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省人的帝都闯荡史
三是尽量将工作做好。工作上拿不起来，要么质量不行，要么效率不行，要么态度不行，偶尔做件事总得别人去给你弥补漏洞、善后擦屁股，就算有重量级人物保驾护航、全力提携，有的时候也未必能如愿。
要在这几个方面都有所建树，主要靠平时的积累。临时抱佛脚，既要民意支持 、又要官意认可，不能说毫无用处，但效果肯定不会很好。尽管这方面的教训很多，但我一直没有注意反省总结，直到中年以后才有所觉悟，开始留意这些关系的处理。工作上尽量坚持原则、公道正派，同时注意把握好自己的行为方式和风格，谨防小官员常有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那样的让人讨厌的恶劣姿态，在礼仪层面上表示出对每一个人的尊重和关心，打好感情牌，有调节余地的时候，也不放弃给大家来点儿小恩小惠。总体上我是光明磊落的，但身为小人物的这些小伎俩、小计谋，我也都用过。晚是晚了点，但效果还不错。
要在这几个方面都有所建树，主要靠平时的积累。临时抱佛脚，既要民意支持 、又要官意认可，不能说毫无用处，但效果肯定不会很好。尽管这方面的教训很多，但我一直没有注意反省总结，直到中年以后才有所觉悟，开始留意这些关系的处理。工作上尽量坚持原则、公道正派，同时注意把握好自己的行为方式和风格，谨防小官员常有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那样的让人讨厌的恶劣姿态，在礼仪层面上表示出对每一个人的尊重和关心，打好感情牌，有调节余地的时候，也不放弃给大家来点儿小恩小惠。总体上我是光明磊落的，但身为小人物的这些小伎俩、小计谋，我也都用过。晚是晚了点，但效果还不错。
但我不愿意也不屑于用吹吹拍拍的方式去维系自己的朋友圈，不好意思用团团伙伙的策略去提高自己的认可度。江湖手段、哥们义气之类的小聪明不仅缺乏品位、档次，即使从功利的角度看，其有效性也是有限的。它的确能急功近利、迅速有效地积累起比较厚实的人脉资源，但它的局限性也很大。你总不可能与每一个同事部属都觥筹交错、称兄道弟吧？当你用这种办法结交了一批人的时候，很有可能在同一时刻失去了另一批人。所以我用的还是最传统的办法：公道处事，公平待人，利益共享，一碗水端平。有什么好处大家都有份，自己决不多占，更不独吞。凭借这样的努力，我的威信应该说是比较高的，民意基础明显领先于班子里的其他几个同事。
相对而言，如何处理与上级的关系，是我一以贯之的短板。参加工作几十年，我跟任何一个领导都没有密切的私人关系，同盟关系就更是谈不上了，大都保持了一种友好的距离。因为彼此有距离，因为没有私人交情，人家即便不会去害我，但也没有必要去真心帮我；即使帮我的领导，一般也只是客观地说几句公道话，而不会倾力相助（当然也有例外，以后我会写到）。其实我并不是不想跟领导建立密切关系，但拉近跟领导的关系是有条件的，相当多的情况下，不仅需要输送利益，还得表达忠诚，还得是低声下气地表达。我脸皮太薄，自尊心太强，无法轻松坦然地折损自己。作为一个来自西北边远小城的“贫二代”小人物，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柔软的身段，却有脾气、有个性、似乎还有几根骨头——对于仕途发展而言，应该有的一样没有，不该有的却全有了，甚至有过几次与领导争吵、让领导难堪的不良纪录。
这样的人，不要说官场了，就是在学界商界也是不招人待见的，事业上的发展怎么可能顺畅得了？
这样的人，不要说官场了，就是在学界商界也是不招人待见的，事业上的发展怎么可能顺畅得了？
不管它了，既然已经进入“临战”状态，既然我不想束手待毙、自我放弃，既然我还抱有那么一些幻想，就得做些事情。
我先得跟一些朋友同事打个招呼。竞争这一位置的个别朋友，手段方式是赤裸裸的。饭后碰到老张，“啪”地拍上一巴掌：“后天要测评了，你小子的那一票别给我跑了！”散步的时候遇到小李，同样是直奔主题：“兄弟，后天要投票了，老哥还想进上一步，你那一票很重要啊！”讲得虽然俗气直接，却亲切自然、天经地义、理直气壮，效果还挺好——本人一点不尴尬，对方也很高兴！一件挺重要的事情三言两语、三拳两脚就解决了。这也是功夫！
我先得跟一些朋友同事打个招呼。竞争这一位置的个别朋友，手段方式是赤裸裸的。饭后碰到老张，“啪”地拍上一巴掌：“后天要测评了，你小子的那一票别给我跑了！”散步的时候遇到小李，同样是直奔主题：“兄弟，后天要投票了，老哥还想进上一步，你那一票很重要啊！”讲得虽然俗气直接，却亲切自然、天经地义、理直气壮，效果还挺好——本人一点不尴尬，对方也很高兴！一件挺重要的事情三言两语、三拳两脚就解决了。这也是功夫！
我没有这样的谈笑间化解难题、破解困境的本事。我无法克服求人办事时狼狈、胆怯的心理障碍，我始终认为求人是件有伤体面、有损尊严的事情。但是我既然走上了这一轨道，就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就不能半途而废，就不能不战而降、束手待毙！我必须给自己有个交待：在事关人生变迁、事业发展的关节点上，我努力过、争取过，并向自己挑战过——我没有屈从于自己的面子，没有被自己的“自尊”打败，没有被自己的软弱压倒，总之，我没有自我放逐！
于是我开始行动了。
于是我开始行动了。
我先是向爱看书的老张、老刘“借书”。根据他们的专长爱好，判断他们藏书的品种构成；再根据其藏书的品种构成，确定拟“借阅”的具体书目。同时，还要就这些图书的关联话题、延伸话题、拓展话题，事先翻翻资料，查查电脑，打好腹稿，确定好借阅交流时的大体思路，以避免出现借书过程中言之太浅甚至无话可说的局面。为“自然而然”地接触这两个人、几本书，就花费了我几个半天的时间。
在此过程中我还给老宋、王处打了电话。祝贺他们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他们的妻子开上了名牌小车。顺便问问儿子的学习习惯、作息养成、性格趣味，聊聊妻子的衣着特点、脾性气质、厨艺偏好。聊得气氛热烈，表情夸张，语气亲切，哈哈大笑，窃窃浅笑，全过程都没有提民意测验，没有提选票，因此也就没有任何要求、请求、乞求的表现，似乎很尊严，似乎很得体，恍惚之间自己差不多都要忘记了，这不过是一个拉选票的小策略、小伎俩而已。
可一经道了“再见”、放下电话，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疲劳，垂头丧气地窝在沙发里喘息半天。虚假做作、装腔作势，不会演戏不屑演戏，却不得不去演戏，还要拖着人家陪着你一起演戏。没有提投票，可每句话的背后都是投票；没有乞求，可话外之音、言外之意都是谄媚！累啊真累啊，丢人啊！
比起竞争伙伴的直接、自然、磊落、轻松，自己的境界明显差了一大截子，可我还能怎么样呢？
比起竞争伙伴的直接、自然、磊落、轻松，自己的境界明显差了一大截子，可我还能怎么样呢？
向同事攀交情、套近乎只是公关活动的一个方面，比较而言，还是不怎么重要的一个方面。相对来说，向有关领导汇报思想、表明心迹、请求支持，显然更重要、更要认真策划对待。但是，这件事的“难度指数”也更大。首先你得确定向哪些领导汇报。站在你上面的直接、间接的领导有一打之多，谁是“有关”的，谁又是“无关”的，有时还真说不清楚。比如某某领导既不分管我们单位的业务、也不分管人事，按照通常的逻辑应该是“无关”的了，但是在临界状态的博弈中，他的一句话没准儿就会改变大老板的决心，进而改变你的命运。由此来看，“无关”的领导又像是“有关”的了。因此，确定“有关领导”的范围，总的原则是标准宁可放宽一点儿、覆盖面宁可放大一些。怕麻烦是不行的，企图一锤定音、一剑封喉是不现实的（特殊人物除外）。
即将退休的社长老余，跟我共事三四年了，工作上我们合作得一向不错，私人情分也可以，跟他交心不仅方便，也很轻松。所以，我最先向他表白了我想再进一步、给他当个“接班人”的企图，并诚恳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他坚定明确地表示，一定会全力支持我。他说，我对新闻业务比较熟悉，驾驭得了局面，事业心和管理能力也比较强，两人两家的私交又不一般，论公论私，我都是接替他的最佳人选；他还说，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找我，给我提些建议、提醒我做些准备的。他还就一些具体的公关问题帮我出谋划策、提出了一些预案；他说他次日就要约见陈局长，专门向他汇报一下班子的调整问题，借机将我隆重地推荐一下，并让我给他提供一些我个人经历和业绩方面的素材。他还特别提醒我重点关注一下本单位的某某和某某二人，说这两个人对我的态度比较暧昧，恐怕是在什么事上对我有点误会，需要做些工作。
我无比温暖、感动地走出了余社长的办公室。老余够意思啊！此前我们也曾非正式、半隐晦地地涉及过这样的话题，他对我的认可和支持的态度我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所以对这次谈话的效果我一开始就比较乐观。但推心置腹到这个程度，仍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我一时特别感慨，慢慢地回放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陶醉其间不能自拔。这个世界固然不大干净，但纯真的友情还是有的，公道正义还是有的，生活是美好的！
经过一番短暂的挣扎和犹豫，我鼓起勇气给童秘书打了电话，求见局里分管干部人事工作的田副局长。田是局里的元老，提升副局长之前曾先后担任过基础业务司、电子商务司、政策法规司等三个主干业务司的司长，凭借这份资历加上他分管人事的便利条件，他说话的分量是很重的。
田局长的反应很快， 第二天就专门安排时间在办公室接见了我。听完我的汇报，他首先肯定了我的工作业绩，然后针对我的诉求公事公办地说：“你有这个想法是对的，要认真准备一下，积极地参加这次考评。你是科班出身，工作也很用心，是能胜任这个岗位的。当然了，还有几位同志也有这个想法，他们也都不错，你们各有各的优势。究竟谁最适合，组织上会全面考核权衡，你就放心吧！”他的话客观公允、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倾向性意见，我心里很失望。但他终归没有泼冷水，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田局长的反应很快， 第二天就专门安排时间在办公室接见了我。听完我的汇报，他首先肯定了我的工作业绩，然后针对我的诉求公事公办地说：“你有这个想法是对的，要认真准备一下，积极地参加这次考评。你是科班出身，工作也很用心，是能胜任这个岗位的。当然了，还有几位同志也有这个想法，他们也都不错，你们各有各的优势。究竟谁最适合，组织上会全面考核权衡，你就放心吧！”他的话客观公允、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倾向性意见，我心里很失望。但他终归没有泼冷水，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回到办公室后，我打算放松一下。一边养神喝茶，一边随意翻阅刚刚送到的报纸。当天的**日报刊登的某领导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十八大以来，***坚持全面从严治党，坚持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严肃查处和惩治腐败，‘四风’问题和腐败蔓延势头得到一定遏制，深得党心民心。但是从查处的案件和巡视发现的问题看，不收敛不收手现象时有发生，连‘不敢腐’都没有取得压倒性胜利，‘不能腐’和‘不想腐’更是远远没有做到。”
这段话对我触动很大。既然“不能腐”、“不想腐”的问题还远未解决，说明不少官员还是想继续“腐”一下的。那田局长呢？他是不是也属于这种人？假如人家本来就无意收手，我却不识相、不配合、不把汇报思想与其他“表示”绑定在一起表达，仅仅带着一身清风、一脸诚恳去汇报工作，会不会影响汇报的效果？会不会认为我不识相、不懂事？假如真的会给他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象，这次汇报岂不是起反作用了？我越琢磨越紧张，刚在田局长办公室出的一身热汗尚未褪尽，后背又哗哗地渗出了一层冷汗！蠢啊，笨啊！我本来也想过带个信封、物件之类的小东西去的，但反复掂量之后还是没敢带。
送，可能是个问题；不送，可能是个更大的问题！左右都是难题啊！
送，可能是个问题；不送，可能是个更大的问题！左右都是难题啊！
大约就在那几天，一个朋友给我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我的老领导、**省黎副省长与我们局的一把手陈局长不仅是中央党校的同班同学，两人还是一个县的老乡，本人和家人都过从甚密，他让我找找黎。听完朋友的电话，我心里一阵窃喜！不，不是窃喜，应该是狂喜！我与黎副省长的感情是很深的。当年我从边远省城的省委党校调到局里的时候，他就是我所在的法规司的司长，有关我调动的协调工作就是他督办的。调到局里最初的那几年，我跟着他先后参与过好几个大项目的调研考察和相关材料的起草工作，经常通宵达旦地加班，一起喝酒唱歌、打牌洗脚的记录也不少。在他的提携帮助下，我很快就进入角色、成为骨干，进而成了他工作上特别是文字上得心应手的助手。记得那年他在赴外省任职的前两天，曾郑重其事地跟我谈过一次话，核心意思是批评我太清高太老实，提醒我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要去领导家里坐坐。“我知道你脸皮薄、爱面子，怕人家不欢迎。但领导也是人，也有寂寞的时候，做部下的偶尔去家里看看，他不会烦的！”彼此没有真感情，是不会推心置腹到这个程度的。
因为自信他跟我不会摆架子，所以我毫无顾忌地拨通了他的电话，汇报了我面临的情况及对他的期望。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回应我的请求之前竟然停顿了一下，很显然，那是犹豫、为难、权衡关系的一个停顿！然后他说：“我跟老陈的确很熟，两家关系也不错。你的要求如果很高的话，我也不一定敢管。但你在××报就地提个社长还是很合适的，这个想法不过分。向他客观介绍一下你的情况，不光是对你负责，也是对事业负责。你放心，我今晚就给他打电话！”
他讲得很实在很坦诚！一个副省级领导能对一个小人物这样说话，我还是挺感动的。但是他那一个片刻的沉吟、停顿，仍让我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为什么要停顿一下？为什么会犹豫？不想帮还是不敢帮？按照我对我俩之间关系的理解，他对我的回应应该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才对，才符合我对他的期待！呵呵，我对人的要求太高、太过自恋、永远的自作多情！这是老毛病了，不好改啊！
这以后的两三个月，是饱受煎熬、格外难过的。虚虚实实的好消息、真真假假的坏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朵，一会儿将我抛到九天之上、让我神魂颠倒，一会儿又把我坠到黑暗的崖底、让我垂头丧气。但是，经过证实的消息最终都是坏消息。
@拒绝昵称 2020-07-01 11:46:22
这以后的两三个月，是饱受煎熬、格外难过的。虚虚实实的好消息、真真假假的坏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朵，一会儿将我抛到九天之上、让我神魂颠倒，一会儿又把我坠到黑暗的崖底、让我垂头丧气。但是，经过证实的消息最终都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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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东海 2020-07-01 12:33:06
写得真好！不知怎么样才能心静如水，可能真的需要时间的沉淀。每次职级调整，都会让人心烦意乱，患得患失，却又无能为力，不知所措，然后伴随着一连串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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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表扬！
我们都是普通人，心如止水的境界很难达到。
这以后的两三个月，是饱受煎熬、格外难过的。虚虚实实的好消息、真真假假的坏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朵，一会儿将我抛到九天之上、让我神魂颠倒，一会儿又把我坠到黑暗的崖底、让我垂头丧气。但是，经过证实的消息最终都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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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东海 2020-07-01 12:33:06
写得真好！不知怎么样才能心静如水，可能真的需要时间的沉淀。每次职级调整，都会让人心烦意乱，患得患失，却又无能为力，不知所措，然后伴随着一连串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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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表扬！
我们都是普通人，心如止水的境界很难达到。
社长老余的确按照他的承诺推荐了我。但他推荐的不光是我，还有另外一人；不仅如此，在他推荐的两人中，他还把我排在了第二位，这样我事实上就成了陪衬。据说，他为另一个人说了不少分量很重的好话，轮到说我的时候，他的评价大体上是这样几句话——“谁谁业务比较熟悉，也是比较理想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