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忆往昔,碎月如粥》(长篇连载)

就在一片乱哄哄当中, 只听见 “啪, 啪” 两声响亮耳光声从朱峰所处的那个方向传来。
只见体育老师陈凯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朱峰身边, 此刻,正红着眼睛, 一手封着朱峰的衣领, 一边厉声骂道: “你他妈的还是个校长呢, 啊,呸!你就是个流氓、垃圾、狗屎!” 说完又挥手要掌掴朱峰, 旁边的人赶忙拉住了,怕陈凯那蒲扇似的巴掌再来两下,朱峰恐怕就交待在这了。
在江城一中,年轻小伙子暗恋张小娟的可不是一两个。当闻知自己心中的女神竟遭到这个老混蛋的如此侮辱,他们个个义愤填膺, 都恨不得上前抽他、踹他、甚至废了他。
这个陈凯就是众多暗恋者中之一。平常他就对张小娟特别关注,屡屡想当面表达爱意,可一到关键时刻,就心发虚腿发软,每每错失良机。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生得虎背熊腰,愣是爱在心中口难开。
上次张小娟在课堂上被学生恶作剧作弄后,他心疼得好几晚都睡不着,私底下暗暗发誓要是找到那个肇事者,非把他狠狠修理修理,不把他搓圆了捏扁了就不姓陈。有一天,利用课间休息时间,他居然直接跑到该班教室,恶狠狠的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对着全班同学说:“以后有谁再敢拿张老师开涮,我不剁他一条腿,也要废他一只手,谁不信就试试!” 说完,一拳砸在讲台上,讲台桌面寸厚的木板 “咔嚓” 一声应声断裂。听着陈凯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再看看陈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全班同学都感到背上冒出咝咝寒气,有谁敢不信?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0:36:29 +0800 CST  
张小娟的横空出击使会场上局面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的大会主持人朱峰仿佛一下从空中跌入深谷,陡然成了众矢之的。此时的大批判会说是针对朱峰的专题批判大会也不为过。
朱峰此时脸色灰暗, 一如斗败的公鸡,浑身似乎在微微战抖。
从张小娟打出那发重磅炮弹之后, 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是完完全全的惨败。既然这事以这样的方式曝光在世人面前,朱峰不敢想象最终结果到底会如何,是党内处分,还是一撸到底,甚至坐班房?唉,说到底,是自作孽不怨人啊!
毕竟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刚才挨了陈凯那两下重击之后, 脸上一直火烧火燎的,头也有点晕晕乎乎,恍惚间,身子突然一歪差点摔倒,旁边的校长办公秘书连忙将其扶住。
这边毛大年也是万没想到张小娟会主动大胆站出来揭露朱峰的丑恶嘴脸。这对一个年青姑娘来说该需要多大勇气啊!朱峰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完全也是赌当事人不敢将这种丑闻曝光,通常都权当吃个哑巴亏算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0:37:35 +0800 CST  
就在会场局面一片乱糟糟的时候,礼堂大门被推开了。
一队身着黄军装,腰扎武装带,臂带红袖章的造反派模样的年轻男女,雄赳赳气昂昂地径直朝着会场主席台方向快步走来。
全场老师们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投向这队新生力量。今天的批斗大会可真出彩啊!先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对垒,再是张小娟大曝校长糗事,这又来了一队造反派闪亮登场!今天到底是啥日子啊?
大家眼中都带着疑问和惊讶的目光注视这队造反派男女穿过会场中间过道,直接走到主席台旁边。
朱峰明知来者不善,可他是校长,且来人似乎就是冲他而来的, 他本能地站起身来,正想问问对方究竟是哪路神仙。
可没等他开口,造反派队伍后面走上来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子,他斜着眼睛瞅着他问道:“你就是江城一中的校长朱峰吗?” 见朱峰点头称是。
“看不出来嘛, 你很牛逼啊!” 高个子男子脸上带着阴笑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便对手下人一歪头, 说: “带下去!”
四五个年轻力壮的造反派小伙子立马冲上前来,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朱峰一下子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接着一块厚重的大木牌子挂到朱峰的脖子上, 还有一顶骇人的铁皮做的高帽子也同时戴到他头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朱峰心里暗暗叫苦,这几天连做噩梦,难道就应验着今天这一连串的事要发生?算啦,反正该来的终归要来,随他们怎么摆布吧!如此一想,心里倒是坦然了。

坐在主席台对面的老师们这时惊讶地发现朱峰头上的铁帽子上赫然写着 “三反分子”, 而胸前牌子上的字更是触目惊心, 上下两行分别写着: “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分子”, 下面是‘朱峰’两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名字上还用红笔划上悚人的大叉。
那位看似造反派头子的男子,这时对着话筒大声宣布道: “老师们,今天,奉江城市革委会和江城红色造反司令部的指示,特将江城一中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朱峰揪出来交给广大人民群众揭发批判。请大家积极踊跃站出来斗争朱峰的反革命罪行!”
“打到三反分子朱峰!” 台上一名年青的女造反派开始带领众人高呼口号。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反对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三反分子罪该万死!”
随着台上领喊者的声音, 台下的口号声一阵高过一阵,此起彼伏, 响彻礼堂内外。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0:38:56 +0800 CST  
第十一章 长江剧院

朱峰以斗人开场,结果却以自己被揪收场,而且罪名还是骇人听闻的 “三反分子”。 该罪名之重已近似于 “现行反革命”, 等于政治上被判死刑。应该说是报应!只不过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点!可怜朱校长至死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幕悲剧与性侵张小娟那事之间的因果关系。
据说,那天朱峰除了在江城一中被当场狠狠批了一通之外, 紧接着又被拉去游街示众。这都是文革中对付走资派的惯用套路。
老朱头戴铁皮高帽, 颈挂厚重木牌, 被身后几个膀粗腰圆的造反派架着双臂,推搡着跌跌撞撞步行往前。饶是朱峰身体能扛, 最后还是走了不到500米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他再也架不住这种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暴虐。可造反派们并不肯就此罢休,几名壮汉半架半拽地依然拖着他游完了江城最主要的街道。也不知这‘头道汤’用完了,后面还有多少苦头要吃,反正有的是老朱受的。
随着朱峰的倒台,江城一中所谓的群众性大批判运动也就逐渐偃旗息鼓了。‘抓辫子’、‘打棍子’这种 ‘窝里斗’的事毕竟时间一长也会令人厌倦的, 更何况文革持续近大半年, 大家最初的那种狂热也多少有所消退。不管怎么说吧,到1966年年末, 田文芝总算基本摆脱了那种噩梦缠身的日子,毛大年一家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扫一扫那满身的晦气, 只是毛大年此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刚刚得知老首长姜远策也被打倒了。
说姜远策是走资派,毛大年觉得真是既荒唐又可笑。当年在部队时,老姜就是一个做事特别认真细致的人。对上级永远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对下级也从不摆架子,而且,不管大事小事手下官兵们只要找到他,那是能关一份心,绝不省半点力。当然工作中该严格要求的地方,他也绝不会睁一眼闭一眼。作为一名政工干部,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就是开口闭口总不离‘原则’和‘纪律’,长此以往, 后来有人背后就干脆把他从姜远策改称为‘姜原则’,倒也谐音。转业到了地方后,他部队养成的作风依然保持不变。也许就因为他原则性太强,加上铁面无私,不经意间就把身边上下左右的人给得罪了不少。
文革的爆发给心怀叵测之徒提供了难得的整人之机。天知道老姜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奸佞小鬼才遭此厄运呢?
其实,在这个特殊时期很多看似不正常的皆属正常。在全国上下都是一片‘踢开党委闹革命’的口号声中,早在1966年10月,江城造反派就夺了江城市委和市政府的权。连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像癞皮狗似的被造反派拖着批过来斗过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局长呢!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4:48:09 +0800 CST  
1967年伊始,造反派继续为夺权忙得不亦乐乎,闹得一地鸡毛,从江城市到江城地区,再从地区到基层,一场层层夺权的大战在整个江城地区全面展开。而与此同时,江城驻军奉中央指示果断介入地方文革运动,积极展开支左、支农、支工、军管、军训(简称‘三支两军’)活动。
‘三支两军’对稳定江城局势刚开始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好景不长,原先目标一致的群众造反组织在夺权问题上逐渐分裂成支持夺权与反对夺权的‘好’、‘屁’两派。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矛盾急剧升温,斗争也日趋白热化,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正在江城大地上酝酿孵化形成当中。
1967年7月6日,江城响起文革以来的第一声枪声,自此‘夺权’与‘反夺权’的两派群众组织正式拉开了江城‘武斗’的序幕。 ‘武斗’开始没几天就很快呈现出其巨大的破坏力与无所顾忌的疯狂。7月12日,造反派烧毁江城油粉厂仓库;18日炸毁市交通局大楼;24日炸毁专署水利局大楼;28日摧毁江城军分区瞭望台;次日又烧毁森工局大楼;7月底炸毁江城汽车公司……
田文芝打从第一次听到不远处传来的 “哒哒哒” 的枪声,以及看到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爆炸烟柱,心就一直拎得老高。坊间的那些可怕传闻与自己的亲眼所见都在不断印证着:如今这世道的确不是有点乱而是大乱了。
那些造反派胆子咋就那么大,连部队的枪都敢抢,汽车公司大楼说烧就烧了。造反派武装在市区里时不时就上演一段枪战片,死人的事终于变成经常发生的事,还美其名曰‘文攻武卫’,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啊。田文芝边想边暗自叹息着。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4:49:01 +0800 CST  
毛大年这些天也一直眉头紧锁。
“看来这混乱局面一时半会是不会平息的,后面的日子也许会越来越难过!你在家要把晓东和晓斌看紧点,这两个小家伙听到打枪,就像中了邪一样,那么兴奋!” 毛大年沉思半晌,然后一脸严肃地告诫着田文芝。

“吃饭了!吃饭了!”
毛晓斌和哥哥毛晓东正在军棋棋盘上进行第三个回合的鏖战,尚未分出胜负!前两个回合战成1ː1,这是三局两胜的最后一局,所以两人都眼睛死死盯着棋盘,唯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俩耳朵都聋了?”
毛晓东和毛晓斌哥俩全副心思都在棋盘上,根本没意识到老妈三番五次的吆喝。
“你们俩怎么这么不懂事,都什么时候了,还光顾着下棋,把棋收了!” 毛大年发话了。
老爸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杀气,小哥俩这回可是听清楚了,也不敢装没听见。要知道把老爸惹毛了,老爸的大力通贯掌可不是吃素的。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地一边扒拉着饭粒一边各自想着心事。晓东和晓斌不时偷眼看看爸妈,见他们满脸严肃,眉头紧皱的样子,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有墙上的挂钟有节奏地发出‘滴答、滴答’声。
仿佛过了许久,田文芝自言自语地叹声说道:“外面形势越来越紧张,这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天知道何时是头呢!”毛大年跟道,接着又神色惊诧地对着田文芝问道:“传闻昨天有两个江城一中的学生在钱牌楼被打死了,你觉得可信吗?”
“怎么不可信!都到处传开了,其中一个叫江卫青,还是我教过的。模样我还记得,长得高高壮壮的,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哎,太可惜了!”田文芝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可靠消息说,红造会最近几天就要把他们的临时指挥部设到我们江城一中来!我们得早做打算啊,说不定过几天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武斗战场。”毛大年有些郁闷地说。
“你意思是出去躲一躲?”田文芝有点吃惊地探问道。
“是啊!我有一个过去部队的战友在长江剧院当头,我和他联系过了,他说只要我们需要,可以随时上他那避一避。”
毛大年显然早有安排,而且这的确是个既明智又稳妥的选择。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4:50:56 +0800 CST  
话说赶早不赶晚,事不宜迟,说动就动。趁着当天这片城区暂时还算平静,毛大年一家仅带着一些随身物品便急匆匆朝着长江剧院方向奔去。
因为是在市内同一个区,离得又不远,毛大年带着全家当天下午就安全转移到了老战友胡志凯的那块地盘。
老胡,个子不高,身板也挺单薄,还有些秃顶。
在毛晓斌眼里,他这种外形怎么看都不像个当过兵的人。但甭管老胡外形长得怎样,他那种一见面就表现出来的热情与爽快,还是让毛晓斌立马感到既亲近又靠谱。
剧院里的办公楼是那种老式砖木结构的房子,眼下正好有两间是空着的,楼上楼下各一间,都不大,每间只有五、六平米的样子。
老胡建议说: “你们一家四口住一间嫌挤,干脆两人住楼上,两人住楼下,怎么样?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毛大年当然没意见,这样的安排也只有东道主提出才合适。
“我是客随主便哦,你老兄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 毛大年跟着打个哈哈。
考虑到我们初来乍到,把两个孩子单独放一间不放心,毛大年决定,他和毛晓东住楼下,而田文芝带毛晓斌就住楼上了。

人活在动乱年代本该是人生之不幸, 否则也不会有 “宁为太平狗, 不做乱世人” 的说法了。但生逢动乱年代也许更多的是对成年人的考验,考验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坚韧、信心和勇气去面对乃至熬过这段不幸的岁月; 而对于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动乱年代带给他们的就未必全是痛苦、恐惧和灾难了,有时说不定也能品味一下难得一遇的快乐呢?
毛晓东和毛晓斌在这段避难时光里,还就真的体会了一把平常难得一遇且无法想象的快乐, 尤其是那种带有某种惊险刺激成分的快乐。
江城战云笼罩,噼里啪啦的枪声随处可闻,可长江剧院不知是因地理位置较偏,还是因缺乏争夺价值,总之一直相对平静。这就给住在里面的几户人家的孩子提供了绝好的娱乐天堂。
他们玩得最多的是 “躲猫猫”。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4:56:17 +0800 CST  
长江剧院是江城最大的一家剧院,分楼上楼下两层,可一次容纳1500多名观众。文革开始后,剧院完全处在停业状态,以至硕大的剧场显得格外空旷、萧条、落败。
一排排座椅因缺少维护保养,很多不是破损就是残缺。还有舞台上大大小小的幕布,地毯,聚光灯等等,也都显得陈旧、零散、七歪八斜的,但这对于一帮爱玩的孩子又有何妨,这种独特的环境简直就是孙悟空的花果山,乱世中的天堂啊!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小朋友能在大剧院里从早到晚玩躲猫猫?而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绝不用担心有人来阻止或轰赶!
刚开始大家还只是在剧院楼上楼下各个角落的座位空挡处躲藏,或是躲到舞台上幕布间或地毯下,但是,时间一长,这种躲法就显得太简单太没创意了。
有一天,毛晓斌突发奇想。他要玩个绝的,也就是躲到一个其他 “小猴子们” 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这天,大家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躲猫猫。大院里一个外号叫 “大马猴”的自告奋勇负责找。晓斌拉上晓东迅速朝舞台深处奔去,那里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可以通到舞台正前方的天桥。这里主要是布置各种聚光灯的位置。
别说,从这个位置往下看还真有点晕眩,因为位置偏高,所以一般孩子还真不敢随便上去。可晓东晓斌不光上了天桥,他们还借助一个靠在天桥栏杆边的小竹梯,从天桥的一端爬上舞台顶部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尽是灰尘和密布的蜘蛛网。人一钻上去很快就成了一只大灰猴。脏倒不怕, 要紧的是他们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地踩在天花上的龙骨上。如果一不小心失脚踩到那马粪纸做的天花板上,那就肯定会把天花板踩脱,直接从几十米高的天花上摔下去。后果嘛……哼哼,摔不死你,算你命大!
“这个地方肯定没人上来过,我敢打赌。” 晓斌得意地对小东说道。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4:57:42 +0800 CST  
这哥俩躲在天花板上的一旮旯里, 过了好长一会,一直没听见下面有任何动静,心里不禁觉得奇怪,按约定,大马猴找不到他们就应该学三声狗叫,以示认输的。
晓东突然想到什么了, 他一把抓住晓斌的手说, “不好,该死的大马猴不会耍我们吧?要是他猜到我们在这上面,却悄悄把竹梯挪走,那我们可就惨了,下不去了!”
“走,我们这就下去!” 晓斌连忙说。
来到刚才爬上来的位置,揭开天花盖板,发现竹梯还原样靠在那儿,俩人不禁松了口气。
回到舞台中央,那是约定集合的地方,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二天上午,院子里的小家伙们又陆陆续续聚到剧场舞台上,晓斌正准备说昨天的事,可大马猴抢先发难了。
“你们耍赖!说好只能在剧场里面躲,你们怎么躲到外面去了?” 大马猴气哼哼地说。
“你凭什么说我们躲到外面去了?” 晓东反问。
“剧场就这么大,到处都找遍了,你们还能飞上天不成?”
“嘿嘿,我们还就飞上天了,我们就躲在天花板上,你能猜到吗?” 晓斌边说边指了指头顶方向。
大马猴翻着白眼,面露不可思议状。
过了半晌,他悻悻地地说: “那今天再玩,还是你们躲我找,我不信还会输!”
今天嘛, 得打一枪换个地方了。换到哪儿呢?晓斌早已瞄好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那么个鬼地方!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5:03:11 +0800 CST  
第十二章 受困地笼

晓斌瞄上的另一个绝佳藏身之处就是舞台下面的地笼。不过,这个地方比上天花板更需要胆量,因为地笼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黑咕隆咚的,所以晓斌早早就准备了一盒火柴,还有厚厚一沓草纸。
游戏开始。
还是晓东和晓斌结伴,直接朝着舞台边沿的乐池奔去。那里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比冰箱门看上去似乎也大不了多少,由此可进入舞台下面的地笼。
刚进去时,还有门口射入的一点光亮,越往里越黑,晓斌连忙掏出火柴,然后将草纸揉成一根长长的捻子点着,继续往里。
里面全是用砖砌成的隔墙, 隔墙与隔墙之间形成的便是一条条地笼了,每道隔墙上都有若干个豁口。地笼有将近一人高,头顶上方便是架在隔墙上的一根根粗大的圆木横梁,然后就是铺在横梁上的舞台地板了。
晓东和晓斌仿佛忘记了躲猫猫并没必要躲到地笼很深处。他们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胆子,只顾朝地笼深处钻。晓斌紧跟在晓东身后。走着走着,晓东脚尖似乎还踢到什么东西上,借着微弱的火捻亮光,晓东看出是只破球鞋,心里还纳闷这破鞋到底是什么人何时扔在这的。
他们接连穿过好几道豁口,朝地笼深处左拐右拐。也不知过了几道豁口,拐了多少个弯,终于,他们觉得已经跑得很深了,同时也有点累了,这才止住脚步。
突然晓斌问道:“哎呀,回去的路你知道怎么走吗?”
晓东一下子给问懵了,他显然根本没想过这茬。
在地笼里走了这大半天,就跟绕迷宫一样。除非一开始就刻意留心自己走过的每一个豁口和每一次拐弯方向,否则,要说这时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来路,然后还能胸有成竹地顺着来路退回去,那你不是天才就是神童,完全可以上 “最强大脑” 秀一把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7:11:39 +0800 CST  
晓东晓斌两人此时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没了方寸。
这地笼整个占地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按说慢慢找或许也能找到出口。可要命的是里面没有光亮啊!假如手头上这点用来照明的草纸用完了,他们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笼里摸黑摸出去吗?
形势不容乐观,后果更是难以预料。难不成这兄弟俩就要被困在这地笼里不成?眼瞅着,草纸就剩最后两张,火柴也没剩下几根了。怎么办?
一开始,晓斌还故作镇静地说:“乘现在我们对来路还有点印象赶紧往回撤吧,只要大方向不错,应该能找到那个出口吧?” 光听这口气就知道信心不足。
晓东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地笼里这么多道隔墙,每道墙上都有好多个豁口。我们到底钻了几个豁口,拐了几个弯? 现在心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啊。又没事先做个记号什么的,怎么找到回路呢?看来只有碰运气了!”
想到这,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马不停蹄脚不歇步,朝着他们自以为正确的方向,拼命往前赶,仿佛出口就在前面。
晓东晓斌两人似乎都有一种紧迫感。是啊,要抓紧时间冲出牢笼,哦,说错了,冲出地笼。道理是明摆着的。也许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啊! 还是晓东在前,晓斌紧随其后。可在地笼里疯狂地冲了半天,大概是冲得太急,两人都跑得满头大汗,结果他们非常悲催地发现,他们在地笼里只是兜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们迷宫并不是那么好闯的!
“要不我们扯开嗓子叫着试试?” 晓斌终于把这个憋在心里多时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他刚才就想试着叫喊求救了,但总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那样做,多丢人啊!躲猫猫居然躲到需要别人搭救的地步,这要在大院里传开了,马上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试试。” 晓东应道。显然,他是不愿先开口的。
“大马猴! 我们在这里!” 晓斌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第一声。
声音在地笼里似乎传得很远,等了一会,没反应。又一连喊了好多遍,连晓东也一块帮着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不是这地笼下面隔音效果太好,就是他们的嗓门根本不够大,所以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这回,他们开始有点绝望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这哥俩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7:12:34 +0800 CST  
眼瞅着手上最后一根纸捻已慢慢燃尽。随着最后一颗火星的熄灭,黑暗一下将晓东和晓斌俩人完全紧紧地包围住,黑暗中也听不到任何一点声响。
这种死寂中的黑暗给人带来的恐惧是巨大的。难怪钻木取火技术的问世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没有火,人就跟瞎子一样,黑暗中不敢乱动,更不敢前行,连说话都不敢高声,似乎生怕惊动了黑暗深处的怪物,而那怪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最后简直无处不在。它们围在你周围咂巴着嘴巴,用贪婪而又兴奋的目光打量着你,随时准备对你发动致命一击。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晓东和晓斌身处这黑咕隆咚的地笼里,此时不光感到莫名的害怕,而且还觉得特别的无助。就仿佛落入深井的羔羊,既出不去,又盼不来救兵,唯有慢慢等死一样。以往躲猫猫,他们也有躲在漆黑暗处的时候,但那时毕竟是随时可以走出黑暗投奔光明的啊!这回光明离他们似乎很近,就在他们头顶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板,却又似乎很遥远。因为黑暗将他们深深的笼罩着,他们压根不知道光明的出口到底在哪儿。
黑暗中,晓斌带着哭腔问道: “哥, 现在我们该咋办啊?”
晓东毕竟年长一点, 尽管心里也毫无头绪, 但嘴上还是沉吟道:“别怕, 让我想想。至少我们不能像刚才那样在这地笼里蒙头瞎撞了。与其胡乱瞎碰,还不如先休息一下, 想好办法,再行动。”
晓斌也觉得晓东说得有理, 于是两人就势顺着墙壁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灰有多厚,墙有多潮。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7:13:45 +0800 CST  
有好一会,两人谁都没吭声,心里胡乱想着自己的心思。一会想着怎么逃出这该死的地笼,一会又想着外面那些小伙伴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想到往这里面来找他们。
哦, 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念头一出现就马上被晓东否定了。这地方太隐蔽了!
从遇困那一刻起,晓东心里就有些埋怨晓斌,心想道:“你咋就想到躲进这么个鬼地方?这哪里是躲猫猫呢,这纯粹就是地笼探险嘛。往这里面一躲别说一个大马猴,就是十个,二十个大马猴也找不到我们的!”
晓斌此时心里想的是更悲催的一幕。
躲猫猫躲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笼,弄得自己就像被关进地牢一样。若真是被别人关进地牢,那好歹还算有人知道,可我们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出不去,谁都不知道啊!既然谁也不知道我们身陷困境,那我们岂不连获救的希望都没有吗?难道……”
晓斌不敢往下想了,身体不禁连打几个寒颤。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17:15:11 +0800 CST  
第十三章 逃出生天

这地笼里本来就既黑暗又潮湿,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霉味。刚进来时,两人并没十分在意,可时间一长,这味道越闻越难受,简直让人恶心得窒息。
不光是那种讨厌的味道在折磨着他们,他们潜意识中一开始就曾出现过的怪物又开始频繁地刺激着他们那脆弱的神经。从时隐时现,到步步紧逼,怪物们似乎已等不及了,正不断张开那露着锋利獠牙的血盆大口在跃跃欲试了。
像是要考验一下他们本已绷紧的神经似的,晓东和晓斌几乎同时听到离他们不远处真的传来‘吱吱吱, 唧唧唧’的声音。
晓斌顿时下意识地缩紧身子, 胆怯地问:“是黄鼠狼? 不会是蛇吧?”
晓东虽然也有点紧张, 但毕竟见识多点,所以沉稳地侧耳细辨了一下后,安慰晓斌说: “别怕! 是老鼠在找食呢!”
说到食物,这哥俩肚子都不争气地有了反应,像是唱二重唱似的,几乎同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不是被困在这该死的地笼里,此时早该回家吃完午饭了。可目前状况是他们哥俩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踪影全无, 老爸老妈该有多着急! 说不定正满世界找他们呢!
一想到老爸老妈平时为他们操碎了心, 这会外面世道又那么乱,他们还乱上添乱,他们觉得自己真是顽皮得太过分了,自己都觉得太欠揍了!这时候他们似乎倒很期待老爸给他们来顿‘板条炒肉’,那至少意味着他们已重见生天了啊!

大概是觉得休息得也够长时间了,老按兵不动不是事,另外越是不动,越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所以,晓东提议说:"我们还得赶紧找出口。我刚才模模糊糊的想起,这舞台上面大致是呈扇形布局,所以舞台下面的地笼也应该和这种布局相一致,是前宽后窄。你难道不觉得?” 他向晓斌征询道。
“而且, 越是往台前宽的地方, 那豁口就相应大一些, 越是往后面窄的地方, 豁口也相应低矮一点。” 晓东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分析是个很重要的发现。
“对啊, 你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是这样。” 晓斌明显也有了精神。
“那我们就赶紧按照这种规律去找, 肯定能找到那个出口的!” 晓东兴奋起来了。
晓东和晓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摸索着朝着另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走去。边走边不断用手去感知巷道的宽窄,每到一个豁口都仔细感受豁口的大小高矮。
他们就像盲人摸象一样,一路摸去。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晓东突然感到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上。晓东马上蹲下身来,用手在地上摸索,居然摸到一只鞋子。他一下想起刚进地笼不久,曾瞅见的那只烂球鞋。
晓东不禁心中一喜,转头对晓斌说:“没错, 这回绝对没错。我摸到这只破球鞋了,它就是路标啊!”
“太好了, 前面不远恐怕就是出口了!” 晓斌也欣喜万分地接口说道。
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拐了一个弯之后,终于,他们看到了些许光亮,接着再往前走,又拐了一道弯,出口赫然就在前面。

当这对难兄难弟终于逃出生天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22:41:03 +0800 CST  
当晓东晓斌兄弟俩忐忑不安满心惶恐地走进家门时,发现老爸老妈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桌子两边,老半天一言未发。
这哥俩心知自己这回把爸妈气大发了,所以倒也乖巧地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等候发落。
“你们瞧瞧自己,瞧瞧自己啊,还有点人样没有?” 老妈终于先开口了。一边嘴里数落着,一边站起身来不住用手指点着他们身上。
晓东和晓斌不禁对视了一眼,果真,从头到脚,恐怕除了眼珠子是白的,浑身上下全都脏得不像话, 彼此都几乎都认不出了,就好像在垃圾堆里被埋了三个月后,又被扒拉出来一样。
“这院里,整个江城,恐怕全中国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们这么贱的。哎哟,气死我了!” 老妈手扶胸口,又回到桌旁坐下。
晓东晓斌对老妈的这套程式还是挺熟悉的。嘴里骂得狠,但通常骂完,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是找不到第三个吧?” 晓斌低声咕哝着接了一句。
“还敢顶嘴! ” 老妈厉声呵斥。
少顷, 又接着道: “一大早出门,居然到现在才回来,连中饭都不晓得回家吃了,你们那狗肚子难道就不晓得饿吗…” 说到这,老妈顿了一下, 似乎不忍再说了。
“老子总有一天会被你们气死哟。今天我也不打你们,反正你们也是打不怕地!我承认我实在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 你们… 以后自己看着办吧!哎,我这个当爸的也真是失败哟!” 老爸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22:42:22 +0800 CST  
看来,老爸今天真是气得不轻,平时他是很少用这种口气跟晓东晓斌说话的。
这哥俩进门之前都做好了挨顿好揍的心理准备,可万没想到老爸说出的居然是这番话,话里面流露的那种极度的失望和无奈多少也让晓东和晓斌感觉良心不安。
此时,这哥俩倒真愿意被老爸狠狠揍一顿,因为他们真该揍。
看着老爸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再看看他两鬓初露的白发,晓斌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眼泪竟然顺着脸颊滚下来了。
“爸, 我们错了。” 晓东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道。
“今后我们再也不这么淘气了。” 晓斌也连忙轻声跟了一句。
“好了,好了,还不快去把把你们那身皮扒掉,丢在外面,把自己好好洗洗干净,再过来吃饭。” 老妈直接吩咐道
"真该饿你们几顿!"老妈余怒未休地补了一句。
当天晚上,晓东晓斌早早钻进被窝。折腾了一天,加上连惊带饿,现在终于可以安歇了,很快,双双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晓斌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听到老爸老妈在一旁商量着。
“在这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恐怕再住下去也有点不妥。关键是这两孩子天天这么折腾下去可怎么得了?” 老妈叹了口气说道。
“ 我也很担心。这两孩子胆子是越来越大,据说前天是钻剧场的天花板,昨天又钻地笼,这样下去,哪天非出事不可。” 爸说。
“听说红造会已从一中撤走了。我们搬回去住应该没什么大碍。”爸接着说。
“可是一中位置靠近肉联厂啊,那里可是武斗两派争夺的重点区域啊!” 老妈还是有点担心。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终于促使老爸老妈下决心马上搬回去住。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3 22:43:2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就差一点

老胡有个外甥,叫胡长清,外号胡二拐。因为在家排行老二,又因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所以便得了这么个外号。
这胡二拐二十五、六的样子,从小念书不行,却喜欢到处惹是生非,混吃混喝。尤其是喜欢到他舅老胡这蹭饭。大概因为老胡是部队转业干部,工资高,大小也是个领导,家里油水比他们家多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胡对这个外甥也是无可奈何。如果胡二拐仅仅是来蹭吃蹭喝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惹是生非的毛病让老胡头痛得不得了。老胡心疼他姐,所以胡二拐一在外面惹出事端,就总是他来为这个外甥‘擦屁股’,为此,他也不知花了多少钱财,赔了多少笑脸。
文革爆发后,胡二拐愈发不安分了,甚至觉得‘时势造英雄’的时候到了。他居然有本事和一帮造反派拉上了关系,还经常跑到老胡这吹嘘,说他和造反派的某某头是哥们,又被造反派组织委以某某重任等等。实际上,就凭他,啥本事也没有,连路都走不稳当,人家会带他玩?
毛大年一家搬到剧院住之后,这胡二拐一来二去就成了毛家的常客。舅舅的战友当然也就相当于他的亲叔嘛!看在老胡面子上,毛家当然不好意思怠慢他,更不会冷落他。尽管田文芝打心眼里讨厌他,因为这胡二拐打从第一次光临毛家就没正形,说话油腔滑调,牛皮吹起来就没个完,眼睛甚至还好几次在女主人身上猥琐地瞄来扫去。但碰到这么一个二货,你能怎样呢?
老胡也不止一次到毛家大倒苦水。
“也不知前生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外甥,这报应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算完啦!” 末了,老胡总会发出这样的哀叹。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4 09:45:12 +0800 CST  
这天晚上快十点了,晓斌已上床,田文芝也正准备关门就寝。
“毛…毛婶,别…别关门!”
田文芝定睛一看,原来是胡二拐。心里不禁有点纳闷,这么晚了,怎么还来串门?
可嘴上还是应道:“哦,小胡啊,进来吧!”
胡二拐喷着满嘴酒气,一瘸一拐跨进门栏,也不等招呼,就一屁股坐到晓斌的床沿上。接着,就舌头踉跄地吹开了。
“今…天,我…我们老大又…又打了个漂…亮仗。把 '联…联委'的那帮臭…臭小子们,打…打得屁…滚尿流,哈哈。”胡二拐似乎还沉浸在情境中。
这时,晓斌已从床上坐起来了。他好奇地指着胡二拐鼓鼓囊囊的屁股后面问:“小胡哥,这是什么啊?”
“嗬嗬,枪啊,见…见过吗?”胡二拐边说边得意非凡地从屁股后面的枪套里拔出一把散发着烤蓝幽光的手枪。
田文芝正有一句没一句听着胡二拐在那胡吹海侃,一边在桌旁忙着倒水沏茶。猛然间,看到胡二拐掏出一把枪来,不禁吓一跳。
“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小胡啊,赶紧收起来。”田文芝连忙劝道。
“没…事,这些日子,我什…么枪都玩过的。来…来…来,晓斌,我教…你怎么弄。”
还没等田文芝上前阻止,就见胡二拐已在划拉手枪的套筒,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屋内三个人都惊呆了,半晌,大家才回过神来。天啊,好在没伤着人!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4 09:46:34 +0800 CST  
胡二拐似乎也给吓懵了。其实,他哪里玩过枪。这把枪还是他从一个狐朋狗友那里说了一大箩筐好话才借来的,且人家只答应借他玩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得还回去。
晓斌当时脸都吓白了。之后,一晚上都睡不着。过了好久,他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境。恍惚中,他发现头顶天花上有一个弹洞,一缕阳光从那个洞眼里穿透过来,照到自己脸上,照得眼睛都无法睁开,他想把脸转过去,避开阳光,可是怎么都避不开。他抽出手来,想用手挡住眼前这缕阳光,却不料碰到一个冷冷的物件,接着,他似乎抓住了一根好似枪管的东东,晓斌心一惊。终于醒了。
哪里是什么枪管,原来是晓东正拿着一支小手电筒对着他眼睛晃呀晃的!那缕阳光就是电筒射出的光亮。
“起来吧,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上了!”晓东对他叫道。

昨晚的那声枪响其实也惊动了大院里的其他很多人,只是在这 ‘战斗正未有穷期’的年代,人们对枪声既不陌生也不特别在意。尽管枪声离得很近,可只要子弹没打到自个儿家里来,大家照样关门睡觉。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田文芝还有点惊魂未定地跟毛大年唠叨此事。
这时,毛晓斌突然从桌边跳起来,朝房间靠床那边的窗户奔去。
然后,指着窗户喊道: “你们看,这里有颗子弹!”
大家齐齐看去,赫然发现窗玻璃上竟然嵌着一颗子弹。
人们正奇怪这颗子弹的来历时,毛大年凑近仔细看了看弹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花板,然后沉声说道:“这应该就是昨晚胡二拐射出的那颗子弹。是五四手枪弹,弹头朝外。”
他又指了指头顶上楼板说:“这颗子弹当时射穿了楼板,但不知怎么就中途拐了个弯,嵌到了这块玻璃上。”
听老爸这么一说,大家都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大家都显然注意到了,那个楼板上的细小弹孔是正对着老爸所睡的床铺位置。
“嗬嗬,要是子弹没拐弯,直接射到床上,那也许我就提前上马克思那儿报到去喽。” 老爸索性坦然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老妈显然不想再纠缠此事。
“我和你爸已商量过了,明天我们就搬回去住。” 老妈以断然的口吻向晓东和晓斌宣布道。
当老爸老妈专程向老胡告辞,并一再表示谢意时,老胡仿佛早有预感,也没怎么多加挽留,只是满脸歉意地说:“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啊,还让你们遭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显然,他已知道他那宝贝外甥差点又闯了个大祸。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4 09:47:31 +0800 CST  
第十五章 打道回府

1968年8月3日,江城两股造反派在中央和省革委的直接干预下不得不偃旗息鼓,不仅如此,还被勒令立即交出所有枪支弹药,同时,两派武斗首领被同时拘留收押。江城长达一年多的武斗就此宣告结束。江城人民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阳光。那种人心惶惶、秩序混乱、民生凋敝的可怕日子终于结束了。
毛大年一家又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家中。
还是那间普通的平房,尽管面积不大,还十分简陋,可此时却显得那么温馨,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毛大年双手叉腰站在房间正中,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感叹道:“还是自家好啊!”
田文芝则拿出女主人的干练, 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吩咐道: “晓东晓斌, 别尽顾着捣鼓自己的东西, 你们两个, 一个扫地, 一个抹灰, 我来整理床铺。嗨, 这房间怎么几月不住就囤了这么多灰呢!”
的确,房间里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厚厚一层灰。
“人就是用灰捏吧成的, 是人你能避得开灰吗?” 毛大年打趣道, “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 说完, 拿起水桶到屋外担水去了。
取水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离毛家住的平房大概有六十来米远。平常,这一排平房十户人家的吃喝用水,以及洗菜洗衣用水都指着这个水龙头。碰到用水高峰的时候,也是要排队轮流接水的。
取水是个重体力活,一担水装满两个水桶估计有将近一百来斤,所以这活基本都由毛大年长期承包了。碰到毛大年临时有事不在家的时候,那就由晓东和晓斌两人抬水,没办法啊,这不就是儿歌中唱的: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吗。
整个打扫卫生的活一直从上午忙到傍晚才算结束,其他人的活都是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只有田文芝则是一直在忙乎,什么洗啊、晒啊、收啊、捡啊、叠啊,别人基本插不上手,就看她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忙了一天,终于该吃晚饭了。晚饭很简单,也就稀饭馒头加自己腌制的咸菜。
一家四口就着咸菜,嘬着稀粥或大口啃着馒头,吃得正香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似乎还听到 “田老师在家吗?”的问询声。
毛大年抬起头来,眼中似有点惊讶地说道:“像是隔壁苏姨的声音。晓斌,快去开门!” 晓斌麻溜跑去把门打开。
果然,外面站着的是苏姨,可是她显然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像往常一样直接进来。田文芝见此,马上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说: “咋站在门口, 不进来呢? 吃了没有, 要不和我们一块吃点?”
苏姨这才跟着田文芝一块走进屋里。
晓东晓斌忙说了声:“苏姨好!” 就闪到一边去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4 11:32:42 +0800 CST  

楼主:青葱的樟园

字数:456395

发表时间:2016-05-12 2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1 18:40:5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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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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