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吧？这也要买？！”

“是。应付体检。你知道的。哎。你身体没什么毛病吧？”

“没有！好着呢！我老婆不孕，那是她的问题！我跟着受罪。气死人了！再不行，我就换个老婆，女人满大街都是！烦死了！”

“那好。五万。”千寒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比划着。

“啊？！”男人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你……取不出来啊？”

“是。真有点困难。”

“不是吧。你平时没有自己解决过。自己弄不是很快的吗？”

“呃……气氛不太好……我平时太忙……也不常做这种……”他觉得自己简直滑稽至极，有些词不达意，或者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窘迫过。

他索性不多废话，夺下那男人手中的小杯子，又将一张银行卡塞到对方手里，“十万。成交。反正你在行，再取一次就是！”

“可是……可是……”那男人望着千寒的背影，瞠目结舌，“可是……取完样，我准备扔掉的……送你就是……你这么大方……莫不是精神有毛病吧……”

没等那男人说完，千寒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又偷偷钻进了刚才的小黑屋里。

过了一会，护士又来催促，“好了没有。怎么这么困难？！是不是没有？平时就少吗？难怪你太太不孕……麻烦快一点。没有就没有。出来跟医生说明情况！”

千寒拉开门瞪了护士一眼。

“啊——”护士看见如此好看的一张脸，瞬间变的小鸟依人起来，“不急。不急。您慢慢来。我去跟医生说说。我们医生很好说话的。”

“不用了。已经好了。”千寒把刚才那个小杯子递给护士。

护士举起来，对着眼镜看了看，“咦——正常啊……量也可以，稠度适中，颜色也OK。你放心吧。一定是您太太有问题！”

千寒讽刺道，“Thank you。评价的很好。是不是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护士的小脸，瞬间通红，“哎呀。你取笑人家。太坏了啦！不理你了！”说完就捧着小杯子，往医生办公室跑去。

“呵……”千寒无语的摇摇头。

90
千寒是算着日子来的，这天正好是阮阮的排卵期。

医生给她做了人工授精。这个平均成功率是17%，如果没怀上，再考虑做试管婴儿。做试管婴儿的周期会比较长，流程也繁琐一些，不过成功率可以达到40%。

千寒觉得他此行以及他现在的行为都是一次赌博，碰运气罢了。

阮阮做完手术，在病床上躺着休息，不急着出院，贪婪的想让千寒照顾她。

千寒给她倒了一杯清水，轻轻放在床头，“喝点水。休息一下。不着急。我陪着你。”

阮阮竟然莫名的感动，就好像他们跟正常来做受孕手术的夫妻一样，是恩爱的一对。可惜，只是她最后的幻想。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就这样偶尔被照顾就足够了。那她也不会成天趾高气昂的冷嘲热讽，也不会做那么多故意要引起他注意的出格事。可是，这个男人原则性太强，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吝啬至极，一点阳光都不愿意给。

这最后的照顾竟是离别的序幕，是曲终人散的人道主义施舍……何等残酷……

阮阮有些凄凉笑，“谢谢。”

她的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好像那里面有一棵小种子正在生根发芽，蓬勃生机，跃跃欲出——那是她爱他一场的证据，是他曾经属于她的荣耀。

那一刻她仿佛真的成了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即将要出生的孩子，露出温柔和蔼的笑容，“千寒……给他起个名字吧。”

“还不一定成呢。再说……他是你的孩子……你决定吧……”那一刻他充满罪恶感，不知道该向谁忏悔——为爱情牺牲的女人跟一个受牵连的父不详的孩子……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继而说道，“叫‘任平乐’好吗。‘清平乐道’。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不希望他有多伟大，我只希望他快乐。不要向父母一样，有钱但是没快乐。他要活的像他的名字一样——简单而快乐。”

“好……”千寒竟然有一点哽咽，眼圈微红，借口出去抽烟，“你先躺着，我去问问医生，后面的流程。”

他走到走廊镜头，伸手打开窗户，看着下面的树林，点燃一支烟。他突然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爱情的定义，活着的方向，此时的无助以及对未来的恐慌，统统变得如烟雾般虚无缥缈起来。好像一个人再用力也无法扭转自己的人生，命运会像一张无情的大手，推着你一往无前，很多事情，在你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的时候，就不得不做出抉择，做完之后，还要假装自己都不曾后悔过。

天色开始晦暗不明，路灯亮起，飞蛾朝橘红的光照猛烈的扑去，撞击回旋然后再次撞击，直到晕厥。

就在他恍惚之间，小护士朝这边走来，“你在这呀！”

他回过神来，熄灭烟火，“嗯。什么事？”

“你太太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谢谢。”

“哦。那休息的也差不多了。24小时之后过来检查有没有成功受孕。你们现在是选择办理住院，还是回家静养？老实说，我们这边床位也挺紧张的。”

“住院吧。我想多陪陪她。”

小护士笑，“瞧你说的，好像回了家就不能陪她了似的。不过，我警告你们哦，这些天千万不要同房哦。你明白吧？！”

虽然提醒的有理，但是实属多余，千寒闷闷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随小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

回来的时候，看见阮阮仍然躺在那里，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痴痴的笑。他感到莫名的伤感，走近她，伸手摸她的前额。

她惶恐的抬头望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第一次这么近过，“你……干什么……”

“没事。我试试你有没有发烧。护士让我时刻关注你的体温。怕有感染，如果感染需要吊一组抗生素。”说着，他收回手，安静的看着她——她不无理取闹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她愣愣的点头，脸颊竟然微微红了，“谢谢。我感觉很好。”

他温和的说，“那就好。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她竟然也会撒娇，伸手摇他的衣角，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想吃豆浆油条。”

他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哪里有卖？豆浆油条一般是早餐。你换一个吧？”

“不嘛。我就要吃豆浆油条。在北角渣华道，你去找，一定有！”

他觉得亏欠只好妥协，“好吧。我去找找。”转身欲走，却又被她拉住。

他回头，“怎么？”

她问，“你真的去啊？”

他说，“你不是想吃吗？”

她笑，“你若真去买，我还真不敢吃了。”

他疑惑，“为什么？”

她松开手，又摸自己的肚子，“受宠若惊。哎呀。还是宝宝的面子大呀！”

他愕然，“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只是……算了……你想吃，我就去买。现在我想这么做，没有为什么。如果一定要找理由，那可能是，我想虔诚的微笑的……送你离开……以后，你我各自幸福各自悲哀……”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坐下！我不想吃了！”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包，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份协议，扔给他，“我知道，这才是你想要的！我都知道，不要总是提醒！不要总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我要把你一块一块的剁下来，一口一口的都吃掉！滚！”

千寒叹了口气，打开协议，不是离婚协议，是成功怀孕后答应协议离婚的协议。协议上面说，一次受孕不成功就等下个周期再试，直到确认怀孕，并且在胎儿稳定之后，双方协议离婚。上面沈阮阮已经盖章，就等任千寒签字了。

阮阮又恢复了往日的犀利，冷笑着说，“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或是还有什么不满意？”

“其实，这份协议……漏洞挺多的……”他合上协议，轻轻将它撕成了两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不过，算了。我选择相信你。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她斜着眼睛瞪他，“我这个人从来不讲信用，你是知道的。有时候早上决定的事情到下午就变卦了。任性的很。我可不敢保证一定遵守约定。你不签协议，不后悔吗？”

他看了一眼垃圾桶，清冷的笑，“这种协议，签了也没意义。你安心养着，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依然那样挺拔刚毅，依然可以让她内心怦然，依然抑制不住想要继续爱他的冲动。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见响动，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千寒那一张好看的脸，在对她微笑，透过白炽灯光，恍恍惚惚，镜花风月一般不真实。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他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又走去水池清洗餐具。

她坐起来，伸手拿起饭盒，“是什么？”打开一看，竟是一根一根形状怪异的油条，“不像这边的油条，你从哪里买的？”

他走过来将筷子递给她，“我自己炸的。”说着，拍拍身上的粉尘，“你看，弄得浑身都是面粉。这可真是技术活，我研究了很多遍，才成功了这么几根。你说的那个什么‘北角渣华道’，我没有找到。”他又拧开另一个保温桶的盖子，将它也递给她，“这是豆浆。也是我现磨的。放了红豆、薏米、还有燕麦。你好像不喜欢甜食，所以，没有放糖。你尝尝看吧。”

她抱住保温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努力回抽，也抽不回去。索性随它们任性的流进豆浆里，跟奶红色的液体混为一体。

她哽咽着，噎了几口油条，压制住情绪，方才缓缓说道，“千寒……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背对着她，在她身边坐下来，“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尽力去做。”

“以前我总想求你对我好一点，但是始终不愿意示弱，从来没有真正开口求过。现在我想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舍不得放手……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的……可并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有这个福分……像我，就没有福分……李星辰就有……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有而我不能有……她有什么好……你爱她什么，我可以学……”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把整张脸埋进保温桶里，假装在喝豆浆，其实已经泪流满面。

他知道她哭了，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起来走到窗口，点燃一支烟，望向忽明忽暗的夜景，“我也不知道爱她什么。说不清楚才叫爱情吧。只是一种心心相惜、百年难得一遇的感觉。很微妙也很飘渺，想要抓也抓不住，想要放又放不掉。一种想要占有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跟自己较量。其实，我们都应该学会放过自己，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偏偏做不到。”

他吐着烟圈，继续朝远处眺望，“人生的拐点有很多，可是一个人非要往死胡同里面钻，谁也拦不住，只能撞得头破血流撞出一条血路来之后，才能有所领悟。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留下的伤痕，是否还能有勇气问自己值不值得后不后悔。”

阮阮放下保温桶，趁机抹干眼泪，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哭过，又轻轻摸着肚子，揶揄的笑，“是啊，我也不知道这样叫不叫‘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总之非要这么做不可，谁也拦不住。”

他转过身，斜靠在窗台，夹着烟，看着她，“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俩属于同一个物种。”

她笑，明知故问，“什么物种？”

他双手一摊，嘲讽自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倔强又偏激，脾气又臭的顽固物种。”

她竟然笑了出来，“对。我早就发现了。我们是一类人。为什么我们性格这么像，却不能和平相处？”

“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不适合做情人。没有人喜欢跟自己谈恋爱吧。我们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了……”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又转过身望向别处的风景——这里的夜繁华妖娆，让人迷离。

她自嘲的笑，“原来我喜欢跟自己谈恋爱。我是个变态吧……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还是会爱上你，只是换一种更自由的方式。我爱你……想抓又抓不住，想放又放不掉……一种想要占有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跟自己较量。其实，我们都应该学会放过自己，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偏偏做不到……我们的确很像，连爱一个人的感受都一样……”

然后他们陷入一种很深的沉默里，从天黑到天明……

转眼就是天明，转眼就是明天，时间快的一如既往。

孩子放假，忙孩子去了。

我来了！

继续吧：

91

转眼过去了一周，李小可在韩国终于排到了专家号，准备进行整容手术。

此时，她正坐在专家对面，专家是一个中年男人，谈吐举止颇有涵养。

那专家将电脑屏幕旋转到小可面前，给她看他设计好的面容，以及前后对比图，“你看，其实你的先天条件很好，五官都很饱满，眉毛眼睛相当完美，我建议你不要动大手术，微微调整一下鼻翼，注射瘦脸针就可以了。”

小可听不懂韩语，呆呆的看着翻译，“他说什么？”

翻译重复了专家的话，问小可的意见。

小可翻包取出一张李星辰的照片，放在专家面前，对翻译说，“你告诉他，就照这个样子整。最好整的一模一样。”

专家看着照片，问道，“五官很精致，脸型也很标准。但看起来很自然，不像整过的。是哪一位中国明星吗？”

小可摇头，“不是。但从小到大，都是我的偶像，我做梦都想成为她。我就想长成这样，如果我长成这样，命运一定会不一样。我想以这个面貌，重新再活一次。请您务必帮帮忙！”

这个专家也不是给钱什么都做的类型，他苦口婆心的给小可讲了很多有关整容之后的心理问题以及社会问题，还有身体要遭受的苦难。任何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另外整容可以让一个人变的自信但同时也伴随着诸多心理压力，如果调整不好，很容易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

小可现在大脑发热，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甚至有些情绪失控的抓着专家的手，苦苦哀求——又是一个钻牛角尖走进死胡同的人，谁也拦不住。

专家又说，“那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只能尽量相似——形似也不可能神似。其实，你就是你，挺好的，为什么非要成为别人？就像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特点，就连双胞胎也不可能都一样。性格也会迥然不同。一个人的相貌确实能对生活轨迹产生影响，但其实影响最大的，是自身的性格……”

“您别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您尽快给我安排吧。多少钱都可以，多疼也没关系。我就是想换一张脸，换一种待遇。所有人都喜欢她，都不喜欢我。我不甘心！”

专家无奈，只得让护士带她去填表，签署各种协议。然后办理住院，为手术做准备。之后，专家还给她请了一名专业心理医生，来对她进行心理疏导。但是她把自己锁在病房里，任何人都不见。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往前走，好像每走一秒，就离自己重活新生近了一步。

于是，她每天除了做检查，注射各种透明的药液之外，就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那挂钟，然后痴痴的笑。

手术那天，她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自己血肉绽开、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是不痛，因为麻药的关系，她变得麻木，感觉身体是别人的，连灵魂也无所依存。

手术那天，陆森一个人还在首尔的大街上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荡。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日出日落，感慨的是，命运并没有让这一对恋人在异国他乡的陌生街道上相遇。

她躺在别人的刀下，而他行走在孤独之中。

走累了，他就蹲在路灯下面，仰着脸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听不懂的语言、看不清的表情、烦躁的鸣笛声、焦灼的车尾气，这一切的一切，都隔阂出空洞的境界，使他越发无望。他蹲在那里的坐标，好像就叫做“爱与痛的边缘”。

麻药的药效过去之后，她痛不欲生。单手举着盐水瓶，站在病房的阳台上，好想就那样纵身跳下。可是，她说过，要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清楚的知道，她的爱比姐姐的更浓烈。如果生命只能燃烧一次，她愿意为他化成灰烬。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面前。让他一辈子都痛苦内疚，不能跟李星辰这个坏女人，逍遥快活。

她慢慢的滑坐到墙角里，很想哭，但是不可以，眼泪会引发伤口感染，会引发更深层的疼痛。所以，她要忍住，咬牙往肺里吞。

她的整张脸裹着纱布，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也是红肿扭曲的。她恨自己的这双眼睛！可偏偏是不需要动刀子的部位。想想就觉得造化弄人悲凉万分。

手术恢复期是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她消瘦了很多。茶饭不香。夜夜失眠。有时是因为身疼，有时是因为心疼。她每天都服用安眠药，才可以勉强入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纱布一层一层取下，伤口由疼变痒，时常做梦，又梦见有无数的食人虫在啃噬她冰冷的尸体。于是越发不敢入睡。

两个月的时间里，陆森在中国与韩国之间来回飞旋。他从首尔到釜山，从釜山到济州岛，再从济州岛到大田。绕着韩国转了一个圈，连韩语都快学会了，也没能找到心爱的女人。

两个月的时间里，小可只跟一个人联系，在夜半三更噩梦惊醒的时候，给他发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

——自从爱上你，我认识了一个词，它叫做——孤独。

——自从你将我甩出大门，我认识了一个词，它叫做——绝望。

——我想我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下贱的忘不掉你。

——浑不记,慢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 。

——她有那么多的牵绊，不可能放肆去爱你，但我可以。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上穷碧落下黄泉。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我恨你。

——我爱你。

——我恨她。

——我爱她。

——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全都是骗子！

——我恨这个世界！世界背我而去！

千寒收到这些短信之后，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把这些短信拿给星辰看，只是告诉她，小可还活的好好的。他怕星辰承受不了，又开始用各种方式折磨彼此。同时，他还派了很多人来韩国找小可，但都无功而返。与此同时，他还在满世界的找沈阮阮，因为这个女人再一次背弃约定，在确定怀孕了之后，又玩起了失踪。

因为她本就没打算放手，这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她自以为是的想，待孩子出生，千寒看见自己的骨肉，一定会心软，肯定不会再提离婚的事情。到时候再把两家人都聚在一起，给孩子办一个隆重的满月宴，皆大欢喜。

当千寒得知她怀孕的时候，医院里很多人都过来，给他送上祝福，恭喜贺喜。他看着别人热情洋溢的笑脸，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整个人像跌入深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罪恶彷徨间，又出海躲了几日。回来之后，阮阮就不见了。只收到一条“后会有期”的短消息，就再无音信。

回到M市以后，他就立刻投入到紧张忙碌的生活中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逼不得已再想其他对策。从小到大，不管面对多大的困境，他都不相信自己会没出路。

两个月之后，李小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M市，并且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了姐姐那里。
李星辰到郊外农户家采访，当时并不在家。

不过，赵素琴跟李建国在家。赵素琴在给落落收拾玩具，李建国在楼上陪宝贝睡觉。

小可拖着行李箱进来，把箱子往地上一扔，就径直走到冰箱那边拿水喝。

赵素琴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像小可——小可回来了？！

她正要开口呼喊，小可一扭头把她吓了一跳——这脸几分像小可又多几分像星辰，若不是大白天的，她真以为自己见鬼了！

她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眨了几下眼睛——一定是天天思念小可，却只能看见星辰，所以视觉上出现了偏差。

她又揉了揉眼睛，仍然是小可的身体却仿似星辰的脸，可神态举止依然是小可做派——连喝水喜欢闭着眼睛的动作都如此逼真！

她瞪大眼睛，步步走近，伸头仔细去看，然后哆哆嗦嗦的问，“你……你……小可？整容了……怎么整成这样……”

“哇。不愧是老赵同志，这亲妈就是亲妈，一眼就被你看穿了！”她摆摆手，将喝空的矿泉水瓶子随手扔到地上。

不管脸面如何折腾，这发自腔调的声音，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老赵听着这小可熟悉的独特的嗓音，配着不那么熟悉的似是而非的脸，她简直要疯掉了！气的浑身颤抖！

“你！你！你个混账东西！我猜就是跑韩国整容去了！你整成啥样不好，你整成这样！你个畜生！”老赵说着，就举起拖鞋，往小可身上砸去。

小可边躲边挡，“嗳嗳！你们不都喜欢这张脸吗！你们不都喜欢她，不喜欢我吗！现在我跟她一样了，你们不高兴吗！”

老赵咆哮了起来，“浑蛋！我要两个一模一样的丫头干什么！你是你，她是她！她有她的美，你有你的可爱！李小可，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李小可也暴跳了起来，“对！我是心理变态！我这么变态还不是被你们那么完美的大女儿给逼的！她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其实，到现在我才知道，最卑鄙的就是她！你能明白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欺瞒与背叛是一种什么感受！她引导我放弃爱情，放弃梦想，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她装的跟圣人一样，我还真以为她是一片好心，我呸！全天下最坏的就是她，最傻的就是我！”

“啪”——老赵一掌扇在了小可的日渐消瘦的脸上，心疼、不忍、愤怒、压抑、苦闷以及连日来的想念担忧，统统涌上心头——她哭了，一把年纪，竟然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拉着小可的胳膊，又是撞又是拧，“你到底在干什么呀！你胡说什么呀！你姐姐多疼你呀！都是她把你惯坏的！”

哭闹间，李建国跑了下来，看见这情景，也是无法接受，站在旁边愣了半天。直到老赵又拿起鞋底，又往小可身上砸的时候，他才站了出来。

“怎么回事！要我说，都是你老赵的错，从小到大，总是让小可跟星辰学，总是说星辰怎么好，小可怎么不好。其实小可有什么不好！难道非得学习好，才是好？！非得老实不惹事，才叫好？！非得考个名牌大学，才叫好？！非得处处忍让，才叫好？！非得温柔贤惠，才叫好？！不早恋，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结婚的时候就得结婚，这样才算好？！丫头们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个性，不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老赵举起拖鞋就朝李建国砸去，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对。你们都是对的。就我是错的。我大错特错，生了这么两个黑白颠倒的丫头！现在好了！你满意了！这就是有自己的个性了，这就是她想要的人生了！”

愤怒间，她又拾起落落的玩具朝这父女俩砸去，“去！去韩国给我整回来！我要我的小可！”

小可站直了身体，负隅顽抗，“我不！我就要这样！我就是要让李星辰看看，这么些年，她把我逼成什么样了！”

她指着李建国，“你看，你们给惯的。这丫头就是心理有毛病！你把她带走，带到老房子去，把她给我关起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放她出来。这期间，千万别让两姐妹见面！想明白了再带她去给我整回来！李小可原来那张圆圆的脸蛋，多可爱！太不知道爱惜自己！都给我滚！”

怒骂的时候，又开始心绞痛，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刚做完手术不久的人。她捂住心口，示意爷俩快走，不然一会星辰回来，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李建国也顾不上心疼老赵，拖着小可就往外走，小可死活不依。李建国好歹是个男人，年轻时还是学校体育部的，虽说现在年纪大了，但是降服自己女儿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把她扛了起来，一路小跑来到车库，取出鹏允给星辰买的那辆小白车，打开车门，把小可塞了进去。小可虽然也在反抗，但是不敢太用力，怕伤着自己年迈的父亲，所以半推半就，最后也只能妥协。

洒了些狗血………………

这剧情是不是有点狗血了？？？？啊哈哈——

想来想去，感觉这孩子能干出这事。神经不正常了。

最近过的好压抑。为什么我的人生是这样的……为什么……

92

饭点的时候，星辰抱着个大纸箱回来，一进门就嚷嚷开了，“这个农户太热情，非要送我这么多绿色蔬菜，真重。公司的司机今天又不知道跟领导去哪鬼混了。早知道就自己开车去了。”

她把箱子抱进厨房，又走去冰箱拿水喝，“咦，我的天然矿泉水怎么少了一瓶？你们不是坚决不喝，说我就知道糟蹋钱吗？多喝些微量元素对身体有好处。钱是挣不完的，可是身体只有一个。”

老赵也不接她的话，没精打采的坐着叹气，“没做饭。不想动。落落在睡觉。”

“哦。没关系。不想做就休息。”她喝了几口水，走进厨房，打开箱子，翻找她能驾驭的蔬菜，最后挑了一个大萝卜出来，“凉拌萝卜丝？好吧……是萝卜条。只要不开火的，我应该都擅长。”

老赵瞪了星辰一眼，又开始唠叨，“你这都结婚这么久了，连做饭都不会。把自己搞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难得鹏允还要你！要是我早把你给休了。是周鹏允让你接了地气了，不然你还成天在天上飘呢。你有什么好？也就是成绩好点，考了个名牌大学，这工作还没有小可体面呢。就是这小可的脑子没你清醒没你理智。陆森多好呀！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还有你，要珍惜鹏允，知道吗！”

星辰淡笑，拿着萝卜去洗，“哎。鹏允这都多少天没回来了。中间还没回来几天，丢下一堆换洗衣服，又走了。完全把这个家当旅馆了。还有，他一遇到病人有事，就会立刻抛家弃子。他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医生，但是……真的不能说，算是个好老公——度蜜月那会，就把我一个人扔丽江了。我都没跟你们说。对。他是没有坏心，但是结婚到现在，也没对我有过实质性的体贴与关怀。甚至连体贴的话也很少。每天都在忙他的病人。好像我就是专门给他搞后勤的。回来家连澡都懒得洗，就要跟我上床，好像这样就能补偿我似的。上床就上床吧，一点前戏也没有，最起码说几句好听的吧？不。什么也没有。那感觉就像，他把我当工具，还要我硬是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如果我的表情不好，他又自责或是自卑，然后就生闷气。起先我还能应付，之后就越来越抵触……到后来就变的很害怕……因为他也越来越敏感……”

她拿着萝卜假装漫不经心的甩着手上的水，试探性的问道，“妈——如果，我跟鹏允离婚了，你跟我爸会怎么样？”

赵素琴一拍大腿，“胡扯！离婚能随便说呀！你是大明星啊，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你是一个平凡人，你的人生不需要炒作，你要的是踏踏实实过日子！你嫌弃鹏允不会说甜言蜜语，那甜言蜜语能当饭吃吗。过日子就是要清淡，平平淡淡才是真！他工作痴迷，也没什么错，他不努力，哪来钱给你买车？这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知道吧？做人要懂得知足！至于你说的那什么‘夫妻生活’……这你们孩子都有了，过不过也无所谓。等年纪再大些了，想过也过不动了，到时候就靠着左右手一样的亲情，把你们紧密的连接在一起。人生不是百米赛跑，比激情比魄力，人生是条马拉松，比的是耐力比的是坚持。你现在看来过不去的大山，等翻过去以后再看，不过是条小坡，连丘陵都算不上！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学小可，那丫头脑子坏掉了。你给我好好过日子，别折腾！你要是敢离婚，我打断你的腿！”

星辰的心紧紧收住，假装并不在意的去切菜，一不留神就切到了手，鲜血直流。她赶紧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强装镇定的谈笑，“您也别把话说的这么绝。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您亲生的。打断腿还连着筋呢！我这个人呢，对物质享受没什么过分追求，过得去就行，但是精神上必须富裕，觉得夫妻之间应该有一种情感上的共鸣，跟鹏允在一起，就觉得生活在空乏的黑洞里……哎……算了……按您的理论，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我有时候真觉得刘美罗才像您亲丫头呢！难怪你们俩投缘，以前不让我跟成绩不好的孩子玩，但唯独就喜欢美罗！”

老赵点头，“嗯。美罗是个明白人。你跟她要中和一下就好了。哎！人无完人……”

星辰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再谈下去，于是掐着出血口，藏在围裙底下，走出来找药箱，又把话题往小可身上引，“我其实特别羡慕小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猜想她一定是去韩国整容了。怕自己不够漂亮，配不上陆森吧？我记得她最怕疼了，以前羡慕同学打耳洞，她进了无数次美容院，就是没勇气打。这回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按说，陆森不会说她不好看的。她真傻，圆圆的小脸，多可爱呀！”

星辰迅速粘上创口贴，又钻进厨房继续洗其他的菜。

老赵喝了几口茶，本来心情平复了一点，这一听见“整容”二字，就又开始痛心疾首，垂首顿胸，“她哪里是整容，分明是毁容！你这一张孤傲的脸，放她那小巧的身材上，能好看吗！”

洗菜的水流声太大，星辰没听清老赵说了什么。她关了水龙头，伸头问道，“什么？”

老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幸亏星辰没听见，慌忙摆手，“没什么。”

星辰看见老赵脸色不好，忧心忡忡的样子，心想一定又是为小可担心了，于是安慰说，“小可也有经常发信息回来。您放心吧，不会有事。陆森若是真心爱着小可，也不会就此放弃。就当小可又给他来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是够严峻的。估计见面就吓跑了。先不能让他们见面。要有足够的时间，做点思想准备。你给陆森打电话，让他也不要两头飞了。就说小可毁容了，暂时不想见他，让他心里先有的铺垫……”老赵想了一下，砸了手里的茶杯，叹气，“哎！不好不好。还是别打了！先放着他吧，让他多点念想。我再想办法。这么好的亲事，可不能弄黄了！”

星辰大惊失色，“什么！妈！你别瞎说。不是真的吧！小可回来了？！”

老赵心里苦，憋不住话，只好点头，“哎！回来了。整的不像样子。我迟早有天要被她气死！”

“天啊！”星辰放下菜叶走了出来，“她在哪！我去看看！”

“不行！你接受不了的！不许见她！从现在开始，没我准许，谁也不准去看她！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

“她是我妹妹，不管她长成什么样，都是我妹妹。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她现在一定很难过，你让我去安慰安慰她！是不是回老房子了？”

星辰说着就急冲冲的往外走，却被老赵拉住。

“不行。她现在好像对你有误会。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积怨？”

星辰的心咯噔一紧，积怨？到底什么算作是积怨？从小到大，在姐姐庇护的阴影下，没让妹妹有绽放光芒的机会，算不算积怨？从小到大，妹妹只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玩剩下的玩具，算不算积怨？一直以来，受表扬的都是姐姐，挨批评的一定是妹妹，算不算积怨？直到现在，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只爱姐姐，不爱妹妹，算不算积怨？

到底哪一条积怨刺激了小可，如此可爱的她却不懂得欣赏自己，非整容不可？

星辰若有所思的说，“没有啊……小可说什么了？”

最近满满的负能量，而且我相信这是一种磁场，会吸引很多不好的事物，于是就应了那句：祸不单行。

生病，争吵，鱼死了，被领导说道，然后做什么事都没精神，然后持续生病，失眠，失望，无休止的重复。

希望我可以快一点好起来。我希望可以生活的很平静。可是很多事情，根本就身不由已，事与愿违。

“也没什么。我没听明白。总之，你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李建国那边没我的准许，是不会给你开门的。你先忙你的事。我想办法搞搞清楚。”老赵说着，走过来揪住星辰的胳膊，向寻求安慰一般的问道，“那个……整容这方面，我也不懂……就是，如果整的不好的地方，还想要复原，就是恢复原貌，风险有多大，是不是很受罪？”

“这个……我也不太懂。有机会我找个专家问问。但是我试想一下，肯定不会好受的。整容就是动手术啊，这来来回回折腾……如果是安装的假体，那取出来应该问题不大，但也要等人身体恢复好了以后，才能再做第二次手术吧……如果是注射……一般注射的物质有自己的消融期，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自身会慢慢代谢掉，如果想保持效果，就要再继续注射……”

老赵好似看见曙光一般，瞪大眼睛问道，“那不接着注射，是不是就能恢复原貌了？！”

“我去找专家问问吧。依我的看法，形状上可以回去，但是皮肤会变得松弛一些，如果小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觉得她会选择继续。因为我采访过一些整过容的女性，她们大都整容成瘾。有些人开始只割个双眼皮什么的，后来大家都夸她们割完以后漂亮，于是看动过的地方就顺眼，其他地方越看越不顺眼，于是就又去垫鼻子，鼻子也高了，脸型就显得不好看了，所以就要整脸型。整张脸都好看了，身材也得配套啊，于是就去抽脂啊、隆胸啊……有些地方起来了，有些地方又下去了，然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弄，越发要求完美，进入一个看似成瘾的循环中。”

“还有一些人去了不正规的医院做，感觉上当了或是不值得，但是注射进去的东西也取不出来了，只能等药效慢慢消失，但是这个过程中，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难看，简直没法正常生活了，于是选择到大医院花更大的价钱弥补上次的不足，但是本身心里已经有阴影了，所以每次都觉得不满意，接着就会再到更大的医院花几倍的价钱继续投入……这样也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老赵的脸迅速黯淡了下来，眼神恐慌而无助，“天啊……这真是自作孽……自作孽……”她捂住心口又想抽泣。

星辰赶紧弯腰扶住老赵，“妈……您别急……这只是我采访的个案。我知道市医院整形外科有一个挺有名的专家，我再去打听一下。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解决方案，人家先天畸形、兔唇什么的，都能缝合呢。关键是小可本人要配合。你让我去看看情况，顺便劝劝她。从小到大，她就听我的。”

老赵揪着自己的心口，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不行……我去劝她……你最好别去刺激她。她现在对你好像有什么误会。我听她那口气，好像是被你刺激才去整容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整成……哎！哎！作孽啊……”她说着，扶着星辰往客厅楼道走去，“你扶我上楼躺一会。我真是快要死了……”

星辰安顿好老赵，预感到事情不妙，饭也没吃，就往千寒那边赶去。

93

千寒最近公务缠身，忙着集团的收购计划，索性住在了公司办公室里。

星辰上了楼，疾步往里走，被前台人员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任千寒！”

“啊——”显然前台人员为她气急败坏的直呼总裁的名字吓了一跳，“您有预约吗？这上面都是公司高管，没有预约不可以随便进入。尤其是我们小任总。他不喜欢随便见人。”

“我找他还需要预约吗？你告诉他，李星辰找他，让他赶紧出来。我有事问他！”

前台一看星辰的气势，觉得怠慢不得，于是走回位子上给总裁办公室打电话，“您好，总裁。外面有位李星辰小姐，说想见您一面，是否……”

没等前台说完，千寒迫切的说，“让她进来。她是我太太。以后她可以随意进出，你们不要拦她。”

“啊——对不起！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前台走过来，左右鞠躬，“真是对不起！任太太！我们小任总平时太低调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他弯着腰，给星辰带路，“您这边请！老实说，这下子，我们公司的很多小姑娘都要哭瞎了。要我说，她们哪配做这种白日梦，哪能跟您比呢，您一看就是气质不凡，淡雅脱俗……”

星辰懒得跟他废话，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宽阔的银灰色走廊里奢侈的空冷无人。她今天穿着一件纯白色羊毛大衣，一双木底黑靴子，踏在镜面一般光洁的地板砖上，清冷作响。脸上面无表情，好似在配合这样一个高端的场合，又好像被诸多思绪卡住，理不清该有的神态。

没等前台拍完马屁，任千寒就等不及自己迎了出来，大步走过来，抱住星辰，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吻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半推半就，“别闹！有人看着呢！”

千寒扭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显然是被一向冷冰冰的总裁忽然的热情吓得愣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仓皇后退，“啊——抱歉——我去忙了！请继续……继续……”一转身就撞墙上了，“哎呦——”。

千寒将星辰横抱而起，鄙夷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哪招的这么笨的人，除了陆森还真没什么贴心的——走。我们进去。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星辰本来还心事繁重，看见千寒突然就踏实了。倒在他的怀里，唯一能理出的心绪，就是满足。本来心事不宁的她竟然笑了起来，“不想。没空。我有事问你。”

千寒凑过去，轻咬她的鼻子，“说你想我，又不会死。这是你第一次来公司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开心。”

星辰将他的脸推开，顺手夹住他的鼻子，笑靥如花，“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别开心的太早。”

他看见她手上的创口贴，“你手怎么了！”

星辰看着他瞪大眼睛大惊小怪的神色，觉得他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于是撑开五指，在他眼前摆动，“没事。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不碍事。我妈都没发现呢。还是你眼毒。”

他放下她，捧起她的手掌，放在嘴唇上，“去医院看看，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不至于！就破了点皮，伤口又不深。”星辰收回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

他又拉回她的手，“我再看看！你动一下手指，我看看有没有伤到肌腱或是筋骨！要不要去拍个片子？”

星辰被他紧张的表情逗乐了，其实真是有些撕拉般的疼痛，但是她假装很轻松灵活的动着手指，“你看！说了没事！是我家的大创口贴太夸张了！”

他将她的伤口放在嘴上轻吻，“真的没事？这么漂亮的手，怎么能受伤呢。你是怎么帮我保护自己的！你身上的每一个零部件都是我的，用坏了要赔的！”

“去你的！懒得理你！”她举起手臂，用两只手扯他的面颊。

感受着她手指的力度，他终于放下心来，“还是这么有劲，看来真的没事。那你可就逃不掉了！”

他顺势将她搂住，强有力的吻压了上去，然后用身体撞开办公室的自动门。

自动门咔嚓一声关上的那一刻，星辰觉得自己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富丽堂皇的爱情，明媚耀眼的灯火，馥郁的松节香气……

她的身体慢慢变软，软到他的怀里，迎合着他所有的攻势。

外面是寒冷的冬季，房间里的空调正旺，比暖春更甚。

他褪去她的衣裳，将她扑倒在办公桌上，桌上一摞一摞的文件夹，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倾倒，给他们腾出地方。

他们光洁的身体，仿佛可以蒸出水汽。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用力抱着他的后背。她摸着那一条蜈蚣一样凸起的疤痕，那是他如此炽烈的爱着她的证据。她爱这条疤痕，爱他坚实的背，爱有力的臂膀，温热的胸膛，还有整个人时刻散发出的霸气高骨，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撩人香气。那不是任何香水可以模拟的，那是一个人的骨节香——气质和灵魂的蒸腾。

他抽动着身体，吮吸着她的下颚，抚摸着她的身体。他爱她奶滑的身体，爱她顺长的秀发，爱她隆起的双峰，爱她的鼻息，爱她的呻吟，爱她百花盛开一般的灵魂香气。她究竟是哪一种姿态的花朵呢。是含羞待放的野百合，还是孤芳自赏的白玉兰？是寂寞勾人的迷迭香，还是拒人千里的冷海棠？是惹人疼惜的虞美人，还是暗藏玄机的曼陀罗？
末了，她竟然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他看见她的眼泪，心就变的无比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