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天下》——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第一百五十卷(公元五二四年,梁普通五年,北魏正光五年)

广阳王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边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废仕宦,乃更独得复除,当时人物,忻慕为之。太和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帝乡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本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同族留京师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即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边兵之格,镇人不听浮游在外,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乃出为镇将,转相模习,专事聚敛。或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指踪,政以贿立,边人无不切齿。及阿那瑰背恩纵掠,发奔命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遂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求改镇为州,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杀之,遂相帅为乱,攻城掠地,所过夷灭,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而崔暹只轮不返,臣崇与臣逡巡复路,相与还次云中,将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注:元深是前期平灭六镇叛乱的主帅,对叛乱原因分析得十分中肯,特意节选这一段让大家了解六镇叛乱的起因。这段的译文是:先朝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以北部边境为重,挑选贤能担任镇将,配以高门子弟,严防死守,他们不用担心仕途,反而因此晋升。当时的官员都欣羡去驻守边镇。太和年间,仆射李冲掌权,凉州人免除服役,而故都平城的勋贵仍然防守边关,如果不是得罪了当权者,谁也不愿意加入其列。他们受镇将驱使,只能担任虞侯或没有月俸的卑下职务。一生之内,职务最高只不过做到军主。他们留在京城的亲属同僚却能做到上品显官,于是,他们升迁之路被隔绝,大量逃散。朝廷制定了严厉的边镇制度,不允许他们浮游在外,少年人不能从师学习,成年人不能出外游宦,不被当做人看待,说起来便心酸落泪!迁都洛阳以来,边防职任更加被看轻,只有长期不能升迁的庸碌之才,才出任镇将,他们互相仿效,一心聚敛财物,无心于本职之事。各地方的奸吏,因犯罪而发配边关,在背后为镇将尽出坏主意,贪脏枉法,以致贿赂成风,取代了正常制度,边民们无不切齿。阿那瓌背弃朝廷,纵掠反叛,朝廷发兵追击。十五万大军越过沙漠,几天折返,不能除尽反贼,边民见到这样的军队,更轻视中原之国。尚书令李崇请求改镇为州,或是先觉察到这一点,朝廷没有准许他的请求。高阙的主将管制下属严酷,上下失和,破六韩拔陵杀了他,结伙叛乱,攻城掠地,所过之处夷灭。朝廷军队屡屡败北,叛军气焰日益嚣张。这段时间指望能铲平叛乱,早获安定,但是崔暹全军覆没,李崇与我徘徊难进,只好返回云中,将士们的情绪一落千丈,无心再战。现在的忧虑,不仅在西北方面,恐怕各镇很快也会如此,天下之势,难以估量!”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7 14:49:25 +0800 CST  
@流浪的蓝海鸥 2012-01-17 14:56:53
年来要过段时间再读,一段一段地看下去,太不过瘾了.如同一壶好酒,一次只能饮一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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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攒着看也好,春节前把点评贴完,就开始贴第二部了,《河阴之变》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7 15:24:28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一卷(公元五二六年,梁普通七年,北魏孝昌二年)

正月,五原降户鲜于修礼等帅北镇流民反于定州之左城,改元鲁兴,引兵向州城,州兵御之不利。杨津至灵丘,闻定州危迫,引兵救之,入据州城。修礼至,津欲出击之,长史许被不听,津手剑击之,被走得免。津开门出战,斩首数百,贼退,人心少安。诏寻以津为定州刺史兼北道行台。魏以扬州刺史长孙稚为大都督北讨诸军事,与河间王琛共讨修礼。

注:小说开头讲述公元526年的冬季,葛荣攻破枋头坞击杀杨忠父亲杨祯,这一段历史来自于《周书》的记载:“杨忠,弘农华阴人也。小名奴奴。高祖元寿,魏初为武川镇司马,因家于神武树颓焉。祖烈,龙骧将军、太原郡守。父祯,以军功除建远将军。魏末丧乱,避地中山,结义徒以讨鲜于修礼,遂死之。”
由此可见,杨忠之父杨祯是在河北抵御鲜于修礼身亡的,这里出现了几个地名,容易产生混淆,定州

《周书》还记载:“忠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瑰伟,武艺绝伦,识量沉深,有将帅之略。年十八,客游泰山。”《周书》中那么多历史人物,唯独记载杨忠的身高,古代尺寸历代不一,在北周和隋朝,一尺合0.2451米,杨忠的身高为1.91米,在战场上一定极为惊人。
杨忠出生于北魏正始三年(公元506年),他十八岁时是公元524年,与其父在河北战死的时间接近,可以推断杨忠是在父亲战死后,经过山东逃到梁国。陈寅恪先生甚至认为杨忠就是山东泰山人,不过大多数史家还是认同杨忠生于武川,在父亲战死后经过山东逃亡梁国的历史。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8 03:03:08 +0800 CST  
公元五二七年,梁大通元年,

梁领军曹仲宗、东宫直閤陈庆之攻魏涡阳,诏寻阳太守韦放将兵会之。魏散骑常侍费穆引兵奄至,放营垒未立,麾下止有二百馀人,放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士皆殊死战,莫不一当百,魏兵遂退。放,睿之子也。魏又遣将军元昭等众五万救涡阳,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陈庆之欲逆战,韦放以魏之前锋必皆轻锐,不如勿击,待其来至。庆之曰;“魏兵远来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诸君若疑,庆之请独取之。”于是帅麾下二百骑进击,破之,魏人惊骇。庆之乃还,与诸将连营而进,背涡阳城与魏军相持。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将士疲弊。闻魏人欲筑垒于军后,曹仲宗等恐腹背受敌,议引军还。庆之杖节军门曰:“共来至此,涉历一岁,糜费极多。今诸君皆无斗心,唯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当依敕行之!”仲宗等乃止。魏人作十三城,欲以控制梁军。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城,涡阳城主王纬乞降。韦放简遣降者三十馀人分报魏诸营,陈庆之陈其俘馘,鼓噪随之,魏九城皆溃,追击之,俘斩略尽,尸咽涡水,所降城中男女三万馀口。

注:公元420年,东晋大将刘裕废掉东晋皇帝,国号宋。此后,南方先后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历史上总称为南朝。刘宋(公元420-479年)历四代八帝,南齐(公元479-502年)历三代七帝,梁代(公元502-557年)历三代四帝,其中武帝萧衍享国时间最久,几近半个世纪。陈(公元557-589年)历三代五帝,最终丧亡于隋朝。
刘裕出身贫寒,登基后借鉴东晋教训,不再重用名门大族,兵权主要交于皇子,避免重蹈东晋八王之乱的覆辙。然而,皇子间的争权夺利,最后相互残杀。公元422年,刘裕卒,宋少帝和文帝相继即位。文帝刘义隆在位的三十年间,是宋朝最繁荣的一段时期。然而,刘义隆好大喜功,贸然北伐,反而让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反击,以骑兵南下,兵抵长江北岸,至此南方的战略优势丧失。公元453年,宋文帝被儿子所杀,宋孝武帝和宋明帝先后为帝,两人都是有名的暴君,对诸将疑忌,兄弟间相互残杀,政治极为混乱。南兖州刺史萧道成,趁混乱聚集势力,于公元470年灭宋,建立齐国。
齐高帝萧道成借鉴宋灭亡的教训,以宽厚为本,提倡节俭。他临死前,要求其子武帝继续统治其方针,不要手足相残。武帝遵其遗嘱,南朝出现了一段稳定阶段。武帝死后,齐国皇帝又走上了宋灭亡的老路,纷纷杀戮兄亲、叔侄。至东昏侯萧宝卷时,疑心过重,几乎将朝内大臣全部处死,江山动摇。公元501年,雍州刺史萧衍起兵攻入建康,结束了齐国统治。
梁武帝萧衍在位四十八年,此时北魏衰落,无力对南方形成威胁。公元548年,东魏大将侯景倒戈投降,却狼子野心,以武帝从子萧正德为内应,次年攻陷台城。公元557年,在讨伐侯景的战争中发展起来的陈霸先灭梁,建立陈。
陈武帝与其继承者文帝、宣帝先后消灭了王僧辩、王僧智等反对势力,又在建康附近打败北齐军,巩固了统治。然而,由于国力衰微,陈的统治被局限于长江以南,宜昌以东的地方。公元583年,陈宣帝卒,其子后主陈叔宝即位。此时,隋朝已经统一北方,并于公元589年,平灭陈国,结束了长达近三百年的分裂局面。
陈庆之登场,《梁书》记载:“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也。幼而随从高祖。高祖性好棋,每从夜达旦不辍,等辈皆倦寐,惟庆之不寝,闻呼即至,甚见亲赏。从高祖东下平建鄴,稍为主书,散财聚士,常思效用。”
陈庆之先为梁武帝萧衍的棋童,后为幕僚,那时还看不出他的军事天赋。直阁将军仅仅是梁国的中级将领,职位不高,不过在南北朝那种极重门第的时代,陈庆之已是出身寒门中级别最高的将领之一。涡阳之战后,《梁书》记载萧衍手诏陈庆之:“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硃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可见对陈庆之评价之高。难怪毛泽东翻阅《南史陈庆之传》中圈点满幅,批注道:“再读此传,为之神往。”令毛泽东神往的大英雄淹没在历史之中,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8 12:31:30 +0800 CST  
时宝寅反状已露,悦乃奏以道元为关右大使。宝寅闻之,谓为取己,甚惧,长安轻薄子弟复劝使举兵。宝寅以问河东柳楷,楷曰:“大王,齐明帝子,天下所属,今日之举,实允人望。且谣言‘鸾生十子九子<卵叚>,一子不<卵叚>关中乱。’乱者治也,大王当治关中,何所疑!”道元至阴盘驿,宝寅遣其将郭子恢攻杀之,收殡其尸,表言白贼所害。又上表自理,称为杨椿父子所谮。甲寅,宝寅自称齐帝,改元隆绪,赦其所部,署百官。都督长史毛遐,鸿宾之兄也,与鸿宾帅氐、羌起兵于马祗栅以拒宝寅;宝寅遣大将军卢祖迁击之,为遐所杀。宝寅方祀南郊,行即位礼未毕,闻败,色变,不暇整部伍,狼狈而归。以姜俭为尚书左丞,委以心腹。文安周惠达为宝寅使,在洛阳,有司欲收之,惠达逃归长安。宝寅以惠达为光禄勋。


注:六镇起兵之后,叛乱蔓延,连投奔魏国二十多年的萧宝寅都起兵造反,他肯定以为魏国无可救药,由此可以判断,魏国已到崩溃的边缘。魏国待萧宝寅不薄,他却趁魏国内乱占据长安,妄图恢复萧齐,既不自量力也对魏国不义,更不应该害死地理学家郦道元,做人不厚道。


葛荣围魏信都,自春及冬,冀州刺史元孚帅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既竭,外无救援,己丑,城陷;荣执孚,逐出居民,冻死者什六七。孚兄祐为防城都督,荣大集将士,议其生死。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相为死,都督潘绍等数百人,皆叩头请就法以活使君。荣曰:“此皆魏之忠臣义士。”于是同禁者五百人皆得免。魏以源子邕为冀州刺史,将兵讨荣;裴衍表请同行,诏许之。子邕上言:“衍行,臣请留;臣行,请留衍;若逼使同行,败在旦夕。”不许,十二月,戊申,行至阳平东北漳水曲,荣帅众十万击之,子邕、衍俱败死。相州吏民闻冀州已陷,子邕等败,人不自保。相州刺史恒农李神志气自若,抚勉将士,大小致力,葛荣尽锐攻之,卒不能克。


注:元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相为死,这就是兄弟情义,比《投名状》中的庞青云、赵二虎和姜午阳要义气多了,说明兄弟还是靠得住的。源子邕和裴衍战死之后,魏国在河北的形势急剧恶化。然而,胡灵太后在此关键时刻,不思平息叛乱,竟然做出惊天之举,蓄谋发动匪夷所思的宫廷政变,导致河阴之变的爆发,魏国社稷摇摇欲坠!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9 00:34:12 +0800 CST  
@流浪的蓝海鸥 2012-01-18 16:09:07
年前顶顶贴,不让他太冷清了.另:历史小说与史书对照.很不错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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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历史小说和史书之外,还想加上历史遗迹的考察,已经看了怀朔镇,河北邯郸滏口古战场,洛阳,还有杨坚的杨陵,不少地方,有些照片,第二部一起贴出来。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9 10:01:51 +0800 CST  
预告

六镇反叛,曾经彪悍的北魏帝国风雨飘零,而执掌中枢的胡灵太后奢侈无度,在此关键时刻,发动宫廷政变,毒杀亲子。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兵势强盛,英雄豪杰络绎于途,他内接长乐王元子攸,发动河阴之变,格局大变。江山将覆,英雄逐鹿,谁将猎取天下?

魏国大将军尔朱荣率领七千契胡铁骑,备道兼程,穿越太行山,埋伏在葛荣背后的密林之中,打算表里合击,偷袭葛荣号称百万的大军。他能否击败葛荣,完成中国历史上一次伟大传奇的骑兵突击?

高欢流淌着汉人祖先的高贵血统,幼年丧母,寄居在姐夫鲜卑人尉迟景家中,沾染塞外习俗,自幼舞刀弄棍与胡人没有区别。他在梦中踏星而行,欲成大事,在太原王尔朱荣军中暗蓄实力,内心却始终挣扎在汉人和胡人之间。高欢能否统帅群胡,扫平宇内?汉人和胡人,他会选择哪个身份?

梁国关中侯陈庆之立志北伐,收复汉室江山,他能否冲破层层阻挠出兵北伐?从涡阳到魏国首都洛阳,途中密布三十二座城池,数十万拦截其间。陈庆之能否率领七千白袍勇士完成这次传奇的北伐?这场令毛泽东叹为观止的传奇北伐将一个年轻将领送入中原,他历经坎坷,却将孕育出一个短暂却伟大大隋王朝,彻底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轨迹。

宇文泰的父兄起兵讨伐叛军时战死沙场,他屡经磨难,少年老成,与高欢都是一时豪杰,任何一人皆可横扫天下,两人却生不逢时地出现在同一个时代,两个不世的英雄被两股巨大的势力推到敌对的位置,谁胜谁负?

明月郡主脚踩七星,将孕育未来天下之主,是佛家千方百计寻找和保护的目标,她与年轻魏国皇帝元子攸到底是什么关系?梁国年轻游骑校尉杨忠对她一见钟情。怎样化解元子攸、明月郡主和杨忠之间错综复杂的爱情纠葛?谁将孕育未来一统天下的一代雄主?

从西域传来的佛教在胡人推动下深入中原腹心,儒家和道家渐渐式微。儒士为了捍卫华夏正统,不畏生死,通过不懈努力,促使北魏太武帝对佛教痛下杀手,胡人归依儒家,开始汉化进程。但是,儒道佛三教你死我活的斗争刚刚揭开序幕,年轻的白衣儒士温子升不惜性命潜入宫廷深处,他们能否教化一代代凶猛狠辣的胡人?佛家表面不动声色,却派出阿阇梨寻访未来天下共主,奉养于寺庙,以图在浩浩荡荡的灭佛运动后东山再起。儒佛道三教斗法,鹿死谁手?
敬请关注《猎天下》第二部《河阴之变》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19 12:53:48 +0800 CST  
第二部,河阴之变

第一章 天苍野茫

1,滔天洪水

公元525年,北魏孝昌元年,梁普通六年。

一片覆盖着浓密森林的平原,两匹矫健战马贴着森林高速奔驰,马蹄击打水洼中岩石,发出清脆的声响。战马上装扮不同的骑士斜挎弯弓,背插乌黑长槊,槊竿上血红色的樱子迎风飘舞,一辆牛车拖累了他们的速度,妇人抱着一双儿女在车上颠簸。
战马上的高鼻深目的胡族骑兵,头戴坚顶浑脱帽,上身为胡人常见的褐褶,下身穿着无口为杀的胡绔,脚下褐黄色羊皮长靴,左手挎盾右手持刀。纵马追上前面埋头奔驰的骑士,逆风大喊:“贺六浑,回去吧,我们都要去秀容投奔尔朱大将军,你为何偏偏偷偷带着老婆孩子去汉人地方?”
骑在雪白战马上身披黑色鱼鳞甲的骑士猛然收拢缰绳,战马咆哮,扬起前蹄,惊动山谷飞鸟。他长吐一口气回答:“我是汉人高欢,不是胡人贺六浑,当然要去汉人地方。”
侯景勒住缰绳,一胡一汉,一黑一白并骑而立,等候后面慢吞吞的牛车:“大哥,我们从小在怀朔镇一起长大,都是好兄弟,没人把你当做一钱不值的汉人。”
我是是胡人吗?不,我是汉人,我祖父高谧官至北魏侍御史,只是因为得罪朝廷权贵才被迁居北部边境胡人聚居的怀朔镇,我的身上留着渤海高氏的高贵血脉。侯景不知道他所想,手指娄昭君,继续劝说:“北地马王娄内干把女儿嫁给于你,没人把你当汉人。”
颠簸的牛车击踏柔软的草地,穿着窄袖胡袄的娄昭君全力搂住儿女,她父亲娄内干是北地马王,怀朔镇富家子弟都想娶聪慧美丽的娄昭君为妻,向娄家送聘礼的人踏破门槛,她却对这些纨绔子弟不屑一顾。有一天,娄昭君从平城回到怀朔镇,看见在城头执勤的高欢,相貌奇伟,衣裳褴褛,却面带忠厚,心生爱慕,派侍女转达爱慕之情,私下馈赠金银财物,让他当做聘礼来求婚。父母迫于女儿压力,答应这桩婚事,娄内干挑选出一匹名叫踏燕的战马送给高欢,他才能在怀朔镇,担任函使,往返于边镇与都城洛阳间,投递信函。高欢幼年丧母,寄居在姐夫鲜卑人尉迟景家中,沾染当地习俗,与胡人无异。昭君是胡人,儿子也是胡人,难道我是不是汉人而是胡人?高欢摇头,想摆脱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向南边辨别方向:“六镇狼烟,我们被朝廷流放到河北,先跟随吐火洛周,又投奔葛荣,我今年三十岁,一无所成,还不如带着老婆孩子,渡过黄河,去汉人地区男耕女织,好过那成天打打杀杀的日子。”
侯景伸手拉住高欢战马缰绳:“也不需去汉人地方耕地,不如带着昭君回到敕勒川,在草原上牧马放羊。”
汉人男耕女织,胡人逐草而牧,我应该选择那种命运?高欢还是没有答案,举起马鞭指向身后的追兵:“我只想独自偷生,葛荣却不放过我,一直追踪到这里。”
高欢一收缰绳,战马前蹄腾空停在河边,泥土扑啦啦地砸入湍急的水中。牛车随后河边立住,车驾左右剧烈晃荡,车内的男孩顺着车板翻滚落地面。追兵越来越近,高欢手中长槊轻拍马背,踏燕仰天长啸,跃进河水,河水仅及战马腹部,在河中大声催促:“渡河。”
娄昭君右手抱着女儿,无法下车,左手伸向儿子,尖声向高欢呼喊:“贺六浑,快救儿子。”
追兵铁蹄震动地面草皮,高欢催马过河,竟似不要儿子,反身大声催促:“侯景,牵牛车渡河,快!”
娄昭君用手拉住缰绳,要跳下牛车,嗓音带着嘶哑的哭着:“贺六浑,他是你儿子,死也要死在一起。”
“嫂子,抱紧孩子,我帮你救澄儿。” 侯景将牛车缰绳交给娄昭君,抬起马鞭朝牛屁股抽去,牛车向前一冲,涉水而过。侯景调转马头来到男孩身边,全身重量移至右侧马蹬,俯身拉住他的右臂,将他揽入怀中,随后紧夹马腹,战马腾空跃进河中,渡过齐腰的河水后继续狂奔。牛车正在渡河,数百追兵从山坡中绕出,距离河边仅有五六百步距离。高欢向黄牛身上猛抽一鞭,牛哞地埋头向前冲去:“先逃过今天再说吧,葛荣即将起兵,他绝对不会让我们逃出去报信。”
牛车速度极慢,无法逃脱骑兵追踪,高欢仰天长叹:“高欢一事无成,今日走投无路,难道这里是我的绝地?”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凌空穿透低沉的黑云,直击地面,在地面层层爆开,银蛇遍地,狂风贴着地面的草皮横扫而来。暴雨无情蹂躏草地,牛车在泥泞草地中摇摇晃晃地缓慢前行,候景右手遮在眉间:“贺六浑,老天听到你的声音了。”
雷电交加,风声呼啸,草皮乱舞,眼前景象恍然曾经发生,高欢在怀朔镇做信函使,在途中策马狂奔,忽然间云雾昼晦,雷声骤起,大雨瓢泼,他毫无阻碍策马穿越后云开雨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葛荣骑兵在上身贴在战马上,战马顶着狂风踏入河中,豆大雨滴从暗黑的天际砸下来,侯景摸着后脖子:“快跑。”
追兵渡过河水,没有了阻碍,牛车便逃无可逃,候景着急大喊:“贺六浑,弃牛车吧,你带昭君,我带孩子。”
高欢目光移向上游,隆隆奔雷般的声音响起,河水连到天边,仿佛天河泻地,他喃喃祈祷:“苍天保佑,让我逃过此劫。”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河水从上游盘旋而下,水势向上涨起。追踪的胡骑前锋到达河岸,隔着被突然暴涨的河面,拿不准主意。候景大笑:“老天保佑,天降大雨,将追兵隔于对岸。”
高欢紧紧盯着上游洪水,又扫一眼河对岸:“他们下水了。”
牛车晃晃悠悠向前奔走,候景挥鞭调转马头:“贺六浑,走。”
追兵收拢缰绳,马头高高昂起,马蹄高抬踏入河中,在激流中忽高忽低开始渡河。候景左肩一扭,反背弓已在手中,捏出三枝乌骨箭搭于弓上。
高欢伸手将他弓箭向下一压:“且慢,将有洪水。”
候景一提缰绳策马登上高处,抬头向上游望去,铅黑的天空下,河面翻滚如同沸水,隐隐雷鸣,地面如同筛子般抖动。河水如同银色巨龙,仿佛连到天边,呼啸而下,河水中的追兵意识到情形不妙,各自扬鞭,已经来不及躲避,像水中的蚂蚁一样,瞬间被大水吞没,消失地无影无踪。仅有数匹战马穿越出白色巨浪,顽强地冲出河水,继续追踪。
高欢驻马山坡,呆呆看着奔腾的洪水,齐腰的河水突然暴涨,吞没追兵,喃喃念道:“上天眷顾,我们必然打出一番天地。”
暴雨之后,天气急转,滚动的黑云之间透出星光,高欢顺着通天的河水向上望去,洪水暴淌之处遍布星辰。高欢恍然如梦,踏着通天的巨河向上迈去,身体不断升腾,树林和河流越来越小,地平面变成巨大的球形,泛出蓝色的荧光,脚下的地面变成球体,消失在无数的星球之间。高欢踏星而行,仰头望去,繁星在脚下汇集成银河,他身体猛然一个激灵,仿佛得到一个声音的指引:不要去南边,去秀容草原,你将统领胡人完成不世的功业。
高欢全身僵直,眉头一拢,闭上眼睛,从银河中跌落地面,扑通翻身落马,跪倒在地向天空祈祷:“高欢穷困潦倒,一事无成,今日被追杀至此,苍天突降大水,保我无恙,必不误上天眷顾,做成大事,以谢上苍。”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04:30:34 +0800 CST  
@chjh0822 2012-01-20 11:19:14
第二部和第一部怎么一样滴?就人物姓名换了,LZ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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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没有改好,本来第一部中有高欢、侯景和尔朱荣等等,由于人物出场太多,所以都移到第二部,还没有完全改好,主要是改第一部,第二部不变,就照旧贴出来了。只有极少的相似的部分,顶多占百分之一的篇幅。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11:57:51 +0800 CST  
@青衣煮酒 2012-01-20 13:19:43
lz没事就多贴些
每天来都看一点点
挥常不过瘾呀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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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每天多贴一些。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13:27:36 +0800 CST  
2,壮士断腕

侯景被从天而降的洪水吓昏了头,此时才醒悟过来,发现仍然有几名骑兵向这里高速冲来,牛车仍然在泥泞的草地中晃动前行。侯景紧夹马腹,率先冲下高坡,忽然听见箭头划破冷风的声音,身体向马背上一贴,一支长箭扯着冷风从头顶掠过。他没来得及庆幸,五六支长箭射入战马,激出片片猩红血花,马头向下扑到,将他身体抛过马头,重重摔在地上。在落地的刹那,他双手在地上一撑,腰部一挺,翻身站起,战马像小山崩溃一样在面前倒下,马腹插着嗡嗡作响的黑漆漆的乌骨大箭。高欢长吁一声,轻按马头,踏燕已通人性,感到主人拉扯缰绳,双腿一挺,铁蹄铲起一波沙石,停在原地,等候侯景。
侯景嘶声喊道:“别管我,快跑。如果兄弟过不了这一关,明年此时给我祭杯酒。”
葛荣中军骑兵久经沙场,绝不好惹,九名骑兵不顾同伴被洪水冲走,从洪水中逃出,毫不惊慌,紧追不舍,数百步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又一支黑黝黝的弓箭射入倒地战马脊背,箭尾羽毛在侯景鼻尖晃动。侯景翻身跃到战马背后,抽出反背弓,从胯下箭囊夹出三支黑亮的铁骨丽锥箭,扣在掌中,数清楚追兵数目,向身后的高欢喊道:“九个追兵,凭我这张反背弓和铁骨丽锥箭,能抵挡一阵。”
牛车吱呀前行,妻儿难脱险境,高欢转身面对追兵。侯景将弓拉得如同车轮一般,长箭脱弦而出,一名追兵应声跌落马下,回头大叫:“贺六浑,快跑,留下也是多搭一条性命。”
高欢轻轻拨转马头,弯腰摘下弓箭,手中暗握三支长箭:“好兄弟,难道要我抛下你独自逃生?”
侯景笑声中的狠劲逆风飞扬:“哈哈,那就拼一下,看看我们的造化。”

葛荣的中军骑兵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与他们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难分胜负,以二敌八更没有取胜希望。只有拉开距离,凭着出众的箭法才能逐一射杀追兵,高欢猛然轻拢缰绳调转马头,斜刺着策马冲出,踏燕知道主人意图,匀速向前缓跑。侯景藏身在倒地毙命战马身后,哧地一声,又一名追兵倒在箭下,其余七名骑兵毫不停顿全速向侯景冲去,只要四面围住长槊齐下,他必将命丧当场。高欢在战马上突然转身,张弓搭箭,稳稳瞄准前排追兵,弦响,箭出,人倒,长箭射入追兵左肋,骑兵坠落马下。
剩余六名骑兵吆喝一声,分成两队,三人调转马头扑向高欢,另外三人冲向侯景,瞬间将他团团围拢。他们收起弓箭,从战马鞍桥抽出长槊,三面向侯景夹攻过来,目光居高临下死死看着眼前猎物。侯景甩手扔调反背弓,左手从地上操起盾牌,刀光一闪,右手拔出腰刀,向追兵扯着嗓子喊道:“奶奶的,来吧。”
高欢引开追兵,稍稍缓解侯景危急,踏燕围绕侯景百步的弓箭射程内兜圈,第二支弓箭扣入弓弦,无声无息穿越百步距离,从背后刺穿夹攻侯景的敌兵。侯景眼疾腿快,向高欢射出的缺口窜出几步,跳出包围,将三面夹击的形势变成面对两名追兵,以一敌二。侯景左盾又刀利于近战,正好克制追兵手中长槊,目光注视逐渐逼近的追兵,稳住形势。
高欢驻马连发两箭,追兵冲到身后,乌黑铁兜鏊下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高欢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三人,拨转马头催马就跑,继续兜转。侯景与高欢在战场摸爬多年,明白他意图,手持盾牌快速后退并不交手。两名追兵在马上格斗不宜,跳下马来,双手紧握长槊,活动酸麻的身体从两面攻来。敌兵久经沙场,互相保持三步左右距离,既可互相援助又可两面夹击,接近侯景时便要长槊齐发,置他于死地。侯景看出危险决不上当,脚步不停退后,拖延时间等候高欢救援,两名敌兵互看一眼,大步逼近。
高欢的岳父娄内干是北地马王,他从十万匹骏马中挑选出踏燕作为嫁妆赠送女婿。踏燕奋蹄猛冲,片刻间与追兵迅速拉开距离,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踏燕缓步慢跑,马背纹丝不动,高欢暗扣长箭拉满弓弦,猛然调转身体,避开第一个追兵,长箭腾空而去,埋头狂追的中间位置的敌兵猝不及防,中箭掉于马下。高欢利用踏燕速度射杀中间追兵,创造出一打一的机会,收回弓箭挂好长槊,左手在马鞍桥上摘下盾牌,右手拔出腰刀,调转马头,双腿猛夹战马肚腹,踏燕一声长啸,四蹄翻飞向回冲来。敌兵十分凶悍,兴奋地狂啸,战马低声嘶鸣,举起长槊瞄准高欢迎面刺来。
两匹战马转眼间相交,高欢轻拨马头,踏燕与他心意相通,将左侧留给敌兵,他左手盾牌直立,挡住长槊来势。胡骑经验丰富,改刺为拨,想挑开盾牌,顺势刺入大腿。高欢左臂挎住盾牌护住身体,将全部重量移至左侧马蹬,轻松荡开长槊,右手腰刀挥舞,迎面而上,敌兵手忙脚乱撤回长槊,挡开这致命一刀。两马交错而过,不分胜负,敌兵杀得兴起,硬收缰绳,胯下战马前蹄悬空,猛地调转回身,口鼻出呼哧喘着白汽,眼前却失去人影。
高欢快马加鞭,根本没打算调转马头再战,埋头冲向第二名追兵,趁他没有准备,腰刀已到面前。敌兵匆匆举起长槊格挡,哪知道高欢手中腰刀虚晃一下,闪电般收回,用左手盾牌挡住长槊。战马瞬间交错,刀光激闪,敌兵腰间一凉,赫然看见战马带着下半身向前冲去,上身却停留空中,意识到被拦腰斩断,大吼一声缀于马下。高欢将敌兵一刀两段,不理背后追兵,飞速驰援。侯景那边形势危急,两名敌兵手握长槊渐渐逼近,第三名坠马的追兵挣扎从地面爬起来,平端长槊包围而至。侯景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大吼一声,一刀砍出。敌兵用长槊一挡,顺势刺出,被侯景左手盾牌挡开,另外一支长槊无声接近。侯景来不及侧身相避,被长槊刺入小腿,他踉跄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侯景刀盾利于近战,本可以克制长槊,但是这两个敌兵配合默契,绝不单打独斗,不慌不忙左右夹攻,已伤一腿侯景危在旦夕。
高欢不顾追兵,飞速来救侯景,背后弓弦之声响起,他无暇多顾,将盾牌向身后一挡,依然催马前冲。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高欢越来越近,弓箭风声更炙,他脚跟马刺拼命刺向马腹,踏燕备受主人呵护,从来没有受到这种待遇,低鸣声音割裂北风,纵身窜出十几步,瞬间冲到。几乎同时,高欢背后大盾向前一拱,敌兵长箭钉在盾上,高欢没有来得及庆幸,左股一痛,被长箭贯入,差点坠落马下。高欢忍着剧烈疼痛贴紧马背,使身体不至于跌落马下,左手抽回盾牌格挡敌兵长槊,盾借马力将眼前敌兵撞翻出去。
高欢飞马杀回,形成了二打一的难得机会,侯景顺势一滚,贴近被高欢撞翻的敌兵,与他贴身相依,吼声震碎敌兵魂魄,腰刀一抹,敌兵不及调转丈二长槊,惨叫一声,扑到在地。侯景没有丝毫停顿,调身逼向眼前最后一名追兵,一刀迎面剁下,叮当一声被对方长槊挡住,忽然刀光一闪,高欢手中的腰刀脱手而出,将追兵钉在马下。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14:50:50 +0800 CST  
@流浪的蓝海鸥 2012-01-20 15:50:40
和第一部场景一样啊,只是换了模型..楼主,哪里弄错了罢.楼主不要急着贴,文字改好了再贴.
另,喜欢楼主对于战场的描写,特别是细节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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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描写越来越多,尤其第三部,陈庆之攻袭铚城,睢阳与丘大千之战,荥阳之战,还有邢皋与元天穆、李叔仁之阵。攻城战,野战,守城战,步兵战骑兵,骑兵战步兵,步兵对步兵,细节越来越细。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15:58:14 +0800 CST  
@流浪的蓝海鸥 2012-01-20 15:58:14
一直喜欢魏晋南北朝历史,也许正是那段历史让我们这个民族在血统中迷失了.
看过族谱,我的祖上娶独孤氏为妻,算起来是独孤信的后代,可我们却是彻头彻尾的汉人...
时间过去千年,家族自南唐时就一直生活在江南,可是我们却是深灰色眼珠,皮肤白晰,难道胡人的基因能影响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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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更详细的资料吗?我到处寻找独孤信的资料,如果不保密,可以稍微说说吗?也许可以写在小说中最后那个《真实的历史》那个部分。我已经找到高欢和尔朱荣的后人的下落了,听说独孤信的一个儿子墓葬打开了,里面有很棒的出土文物,我可能今年四月份去次西安,争取能看到。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0 16:25:54 +0800 CST  
已占上风,踏燕仰天长啸,将高欢身体抬起,侯景拉住身边失去主人的战马缰绳,翻身而上,与高欢并骑而立,冷冷看着最后一名势单力孤的追兵。这名追兵四面看看,孤立无援,不敢恋战调头就跑。高欢吸口秋冬的寒气,吐出的口气在空中凝成白雾:“比比箭法?”
侯景侧头想想:“比就比,赌注是什么?”
高欢哈哈大笑,手指牛车开玩笑说:“好,赌老婆。”
侯景摇摇头:“不敢,娄内干非取了咱俩脑袋不可。这样吧,如果我赢了,你就跟我去投奔尔朱大将军,如果你赢了,我和你去汉人地方。”
高欢刚才恍然入梦,脚踏星空,已经决定返回北边做番大事,点头答应:“好,就这么赌,你右,我左。”
侯景从箭囊中取出弓箭,望着草地中狂奔逃亡的敌兵,口中数着距离:“八十步,一百步,葛荣的中军精兵身披重铠,不易射透。”
高欢不慌不忙取出弓箭搭在弓上,报出距离:“一百五十步。”
高欢不敢托大,右手一松,一支黑线扑向敌兵,放下弓箭向侯景说:“一百八十步了,你要射中,我便服输。”
话声未落,侯景搭弓上弦,哧地一声,长箭追踪而去,两只长箭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鬼魅穿行,几乎同时扑哧扎入左右大腿,敌兵扑通向前栽倒。高欢心里佩服侯景箭法:“两百步外,后发齐至,你赢了。”
侯景咧嘴笑着催马与高欢前行:“哈哈,你们汉人的箭法岂能比得上我们羯人?”
追兵摔倒后翻身坐起,昂头看着渐渐逼近的高欢和侯景,知道绝非两人敌手,猛然间从马靴中拔出护身匕首,交于左手,寒光一闪,将右手齐腕削掉,咬牙关不发一声,不理逼近的侯景,坐在地上撕裂铠甲内的上衣专心包扎起来。高欢苦笑一声:“葛荣精兵宁可断腕也不投降,厉害。”
侯景围绕敌兵盘桓一圈:“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这套规矩不适合我们。”
高欢放下断腕敌兵,向远处的牛车眺望:“何必斩尽杀绝?他失去右手,再也不能放箭,只能做一辈子牧民,放过他吧。”
侯景冲着敌兵大喝:“饶了你,滚吧。”
这名葛荣中军精兵一声不吭拣起落地的手腕,揣入怀中,将刀枪向地面一扔,一摇一摆向远处走去。高欢跳下马舒服地趴在地上,哗啦掀开锁甲包扎伤口,凑近地面溪水狂饮。侯景跳下战马,他天生瘸腿,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冲着高欢刚包扎好的屁股踹了一脚:“奶奶的,给我留点水,整条小河都快被你饮没了。”
“岂能少了你?” 高欢痛得呲牙咧嘴,笑着说完后拉开裤档,尿水稀里哗啦像小河一样涌出:“看看,不比河水少吧?”
侯景抬脚扑通踩在水中,溅了高欢满身,乐呵呵找另外一处干净的小河狂饮,喝饱之后坐直身体问道:“愿赌服输,去秀容草原投奔尔朱荣,这话还算数吧?”
夕阳如血,天空中浮现出几颗明亮的星星,高欢趟地仰望星空:“刚才那场救命洪水爆发之后,我顺着天河仰望星空,得到神明指引,让我投奔尔朱大将军,做番大事。”
侯景指向天空:“好,既然生逢乱世,性命朝夕难保,便拿这条命就赌一次。”
无论成败如何,绝不轻言放弃,高欢目光迷离仰望星空,葛荣不事耕种生产,只知劫掠村寨,难成大器,不如去看看尔朱荣到底是何等人物,他能否成大事?高欢停下战马,向侯景说道:“好兄弟,我先把妻儿送回怀朔镇,我们再去秀容草原。”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1 05:34:58 +0800 CST  
3,天苍野茫

公元526年,北魏孝昌二年,梁普通七年。

高欢瞪大眼睛从帐篷顶部的窟窿望出去,天空繁星点点,像未来一样不可捉摸。他把妻儿送回怀朔镇外的塞北家乡,便去投奔肆州刺史尔朱荣,他在怀朔镇的好朋友刘贵,极力赞扬高欢,尔朱荣随口问了一句,贺六浑是哪族人?刘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汉人。尔朱荣便不发一言,将高欢送到秀容山谷中牧马。无论是羯人、鲜卑或者匈奴,甚至羌人和高车人,尔朱荣都会任用,唯独汉人例外。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懂耕种的汉人,尔朱荣事后这样答复刘贵。
高欢眨眨眼睛,好像伸手就能抓到天空中的星星,却再也找不到脚踏群星的感觉,那只是一场遥不可及梦境吗?他身体蜷缩在羊皮毯子里,压紧脖颈间的皮毯抵挡无处不在的冷风,也许一个汉人不应该属于这里,他缓缓闭上眼睛,只有在睡眠中寻找那个梦了。
地面震动,北风将马蹄声音吹散,高欢猛地翻身,将耳朵贴在地面,判断出四匹战马正在向帐篷奔驰。他在秀容草原的朋友并不多,在大雪刚落的深夜,谁会来山谷中的牧场?第四匹战马蹋地声音极轻,说明骑马的人重量不沉,是孩子还是个女子?他们为何在深更半夜来到茫茫的草原?
高欢懒懒掀开羊皮褥子,盘腿坐在草垫上,马蹄之声倏然停止,一阵笑声伴随大声交谈声音传进帐篷。侯景和刘贵带着篷顶的雪花从外面进来,高欢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他们不要打扰酣睡的牧民,目光绕过他们向后看去,帐篷外却没有其他人跟进来,侯景将身上雪花拍落一地,压低声音:“真邪,山谷漫山遍野都在下雪,唯独你这里能看见星星。”
高欢仔细打量一身新装的侯景:“呵呵,突骑帽和细磷甲,不错不错。”
侯景不好意思,他拉高欢来秀容草原,投奔尔朱荣,高欢却被弄到这山谷看马:“人家既然瞧不上,咱们就不伺候了,咱们明天离开秀容,到哪儿不能活?到哪儿不能打下一片天地?”
刘贵掀开羊皮毯子用手一摸,凉得像冰窖一样,怎能睡觉?嘿嘿笑着附和侯景:“就是,占山为王还不容易,混个山大王当。”
高欢不置可否,拉开帐篷钻出来,果然还有两人在帐外雪地上堆积枯草,刘贵钻出从帐篷,手指正在点火的发辫结于脑后,四十岁左右的胡人,为高欢介绍:“大哥,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斛律金。”
高欢右手抚在心口,弯腰施礼:“阿六敦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想到今日相见。”
斛律金转过身来,火光照亮他苍老面孔上坚挺的胡须,阿六敦是他高车部族所用名字,他是高车族首领,高祖倍俟利率领部落内迁,依附北魏道武帝,赐爵孟都公。吐火洛周起兵时,斛律金带领部众,引兵南出黄瓜堆,平灭叛乱,却被击溃打散,只好独身来到秀容投归尔朱荣。他叹气一声,然后苦笑:“我本想为国家讨灭叛乱,却在黄瓜堆一战,把祖先遗留的部众都打没了,草原上以后就也没有阿六敦这号人物。”
刘贵劝慰说:“尔朱大将军听说你来秀容草原,心中大喜,立即起奏朝廷,册封你为别将,你就要东山再起了。”
高欢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斛律金身边身材窈窕的女子,她脸上披着薄纱,牵着一匹漂亮的小红马向马房走去,侯景和刘贵要离开秀容,怎会带一个年轻女子出来?斛律金在熊熊的火堆旁边架起胡床,全身舒泰起来:“我满脑子中晃动的都是黄瓜堆战死的那些孩子们,他们祖辈在一百多年前就跟着我的爷爷在草原上放牧,我部族尽失,册封我有何用呢?我和你们一起走。”
原来他们三人都要离开尔朱荣,那个年轻女子也是如此吗?高欢将双手靠近火堆取暖:“你们来这里,要带我逃跑吗?”
侯景、刘贵和斛律金一起点头,高欢目光转向红衣女子,等她回答。女子目光一敛,右手食指和拇指拉起面纱右下角,从下向上掀起面纱。纤细的下巴,骄傲的嘴角,轻巧的鼻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牡丹盛开在黑夜之中。篝火中枯草被风吹,火苗向上一跳,想看清她绝世的面容。她缓缓将面纱系在左肩,轻轻点头:“我也要离开秀容草原。”
“为何要离开?”高欢压住惊艳的感觉。
侯景被提醒,侧头问刘贵:“是啊,她没有道理走。”
刘贵摇头,发现这确实一个需要问清楚问题:“小歌,尔朱大将军是你爹爹,为何要逃走?”
尔朱荣的女儿!高欢扫一眼侯景,他脸上现出惊愕,显见也刚刚知道,尔朱歌明眸一闪:“因为,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刘贵啊了一声,表示明白,侯景替她向大家解释“嘿嘿,我小时候也成天想逃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却被我爹抓回来揍了一顿。”
高欢不认为事情如此简单:“为何不让爹爹带你出去?为何要独自逃走?”
尔朱歌撇撇嘴角,平息心中委屈:“他太忙,没时间。”
刘贵笑着点头:“贺六浑,你用脚跟想想也知道,尔朱大将军哪有时间出去玩?”
“既然想走,那就走吧,我们去哪里?”高欢看出尔朱歌的犹豫,猜到她心里一定隐藏秘密,换种方式继续测试,只要她说出目的地,便能猜出她逃跑的原因。
斛律金双手拢向篝火,声音更加响亮:“我们敕勒人在几百年前居住在漠北大湖四周,不断向南迁徙,因车轮高大故有高车之名。在我出生那年,首领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西迁,在车师建立高车国,我听族人辗转相传,得到这个消息,我想去高车国看看自己的国家。”
侯景摇头取笑斛律金:“没志向,没理想,你在草原上混了一辈子,也不改胃口?”
斛律金的目光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我唱一首敕勒人游牧时唱的歌,你就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去寻找族人聚居的地方了。”
尔朱歌听到唱歌,眼睛亮起来,她本名尔朱英娥,从小酷爱唱歌,因此族人都叫她小歌,反而原来的名字没有人叫了。侯景对歌声没有兴趣,站起来来到战马边,从背囊中取出一只羊腿:“你们唱歌,我烤羊腿,刘贵,拿你酒囊来。”
尔朱歌将羊皮水囊递给斛律金:“大叔,喝口水再唱吧。”
斛律金举起水囊,猛喝一口,清理嗓子哼唱起来,想起昔日与族人一起唱歌放牧的情形,他们却都战死黄瓜堆,双眼含泪,声音更加悲切,连侯景都听得停住匕首。一阵大风席卷悲切颤抖的歌声,篷顶积雪漫天飞扬,雪花从四周倾泻而下,歌声描绘的景色仿佛出现在几个人眼前。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1 11:31:59 +0800 CST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声停歇,斛律金老泪纵横,沾满衣襟。众人都为他难过,侯景低头一言不发,将沾满胡椒、盐巴和孜然的羊腿架在火上,来回翻动。炭火从四面舔食,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消弱了歌声的悲情。帐篷四周的几人各自想着心事,,黑夜中只有火焰劈啪燃烧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帐篷中钻出来:“你们喝酒吃肉,怎么不叫我?”
高欢笑着说:“小侯,把你吵醒了?”
这正是从左人城逃出来的小猴子,他立志去寻找突厥部落,便一直向西偏北,到达秀容草原寄住几天便要进入戈壁大漠。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羊腿,口水挂在嘴边:“我是睡神,吵不醒,肉香才能让我睁眼。”
天苍野茫,锅盖一样的天空覆盖无尽的草原,牛羊穿梭其中,隐约浮现在草地中,尔朱歌沉浸在歌声中,轻轻揽住斛律金的胳膊,放开歌喉,用同样的歌词,却唱出欢快的曲调。高欢走到战马旁边,从鞍桥的行囊中抽出一支碧绿的玉笛,笛声飞出围绕歌声欢快起舞。
侯景的小刀在笛声中轻快地上下切割,几块烤熟的羊肉从流油的羊腿上滑落,他匕首一翻,凌空接住向空中一抛,高欢抄来塞在口中。刘贵把酒囊中的烈酒灌入胸膛,腹中升起热气,随手将酒囊传给高欢。高欢掂掂重量,里面至少有七八斤,仰头喝下一口,右手递向身边的尔朱歌,露齿微笑轻轻指点斛律金。尔朱歌会意,抛下浅浅微笑,将羊皮酒囊递给斛律金,停住歌声,手掌伸到高欢面前:“给我看看你的笛子。”
尔朱歌手握玉笛,爱不释手,小猴子在这里停留几天,与高欢相熟:“高大哥,你是英雄盖世,留着一个笛子做什么,送给小姑娘吧。”
高欢取回玉笛,轻轻抚摸:“我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这是她留给我的遗物,我吹起来仿佛看见母亲的眼睛,好像她又回到我身边。”
小猴子做个鬼脸,笑着说:“既然是他母亲的遗物,那就没办法了。”
斛律金大口喝酒,被热气腾腾的气氛温暖过来,将酒囊递回,尔朱歌站起,走到侯景身边,将酒囊递过去:“侯大哥,我替你烤,你去吃吧。”
侯景羊腿交给尔朱歌,拿着酒囊坐到高欢身边,尔朱歌突然问:“你刚才说,斛律大叔只想留在草原,没理想,没志气,你打算去哪里?”
侯景双手并用,将羊肉和烈酒送入喉中,口齿不清:“我要去中原的花花世界,先去洛阳再去梁国建康,纵横宇内,搞他个地覆天翻,不枉此生。”
刘贵向尔朱荣极力推荐,高欢却被打发到山谷中养马,觉得歉疚,心灰意冷:“我要回老家,讨老婆生孩子。”
刘贵和侯景都是尔朱荣手下将领,却在这个马夫面前毕恭毕敬,口口声声叫他大哥,他有何神奇的魔力?尔朱歌轻轻问道:“你要去哪里?”
高欢仰面趟于地面,看见繁星点点,悠然地拍着肚皮:“我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
小猴子抱着羊腿不等别人问,头也不抬:“我要去漠北极西的突厥,寻找练铁之法。”
高欢笑着两手一摊:“大家要去的地方都不一样,是不是只好各奔东西?”
刘贵不理小猴子,放下酒囊:“尔朱大将军不用你,难道在这里一辈子养马?”
高欢摇头不同意:“不是尔朱大将军不用我,是我有点儿担心他。”
尔朱歌用匕首将羊肉片放入口中,好奇听他们议论父亲:“我父亲有何好担心的?”
高欢坐直身体,面对刘贵说出心里话:“吐火洛周和葛荣只知抢掠烧杀,早晚必亡,我想看看尔朱大将军值不值得投奔,再作决定。”
高欢一番话打消了刘贵的顾虑,频频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走了。”
侯景和刘贵在尔朱荣手下混得不错,本就不想走,转身劝斛律金留下:“你的族人只是被打散,吐火洛周与你同族,不会屠杀他们,还不如留在这里,等待时机收揽部众。”
斛律金低头犹豫不决,尔朱歌着急起来:“你们刚才还说好我走,怎么变卦了?”
小猴子挺身而出:“我带你走。”
侯景嘴里嚼着喷香的羊肉,舍不得将香味放出口中,嘴里嘟囊:“小歌,等雪停了,草地绿了,我们大家带你出去玩,现在天寒地冻,有何好玩?”
尔朱歌另有苦衷,撇撇嘴角,固执坚持:“你们不走,我一个人走。”
高欢更加断定她心中有事,刘贵在旁边劝说:“你爷爷和爹爹对你爱如心肝,你为何一定要偷偷跑掉?”
“他们总是自作主张,以为对我好,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尔朱歌眼圈红红,抱着斛律金的胳膊摇晃:“斛律大叔,你带我去大湖吧,我避过风头再回来。”
斛律金苦笑摇头,他可不敢招惹战神般的尔朱荣:“什么事情不能与他们讲清楚呢?”
尔朱歌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在嘴角下结成冰粒,直到众人吃完烤羊肉熄灭篝火,她钻入帐篷一言不发。她必定遇难以化解的大事,才要逃出秀容草原,高欢将帐篷让给尔朱歌,把干草和铺盖移到帐篷门口,悄悄压上门帘。只要门帘异动,他就能发觉。小猴子抱着干草凑到高欢身边,舔舔满口的肉香,一沾干草立即昏昏入睡。

不出高欢预料,他正在酣睡的时候,身下门帘被轻轻抽出,尔朱歌从帐篷中出现,蹑手蹑脚向马棚走去,什么事情让她漏夜出逃?高欢装作熟睡,看着她手提缰绳,红马踏在积雪上发出轻微喀嚓声音。她走出数百步,翻身上马,轻拢缰绳,放马缓行,不时回头观望。待她在黑夜中消失不见,高欢悄悄起身走入马房,解开战马缰绳,学着她的样子牵马步行。雪地上的马蹄印让尔朱歌无法遁形,高欢并不担心,距离稍远,翻身上马,慢行走出数里,正要挥鞭纵马,身后马蹄声音传来,一匹战马迅速逼近,小猴子大声吆喝:“高大哥,带我,去看看那个好看的小姑娘要去哪里。”
小猴子一阵风超过高欢,沿着雪中蹄痕追下去,高欢挥鞭驱马加速跟上,一前一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飞驰。

天色放亮,两人追出数十里,仍然不见尔朱歌踪迹,小猴子这段时间在秀容草原上狂奔,似模似样地学着老骑手的样子,前倾身体高速奔驰:“那红马是宝马吧?我们怎么追不上呢?她万一跑出草原,没了雪上马蹄印记,就找不到她了。”
高欢不担心,尔朱歌一直向北,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雪覆盖的草原,没有人烟和乡镇。她心中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她在躲避什么?高欢催动战马,越过小猴子:“不用担心,她总要下马休息,我们片刻不停,肯定可以追上。”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在一片草坡上追到尔朱歌,她孤零零坐在羊皮褥子上,伸长脖子安静地茫然眺望。马蹄声将她惊动,慌张的双眼望着远方,尔朱歌站起身来,走到小红马旁边,高欢停在她七八步的距离:“小姑娘,草原上到处都是狼群,你单身行走太危险了。”
尔朱歌转身面向高欢:“无论多危险,我都要逃出这个地方,休想将我带回去。”
高欢向前几步,接近尔朱歌:“你要去哪里?”
“别过来,我不知道去哪里,我只想在草原上躲一段时间。”尔朱歌调转马头,不等高欢继续说话,马鞭一扬,策马奔驰。高欢无奈,一路缀着尔朱歌,稍微接近,她就打马狂奔,就这样追追赶赶的几天之后,高欢忽然露出笑容:“猜猜到哪里了?”
小猴子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屁股已被磨破,龇牙咧嘴:“到处都是白雪,我哪分别得出来?这草原上的大风可真邪乎,刮得我脸蛋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高欢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哈哈大笑,马鞭向前一指:“前面就是怀朔镇。”
楼主 开火  发布于 2012-01-22 14:19:07 +0800 CST  

楼主:开火

字数:207527

发表时间:2011-10-24 00: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24 19:55:19 +0800 CST

评论数:102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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