着叶飞翔，觉得他就是一个污秽透顶的坏孩子。
叶飞翔挨了两巴掌后便蹲在地下，低低地垂着头，双手将脸捂得紧紧的，哭泣着不肯挪动半步。
但他最终还是被人带走了，确切地说是被人拖着走的。

事情传开后，叶飞翔便遭到了同学们的冷落和嘲笑。从此以后，他不再活泼了，取而代之的是郁郁寡欢，满脸愁容。
这天周末放学回家的路上，叶飞翔步履艰难，他非常害怕父亲那严厉的眼神和母亲无奈地哭泣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父母亲才好。于是便停下脚步，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河旁的柳树下，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发着呆。
“呵，小色鬼，小坏蛋，一个人坐在这儿是不是又想偷看女孩子洗澡？”
“看错地方啦！河里面会有女孩子洗澡吗？”
……
不知何时，同学们也来到了河边，他们的侮辱声和嘲笑声一起从背后向他袭来。
叶飞翔没有说任何话，连忙捂着脸起身往小河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要远离这帮同学，远离这些嘈杂的声音，他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静一静。
河里缓缓流动着的河水一下子变得湍急起来，形成的漩涡似乎在向他招手。
叶飞翔望着河心，脑子里一片朦胧，他在慢慢地向河边沿靠近，一步，两步，三步……
“噗通”一声响，叶飞翔眼前呈现着一片水的世界。
“有人落水啦！快来救人呀！”一位路过的老农夫大声喊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赶来了，年青的小伙子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跃入了河水中，然后拽着叶飞翔往岸边游。
叶飞翔终于救上来了，他的肚子被灌进去的河水撑得圆圆的，大家轻轻地将他托起便于呕吐。
经过一番抢救后，叶飞翔醒过来了，他看着周围的人们，居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但这并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声，而是令人吃惊的傻笑。
“孩子，你还好吧？”有人问他。
“我好哇！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哇！”叶飞翔似笑非笑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到河里去呢？”
“我是想看看谁在洗澡？”
叶飞翔答得文不对题，大伙儿便觉得这孩子可能出问题了。
他果真出问题了，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中，叶飞翔傻笑着将湿衣服反穿在身上，好心的人叫他不要穿在身上，他却紧紧地抓着湿衣服不肯松手，大伙儿见状开始摇头叹息……
那时叶飞燕还在师范学校上学，她得知弟弟的情况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家想开导他。但一切都迟了，因深受刺激的弟弟被人救起时就已经疯掉了。
疯了的弟弟见了谁都认不出来，整天只知道傻笑。
这是叶飞燕心中最大的痛。
现在豪俊杰又做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来。
弟弟是偷看女孩子洗澡，而豪俊杰是偷女孩子的衣服，事情虽然不一样，但性质又有什么不同呢？如果说出去后难道他就不会步弟弟的后尘吗？
一定会的，想起豪俊杰偷衣服被自己捉住时的那种恐惧神情，叶飞燕断定他会做出傻事来，更何况他又是生活在一个没有家庭温暖，且心理又出现严重问题的学生。
叶飞燕心里已经明白了，如果不给豪俊杰改错的机会，这孩子说不定就会自暴自弃，失去前途，毁掉人生。
对！绝不能让弟弟的悲剧在小豪的身上重演。
再说老师的责任是什么？
老师的责任不仅仅是给学生们灌输知识就可以的，同时还要给做错事情的学生有认错和改错的机会。
叶飞燕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师，应该有责任和义务来帮助小豪，于是她咬了一下牙，决定替他把小偷的罪名背负下去，哪怕是受到处分或调到偏远的地方去任教。
叶飞燕看完严所长和干警记录完的口供后，便提起了沉重的笔颤颤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大早，闻讯后的校长匆匆赶到了派出所。
叶飞燕看着非常支持自己工作且又寄予厚望的校长，心里真不是滋味，但也不能将实情说出来给他听。
在校长面前，叶飞燕一直低头不语。
但校长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叶飞燕，质问道：“你偷东西了？”
“是。”叶飞燕违心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几件衣服都能令你动心。”
“我不是因为动心。”叶飞燕难过地说。
“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校长加重语气反问道。
“我……”叶飞燕动了动嘴唇，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太令我失望了。”
……
校长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摇了摇头，怀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走出了派出所地大门。
叶飞燕望着校长远去的背影，伤心得哭了起来，她想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向校长说明情况。

在派出所的大门口，外面站满了观望的群众，有很多是叶飞燕熟悉的人，他们中大部分是学生的家长。
在围观的人群当中，一张熟悉、慈祥的面孔挤到了叶飞燕的面前。此时，父亲慈祥的面孔已经一点都不慈祥了，他正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叶飞燕。
“爸爸。”叶飞燕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不到事情竟传得这么快，来人正是叶飞燕的父亲叶振平，他也是闻讯后从家里急匆匆地赶来派出所的。
一向对女儿疼爱有加的叶振平还来不及擦下脸上的汗水，就挥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痛恨地说：“我没有你这个做贼的女儿。”
这一巴掌打得叶飞燕眼冒金星，整个身子都震动了。
这是叶飞燕第一次挨父亲的打，她忍着疼痛一言不语。
可父亲似乎还不解恨，又脱下右脚的鞋用鞋底朝叶飞燕的身上如雨点般地抽下去。一边抽一边恨恨地说：“你偷，你偷……”
叶飞燕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任父亲抽打着。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子被打痛，而是担心父亲会不会因此而气坏身子。
父亲终于停下来了，他气喘吁吁地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失声痛哭道：“儿子丢人现眼还不够，现在女儿也败坏家风，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叶飞燕跪着用膝盖向前移到父亲身边，取下他手中的鞋慢慢地帮他穿在右脚上，然后恳求着说：
“爸爸，我没有错，请您相信女儿。”
“你都承认偷东西了，还说没错，”
叶振平说完，便哭丧着脸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移去……
叶飞燕望着父亲远去的微驼背影，哭泣着高喊：
“爸爸，爸爸……”
父亲始终没有回头，渐去渐远，逐渐在她的视线中模糊……

第三章 连遭厄运


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面明窗净几，光彩夺目。
黄玉珍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脸上流露着欣喜的笑容。
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她平时最爱看的文艺节目，但她脸上的喜悦好象并不是电视节目带来的，因为她的目光并没有注视在屏幕上。
桌子上的茶杯里冒着腾腾热气，她轻轻地端起它慢慢地品尝着，那神情就像是在享受着世上最好的美味。
这是她舅舅张成杰的家，张成杰是教育局的一把手，她希望从舅舅的口中能得到好消息。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黄玉珍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上去，兴奋地说：
“舅舅，您回来了。”
“哦，外甥女来啦，好久没到舅舅家来玩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张成杰打趣地说。
“没吹风就不能来呀？”黄玉珍故意嗲声嗲气地说，她居然还象小时候那样在舅舅面前撒娇。
“在舅舅的心中，你永远都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我家做过多少淘气的事？”
“不淘气你会说我调皮吗？”
张成杰听后哈哈大笑，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黄玉珍顺手拿来他手中的打火机帮他点燃香烟。
这是她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长大了仍然豪无顾忌，我行我素，呈现着一股孩子气。
看着舅舅嘴里吐出的烟雾一圈圈地散开，她笑了笑，问道：
“舅舅，上次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呀？”
张成杰一愣，看着外甥女，反问：“什么事呀？”
黄玉珍急了，连忙说；“就是那个偷衣贼叶飞燕呀！难道教育局不处理她吗？”
张成杰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说：“是这件事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哩！其实叶飞燕这个人我见过她几次面，说话非常有礼貌，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一位挺不错的老师。怎么突然间偷起东西来了？”
黄玉珍补充着说：“她还不止偷一次呢！她都已经偷了我好几次衣服了。”
张成杰吃惊地说：“是吗？”
黄玉珍急急地说：“舅舅，您可以不相信我，但也该相信派出所吧！刚开始怀疑她的时候，她的嘴好硬。后来人赃俱获了她才软下来，承认东西是她偷的。”
黄玉珍停了一下，又说：“舅舅，您在教育局里说句话是很有份量的，像她这样的惯偷犯应该要从重处理才行呀！”
张成杰“嗯”了一声，然后转眼一笑，说：“你竟然安排起舅舅的工作来了。”
黄玉珍也笑了，但她的笑容很勉强，随后忸怩地说：“我只是因为东西被人偷了，心里很气愤嘛！”
张成杰拍了拍黄玉珍的肩膀，大笑着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教育局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听了这话，黄玉珍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其实她真正开心的并不只是叶飞燕受处分，而是叶飞燕受到处分后，梁广然一定会离开她。
她想得没错，梁广然得知叶飞燕偷东西的消息后，立即赶来学校问情况，他要当着叶飞燕的面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广然很快就把叶飞燕从学校里约了出来。
以前两人约会时，彼此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对方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另一方就能心领神会。
眼前的这片绿草地，是他俩经常散步的地方，在这里也不知倾诉过多少动听的情话。
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梁广然抚摸着叶飞燕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里特别激动，有了一股想吻的冲动。
叶飞燕连忙用手挡住他的嘴，羞涩地说要把初吻和少女的洁白留到最后。
梁广然虽然没有得到叶飞燕的初吻，但他开心极了。
那一刻，他觉得叶飞燕就是自己注定要找的人。

这次来学校，梁广然已没有了往日的浪漫和含情脉脉。
其实叶飞燕刚跨出校门就已经觉察到了梁广然的冷淡，但她心中仍然觉得他应该要理解自己，想当初他放弃所有条件优越的女孩，偏偏来追还在师范学校念书的自己，这就足以表明他对爱情的真诚和专一。
当时叶飞燕还在念书期间，没有立即答应他。
可梁广然是个做事非常执着的人，对爱情也一样，仍然对叶飞燕恋恋不舍，一追到底。
后来叶飞燕走上了讲台，才被他的真诚打动芳心，接受了求婚。
在校外绿草地的路旁，两人并肩行走着，默默无语。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吗？”叶飞燕先开口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是没钱买吗？”梁广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了很久才缓缓地说。
“我没有偷东西，请你相信我，好吗？”叶飞燕真诚地说。
“真的没偷？”梁广然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没偷。”叶飞燕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然没偷，我现在陪你去派出所澄清事实，证明你没偷过东西。”
梁广然拉起叶飞燕的手就往派出所的方向走。
“不能去。”叶飞燕马上缩回手说。
“为什么？”梁广然很惊诧地问。
叶飞燕看着梁广然，不敢告诉他实情，怕他一时冲动把豪俊杰讲出来。于是诚恳地说：
“我在为另一个有必要的人而保密这件事，等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好吗？”
“什么？”梁广然立即发火了，把眼一瞪，“这个人究竟是谁？今天你要把话说清楚，难道这个人比我还重要？你说，是旧情人吗？”
叶飞燕第一次见梁广然发这么大的火，并且这火也发的真不是时候，让叶飞燕的心灵深受打击。
叶飞燕眼眶里满是泪水，动情地说：“广然，我俩谈了这么久，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实话对你说，我已经把你当成终身相伴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旧情人？”
梁广然仍然较劲地说：“叶飞燕，我也实话对你说，我是真心爱着你的，不然今天我就不会来找你，但你完全没必要隐瞒我去替别人背负小偷的罪名。”
梁广然停了一会儿，咬着牙坚定地说：“我在县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娶一位有小偷行为的女子为妻的。如果你不去派出所澄清事实的话，那我俩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
梁广然说完气呼呼地扭头而出。
望着梁广然远去的背影，叶飞燕的双眼渐渐地被涌出的泪水模糊了。
她的心碎了。

别人可以不相信她，但梁广然应该要相信她，因为他是已经和她有了快两年的恋情，并即将要娶她为妻，准备共渡一生的人。
现在，她万万没想到梁广然也会因这件事情来质疑自己的人格。
就在她伤心落泪的一刹那，转眼一想，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中，还会经历许多的风风雨雨和坎坎坷坷，到那时梁广然又将会如何来面对呢？
风来了。
一阵风吹得叶飞燕心里凉凉的。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校长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闩。
她轻轻一敲，门就开了。
校长坐在办公桌前抽着烟，见叶飞燕来了，便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他伸手向对面的椅子一指，示意叶飞燕坐。
叶飞燕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校长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便将盖有县教育局的开除通知书摆在了叶飞燕的面前。
上面写着惯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为由，将叶飞燕开除出教师队伍……
叶飞燕看后大吃一惊，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委屈的泪水豪无理性地淌了下来。
她浑身发抖，一颗心沉到了冰点。嘴里反复说着：
“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偷东西……”
其实校长也不太相信叶飞燕会偷东西，连忙安慰道：
“叶飞燕老师，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校长起身倒了杯热茶递到叶飞燕面前，招呼她喝点水，慢慢说。
叶飞燕擦掉泪水，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为了不让即将退休的校长太难过，便对他说：
“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为另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罪名。”
校长很不解，用惋惜的口气说：
“你真糊涂，还有什么人比自己的前途和清白更重要呢？”
叶飞燕没再说话，静静地从校长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男朋友走了，工作也丢了，叶飞燕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住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在不远处的隔壁阳台上，黄玉珍和几个姑娘的说话声传来了。
“以后这里平安无事了，再也不会有东西不翼而飞了。”
“是呀，东西搁哪儿都放心了。”
“那还是别，别，别……，贵重东西我可会动心的哟，但是衣服之类的小东西，你们尽管放心。”
“哈，哈……”
姑娘们的笑声真尖，好像要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似的。
这当中最得意的当然要数黄玉珍了。

因为她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和梁广然喝了几杯酒。
这当然并不是梁广然约的她去喝酒，而是她悄悄地跟在梁广然身后寻找机会接近他。
为了吸引梁广然，她还真肯下功夫。
当时，她尾随着梁广然来到一间酒吧里，但她并没有马上出现在梁广然的面前，而是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注视着他。
梁广然坐下来一支接一支的猛抽着烟，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的猛喝着。
失恋的人总是喜欢拿烟和酒来发泄，殊不知烟和酒却令失恋的人更加泗泪奔流，伤心不已。
梁广然猛灌一阵后，喃喃地说：“叶飞燕呀叶飞燕，我追了你两年，爱了你两年。到头来你却为别人保守秘密，背负罪名，这个人居然比我还重要。谁能容忍得了？”
这是不能容忍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心爱的女人和别的人有扯不清的关系。
梁广然又是一杯酒下肚，继续自言自语着说；“叶飞燕，你简直就是一个骗子，骗了我两年的感情。如果不是这次露底，你岂不是要骗我一辈子吗？”
骗子是骗不了一辈子，总有一天是会露底的，他觉得叶飞燕这次露底，已严重伤害了他的感情。
用情太深，伤得最深。
梁广然觉得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黑暗中飘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梁广然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看见一只纤纤玉手将一块透有香水味的手帕递在了自己的面前。
“黄玉珍。”梁广然吃惊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黄玉珍走到梁广然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地说：
“近段时间心情不太好，随便转转，就到这儿来了。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你。”
其实她哪里是心情不好，心里正开心着哩！
以前想和梁广然说话，他总是以公司事情多，找理由离开。
可此时梁广然不但没离开，反而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又是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着，黄玉珍一下子由开心转化为兴奋起来。
但她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依然装着一副难过的样子。
梁广然看了黄玉珍一眼后，缓慢地说：“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喝几杯，行吗？”
这正中了黄玉珍的心怀，她举起满满的一杯啤酒，趁着酒兴说：“来，阿梁，不醉不归。”
梁广然说：“好。”
两人仰头将各自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黄玉珍看着伤感的梁广然，脸上流露着挺难过的样子，小声说：“梁广然，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破坏了你和叶飞燕的恋人关系。”
梁广然静静地注视黄玉珍，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等了好久才说：“这跟你没有关系。”
黄玉珍说：“不，跟我有关系，如果当初发现叶飞燕偷东西后，我不报警，你就不会失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痛楚。看着你这么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说着说着黄玉珍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陪着他一起落泪。
但她的泪水是真的，只不过是受到梁广然的感染而已。
悲伤的时候有人陪着一起流泪，梁广然的心灵为之一颤，说：“你没有错，错的是叶飞燕，以前都怪我没睁大眼，才有了今天的心痛。”
黄玉珍拭掉泪水，眼睛越来越明亮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这火一旦燃起来，就只会越燃越旺，越燃越有精神。
黄玉珍站在阳台上虽然和姑娘们说着话，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叶飞燕的窗户内。
她见叶飞燕在一件件地收拾衣服，然后装进箱子时，心里美滋滋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空气都是甜的。
当然，窗户外阳台上的动静，叶飞燕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狠狠地将衣服往床上一甩，然后“砰”的一声摔门而出。

第四章 近乡情更怯


大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叶飞燕独自漫步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新华书店，叶飞燕走了进去，并在书架上一层层地翻看着，很快一本《青春期心理学》的书籍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从书架上取下来大致地翻看了一下，觉得很适合送给豪俊杰读一读。于是，她便买下了这本书，然后朝学校里走去。
在学校里，豪俊杰一脸内疚地站在叶飞燕的面前。
叶飞燕安慰他说：“小豪，你正处在心智尚未成熟的阶段，你那粗暴的父亲也绝不能容忍你犯这等差错。而我已经是成年人，这件事搁到我头上，影响再怎么不好，我也能承受。”
叶飞燕将新买来的书从包里拿出来，然后递到豪俊杰面前，接着又说：“这是我送给你的一本书，希望你看后对你有所帮助。我这么做只是要你摒弃杂念，健康成长，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学校，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豪俊杰将书紧紧地抱在胸前，泪水夺眶而出。
告别小豪后，叶飞燕踏上了归家的山间小路。
这条山间小路，叶飞燕不知走过了多少遍。
路旁的树木，花草，沙石，她都是非常熟悉的，甚至连树上鸟儿的叫声听起来一点都不陌生。
有人说，近乡情更怯。
此话一点都不假，越熟悉的地方，越令人生畏。
这条通往家乡的山间小路，叶飞燕走得脚都痛了。
其实更痛的还是她胸中那颗跳动的心。
以前，都是父亲吃亏吃苦挣钱来供着自己上学，尤其是在师范学校念书时，家里实在借不到钱了，父亲一狠心将家里唯一值钱的耕牛给卖了，才凑够上学的费用。
父亲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孩子有好的出路，拥有一份好的工作。
在学校毕业后，走向教师岗位时，父亲高兴极了，还特地请来亲朋好友庆祝了一番。
当时，父亲兴奋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说：“我们穷人家里终于出了一位有出息的孩子了。”
可时隔两年，有出息的孩子又回来了。

当叶飞燕出现在家门口时，父亲叶振平正在用斧头劈柴。
他看着女儿背着的包袱，立即懵了。
顿时，他高举着的斧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把松软的地面砸了一个深深的坑。
叶振平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叶飞燕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叶飞燕艰难地点了下头。
叶振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外面干完活回来的母亲杨为荣见况吓傻了，急忙将叶振平扶起来弄到椅子上坐下，焦急地说：“老头子，你可别弄出什么事情来，不要吓我。”
她扭头看着叶飞燕，恨恨地说：“燕子，你也太不象话了，为了你和弟弟，我们做父母的操尽了心，可到头来两个孩子都不争气，这可怎么办呀？”
叶飞燕走到父母跟前，真诚地说：“爸，妈。我没有给你们丢脸，请您俩相信女儿，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
叶振平把脸偏向一边，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
杨为荣哭泣着说：“闺女，不是娘不相信，既然你没有做错什么，那怎么连工作都丢了呢？”
叶飞燕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其实并不是她真的没话可说，只是不想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她始终没有忘记对豪俊杰的承诺。

她非常担心弟弟的悲剧在豪俊杰的身上重演。
杨为荣抹了一下眼泪，看见女儿默不作声，又说：“以前为了供你上学，我们在家吃的是什么苦呀！好不容易熬到你有了希望，有了令人向往的这份工作。谁知现在又……”
杨为荣难过得说不下去了，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叶振平坐在椅子上，胸部急促地起伏着，嘴里喃喃地说：“我这一辈子不偷不抢，视名节比生命还重要，可我的儿子却心存杂念，偷看人家的女孩子洗澡。现在女儿又起贪心，偷人家的衣服。败坏家风啊，真是败坏家风啊！”
叶振平失声痛哭起来。
在外玩耍的傻弟弟叶飞翔慢悠悠地回来了。
傻子就是傻子，见了谁就只知道笑。
别人伤心得要命，他还是在笑。
看着叶飞翔的傻相，叶飞燕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弟弟。”叶飞燕轻轻地喊了一声。
她不敢喊太大的声音，怕吓到他。
叶飞翔听到了，他转过头来冲叶飞燕“嘿嘿”地笑。
他笑了很久之后，大声问道：“弟弟？哪个是弟弟？”
叶飞燕没再说话，她明白和弟弟之间是无法交流的。
她心里痛得在滴血，曾经活泼可爱的弟弟转眼间就成了人人厌恶的傻子。
但这能完全责怪弟弟吗？
如果当时有人对弟弟多点理解和包容，并及时的开导他，也许悲剧就能避免。
豪俊杰犯的错误跟弟弟没什么两样，他需要的就是理解和包容。
叶飞燕理解了他，也包容了他。
但从此以后叶飞燕却要面对另外的一种人生。
她回到家里后，亲人和邻居们也不来串门了。她每天面对的不是父母的叹息，就是弟弟的傻笑。
走在外面，叶飞燕跟邻居们打招呼时，人家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尤其是见到那些人揪心的目光时，叶飞燕就感到头皮直发麻。
邻居家的小孩子摔倒了，叶飞燕刚好路过，顺便将小孩子扶了起来。可孩子的母亲不但没有感谢的话，反而问小孩子口袋里姥姥送的红包还在不在？
小孩子立即拨开口袋给妈妈看，幼稚地说：“妈妈，您看，红红的，还在。”
叶飞燕尴尬地笑了笑，扫兴离去。
这样待在家里一些日子后，叶飞燕再也憋不住了。她要出去找一份工作，要用工作来淡忘这件本不该由她来承担的事情。

第五章 冤家路窄


这是百和服装城，叶飞燕微笑着面对每一位光临的客人。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份工作，当然倍感珍惜。
叶飞燕即使内心多么的痛苦，面上都是保持着喜悦的笑容，这是对客人的尊重，也是职业的需求。
一位女士从衣架上取下一条裤子比划着。
“小姐，如果款式满意的话可以先试穿下是否合身？成与不成都没关系的，试衣间在这儿。”叶飞燕微笑着说，顺手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哦，好的。”女士看了叶飞燕一眼，回应着说。
“裤子穿起来合身，只是裤脚长了点。”女士试完裤子后，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并说出了她不满意的地方。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服装城有专门改裤脚的地方，到了那里她们会免费跟您弄好的，请放心就是了。”叶飞燕解释着说。
停了一会儿，叶飞燕又笑着说：“开好单后，您到收银台付了款，就可以拿去改裤脚了。”
女士“嗯”了一声，随后点了一下头。
叶飞燕提起笔在单子上写了起来……
就在叶飞燕低下头写字的那一刻，有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盯着她的人竟然是豪世成。
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豪世成是和儿子豪俊杰一起来服装城买鞋子时碰到叶飞燕的。

他一看见叶飞燕就大声嚷嚷着：
“贼，她是贼……”
商场内的人听到喊声立即四处张望，纷纷惊问道：“贼？贼在哪儿？”
“就是她。”豪世成冲着叶飞燕大声吼着。
顿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鄙夷地落在叶飞燕身上。
准备买裤子的这位女士瞟了叶飞燕一眼后，便将裤子放回原处，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叶飞燕见状，来火了。
近段时间她实在是压抑得太深了，需要发泄。
刚好豪世成这样一闹，就成了她发泄的口子。
瞬间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郁闷都喷射出来。
她冲到豪世成面前把脚一蹬，将手指点到他的鼻尖上，怒吼着说：
“我是贼，我偷过你家的东西吗？”
“你自己老实说，到底有没有偷过东西？”豪世成瞪着叶飞燕愤愤地问。
“没有。”
“不要脸的混帐东西，偷了人家的衣服还不敢承认。”豪世成更加来劲了，继续大声说，“现在这里不是有很多衣服摆着的吗？你偷哇，你尽管偷过够哇！”
“瞎说，这都是你儿子……”
叶飞燕说不下去了。
因为豪俊杰就站在面前，他正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她。
那惶恐的眼神里面带着几分哀求。
叶飞燕并没有忘记对他的承诺，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然而豪世成却继续吵闹着说：“我儿子怎么啦？难道我儿子发现你偷人家的东西也是错吗？”
“爸爸，别和叶老师吵了。”豪俊杰用哀求的口气对豪世成说。
可火头上的豪世成哪里听得进儿子的话，调头对儿子吼道：“臭小子，谁让你说话了，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说完抬起脚朝豪俊杰的胸口上踢出。
顿时，豪俊杰打了一个趔趄后瘫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慢慢地抬起头，手捂着胸口，十分痛苦地说：“爸爸，你怎么打我都可以，但希望你答应儿子一件事，今后不要再和叶老师吵了，行吗？”
豪俊杰喘了口气，继续哀求着说：“爸爸，儿子一直以来没有求过你，也不敢求你什么，现在求你一次，不要再和叶老师吵……”
豪俊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着，抬起的头渐渐地垂了下来……
当豪俊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豪世成就坐在病床边，他见儿子醒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反而责怪儿子老是过问大人之间的事，造成心里深受刺激而昏厥过去，害得家人虚惊一场。
父亲并没有在医院里停留多久，他在临走时只是叫儿子在医院里安安静静地休息一段时间，把伤养好，以后别再管大人之间的事了。
但教训儿子的时候，豪世成是否想过？其实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大人之间的事，但又无不牵涉到孩子。
豪俊杰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想着，以前他非常害怕叶老师把自己偷衣服的不光彩之事说出去，然而叶老师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实现了承诺。
看来他的这种害怕完全是没必要的。
他觉得越来越对不住叶飞燕老师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
孩子的想法是单纯的，他们很容易犯错，但只要有人理解和包容，并及时开导的话，改错也是来得很快的。
静，静能养神。
思，思能理清思路。
在安静的病房里，豪俊杰仍然在默默地思考着……
病房门的外面，有张消瘦但又俏丽的面孔透过玻璃门在注视着豪俊杰。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这声音是多么的轻，多么的柔。
不同的人所敲出来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豪俊杰转头对房门望去，透过玻璃发现了一张充满关爱的面孔。
这面孔就象是一位老师对学生循循善导时，所表现出来的温和面孔。
一会儿，他又觉得这面孔又象是一位亲姐姐对亲弟弟无微不至的关心面孔。
此时此刻，他最想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面孔。
同时，也只有这样的面孔才能令他心里平静、踏实。
这是叶飞燕的面孔。
她轻轻地步入病房，在豪俊杰的床沿边坐下来，关心地问：“小豪，好些了吗？”
豪俊杰的眼眶立即被溢出的泪水噙满，情绪激动着说：“叶老师，想不到你会对我这么好！我真对不住您。”
叶飞燕拿来手巾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又说：“小豪，我这次来不想看到你哭，也不想听你说我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将怎样面对今后的人生？”
豪俊杰停止了哭泣，真诚地说：“叶老师，我会记住您上次在学校门口对我说的话。我会摒弃杂念的，今后一定好好学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叶飞燕笑了，她笑得好开心。
犯错并不可怕，错了不悔改，那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豪俊杰还没有到那种可怕的程度。
因为他不仅仅知错改错了，并且还有了正确的想法。
这是令叶飞燕很欣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