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密码:刘邦的千年杀局——如果中国现在只配有半个丹·布朗,只能是我

一张照片足够了。色情、乱性、赌钱、财务不明,这些污点都不足以让没心没肺的网民们完全严肃起来,但是,在中国,有件事千万不能沾,否则你纵有通天的关系网,也没人敢再保你——就是搞分裂。有多严重根本不用细说,人人皆懂。在暗地里也有那种膨胀了的、误以为自己的修为已经进入了灵魂阶段的自大权贵,抛却世俗偏见奔着飞升的目的去结交这些妖魔鬼怪,里通外国,说者如云如雨听者天花乱坠。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放松了警惕,一个没留神被人拍了照片,传出来之后才发现当时头上的光环顿时化作妖气,方如醍醐灌顶,立即想尽一切办法撇清自己。他们企图民众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事发了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民众能说了算的了,政府方面早已闻风而动,国家对待这种事绝不手软,有一桩得死一桩,谁敢越雷池一步就打得谁永世不得翻身,当事人莫名其妙地开始接不成戏开不了演唱会做不成生意了,仅仅是一夜之间,就从公众视线中蒸发掉。——这种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中国人在民族气节的问题上,从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任你混得多么风生水起都没用,最好谁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因此,基于这种强烈的共同意识,这张照片直接让嘈杂的网络环境进入有序之中,那群起而呼的有声控诉,带着无声的险恶气场。倘使之前的愤慨尚带一丝怒斥公贼的轻率,此时的愤怒则满满全是如淫我母的杀心!
齐小白和老蔡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洞若观火,想到了太多。
“这家伙竟然跟分裂组织有一腿。”齐小白边说边分析道,“其它的事,罪过再大,通过运作,也能大事化小,但这张合影出来,就不说谁还能救得了他,恐怕连暗地里保他的人,也得立马撒手不管了。”
老蔡没说话,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一出,陈光祖算是死定了。
齐小白滑动屏幕,扒拉着到现在为止曝出来的三张完整照片,说道:“老蔡,现在回看一下这三张照片,它们发布的顺序,可真是门杀人的艺术。”
“齐老师给说说,怎么个艺术法。”老蔡看出这小子想显摆显摆了,遂故意配合他笑道。
齐小白边翻手机边道:“第一张是色情,其实说白了只是个人的事,而第二张,十几亿的赌局,是经济上的事,那就关乎集体利益了,但归根到底也只是陈光祖所代言的那一小撮人的事,第三张么,则已经上升到了政治层面,在中国,尤其是这种事关统一大计的事,从来都是全民的。现在看来,放出来的这三张照片,所涉问题的严重性在一步一步地升级。个人事小,经济事中,家国政治事大。之前的两张纵使能让他身败名裂事业受挫,但不至于真正成为全民公敌。第三张一曝出来,可就升华了整个事件,政治上的站队,从来只有对错,且事关生死,何况陈光祖这张照片暴露的问题,已经不是在组织内部的站队问题了,他现在跟组织的关系,是忠奸,是敌我。”
“只发布几张照片,不讲来由,也没有废话,就能轻易撩拨起所有人的情绪,达到借全民之手杀之的效果。”老蔡轻笑道,“人民真是把好刀。”
齐小白知道老蔡是什么意思,心道这厮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挖苦广大人民群众,他继续道:“你发现没有,每一张照片刚露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陈光祖死定了。结果呢,连着三次他才算死透了。如果说这是一部悬疑电影,那么导演的功力显然极深,能创造种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悬疑力’。”
“什么叫个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悬疑力’?”老蔡问道。
齐小白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就是说,你总以为你看到的是最严重的,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并且,鉴于这种情况,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更更严重的,反正我是预想不出来了。而这同时也在愈发证明了你的所料——背后之人,必是高耸入云,所言之事,不可示人。”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07 17:41:59 +0800 CST  
老蔡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讲完了前戏,要进入重点。齐小白越听越想往下听,根本不在乎老蔡是否在哪些没用的环节上啰嗦多了,反正现在情势半死不活的,又不赶时间,姑且就抱着想听猛料就别催的心态,任老蔡自由发挥。
而在与此事息息相关的另外几个地方,则全然没有这种氛围。大奔驰里的徐成自从看了陈光祖与那个光头和尚的合影之后,就一直心情忐忑。方才手里暂时掌控了全集团的车队调度权,他颇有了一阵子官至九门提督的大权在握感,可随着大老板这张作死照片的曝光,他觉得冥冥之中这个集团的性质已经改变了,这不再是一个商业团体,而是一个一旦事情暴露就得鸡犬不留的分裂组织,在组织里混得越好,遭殃越快。他默默地掐指算了算,在陈光祖手底下,自己的资历也大概能排得上前三十号人物了,真遭清算的话怕是够呛逃得脱开,他妈的,早知道这样,这么多年就不那么努力地欺下媚上卖命工作了,真是稀里糊涂跟错了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开车的温建方倒没那么悲观,他心里想的是既然大老板不守规矩,国家整大老板就是了,关我们这些打工的啥事,那些狗屁佛爷啥的搞分裂还能看得上我一个开车的?笑话。他拉着徐成漫无目的地在二环路上遛车,眼看时间都过了凌晨四点半,忍不住问道:“还没动静?”
徐成不太想聊什么,他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该怎么体面又迅速地撤下陈光祖这条贼船,屁股决定脑袋的原理就注定了他跟温建方的思想不可能在一个层面上。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可自己越想越胆虚,且十分矛盾,因为,温建方所问的问题确实就摆在眼前——陈光祖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他下达指令了,长到他都快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陈光祖的人了。现在到底是继续什么也不做地等死,还是尝试下别的路子换种死法?是个问题。
至于网上,除了微博里那些已经快把陈光祖捧成中华有史以来千古第一大罪人的评论之外,网易、腾讯、凤凰等门户网站也接连发出了新一轮的推送,条条新闻都带着不符合行规的愤懑情绪,生怕自己在这场特殊的爱国主义斗争中拖了民族大腿。斗鱼各大直播间里都在摇旗呐喊,主播们纷纷散布在北京城各个地铁站严阵以待,义愤填膺痛斥国贼,恨不能亲手抓住陈光祖抽筋扒皮点脐流膏,久等之下不见人影,又争相大骂其缩头王八。
然而,此刻少有人知道的一件事是,不光是群众在找陈光祖,现在,那些本来知道陈光祖在哪里的人,也在找他。
燕园派出所里,大领导打完电话之后,意外地站着发了会儿愣。他原本准备好了的措辞并没用上,听上面的意思,事情又生了变化,并且变到了都没人有工夫通知他的程度。凭经验,他明白,知情者范围的节节回收,意味着事件影响力的步步增大,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他这个副部级都没资格接触的地步,恐怕已严重到了极点。他挂掉手机,反复回想着那个上面首长算是很破例地透露给他的消息——陈光祖失踪了。
这里的失踪,跟一般人所理解的失踪不太一样。他猜得出来,不管这事的背景有多乱多复杂,他所在的这条线,是要保陈光祖的,否则上面也不会特地派他连夜来到这个小派出所主持工作。而既然如此,那就说明陈光祖虽然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可至少还在跟能保他的人——也就是上面的领导们保持着联系。但现在的问题是,方才还在布置任务的领导此刻却说陈光祖已经失踪了,也就是说,陈光祖跟要保他的人也断了联系,这种情况,即便对于“那些”领导们来说,也足可用“突变”二字来形容了。
此刻,已经不再大了的大领导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深不可测的黑暗,几乎是在用一生练就的水平喝着桌上那杯已经发凉了的茶,事已至此,无为是福。

离着五点也没多久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08 10:53:21 +0800 CST  
齐小白蹲在原地,本想让老蔡先讲小的那件事,可话出口前他又改了,问道:“两个月?”
这话从齐小白嘴里问出来,也只能是老蔡最听得懂了,里面包含两个意思,一个是问他究竟获得了什么样的机会,能连续接触那竹简两个月,另一个则是那竹简那么长么,竟然需要两个月?
老蔡自然懂,回答道:“我师娘可以让我看竹简,但代价就是要同时看她的裸体。”
“什么?!”齐小白下巴差点掉了。
老蔡倒很平静。
齐小白看着老蔡,急转念一想,也是,按他上面的讲述看,出这事合理。于是他于小惊骇之后之下又咬牙切齿,就像一个整天撸管的小屌丝忽然听说了隔壁老王头儿夜御十女一样,深感天理不公。
“老蔡,你也算是不负韶华了。”齐小白叹道。
老蔡却并不理会这句调侃,他接着讲:“那竹简略有些晦涩,等我多看了一卷后,发现它竟不只有文字,还有图。从那天起,我先后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完整地看完并抄了下来,而之后的研究,则几乎是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生。”
齐小白听着这些话,虽有内容,但并无他期待的趣味,他提醒道:“老蔡,你师娘裸体的事,似乎没交代清楚。”
老蔡瞥了他一眼:“那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我师娘当时扭曲的心理状态下产生的异常行为罢了,我越是不看她的裸体,她就越是想让我看,因为我让她感到有难度,而她让人看裸体的行为,是报复行为,报复的过程如果全然没有难度,未必会有多少成就感,所以,我的强充理智,恰恰激发了她的征服欲,归根到底,是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报复更有质感罢了。她知道我势必会对那些竹简产生浓烈兴趣,所以,就跟我做了个交易,我必须每看十分钟她的裸体,才能低下头看十分钟的竹简。”
齐小白再次听得七荤八素,企图在这数言之中挖掘最大的信息量,却又觉无甚价值,最后只弱弱地道了句:“你师娘也不怕着凉。”
老蔡没说话。
齐小白又问道:“所以,为了高尚的学术研究,你就照做了?两个月,看来竹简很多啊。”
老蔡听出了他这话里的暗讽,解释道:“第一,我不可能每天都去,且一待待一天。那晚是冯老不在家,而两天之后冯老就回来了,在他不出差的日子里,我只能抓住那极少的机会溜进去看,这么一来二去,也就拖了两个月才抄完。而用了这么久,还有一个原因是,那竹简的文字虽然好辨认,可图却很复杂且模糊,这个誊写的过程,便没那么容易了。”
“都是什么图?”齐小白问,他第一反应就是藏宝图。
“以汉朝地图为蓝本的一些错从复杂的玄秘图,每个图都配之以一大段释文,不过,虽说是释文,乍一读下去,却也根本读不懂,单是从一头雾水到一知半解,就要下数年的精深工夫。”老蔡说得玄而又玄。
“图还挺多?”齐小白道。
“共35幅。”老蔡道。
“讲的是什么?”齐小白又问。
老蔡慢慢道:“内容极为庞杂,那些释文,尽如‘冰泮奋兴,或序或衍、南至于尾,厄纽则出’之类,颇有些谶语的味道,但当我揭开了一点之后,发现它还真的不是谶语,那就是释文。”
齐小白知道,谶语带有预言的性质,而释文,则没必要具备这种特征,也就是说,这些文字的作用,重点在于解释什么。但这种解释有什么用?老蔡读的那四句话,且不说意思,他听都听不出是哪几个字,因为完全不合文法,就算是逐字拆解,也凑不出具体意义。他问道:“这也叫释文?”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08 14:09:43 +0800 CST  
老蔡点头,道:“也有一些诸如‘明庶东方,清明东南’或者‘大余十五,昭阳协洽’之类的约略能理解其意思的历律之词,但仅从字面看,也并没什么太大的意义。那些竹简通篇皆是如此。”
齐小白只好跟着点头,就好像这两句释文他能勉强听得懂似的。
老蔡当然清楚,也无暇点破,继续往下讲道:“刘友虽然是以平民礼节下的葬,但等到公元前180年吕后去世之后,趁机剿灭了诸吕的汉臣又将刘友的儿子刘遂扶上了赵王之位,虽然正史里没有记载是当时否给刘友平了反,不过我那时觉得,刘友的墓,多半是刘遂秘密派人给迁移加重修了的。而这些竹简,也多半是重修之后,放入其中的陪葬品。”
“刘遂给他爹修坟,就不能光明正大点?反正是被吕后害死的,又不必怕人诟病。”齐小白道。
老蔡摇头:“这事按理说是该这么办,可与汉朝相关的任何典籍里都不曾提过,对于刘遂这个人,史书记载的着重点,还在于他后来参与的‘七国之乱’上,为父重修陵墓这种事,并无只言片语。”
“吴王刘濞发动的七国之乱,有刘遂?”齐小白脱口问了一句,继而想起来了,可不是么,印象中那几个诸侯王里确实有刘遂的名字,怎么刚才单拎出来就眼生了呢?当即不尴不尬地叹道,“汉初的故事,到真像一挂鞭炮,连续爆破,没想到刘遂在这又给接上了,那么他也算是个叛徒了,估计史家也懒得多着墨。”
老蔡道:“唐代司马贞在《史记索引》里有言,‘如何赵遂,代殒厥声,兴亡之兆,所任宜明’,倒也中肯。”
齐小白点头,暗自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蔡看他没说话,忽然转折道:“不过,随着后来研究的深入,我发现,我想错了。”
“什么?”齐小白问。
老蔡道:“那些竹简,并不是刘遂放进刘友墓中的。”
“那能是谁?”齐小白疑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放进去的人在里面暗示了?”
“并没有暗示。随着我对竹简内容的拆解和钻研,渐渐地发现了两个问题,第一,那些地图上所标注的地名,有的并不是刘遂时期就有了的,而第二么,则是我模模糊糊地看出了当中隐喻的一些人物,有那么几个,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至少是汉武帝时代的人!因此,我越发觉得,这套竹简的年代,要比刘遂还晚一些,甚至我一度不敢确定它们还是不是汉朝的。”老蔡道。
齐小白倒有些讶异,当然,他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讶异,也不知是为老蔡能看得懂那些乱七八糟的释文,还是竹简的年代判断。他问道:“也就汉初竹简用得多一点吧,越往后,到了东汉往后,渐渐都用纸或者丝帛了吧。”
老蔡没否认,也没接着他的说,而是继续道:“所以,那时候我想明白了点,可能当时的史书中没提及刘遂为刘友重修陵墓的事,仅仅是因为,刘遂就并没有做过。”
齐小白一听,有道理,他刚才就觉得自己对史学家为什么不记载这事的解释有些牵强,此刻释怀了。
“所以,”老蔡又道,“可能秘密给刘友迁坟修墓的,另有其人。而那些竹简,也多半是出自其手。”
齐小白若有所思,问道:“是谁?”
老蔡道:“是谁不重要。竹简上并未留下任何相关的痕迹,我费尽心力,也没能研究出是谁,但是,正是在我研究那人的过程中,步步窥见了一个比那更有价值的秘密,那就是,无论迁坟修墓还是刻画竹简,其实都不是某个人的事,在其背后,是有一个相当具有分量的群体,这个竹简上记载的,正是这个群体一直以来所在做的事,而为刘友迁坟修墓,只是当中一件并不算太重要但也有标志意义的小事,那件大事,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也就是……刘邦的宝藏?那个相当有分量的群体,就是宝藏的知情人?”齐小白道。
老蔡点头:“所以,对于竹简上的内容,我至今仍然停留在参透那些奇怪的文字是为何意的阶段,几十年过去了,尚未完成。而至于刘邦的宝藏究竟在哪,最终的知情人是谁,有关这些,全然不知。”
“今天的答案——那五个人,就是你目前根据那些奇怪的文字猜出的全部?”齐小白问。
老蔡道:“我猜出了六个,第六个就是吕后,但问题是,按照竹简上的顺序来排列的话,吕后却并非第六个,而是在第十个往后了,她前面的人,我至今没找出来。所以,我们可能是败在了这里。”
“早怎么不说这事。”齐小白头大,又问,“周昌、赵尧、刘肥的《献郡书》,你都是从这里面知道的?”
“那里面不会明白地告诉你这些。”老蔡道。
齐小白清楚,这些只言片语的东西,说出来简单,可要真的弄懂,不知道老蔡前后结合了多少古籍,下了何等工夫,更不知道得用上多么高的学术天赋。他喃喃道:“可为什么偏偏这东西出现在刘友墓中了?这本身就是一个线索。”
“我当然注意过。”老蔡道,但很显然,他的意思是说没啥用。
齐小白道:“因此,我们的对手,或者说,陈光祖的对手,也看了竹简,并研究出来了?”
老蔡没有接话。
齐小白又一琢磨,不对,老蔡不是说对方很可能是知情者么?那也就是说,对方所掌握的信息,并非看了竹简研究出来的,而是,他们本身就属于那个放竹简的群体!想至此处,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龙珠》,以功力来看,如果说老蔡是世界上最能打的悟空,那么对方显然是刚从太空来到地球的超级赛亚人,强大到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到五点,又抬头看天,东方既白。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09 10:54:42 +0800 CST  
齐小白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在脑中梳理了一遍目前所知的所有信息,又道:“老蔡,你的这通讲述让事情越发明朗了,放竹简的人,肯定是刘邦宝藏的知情者,而这个知情者,不仅仅是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团体,更确切一点说,那是个组织,一个在正史里不曾露过面的组织,正史里却处处有他们的影子。”
老蔡表现出了认可的神情,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齐小白接着道:“赵王如意到最后也不曾造反,那么这批宝藏自然也没有被用过。而竹简的年代要晚于赵王如意的活动时间,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如意死后,这宝藏的秘密,也都一直有人在以类似于传承的形势守护着,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批人——也就是守护宝藏的那个组织,或许依然存在,因此,第一个问题就是,两千多年过去,宝藏也还在么?”
这番话显然与老蔡所想的一样。
齐小白接着道:“这个组织很明显是跟陈光祖对立的,且矛盾极深,否则断不至于搞出影响力这么大且对陈光祖来说伤害这么严重的事。而我们也都大致能看明白,陈光祖并非是一个人,他应该也是属于一个群体的,我们也可称之为组织。守护宝藏的组织的真正对手,正是陈光祖所在的这个组织,今天的事,归根到底,很可能就是这两个历史神秘组织的争斗。”
“两个历史神秘组织的争斗。”老蔡重复着齐小白的话,肯定道,“归纳得很准确。”
齐小白受了极大鼓舞,继续道:“目前来看,是陈光祖所在的组织处于下风,而在这次争斗中,受到实际伤害最严重的,当然就是国际友谊基金会。说白了,收拾陈光祖,就是要收拾国际友谊基金会。我们根据陈光祖那张大嘴巴平日的吹嘘,联想一下这个基金会所涉及的业务范围,会发现,它极为庞大,宛如一艘商业航母。现在对方这种出手就致命的势头,并非争夺航母,而是要摧毁它,这就反映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这艘航母并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要针对点,也就是说,双方并非在争夺国际友谊基金会,他们既然连这么大的基金会都敢轻易毁掉,只能说明,他们针对的东西,更为庞大,那么第二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引出来了——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争斗?这两个问题合并起来,前一个恰恰就是后一个答案,因此,这整件事情的主题就显而易见了——”
老蔡不说话,等着齐小白讲。
齐小白脑中思考,眼里放光:“他们为了宝藏在争斗。”
这就是昨天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主题。
老蔡与齐小白相视两秒,感觉不太自在,他们好像是总结出了一条久违的废话,却又觉得这句废话比听上去要深得多。
就在此时,齐小白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您关注的微博有更新。
五点了。
齐小白迅速打开屏幕点了进去,图尚未看全,只觉腥气满屏,等到瞳孔回缩到能仔细辨别清楚细节的时候,不由惊愕失色,只见两条血淋淋的胳膊呈“八”字形摆在地上,断口似切,苍如大笋!
齐小白一激动差点把手机掉地上,好不容易才拿稳,胃里当即就反了一阵酸。一旁的老蔡见他有如此波动,料是不妙,把手机掰过来一看,老眼昏花中倒也立即瞧明白了图中之物,跟着一阵错愕。
照片里,两条胳膊根儿处带着大片血迹,骨肉断得十分齐整,切面甚至还被特地摆得很正,像是故意要向看照片的人展示什么高超的切割技艺一样。其实,它们赫然陈列在那里,乍看像笋,如果再细细端详的话,更像是两条蛇身小怪,红口之中露着喉骨。
齐小白收回目光,刚要顺嘴说道“这是……”
老蔡却抢说道:“这是在哪?”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09 18:17:45 +0800 CST  
齐小白愣了一下,他本来是想说些诸如“这是两条胳膊吧”之类的废话,可老蔡却将话题转了,怎么感觉这是发现了什么的信号?他再次盯着照片看了看,才发现除了两条胳膊照得很明显外,背景十分阴暗,只能隐约辨得出胳膊是放在地上,至于这块地面在哪,根本无法辨别,只得道:“看不清。”
老蔡没说话。
齐小白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自顾往下分析道:“看起来,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胳膊刚切下来没多久,你看,断口处还没有太多的血痂。”
老蔡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自己在琢磨事还是赞同齐小白的看法。
齐小白又思索了片刻,好像悟出了点新东西,眼神忽亮,道:“老蔡,我好像知道悬疑力的第四层在哪里了。”
“是什么?”老蔡木然道。
齐小白解释道:“现在回看,前三张照片,虽然一张比一张严重,尤其是最后跟搞分裂有关的那张,能让陈光祖永难翻身,甚至像个丧家犬流走海外,但是,从法律角度讲,这些证据就算是能把陈光祖搞得声名狼藉甚至身陷囹圄,却也没法判他死刑,而这第四张……”
“你是说,第四张,可能是陈光祖的杀人证据?”老蔡忽然打断了齐小白。
齐小白点头,他指着手机上的照片道:“杀了人,可就基本上是死刑了。对方是想让陈光祖去死。如果证据确凿的话,这第四张照片就是终结。你不觉得从这两只胳膊来看,很有点肢解现场的意思么?”
老蔡也盯着照片,似是陷入思考。
齐小白又道:“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悬疑力啊,不管是从发展规律还是从逻辑上看,都合情合理,第四张照片的使命就应该是这样的。”
老蔡道:“陈光祖会亲自去肢解人?”
“难说啊。”齐小白道,“在看了前三张照片的情况下,你还觉得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欧美富豪性奴岛的事你总有所耳闻吧,说不定陈光祖连那种级别的游戏都玩过,肢解个把人又算什么。”
老蔡大概也觉得这话有一定道理。
齐小白继续到:“所以,我估计,接下来的两张照片会陆续把其它肢解内容公布出来。不过,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最能让公众再次哗然的,是陈光祖杀的究竟是谁。我觉得,那个人物,也会沿袭微博主一贯以来的‘悬疑力’水平,甚至还能拔高,等答案揭晓的时候,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惊掉大牙。我们现在不妨回想一下,近几年有什么特别的人物死了,或者是逐渐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越牛逼越令人意想不到越好。”
死的牛逼人物可多了去了,而权贵阶层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又不是老蔡和齐小白能捋清楚的,实在是没什么根据去猜,似乎说谁都行。
老蔡琢磨了会儿,好像并无头绪,对齐小白道:“你先看看网上都怎么说的。”
齐小白点开评论,刚受到了一轮惊吓冲击的群众已经成了疯狗,思维狂甩开理智,翻来覆去地扑咬着微博,如果牙齿能当刀来用,这张新的照片早就被碎成了一个暗黑系的万花筒。 似乎没有人在这片刻之间有脑力去分析什么,大家在看到血之后集体得了癔症,管你他妈陈光祖杀了谁砍了谁,爱谁谁,唯破口大骂能解我心神慌乱。鲜血白肉让评论区血肉横飞,骂得乱七八糟毫无头绪,齐小白不断刷新,尽览群众丑态,到了最后,竟也有些接受不太了这些视觉刺激的,开始留下“这些照片怎么没人出来管管?”、“监管部门都跑哪去了?!”之类的话,盼着回到先前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中。今天很奇怪,本该被禁的东西昭然而挂,本该欢欣鼓舞却又人心惶惶。多年以后,如果民主没把世界搞完蛋,一定会有白痴文人执笔慨叹,今天,是中国互联网向自由迈了一大步。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0 10:24:19 +0800 CST  
齐小白看了一会儿,对老蔡道:“啥有用的没有,一团乱,好像有些人开始看怕了。”
老蔡点头叹道:“还是人命最关天啊。”
齐小白道:“你说,陈光祖杀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四张照片’微博那一方的,也就是对守护宝藏的那个组织?”
老蔡觉得形势不明朗,没回答这个问题,他问齐小白道:“如果按照我们的分析,两个组织是对立的,那么陈光祖所在的组织,与宝藏的关系是什么?”
“探宝呗。”齐小白理顺思路道,“说白了,一个是在守护宝藏,一个是在探寻宝藏。这也合理。”
老蔡并不太认同这个结论,微微摇头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齐小白刚想认真掰扯一下这事,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下意识地,他兴奋起来,因为那不是电话也不是微信,而是提示音。——您关注的微博又更新了。能是什么?他跟老蔡简短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相同的疑惑和期待,而后赶紧看向屏幕,是“四张照片”的新动态!

“不好意思,刚刚的规则是错的,我们玩了个假游戏。
现在,真游戏开始,只有一个补充提示:不是六,是四。
此外,找不找到,照片都会如常更新。
找不到人死灯灭
找得到国泰民安。”

齐小白一口气读出了四张照片所发出来的这几行文字,随后把手机给了老蔡。老蔡也快速看完了这些内容,眉头紧锁。
假游戏?齐小白琢磨着这个许久以前流行过的句式,不明所以,他问老蔡道:“不是六,是四?”
从老蔡的神情里,齐小白看得出来,这不是问题,“不是六,是四”的最直观意义无非就是说,与宝藏相关的人,不是六个,而是四个。网上的群众没人看得懂,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讲,再明白不过了。
“老蔡,咱们不是已经找出了五个么?怎么他们又说是四个?咱们究竟是对是错?”齐小白不忿道。
老蔡也完全懵了,对于这个变故,他显然没有准备,仿佛回到了解题最初的时候,毫无线索可抓。
齐小白也有一种失重感,无力加迷惘。他看着老蔡一脸的老境颓唐之相,心里微有些酸楚,他知道,由四到六,虽是两个挨着很近的数字,可对于老蔡来说,或许意味着半生的研究全遭颠覆,心血白费,一切成果化为乌有。——古往今来的学术圈不乏这样的例子。关于刘邦的宝藏的问题,老蔡可能全错了,甚至可能连门径都不曾窥探到,齐小白感同身受如遭戏耍,抬头朝天怒骂道:“那他妈你这么一天一夜地告诉我们是六个,溜着老子玩吗?老子闲工夫很多是不是?!”
周围良久无声,就像是强者对弱者懒得回应。
齐小白一脸不甘,缓缓掏出烟来,塞到老蔡嘴里,看了一会儿,擎起打火机,给他点上。
老蔡并未拒绝,却也没有吸,就那么叼在嘴里,无动于衷。
就在齐小白叹了口气要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的时候,老蔡抬起了戴着手铐的双手,两指夹起嘴上的烟,吸了一口,道:“跟我去个地方。”
齐小白侧头瞥见他眼里仿佛又有了幽光,看不分明,问道:“去哪?”
“去找个人。”
“找谁?”
“冯老。”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0 16:43:35 +0800 CST  
燕园派出所里,喝了半盏凉茶的大领导正襟危坐,看着手机。一阵又轻又紧的敲门声传来,大领导咳嗽了一声,门被慢慢打开,孙警官和他的那位顶头上司小心地走了进来,关上门。
孙警官发现大领导在盯着手机,他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提醒他看“四张照片”微博的新状态才敲门进来的。
办公室的气氛比先前更压抑了,甚至连外面的走廊上也是如此,不论是大领导、孙警官,或是胡藏青和李臣,还是董袭人和蔡师娘,心里多多少少都在想着一件事,“四张照片”微博发出来的那些话里,别的他们都看不太懂,可唯独最后两句,说得十分骇人——“找不到人死灯灭,找得到国泰民安。”
“人死灯灭”还好,“国泰民安”这个词,可就太大了。仿佛这个游戏关乎国运一般,背后的设局者难不成已经掐住了这个泱泱大国的某个不可示人的命门?事情陡然上升到这种高度,谁都没料到,尤其是前面那一系列照片的层层铺垫,让这两句话显得极具真实感。
大领导来回琢磨着这两句话,在他心里,已经将“四张照片”微博定义为了恐怖分子。按照法律,一句话能造成这么强的影响力,不管它真假如何,说话的人,足可上刑了。共和国这不到一百年的历史中,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棘手的情况,最初的几次由于我们的治国经验不足,做了些并不十分稳妥的举措,也造成了一些为国际所诟病的后果。但随着经验的丰富,最起码近些年来,没再出什么大差错,制敌手段越来越娴熟有章法,很多乱子在悄无声息中也就给平了。可今天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为什么连“找得到国泰民安”这种都厥词都出来了,事情还是没得到遏止?另外,陈光祖失踪的事,跟这个到底有多大关系?以他的职位级别,实难参透。
网上的评论也更乱了,那些意见猛兽渐渐地变成了一群找不到方向的蠢猪。呼吁官方出来管管的声音越来越大,没人有功夫再骂谁,大家都感受到了“四张照片”微博这段狠话的威胁力,不由自主地跟“恐怖袭击”挂上了勾。一般来说,这种事一出来,中国媒体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全线封锁的,可今天怎么都这样了还让它在那里招摇?慌乱中有的人想起了一句坊间调侃词:信息管制其实是精神保护。

已经是五点十五分了,天蒙蒙亮。在潘家园,老蔡说完话就带着齐小白出了小区,上三环打车。
齐小白感觉挺突然的,边跟着边问道:“冯老还活着?”
“九十多了。”
“好大的寿限,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很久不上门了。”
老蔡答得很简单,他不愿多说。两个人在三环辅路等了五六分钟,拦了辆出租,老蔡报了个西坝河附近的小区名字,司机直奔向北。
齐小白坐在车上刷了五分钟的微博评论,大致也了解了目前网友的心理状态。经过国贸地铁站地时候,他特意向外看了看,影影绰绰似乎确实有人在站口擎着手机拍什么,他打开斗鱼app里的相关直播间,里面却不怎么嘈杂了,主播们都有了种摊上大事赶紧息声的觉悟,有的甚至已经匆匆下了线。
齐小白觉得可笑,把这些新情况告诉了老蔡,老蔡轻笑了一声,早就料到了民众的没出息,并未理会。
齐小白瞥了眼司机,从上车以来这师傅没怎么说话,不管是开了一夜车太累还是性格原因,反正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他又看看老蔡,迂回着问道:“老蔡,你多久没见冯老了?”
老蔡道:“十几年了。”
十几年?齐小白还真没料到能这么久,他担忧道:“万一冯老搬家了呢?”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1 10:27:12 +0800 CST  
老蔡摇摇头,意思是不会。
“他不是应该在学校的家属楼里么?”齐小白又问
“我师娘死了以后,冯老就搬到西坝河了。”
“自己住?”
“好像是老家来了个儿子陪着。我不太清楚。”
齐小白点点头,又问道:“咱们找冯老干什么?”
这才算是问到了点上,但他看老蔡的样子并不太想回答。
老蔡微微闭上了眼,像是很累,在养神。
汽车驶过呼家楼,一路很畅通,中央电视台的大裤衩子矗立在侧,齐小白还特地偏头瞄了一眼,满楼灯火辉煌,也不知道都在瞎鸡巴忙什么。
“都十几年不走动了,冯老会给你开门?”齐小白问老蔡道。
老蔡摇头:“未必。”
齐小白心道这“未必”二字说得真是又犟又怂,他低声道:“你们爷儿俩绝交,肯定跟你师娘有关吧?”
他问出这话就没指望老蔡能如实相告,本做好了迎接敷衍之词的准备,未想老蔡犹豫了一下,睁开眼,慢慢道:“抄完了竹简,我就再没去过冯老家里,甚至连师娘我都没再见。”
齐小白没插话,等着他说。
老蔡像是在回忆,少顷,他道:“我抄竹简的时候,冯老回过家一次。”
“什么?!”齐小白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了眼司机,依旧死气沉沉的倒也没事,他对老蔡道,“捉住了?”
“没有。”老蔡淡然道,“师娘把门反锁了,冯老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师娘把竹简收起来,又让我藏进了储物间,才开门让冯老进来。”
“那么大个活人,还不一搜就搜出来了?”齐小白道。
老蔡摇头道:“我在里面紧张得心都到了嗓子眼儿,冯老却没有搜,他跟师娘连句话都没说,只是拿了点东西,又走了。”
齐小白道:“这应该是故意的。”
“不错,其实冯老什么都知道,他这么处理,或许是因为自己理亏,夫妻间早就建立了应有的默契,也或许,这种事,在他眼里,是小事,最起码比研究那些竹简要小得多,能不搭理便不搭理。”老蔡道。
“看来,在学术这条路上,冯老比你更走火入魔。”齐小白道。
老蔡并没否认。
齐小白又问:“那你之后还去?”
“去,一直到抄完了竹简。”老蔡道。
齐小白感叹,都这样了,你还去,不愧是冯老的徒弟。他问道:“你说,冯老会不会猜到当时在他家的是你?”
“这事一直都压在我心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老蔡道,“而且,在我抄竹简的时候,我师娘曾经说过,总有一天,她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冯老,包括哪些人来过,都干了什么。我当时还在猜究竟会是哪一天,后来才明白,她当时所说的,大概就是她辞世的那一天吧。”
“这么说,无论那次冯老知不知道是你,都不重要,反正他最终知道了这些人里有你?”齐小白心想冯老在冯师娘忽然把所有绿帽子一齐扣过来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
“应该是知道了。”老蔡道,“后来令我感到不安的,只是不知道师娘是不是如实说的罢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1 14:57:45 +0800 CST  
“老蔡,说个题外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你被胡藏青给整了却没人肯保你了,不光是因为在学术领域太飞扬跋扈,你把自己的老师得罪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齐小白道。
“你看的对,当年但凡冯老肯说句话,胡藏青也不至于那么得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看师娘的裸体,确实是对不起冯老,没人保我,也算罪有应得。”老蔡道。
齐小白道:“那你还后悔没跟你师娘生个孩子。”
老蔡摆手转了话锋:“还是那句话,人命关天,伦理害人,我有罪则有罪,后悔没罪个痛快倒也是真的。”
齐小白看他这么坚决,没法有异议,赞同道:“我总感觉啊,伦理规定的某些东西,是违背人性的。”
“但有利于统治。”老蔡道。
齐小白深以为然,不过好像跟当下要说的事没太大关系,他道:“老蔡,咱们说远了,回正题,咱去找冯老究竟要干嘛,他老人家懂的比你多?”
纵然老蔡狂妄一生,对恩师还是怀着敬意的,他拒绝正面回答,说道:“我总感觉以冯老对那些竹简的重视程度,应该不只是研究那么简单。”
“不是研究是什么?”齐小白问道。
老蔡没说话,留给他充足的想象空间。
齐小白心想难不成冯老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猜不透,不敢乱说。历史学术圈往往连着政治圈和江湖,这里面水深莫测,不摸情况的时候,还是保持缄默比较好。他拿着手机接着看网上的动态,这时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有部分胆子大没吓死的网民又冒出了头来,言论慢慢靠向“找不到人死灯灭,找得到国泰民安”,畏畏缩缩地分析,都拿着电影电视里那些虚幻故事作掩护,讲什么炸弹、毁灭、危机之类的剧情,看似不着边际实际意有所指,有个别文学修养高一点的甚至搬出了丹·布朗的巅峰之作《天使与魔鬼》里那些惊人的杀局,含沙射影。
齐小白看了一会儿,并无太大收获,他关了手机,对老蔡道:“越到了真紧急的时候,燕园那帮孙子倒不给咱打电话了。”
老蔡:“打也没有用,无能为力。”
齐小白道:“八成是都觉得世界快灭亡了,顾不上了。”
出租车过了三元西桥,很快拐进了西坝河北里,老蔡让司机在小区旁的超市边停下,齐小白付钱,两个人下了车。
早晨的太阳正从高楼林立处往上升,齐小白站在小区门口望进去,恍惚间只觉此地有神光环绕。他偷偷瞥了眼刚笨拙地整理完自己衣襟下摆的老蔡,莫名产生了一种仪式感。只见老蔡看了看自己那包在外套里的双手,手铐裹得颇为严实,默了两秒,庄重地道了一声:“走吧。”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2 14:53:46 +0800 CST  
老蔡敲响了6号楼三层的防盗门。只敲了三下,屏息而敲。
齐小白站在老蔡身后,感觉就像是躲在那里,前面是仙山神府。
“是谁?”门里有了回应。
“冯老,是我,学生蔡骏。”老蔡谦卑得像是刚从民国学堂里赶过来。
齐小白仔细辨别,听里面的声音,不像是一个九十岁老人发出来的。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门里才回过话来:“你回去吧。”
这是避而不见啊。
齐小白心里没底,偷偷观察老蔡的反应。
老蔡的反应平淡无趣,他肯定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他对着门里说到:“我是为竹简的事来的。”
门里面又静了半分钟,回复道:“那不关你的事。”
冷冰冰的言语令齐小白不安,他做好了跟着老蔡一起程门立雪的准备。
老蔡原地站了会儿,微微握起拳头,冲门里道:“冯老如果不见我,我会把竹简的事发到网上。”
齐小白右眼跳了下,这不是在威胁冯老吗?这话也忒没格调了,不该是老蔡能说出来的。
老蔡却镇定得像个小人。
良久,门里又传来句话:“你不要命了?”
情况陡转直下,齐小白感觉这不是学生上门拜访先生,而是黑帮盘道儿,用的还是小兔崽子们的交际语言。他心道老蔡这家伙刚才还装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尊师重道了?老蔡接下来的回答更跋扈,他就干干净净地说了三个字:“不要了。”
气氛尴尬。
“咔啦”一声,门开了。
一个年纪与老蔡不相上下的人站在里面,身材瘦削。
老蔡点了点头,带着齐小白走了进去,自然得就像是常来一样。
齐小白本以为面对老蔡这种无赖般的回答,里面会隔两分钟再祭出一道犀利回复的,未想门却开得如此轻巧,他打量着那位开门的老者,正在猜他有没有可能是冯老的儿子,不料过了玄关,客厅里的景象顿时令他无暇回顾——这间清晨安静的屋子里,围坐着七八个人。
老蔡止住脚步,齐小白也慌忙停下。
有个满头白发的清癯老者坐于沙发正中,其余几个人环绕在侧,主次分明。茶几上残茶数杯,他们像是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
所有人一齐看向老蔡和齐小白师徒,那些目光各带威严,令齐小白如草民过堂,心生忐忑。本以为会是个寂寥的老宅,却不料门庭若市,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段。齐小白打量着这些人物,猜得出那个清癯老者就是冯老。其余几个人也都鬓角发白,年纪看起来跟老蔡差不多,只有坐在最末的那个人显得很年轻,大概也只有三十多岁。他一时半会儿琢磨不透这些人的身份,心道多半是些学术圈的徒子徒孙吧。
“老师,您最近还好吧。”老蔡相当郑重地鞠了一躬。齐小白见状也跟着弯腰,但没说话。
没有人应声,清癯的冯老坐得像道观里得三清。
到现在为止,齐小白别扭得能掉一地鸡皮疙瘩。他感觉老蔡不是老蔡,自己也不像自己,甚至时空都错了位,这确定是我在的那个世界么?
就在齐小白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茶几末端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他说道:“爸,你料的不错,这题果然是他在解。”
齐小白愣了一下,老蔡倒没太大反应。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2 17:40:59 +0800 CST  
那个年轻人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老蔡,还特地讪笑道:“难怪会错。”
齐小白忽然懂了一件事,如果这人口中的那个“爸”是冯老的话,那么,从年龄上分析,他无疑就是冯老的老来子了,也就是把冯小师娘气疯了的那个家伙!
齐小白想明白后看向冯老,来回打量着两个人的神态,心里确定无疑。
“蔡骏,你手上怎么还缠着件衣服?”年轻人离着近,顺手上前扯了一下。
老蔡退了一步:“这是手铐。”
年轻人坐了回去,把眼看向冯老。
冯老并没言语,仿佛这是一件小事。老蔡把缠在手上的衣服往回攒了攒,也就没人再将注意力放到这上面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么?”年轻人显然是无所顾忌惯了,直呼老蔡的名字后,又轻佻发问。
老蔡摇头。
“你错在多管闲事上了。”年轻人讪笑道。
这显然是在戏耍老蔡,齐小白当然看不过去,他硬撑着分辩道:“找不到人死灯灭,找得到国泰民安,单凭这句话,就不是闲事吧。”
那年轻人都懒得搭理齐小白。
齐小白自尊受了摧残,恨不能大喝一声“老蔡咱他妈走吧”,却又不敢。
终于,两边人就这么无意义地对峙了有一根烟的时间,老蔡终于再次开了口:“老师,我究竟错在哪了?”
此言饱含学术上的不甘,似与所有杂念都没关系。老蔡的话虽无气势,却直逼老巢,旁人都不插话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雕像一般的冯老身上。
冯老终于抬了抬眼皮,嘴唇微动,缓缓道:“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老蔡回答,盗墓世家。
冯老扬了扬手:“这些人,是我的儿子和侄子。”
老蔡点头。
冯老又道:“你觉得,我当年为什么对刘友墓那么上心?”
老蔡没回答,而是说道:“老师,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吧。”
“你老头儿真是好眼力呢。”年轻人又轻蔑地插了句嘴。
“西安。”冯老的语气略含不快。
年轻人不再多言。
齐小白正要琢磨西安跟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的关系是什么,可立时又明白了,是那年轻人叫“西安”。
“冯西安。”老蔡也问道。
“不好意思,在什么地方怀的就叫了什么。”年轻人又接了话,当着父辈也言语不羁。
“那你应该叫冯炕头啥的才更准确。”齐小白顺势插了句嘴。
两个年轻人互瞥一眼,屋里气氛有些尴尬,老蔡咳嗽了一声,按住了齐小白的盛气。冯西安也没再回追。
冯老说道:“盗墓这个行当,古已有之,天下的盗墓者各有所图,为个人敛财,为军费,为打击报复,有的还为盗尸,目的不同,法则各异。过去的几千年间,几大流派盛衰兴废,各据一时,不过,无论谁衰谁兴,归根到底,整个行当还都是处在地下的状态,或有人闻,少有人知。直到近些年,有人用小说的形式将此事写了出来,种种细节才公之于众,当然,对于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行当来说,公开之日,几近毁灭。尤其是民间的私盗,舆论哗然的同时,活动受到了重创。行当里流派虽多,利益却一致,写书的那人坏了规矩,已为众所不容,幸得他出身名门,才苟且保得平安,却也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子孙再不得入行。”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3 10:49:18 +0800 CST  
齐小白心里轻笑,扫了眼这满屋子的盗墓贼,心道那厮赚的钱恐怕都够你们吃几辈子了,扫地出门还是什么挺大不了的事么?可又转念一想,也是,在行当这个事上,你个人财富再多,也撼不动行当的根基,行当因利而起,却又十分重名不重利,或许在他们看来,被从世代经营的行当里除名的意义,远超金钱甚至生死之上。
“我记得那个年轻人家里好像是在科研所搞地质工作的,想必,他的家族,跟老师您的情况差不多。”老蔡插了一句。
冯老点头:“他家是正统,我家却是末流。”
“末流?”老蔡不懂。
冯老说道:“他的书中讲了四大门派,着重写了摸金派,从小说创作的角度看,这确实是条正规的思路。可我刚才说了,盗墓者目的不同,法则各异,实际上,那本书里也提起过,除了四大门派之外,也还有一些旁的流派,影响力太小,不值细说。事实的确如此,在中国历史上,不论官盗还是私盗,都存在过各式各样的微小流派,有的是临时起意,冲着一个明确的目的而去,事完即止。有的是因地制宜,碰到极个别的怪墓,调整相应手段施盗,因手法不具备普适性,用过即废。还有很多则是为了改进创新,流传度最广的洛阳铲就是这样来的,但通常来看,大多数的创新技术经不起实践的检验,不堪久用,只能半途而止。若是单讲这些,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更多的,与其说是流派,不如说是事件。”
“那您所说的末流,就指这个?”老蔡道。
冯老与坐着的众人相视了一下,众人面色严肃。
冯老对老蔡道:“我的家族,若按来历细分,确实在此之列。”
“是哪一种?”老蔡问
“第一种。”冯老道。
“临时起意,冲着一个明确的目的而去,事完即止?”老蔡喃喃重复。
冯老点了点头:“原本,我的家族,与这个行当是不会有那么深的渊源的。最早,我们就是为了一件事,冲着一个目的而去掘坟挖墓,事情做完,也就完了,不太会有机会去形成什么流派,我们只是完成任务,与主流盗墓有着本质不同。但是,后来之所以发展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地传承,是因为有个问题并没想到。”
“是什么?”老蔡问。
冯老慢慢说道:“事情一直没做完。”
老蔡不说话了。
传承者。齐小白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三个字,与此同时,那满屋的“盗墓贼”忽然变得形象光辉起来,齐小白小心地瞧过去,他们仍旧围坐一团默然无语,却不再是江湖野夫,而是国之侠客。
老蔡也斟酌了半天,模棱问道:“跟汉高祖有关?”
冯老点了点头。
老蔡和齐小白心头俱是一惊。
两千多年了。
如果冯老口中这个所谓的“家族”那所一直没做完的“事情”真的跟汉高祖有关,根据师徒二人之前分析出来的种种信息,很明白了,事情必与宝藏挂钩,他们的任务,不是守护,便是寻找,换句话说,他们不是宝藏的守护者,便是宝藏的探寻者。
老蔡大概是在肚子里反复琢磨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把窗户纸挑明才妥当,齐小白倒觉得此时莫过于单刀直入地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冯老有关宝藏的事最好,可两个人慑于历史的淫威,都没敢贸然张口。
冯老拿起茶盏,润了润嗓子,问了句:“你们听说过‘长安派’这三个字么?”
老蔡木然,他没听过。
旁边的冯西安轻笑了一声。
齐小白只当他是穷得瑟。
冯西安道:“你给长安派打了半辈子的零工,却连主家是谁都不知道,可笑啊,蔡骏。”
老蔡面色微慌。
冯西安却没接着往下说,他翘起了二郎腿,满脸的居高临下。
老蔡与冯老四目相视,良久,冯老叹了口气:“今天这件事,你本不该参与进来的,你师娘当年让你看竹简,是害了你。”
一听“师娘”与“竹简”,老蔡瞬间面色难堪,低了低头。
齐小白一直站在老蔡身后,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却也体会得到今天的他是有多么狼狈。
冯老倒并没纠缠往日恩怨,道:“那竹简上所载之事,全是假的,字字句句,皆为长安派所杜撰。”
此言一出,老蔡猛然抬起了头,手上的铐子隔着衣服‘咔啦’响了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齐小白见状赶忙上前把他扶住。
老蔡强行定了定神,急问道:“长安派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3 17:31:41 +0800 CST  
冯老没有直接回答老蔡,他说道:“陈光祖在网上发的那些地铁站,全是你找出来的吧。我告诉你,如果按照竹简的内容,你找的全都对。我相信,从高祖到刘肥,对这几个人的破解,定然费了你不少工夫。西安方才说你给长安派打了半辈子的零工,我想,你付出的心血,可绝不止是一些零工。”
老蔡点了点头,这师徒之间,最明白双方道行高低了,无需多说,他问道:“是错在吕后了么?“
冯老摇了摇头:“错在《鸿鹄歌》。”
老蔡不懂。
冯老说道:“你把《鸿鹄歌》的最后一句解释一下。”
齐小白听到这话,眼前浮现出两个字:轮回。
老蔡道:“即便是有强弓利箭去杀你,你也能够靠着我给予你的东西安逸地活着。”
“所以,高祖是给如意留下了宝藏?”冯老反问。
老蔡不敢贸然回答。
冯老忽然把眼光看向齐小白:“年轻人,你对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
“我……”齐小白嗫嚅难言。
冯老又道:“把你最早的解释说出来。”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料到了他们师徒二人先前都说了些什么,齐小白在心里感叹,真是学问高到一定程度,连算命都通了,他也不怕造这仙人般的老头子笑话,答道:“即使拥有猎鸟的利箭,又能往哪施放呢?”
冯老点头,又问:“你的这个解释,是不是被否决了?”
齐小白看了看老蔡的侧脸,如实答道:“是。”
冯老又问:“为什么?”
齐小白道:“一是因为对‘施’字的意义了解不深不准,二是从常理看,刘邦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儿子起杀心。即便刘盈这只鸿鹄已高飞,为安定刘家天下着想,刘邦也不会想要用猎鸟的利箭去杀他,那不合理。”
冯老又看向老蔡:“这是你的想法?”
老蔡承认道:“是。”
冯老停顿良久,问了一句:“你觉得,《鸿鹄歌》里的鸿鹄,按照高祖的字面愿意,指的就是惠帝刘盈?”
老蔡一愣。
齐小白也跟着发懵。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大胆,比老蔡对全诗最后一句的怀疑更为跳脱,毕竟,对于诗句的意思,的确是可以因字义的细微差别而有不同的见解,可对于这整首诗来说,无论是看写作背景还是看作者意图,几千年了,“鸿鹄歌”中的“鸿鹄”二字,公认的就是指刘盈,这是颠扑不破的,任你学问再怎么通天入地,这事也毫无空子可钻,冯老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冯西安又插话道:“我说……蔡大师兄啊,你不觉得你的解释有点牵强么,你把最后一句跟整首诗分开了,最后一句让你解释得跟前三句显然已经不搭了,好似为了暗示而故意写的一样,不融洽。”
冯西安的话在理。刘邦的字面原意里,鸿鹄固然是刘盈,而在老蔡对于最后一句“虽有矰缴,尚安所施”的解释,鸿鹄却又转为了如意,一首诗里,一个鸿鹄,前后指的却是两个人,有些不搭。
老蔡和齐小白都在反思,这确实是个问题,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他们忽视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4 11:45:59 +0800 CST  
冯西安继续道:“这《鸿鹄歌》既然是诗,而且还是千古名作,那么,先不管它的目的如何,最起码,它的结构、意象、韵律都要合章法。不管谁写的,写的时候考虑的是要能见得人,写完之后它还能流传下来,所以,这诗,首先要合格,要有其整体性,它不能是拼凑的,不能是马的身子却安了个羊的屁股,这点,你懂吧?”
老蔡没说话,默认。
冯西安的架势就差写一篇诗论了,让人以为他要洋洋洒洒接着来个数百上千言,他却又不说正经话了:“所以咯,你自以为搞了一只麒麟屁股安在了马身上,就对了么?你挺巧啊,但你知不知道自己依然是在破坏它的整体性?马,只应该长马屁股,不能长别的玩意儿,这么大的教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这番话用狗血淋头来形容丝毫不过,又硬又贱的冯西安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碍着谁或者激怒谁,他说完之后,仰了仰身子,抖了会儿腿。
屋里又陷入安静。
老蔡伫立了很久,终于问道:“所以,小白最早的解释,才是对的?”
起先的一两秒里,大家还没意识到“小白”是谁,直到冯西安笑了一声:“像是马的名字。”
明显的指狗为马。齐小白怒从心起,瞪眼过去。冯西安洋洋得意,算是把“冯炕头”的亏找补回来了。
冯老没理会两个年轻人的勾斗,他对老蔡道:“他是对的,却也未得门径,并无意义。”
老蔡怅然。
冯老又说道:“西安说的不错,这是一首诗,是一个整体,每词每句,皆有其特定的功能。我问你,如果一首诗,结尾两句带有杀意,对于整首诗的意义是什么?”
“整首诗也就带着杀意。”老蔡答道,语气肯定,“末尾两句,通常就是诗的本相。”
冯老点头:“前头纵使有千言万语,或为牵引,或作铺垫。唯有末句,一语道尽真谛。”
“虽有矰缴,尚安所施?”老蔡道。
冯老看着他:“这就是一首杀诗。”
杀谁?老蔡没说话,齐小白几乎要脱口问出。
老蔡在思考。
齐小白也在琢磨。如果整首诗就是要杀人,那么题目中的“鸿鹄“,按规矩,必是想要杀的那个人了。
难道刘邦真的是有些想要杀刘盈的?
杀子保江山的事,也不少。
但冯老刚才不是反问了句话么?鸿鹄未必指的是刘盈啊。
屋子里神秘又阴森。
快站到地老天荒的时候,老蔡问了一句:“小白,整个汉初,刘邦最想杀谁?”
小白一阵恍惚,那可就多了去了。
老蔡纹风不动,令人捉摸不透,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睿智坚挺的老蔡。
从项羽,到韩信,到彭越,甚至是英布,刘邦杀过的人不少。倘说他想杀的,更多,萧何、张良、樊哙、卢绾……,汉初名臣,凡是能叫得上名的,都可在此列,狡兔死走狗烹的做事风格,你很难说刘邦不想杀谁,至于哪个为最,难说。
老蔡又问了句话:“刘邦死后,刘家天下,最想杀谁?”
齐小白愣住,这逻辑不顺的一句话,分明是再度提示。
冯老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满屋子的冯家子弟都抬起了头。
老蔡猜出来了。
猜得悄无声息,以至于齐小白都不能确切地看出他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冯老看着老蔡,慢慢说道:“你终于想起那句话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4 15:17:45 +0800 CST  
老蔡面色十分惭愧。
“哪句话?”齐小白却看不懂,只觉与他相隔一尺,却如隔一山。
但老蔡转过头,他的脸上分明是在说,没有太大意义,这并不厉害。他就像是一个失败者对另一个失败者苦叹:“吕后真而主矣。”
吕后。齐小白在心里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吕后?吕后是鸿鹄?!
齐小白错愕之下,豁然贯通。“吕后真而主矣”,这句话,如若不提,齐小白根本想不起来,但此刻老蔡说了出来,他忽地就全记起来了,这话不就是汉高祖刘邦在位时,眼见吕家势力越来越强大,无奈之下所发出过的慨叹么?他怎么能给忘了,老蔡怎么就能没注意到?刘邦这辈子总共就留下过那么几句千古名言,而这一句,绝对是有史可查的!“吕后真而主矣”,这不就是说明刘邦已对朝中之势看透本质了吗?都不用老蔡再给解释了,鸿鹄可不就是吕后么?在分析这首诗的来历的时候,他跟老蔡不是一直都在反复说着吕后么?吕后是大嫂,萧何、樊哙等旧臣都支持吕后,周昌顶撞刘邦,虽是据理力争,可吕后对他的感激也摆明了是说这事就是吕后自己的事,而后来在保刘盈皇位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商山四皓也是吕后让张良请来的。如此种种,刘邦看得定然比谁都明白,向他堆砌而来的,绝非刘盈的势力,而是吕后的势力!所以怎么可能到了最后写诗的时候,忽然就把矛头指向了刘盈呢?在这整个事件里,甚至说得再远一点,在刘盈的整个一生之中,他不就是个影子么?鸿鹄高飞,与他何干?虽有矰缴,射他作甚?这诗里的赞语,字字都唯吕后当得。那么这诗里的杀意,又怎么会指向刘盈?他分明是想杀吕后!齐小白觉得,自己跟老蔡真是荒唐,前面围绕着吕后讨论了那么久,却在最后一句的时候猛然将主角替换成了如意,这不正是冯西安所说的破坏了诗的整体性么?前面几句说的不是刘盈,是吕后,最后一句当然也不是刘盈,也不是如意,依然指的是吕后!只有如此,全诗才合理,意境上才行云流水,意思上才前后相称。这首帝王之诗,绝非只是托帝王之名才得以流传千年,它写得合乎规范,不占便宜,文辞壮阔,且饱含着凄然相杀的深意!
什么叫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六个字,想不到就山穷水尽,想到了就柳暗花明天翻地覆。齐小白看着老蔡,也几乎要苦笑出来,悲哀啊悲哀。可他还是有些替老蔡不甘心,他问道:“那对‘施’的解释……怎么解释?”
老蔡道:“没必要解释了,我犯了个画蛇添足的错误,也是一个自鸣得意的错误,我对诗句的拆解,还是心存侥幸了,学术不能有一丝的侥幸。甚至整首诗,都不用解释了,扎得太深,忽略了宏观,反而并无意义。”
齐小白神色黯然。什么《孟子•告子下》、《乐书第二》、《礼记》、《乐记》,那些老蔡曾滔滔不绝赖以睥睨此谜的本事,都没了意义?他就像被抽离了灵魂支柱,倍感空虚。
冯老看着老蔡,特地说道:“那不是一个陈述句,也不是一个反问句,那只是一个一般疑问句。”
一般疑问句,就代表,不知道后果会怎样。没错,刘邦就是不知道,他所留下的强弓劲弩,能不能射死吕后。
老蔡那一夜未合的眼中布满血丝,凝滞不动,仿佛无处奔流的半生心血。
他们就像是被刘邦戏耍了一样,不甘又敬畏地承受着这份流氓手段、天地雄威的帝王之术,刘邦那复杂的内心终于揭开了最后一张盖布,“鸿鹄歌”事件,顺带着就露于眼前。刘邦在见了商山四皓之后,召戚夫人而后作《鸿鹄歌》,分明就是字字指向吕后。而诛杀吕后,或者说吕氏家族,对刘邦来说,则绝对是一件都不用眨眼的事。
也恰恰就在此时,不安分的冯西安又开了口,这回的语气十分正经,神出鬼没地接上了老蔡师徒两人的思路,说了下去:“高祖死前,曾杀马立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这针对的就是吕家的势力。高祖想改立如意,绝非是因为宠幸戚夫人,也并非是因为如意本人天资聪颖,他身为开国之君,永远都是在斟酌后世的利弊,如意若继位,戚夫人的势力不足以干政,对刘家天下构不成威胁,且能将正蓬勃发展的吕家势力及时遏止,免得外戚生患,将祸事消弭于无形间。如果是刘盈继位,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刘盈继位就是吕后当政,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能与吕氏抗衡,刘家的江山,也就岌岌可危。所以,改立如意,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留给高祖的时间不多了,他年事已高,且不足以在短时间内为如意培养出一帮能抗衡吕氏的忠臣良将,只能罢了。”
冯西安说到这里,瞥了眼老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观察自己的结论有没有将其镇住,他顿了顿,又道:“但高祖并没放弃,实际上,他在作《鸿鹄歌》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第二手棋。”
“怎么下的?”齐小白不忿道。
“剿灭诸吕。”冯西安道。
齐小白大概明白了些,老蔡早已经全都懂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但凡对汉初那段历史有所了解的人,至少都该想起一件事了。
老蔡慢慢地说出了四个字:“周勃安刘。”
这正是刘邦的第二手棋。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5 10:43:13 +0800 CST  
齐小白将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八个字连在一起,事情的面目也就慢慢了然。诸吕,就是以吕后为首的吕氏家族,包括吕台、吕产、吕禄、吕通等众多吕家子弟。远的不说,单从老蔡之前讲过的那些史实看,刘肥献郡、幽禁刘友、刘恢殉情,无不显示了这个家族势力崛起后的飞扬跋扈。吕后在时,全族气焰嚣张,行事残暴,引得朝中人人愤慨,却敢怒不敢言。吕后死后,刘氏宗族与群臣获得了喘息之机,意欲反击,这使吕家人惶惶不安,他们趁着运势未衰,企图抓紧时间夺权篡位,于是爆发了诸吕之乱。此时,齐王刘襄最先得到消息,调集部队,起兵讨伐,并在开国老臣周勃、陈平的组织下,夺了吕禄兵权,将南北两军统一控制。大军攻入朝中后,众人设计捕杀了相国吕产,将吕氏全族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处死,剿灭了诸吕,使国家的统治权重回刘氏宗族手中。这是汉初政坛中一件天大的事,史称“诸吕之乱”。由于坊间盛传剿灭诸吕一事是汉高祖刘邦生前所布下的局,老臣周勃曾受过高祖遗命,主持全局,因此,从另一角度,又称“周勃安刘”。
这么一想,历史也就通顺了。
冯西安道:“忠于赵王如意的忠臣良将虽然难培养,但忠于整个刘家的忠臣良将,满朝文武,天生就在。高祖不能让大家以忠于如意的名义去对抗吕氏,他却能让大家以忠于刘家的名义去对抗吕氏,前者是逆势,后者是顺势。这一招,是对于无法立如意为太子这一憾事的补救,却更加狠辣,将局面扭转得完美至极,高祖,英明。”
齐小白心想,的确如此,敌人还是那个敌人,只是把主人给变了,群臣就愿意打了。刘邦用人,真是神出鬼没,不愧那段“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的自评。同时,他也暗叹,原来事实的清除与模糊,就在一念之差,溯本正源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他问道:“所以说,‘虽有矰缴,尚安所施’中的‘矰缴’——猎鸟的强弓利箭,就是指周勃这群老臣?”
“高祖有言,‘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不是周勃能是谁。不过——”冯西安道:“从古至今,打仗打的就是钱。”
“哦,是留给周勃的宝藏?用作军费?!”齐小白纠正了一下。
“算你还没笨到家。”冯西安道,“把宝藏留给如意,从历史上看,后续便没了,宝藏不知所踪,是见首不见尾。而把宝藏留给周勃来评定叛乱,史实上才说得通,才有下落,才是见首又见尾。”
久久无人再言语,大家各怀心事。
冯西安观察了一会儿,故意问齐小白:“小白啊,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吧?”
齐小白被他问得尴尬,他看看老蔡,老蔡并没表示,他只得像个怂货那样认了:“对吧。”
冯西安却话锋一转,道:“但是,长安派却说,这不对。”
老蔡听到这话,再度问道:“究竟什么是长安派?”
这已经是老蔡第二次问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事让他沉不住气。
冯西安看了眼冯老,冯老面色平静。
也不知道这父子二人有着什么样的默契,冯西安转过头来,看样子,是得了授意要为老蔡揭开谜团了,他慢慢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氏偌大的一个家族被诛,却不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了,虽然无力东山再起,但是至少也要留个祸患,让刘家人不舒服。这个祸患,就是宝藏的传说——他们栽赃给了如意。”
老蔡抬头看着冯西安,再度惊醒。
冯西安继续道:“吕氏被灭前,早就编造好了一整套的故事,放出谣言,告诉刘家人,赵王如意拥有宝藏,迟早会篡权。因此,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份竹简,与你经过误导后,对《鸿鹄歌》最后一句的分析,对如意是宝藏继承人的苦心研究。”
齐小白心想,关于谣言在朝廷里传播这事,跟老蔡所料一样。
冯西安继续道:“说起来,吕后也是个下棋高手,她编的这个谣言,在吕家风光时,可以用来当作打击以如意为首的刘氏庶出子们的势力,借以削弱刘氏集团。在吕家覆灭时,则也可以用来继续挑拨刘家内部的矛盾,只要宝藏一天下落不明,刘家皇位上坐着的人,就一天心神不宁。而帮着吕氏将这个谣言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的那群人,就是长安派。”
明白了。如意的宝藏是假的。如意没有宝藏。
周勃的宝藏,或许是真的,但可能已经用在了评定诸吕之乱上。
齐小白知道,老蔡定然十分想搞清楚,这个吕氏留下的长安派究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在干什么。
冯西安看着老蔡,又说了句话:“我知道你又想问什么,不过,你不觉得这个长安派的名字,起的有些突兀么?他们为什么会叫长安派,你就不觉得奇怪?”
老蔡盯着他。
冯西安狡猾一笑:“因为,这是相对于另一伙人而言的,长安派三个字,是后人起的。一直以来,在中国历史上,有一帮人,是长安派的死对头,他们的名字,叫废储派。”
齐小白觉得,历史又被揭开了一层面纱。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六点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5 14:55:39 +0800 CST  
齐小白将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八个字连在一起,事情的面目也就慢慢了然。诸吕,就是以吕后为首的吕氏家族,包括吕台、吕产、吕禄、吕通等众多吕家子弟。远的不说,单从老蔡之前讲过的那些史实看,刘肥献郡、幽禁刘友、刘恢殉情,无不显示了这个家族势力崛起后的飞扬跋扈。吕后在时,全族气焰嚣张,行事残暴,引得朝中人人愤慨,却敢怒不敢言。吕后死后,刘氏宗族与群臣获得了喘息之机,意欲反击,这使吕家人惶惶不安,他们趁着运势未衰,企图抓紧时间夺权篡位,于是爆发了诸吕之乱。此时,齐王刘襄最先得到消息,调集部队,起兵讨伐,并在开国老臣周勃、陈平的组织下,夺了吕禄兵权,将南北两军统一控制。大军攻入朝中后,众人设计捕杀了相国吕产,将吕氏全族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处死,剿灭了诸吕,使国家的统治权重回刘氏宗族手中。这是汉初政坛中一件天大的事,史称“诸吕之乱”。由于坊间盛传剿灭诸吕一事是汉高祖刘邦生前所布下的局,老臣周勃曾受过高祖遗命,主持全局,因此,从另一角度,又称“周勃安刘”。
这么一想,历史也就通顺了。
冯西安道:“忠于赵王如意的忠臣良将虽然难培养,但忠于整个刘家的忠臣良将,满朝文武,天生就在。高祖不能让大家以忠于如意的名义去对抗吕氏,他却能让大家以忠于刘家的名义去对抗吕氏,前者是逆势,后者是顺势。这一招,是对于无法立如意为太子这一憾事的补救,却更加狠辣,将局面扭转得完美至极,高祖,英明。”
齐小白心想,的确如此,敌人还是那个敌人,只是把主人给变了,群臣就愿意打了。刘邦用人,真是神出鬼没,不愧那段“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的自评。同时,他也暗叹,原来事实的清除与模糊,就在一念之差,溯本正源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他问道:“所以说,‘虽有矰缴,尚安所施’中的‘矰缴’——猎鸟的强弓利箭,就是指周勃这群老臣?”
“高祖有言,‘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不是周勃能是谁。不过——”冯西安道:“从古至今,打仗打的就是钱。”
“哦,是留给周勃的宝藏?用作军费?!”齐小白纠正了一下。
“算你还没笨到家。”冯西安道,“把宝藏留给如意,从历史上看,后续便没了,宝藏不知所踪,是见首不见尾。而把宝藏留给周勃来评定叛乱,史实上才说得通,才有下落,才是见首又见尾。”
久久无人再言语,大家各怀心事。
冯西安观察了一会儿,故意问齐小白:“小白啊,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吧?”
齐小白被他问得尴尬,他看看老蔡,老蔡并没表示,他只得像个怂货那样认了:“对吧。”
冯西安却话锋一转,道:“但是,长安派却说,这不对。”
老蔡听到这话,再度问道:“究竟什么是长安派?”
这已经是老蔡第二次问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事让他沉不住气。
冯西安看了眼冯老,冯老面色平静。
也不知道这父子二人有着什么样的默契,冯西安转过头来,看样子,是得了授意要为老蔡揭开谜团了,他慢慢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氏偌大的一个家族被诛,却不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了,虽然无力东山再起,但是至少也要留个祸患,让刘家人不舒服。这个祸患,就是宝藏的传说——他们栽赃给了如意。”
老蔡抬头看着冯西安,再度惊醒。
冯西安继续道:“吕氏被灭前,早就编造好了一整套的故事,放出谣言,告诉刘家人,赵王如意拥有宝藏,迟早会篡权。因此,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份竹简,与你经过误导后,对《鸿鹄歌》最后一句的分析,对如意是宝藏继承人的苦心研究。”
齐小白心想,关于谣言在朝廷里传播这事,跟老蔡所料一样。
冯西安继续道:“说起来,吕后也是个下棋高手,她编的这个谣言,在吕家风光时,可以用来当作打击以如意为首的刘氏庶出子们的势力,借以削弱刘氏集团。在吕家覆灭时,则也可以用来继续挑拨刘家内部的矛盾,只要宝藏一天下落不明,刘家皇位上坐着的人,就一天心神不宁。而帮着吕氏将这个谣言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的那群人,就是长安派。”
明白了。如意的宝藏是假的。如意没有宝藏。
周勃的宝藏,或许是真的,但可能已经用在了评定诸吕之乱上。
齐小白知道,老蔡定然十分想搞清楚,这个吕氏留下的长安派究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在干什么。
冯西安看着老蔡,又说了句话:“我知道你又想问什么,不过,你不觉得这个长安派的名字,起的有些突兀么?他们为什么会叫长安派,你就不觉得奇怪?”
老蔡盯着他。
冯西安狡猾一笑:“因为,这是相对于另一伙人而言的,长安派三个字,是后人起的。一直以来,在中国历史上,有一帮人,是长安派的死对头,他们的名字,叫废储派。”
齐小白觉得,历史又被揭开了一层面纱。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六点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5 14:56:09 +0800 CST  
齐小白将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八个字连在一起,事情的面目也就慢慢了然。诸吕,就是以吕后为首的吕氏家族,包括吕台、吕产、吕禄、吕通等众多吕家子弟。远的不说,单从老蔡之前讲过的那些史实看,刘肥献郡、幽禁刘友、刘恢殉情,无不显示了这个家族势力崛起后的飞扬跋扈。吕后在时,全族气焰嚣张,行事残暴,引得朝中人人愤慨,却敢怒不敢言。吕后死后,刘氏宗族与群臣获得了喘息之机,意欲反击,这使吕家人惶惶不安,他们趁着运势未衰,企图抓紧时间夺权篡位,于是爆发了诸吕之乱。此时,齐王刘襄最先得到消息,调集部队,起兵讨伐,并在开国老臣周勃、陈平的组织下,夺了吕禄兵权,将南北两军统一控制。大军攻入朝中后,众人设计捕杀了相国吕产,将吕氏全族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处死,剿灭了诸吕,使国家的统治权重回刘氏宗族手中。这是汉初政坛中一件天大的事,史称“诸吕之乱”。由于坊间盛传剿灭诸吕一事是汉高祖刘邦生前所布下的局,老臣周勃曾受过高祖遗命,主持全局,因此,从另一角度,又称“周勃安刘”。
这么一想,历史也就通顺了。
冯西安道:“忠于赵王如意的忠臣良将虽然难培养,但忠于整个刘家的忠臣良将,满朝文武,天生就在。高祖不能让大家以忠于如意的名义去对抗吕氏,他却能让大家以忠于刘家的名义去对抗吕氏,前者是逆势,后者是顺势。这一招,是对于无法立如意为太子这一憾事的补救,却更加狠辣,将局面扭转得完美至极,高祖,英明。”
齐小白心想,的确如此,敌人还是那个敌人,只是把主人给变了,群臣就愿意打了。刘邦用人,真是神出鬼没,不愧那段“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的自评。同时,他也暗叹,原来事实的清除与模糊,就在一念之差,溯本正源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他问道:“所以说,‘虽有矰缴,尚安所施’中的‘矰缴’——猎鸟的强弓利箭,就是指周勃这群老臣?”
“高祖有言,‘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不是周勃能是谁。不过——”冯西安道:“从古至今,打仗打的就是钱。”
“哦,是留给周勃的宝藏?用作军费?!”齐小白纠正了一下。
“算你还没笨到家。”冯西安道,“把宝藏留给如意,从历史上看,后续便没了,宝藏不知所踪,是见首不见尾。而把宝藏留给周勃来评定叛乱,史实上才说得通,才有下落,才是见首又见尾。”
久久无人再言语,大家各怀心事。
冯西安观察了一会儿,故意问齐小白:“小白啊,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吧?”
齐小白被他问得尴尬,他看看老蔡,老蔡并没表示,他只得像个怂货那样认了:“对吧。”
冯西安却话锋一转,道:“但是,长安派却说,这不对。”
老蔡听到这话,再度问道:“究竟什么是长安派?”
这已经是老蔡第二次问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事让他沉不住气。
冯西安看了眼冯老,冯老面色平静。
也不知道这父子二人有着什么样的默契,冯西安转过头来,看样子,是得了授意要为老蔡揭开谜团了,他慢慢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氏偌大的一个家族被诛,却不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了,虽然无力东山再起,但是至少也要留个祸患,让刘家人不舒服。这个祸患,就是宝藏的传说——他们栽赃给了如意。”
老蔡抬头看着冯西安,再度惊醒。
冯西安继续道:“吕氏被灭前,早就编造好了一整套的故事,放出谣言,告诉刘家人,赵王如意拥有宝藏,迟早会篡权。因此,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份竹简,与你经过误导后,对《鸿鹄歌》最后一句的分析,对如意是宝藏继承人的苦心研究。”
齐小白心想,关于谣言在朝廷里传播这事,跟老蔡所料一样。
冯西安继续道:“说起来,吕后也是个下棋高手,她编的这个谣言,在吕家风光时,可以用来当作打击以如意为首的刘氏庶出子们的势力,借以削弱刘氏集团。在吕家覆灭时,则也可以用来继续挑拨刘家内部的矛盾,只要宝藏一天下落不明,刘家皇位上坐着的人,就一天心神不宁。而帮着吕氏将这个谣言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的那群人,就是长安派。”
明白了。如意的宝藏是假的。如意没有宝藏。
周勃的宝藏,或许是真的,但可能已经用在了评定诸吕之乱上。
齐小白知道,老蔡定然十分想搞清楚,这个吕氏留下的长安派究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在干什么。
冯西安看着老蔡,又说了句话:“我知道你又想问什么,不过,你不觉得这个长安派的名字,起的有些突兀么?他们为什么会叫长安派,你就不觉得奇怪?”
老蔡盯着他。
冯西安狡猾一笑:“因为,这是相对于另一伙人而言的,长安派三个字,是后人起的。一直以来,在中国历史上,有一帮人,是长安派的死对头,他们的名字,叫废储派。”
齐小白觉得,历史又被揭开了一层面纱。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六点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5 14:56:43 +0800 CST  
不好意思,发重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2-16 10:05:01 +0800 CST  

楼主:谪狂

字数:236781

发表时间:2017-09-03 07:24:0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16 15:53:58 +0800 CST

评论数:30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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