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上旬，崔光远收复了魏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大名县东北。魏州城向西到邺城航空距离约四十公里），十一月十七日，朝廷任命原国防部副部长萧华为魏州防御使。这时史思明把军队分为三路：一路出邢州（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市）、洺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永年县广府镇）；一路出冀州（治所在今河北省冀州市旧城）、贝州（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一路从洹水县（治所在今河北省魏县西南旧魏县村）进攻魏州。郭子仪上奏请求让崔光远代替萧华，十二月初五，肃宗命令崔光远兼魏州刺史。
758年十二月初六，唐朝设置浙江西道节度使，管辖苏州、润州（治所在今江苏省镇江市润州区）等十一州，任命升州（治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刺史韦黄裳为节度使。十二月十二日，又设置浙江东道节度使，管辖越州（治所在今浙江省绍兴市）、睦州（治所在今浙江省杭州市淳安县）等八州，任命户部尚书李峘为节度使，兼淮南镇节度使。
十二月二十一日，群臣请求肃宗上尊号为“乾元大圣光天文武孝感皇帝”，肃宗认可了。
也就是说，随着邺城战役的重大突破，肃宗对华南的归属有了定位。这时肃宗好象已经飘飘然，想以尊贵的名号抬高自己。那么史思明攻打魏州的战局又如何呢？

史思明乘崔光远初至，引兵大下，光远使将军李处崟拒之。贼势盛，处崟连战不利，还趣城。贼追至城下，扬言曰：“处崟召我来，何为不出！”光远信之，腰斩处崟。处崟，骁将，众所恃也，既死，众无斗志，光远脱身走还汴州。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杀三万人。
平卢节度使王玄志薨，上遣中使往抚慰将士，且就察军中所欲立者，授以旌节。高丽人李怀玉为裨将，杀玄志之子，推侯希逸为平卢军使。希逸之母，怀玉姑也，故怀玉立之。朝廷因以希逸为节度副使。节度使由军士废立自此始（《资治通鉴》乾元元年十二月）。

史思明趁崔光远刚到魏州，发动大规模进攻，崔光远派李处崟（yín）迎战。由于叛军强大，李处崟连战失利，只好退回魏州城。叛军追到城下，散布谣言说：“是李处崟引我们前来，为什么不出来呢！”崔光远中了叛军的离间之计，将李处崟腰斩。李处崟作战勇敢深得军心，他死后军心涣散，崔光远只好逃回汴州（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十二月二十九日，史思明攻下魏州城，杀了三万人。
与此同时，平卢镇（总部设在今辽宁省朝阳市）节度使王玄志去世，肃宗派宦臣去安抚将士，真正的使命是观察平卢军将领中看谁可以接替王玄志。高丽人李怀玉（时任王玄志的裨将）杀了王玄志的儿子，推选侯希逸为平卢军使。原因是：侯希逸的母亲是李怀玉的姑母。肃宗也不追究李怀玉擅自杀主将儿子的罪，懦弱地任命侯希逸为节度副使。由此，节度使由军中将领自行废立开了先例。
对于肃宗的无能，北宋政治家、史学家司马光发出了下如感叹：
肃宗遇上唐朝中期大乱，有幸复兴，应该端正君臣上下的礼节，用以统治四方，而他却苟且获取一时之安，没有想到会成为永久的祸患。任命将帅统治地方是国家的大事，他却仅委派一介使者，曲从于将领的意志，不管贤能与否，只是按照军中将士的要求授给军权。从此以后，还以为是上策，这就是姑息养奸。甚至副将、士兵杀掉或驱逐主帅，皇帝也不惩处，反而将主帅的职位授给他们。这样一来，君主驾驭臣子的八种权柄（爵禄、废置、杀生、予夺）都不是出自君主，那么天下动乱还会完吗！
也就是说，司马光批评肃宗无能。肃宗在结受内部战争的同时，外部的势力也在侵吞大唐国土：

是岁，置振武节度使，领镇北大都护府、麟、胜二州；又置陕虢华及豫许汝二节度使。安南经略使为节度使，领交、陆等十一州。
吐蕃陷河源军（《资治通鉴》乾元元年十二月）。

758年肃宗还设置了振武节度使，管辖镇北大都护府与麟州（治所在今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杨家城）、胜州（治所在今内蒙古准格尔旗二十连城乡）。又设置陕州、虢州、华州节度使和豫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汝阳县）、许州（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市）、汝州（治所在今河南省汝州市）节度使。改安南经略使（治所在今越南国首都河内）为节度使，管辖交州（治所在今越南国首都河内）、陆州（治所在今广西钦州乌雷山）等十一州。
在758年，吐蕃攻占了河源军的领地（总部设在今青海省西宁市东南）。
正当肃宗内外交困时，迎来了乾元二年（759）春节：

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筑坛于魏州城北，自称大圣燕王；以周挚为行军司马。李光弼曰：“思明得魏州而按兵不进，此欲使我懈惰，而以精锐掩吾不备也。请与朔方军同逼魏城，求与之战。彼惩嘉山之败，必不敢轻出。得旷日引久，则鄴城必拔矣。庆绪已死，彼则无辞以用其众也。”鱼朝恩以为不可，乃止。
戊寅，上祀九宫贵神，用王玙之言也。乙卯，耕藉田。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攻鄴城，为流矢所中，丙申，薨；兵马使荔非元礼代将其众。初，嗣业表段秀实为怀州长史，知留后事，时诸军屯戍日久，财竭粮尽，秀实独运刍粟，募兵市马以奉镇西行营，相继于道（《资治通鉴》乾元二年正月）。

乾元二年（759）正月初一，史思明为了称帝作铺垫，在魏州城北修建祭坛，祭天称王，自称大圣燕王，任命周挚为行军司马。
在史思明称王之后，李光弼分析战况说：“史思明攻占魏州之后按兵不动，是想消磨我们的意志，然后派精兵攻我无备之地。请让我与朔方军联合进逼魏州城，然后向史思明挑战，史思明借鉴嘉山战败的经验（756年五月二十九日，郭子仪、李光弼在今河北省阳曲县嘉山打败史思明），必定不敢轻易出战。只要我军长久牵制史思明部，邺城必定会收复。等到安庆绪死，史思明就会失去号召力。”尽管李光弼的建议很好，而观军容使鱼朝恩却反对，结果没有实施。
759年正月初十，肃宗采纳王玙的建议，祭祀九宫贵神。十一日，肃宗按照先皇惯例，举行耕藉田礼仪，号召民众春耕。
俗话说：“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就在这时，镇西节度使李嗣业在攻打邺城时被乱箭射伤，正月二十八日去世。兵马使荔非元礼接替了他。在此之前，李嗣业奏请肃宗任命段秀实为怀州长史，主管留后事宜。此时，各路军队因屯兵在邺城日久，财竭粮尽，只有段秀实运送粮草、招兵买马，供应镇西行营源源不断。
也就是说，段秀实是一位能人，也是一位爱兵如子的将领，说明李嗣业有眼光。随着仲春二月的到来，后宫再起阴云：

二月，壬子，月食，既。先是百官请加皇后尊号曰“辅圣”，上以问中书舍人李揆，对曰：“自古皇后无尊号，惟韦后有之，岂足为法！”上惊曰“庸人几误我！”会月食，事遂寝。后与李辅国相表里，横于禁中，干豫政事，请托无穷。上颇不悦，而无如之何（《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二月）。

759年二月十五日出现月全食。接着百官请求加封张皇后为“辅圣”皇后尊号，肃宗问中书舍人李揆，李揆解释说：“自古以来，皇后都没有加尊号的惯例，只有中宗的韦皇后曾经有过尊号，韦皇后是乱国之后，怎么能效仿呢！”肃宗吃惊地说：“这些庸人几乎误了我的大事！”于是，就将此事搁置下来。而张皇后与宦官李辅国相互勾结干预朝政，没完没了地收受贿赂帮他人说情。肃宗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在邺城，战争进入了艰难阶段：

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围鄴城，筑垒再重，穿堑三重，壅漳水灌之。城中井泉皆溢，构栈而居，自冬涉春，安庆绪坚守以待史思明，食尽，一鼠直钱四千，淘墙麸及马矢以食马。人皆以为克在朝夕，而诸军既无统帅，进退无所禀；城中人欲降者，碍水深，不得出。城久不下，上下解体。
思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鄴，使诸将去城各五十里为营，每营击鼓三百面，遥胁之。又每营选精骑五百，日于城下抄掠，官军出，即散归其营；诸军人马牛车日有所失，樵采甚艰，昼备之则夜至，夜备之则昼至。时天下饥馑，转饷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车相继。思明多遣壮士窃官军装号，督趣运者，责其稽缓，妄杀戮人，运者骇惧；舟车所聚，则密纵火焚之；往复聚散，自相辨识，而官军逻捕不能察也。由是诸军乏食，人思自溃。思明乃引大军直抵城下，官军与之刻日决战（《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二月）。

郭子仪等九位节度使包围邺城，修筑了两道堡垒，挖出了三道壕沟，然后堵塞漳河灌城。邺城中的井泉都有水满溢出，人们只好修栈道住来，从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春天，安庆绪坚守等待史思明解围；城中粮食吃尽，以至一只老鼠值四千。由于粮草奇缺，士兵只好淘城墙上曾经参合在泥砖中的碎麦杆、马粪喂养战马。人们都认为邺城危在旦夕，但是官军各军因没有统帅，进退没有统一指挥，城中的人想投降，因水深不能出城。导致邺城久攻不下，官军上下失去了战斗力。
也就是说，肃宗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设最高统帅，让太监鱼朝恩以观察使的身份捆绑了李光弼这些战将的手脚。
这时，史思明率部从魏州援救邺城，命令所有的将领在距离邺城五十里处扎营，每个营发放三百个鼓，在远方作为安庆绪的声缓。史思明又从每个营中挑选五百名精锐骑兵，每天到城下抢掠，官军如果从堡垒中出来交战，他们就离散回营。这样官军各路的人马、牛车每天都有损失，甚至连砍柴的后勤兵想砍到柴都十分艰难。官军白天防备，叛军骑兵就在夜里来騷扰；官军夜里防备，叛军就在白天来骚扰。加上天下饥荒，军中粮饷都是从江淮或并州、汾州运来，船、车在路上络绎不绝。史思明看到了战机，连忙派壮士化装成官军，窃取官军的号令去督促运粮。这些冒牌“官军”无端指责运粮缓慢，随便杀人，致使转运的人心惊胆战。除此之外，冒牌“官军”又在运送粮船车聚集的地方，暗中放火焚粮。其行动神出鬼没，巡逻的官军侦察不出他们的行踪。
也就是说，郭子仪、李光弼在嘉山用来对付史思明的办法，史思明用上了，这种敌疲我打，敌进我退的骚扰，不仅让官军疲于奔命，还损失惨重，再加上史思明派出一支化装特务队伍破坏运粮，导致官军缺粮，人们希望自己溃败。史思明观察到了这一切，才率领大军直抵邺城之下，与官军定好了决战的日期。
试想，如果李泌还在，肃宗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759年的春天啊，你带来多少血雨腥风！

十五

邺城易主

759年三月初，迎春花在没有被战争破坏的地方稀疏绽放，一些战士才知道包围邺城已经三个多月了。现在他们最大的心愿是快速与叛军决战；不管是胜还是败，不管是死还是活，将士都希望这一天快一点到来：

三月，壬申，官军步骑六十万陈于安阳河北，思明自将精兵五万敌之，诸军望之，以为游军，未介意。思明直前奋击，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鲁炅先与之战，杀伤相半；鲁炅中流矢。郭子仪承其后，未及布陈，大风忽起，吹沙拔木，天地昼晦，咫尺不相辨。两军大惊，官军溃而南，贼溃而北，弃甲仗辎重委积于路。子仪以朔方军断河阳桥保东京。战马万匹，惟存三千，甲仗十万，遗弃殆尽。东京士民惊骇，散奔山谷，留守崔圆、河南尹苏震等官吏南奔襄、邓，诸节度各溃归本镇。士卒所过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惟李光弼、王思礼整勒部伍，全军以归。
子仪至河阳，将谋城守。师人相惊，又奔缺门。诸将继至，众及数万，议捐东京，退保蒲、陕。都虞候张用济曰：“蒲、陕荐饥，不如守河阳，贼至，并力拒之。”子仪从之。使都游弈使灵武韩游瑰将五百骑前趣河阳，用济以步卒五千继之。周挚引兵争河阳，后至，不得入而去。用济役所部兵筑南、北两城而守之。段秀实帅将士妻子及公私辎重自野戍渡河，待命于河清之南岸，荔非元礼至而军焉。诸将各上表请罪，上皆不问，惟削崔圆阶封，贬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银青阶（《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三月）。

乾元二年（759）三月初六，官军六十万步、骑兵在安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安阳市。邺城有一部分就在安阳）洹河北岸开摆攻势，史思明率领五万精兵前来应战，官军看到只有五万人还以为是流动部队，也就没有在意。然而，史思明身先士卒猛冲过来，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鲁炅连忙迎战，结果官军死伤各半；鲁炅还被乱箭射中。郭子仪见此，立即紧跟其后，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布阵，一阵大风卷着黄沙滚滚而来，一时间天昏地暗，导致咫尺之间人马难辨，敌我双方大乱。官军迅速向南溃逃，叛军连忙向北溃退，所丢弃的武器盔甲等军用物资满地都是。
为了防止敌军趁乱攻打洛阳，郭子仪命令朔方军迅速切断了黄河上的河阳大桥，以确保东京洛阳的安全。在这次狂风事件中，官军一万匹战马仅剩下三千，十万盔甲、兵器几乎全部丢失。洛阳城中的官民十分惊恐，都纷纷逃往山中，洛阳留守崔圆与河南尹苏震等人向南逃往襄州（治所在今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邓州（治所在今河南省邓州市），各路围攻邺城的节度使也率部逃回各自镇所。这些败兵沿路大肆抢掠，当地官员和将帅无法制止，十多天才安定下来。只有李光弼、王思礼整顿好队伍返回镇所。
郭子仪到达河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槐树乡桑洼村），想坚守河阳城，只因部队自相惊扰，又逃到缺门（有些人认为在今河南省新息东，但查不到此地，笔者认为是洛阳皇城阙门。“缺”、“阙”同音，史料借用是常事。因为后面有“议捐东京，退保蒲、陕”句）。这时部将都陆续赶来，清点人马只有几万，大家商量放弃洛阳，退保蒲州、陕州。可是都虞侯张用济反对说：“蒲州和陕州连年饥荒，不如坚守河阳，叛军如果来攻就全力坚守。”郭子仪同意了。于是就派东都巡警局局长（都游弈使）韩游率领五百骑兵率先到河阳县城抓好治安，张用济率领五千步兵跟随其后。与此同时，叛军的行军司马周挚率部前来争夺河阳城，因晚到一步而退走。张用济动员士兵修筑河阳大桥南、北两城准备坚守。
另外，段秀实率领镇西军将士的家眷以及公私物资从野戌渡过黄河，在河清县（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西）南面待命，荔非元礼赶来后，在清河城驻军。各路将帅都上表谢罪，肃宗没有追究责任，只是削夺了从洛阳逃跑的留守崔圆的爵位和官阶，贬河南尹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夺其银青光禄大夫官阶。
也就是说，邺城战役前功尽弃，这场大风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而史思明趁机杀了安庆绪：

史思明审知官军溃去，自沙河收整士众，还屯鄴城南。安庆绪收子仪等营中粮，得六七万石，与孙孝哲、崔乾祐谋闭门更拒思明。诸将曰：“今日岂可复背史王乎！”思明不与庆绪相闻，又不南追官军，但日于军中飨士。张通儒、高尚等言于庆绪曰：“史王远来，臣等皆应迎谢。”庆绪曰：“任公暂往。”思明见之涕泣，厚礼而归之。经三日，庆绪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诱之，庆绪窘蹙，不知所为，乃遣太清上表称臣于思明，请待解甲入城，奉上玺绶。思明省表，曰：“何至如此！”因出表遍示将士，咸称万岁。乃手疏唁庆绪而不称臣，且曰：“愿为兄弟之国，更作籓篱之援。鼎足而立，犹或庶几；北面之礼，固不敢受。”并封表还之。庆绪大悦，因请歃血同盟，思明许之。庆绪以三百骑诣思明营，思明令军士擐甲执兵以待之，引庆绪及诸弟入至庭下。庆绪再拜稽首曰：“臣不克荷负，弃失两都，久陷重围，不意大王以太上皇之故，远垂救援，使臣应死复生，摩顶至踵，无以报德。”思明忽震怒曰：“弃失两都，亦何足言。尔为人子，杀父夺其位，天地所不容！吾为太上皇讨贼，岂受尔佞媚乎！”即命左右牵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祐皆杀之；张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思明勒兵入鄴城，收其士马，以府库赏将士，庆绪先所有州、县及兵皆归于思明。遣安太清将兵五千取怀州，因留镇之。思明欲遂西略，虑根本未固，乃留其子朝义守相州，引兵还范阳。
甲申，回纥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还西京，上宴之于紫宸殿，赏赐有差。庚寅，骨啜特勒等辞还行营。
辛卯，以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权知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元礼复以段秀实为节度判官。
甲午，以兵部侍郎吕諲同平章事，乙未，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玙为刑部尚书，皆罢政事。以京兆尹李岘行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书侍郎，及户部侍郎第五琦并同平章事。上于岘恩意尤厚，岘亦以经济为己任，军国大事多独决于岘。于是京师多盗，李辅国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以备巡逻。李揆上疏曰：“昔西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因南军入北军，遂安刘氏。皇朝置南、北牙，文武区分，以相伺察。今以羽林代金吾警夜，忽有非常之变，将何以制之！”乃止。
丙申，以郭子仪为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权知东京留守。以河西节度使来瑱行陕州刺史，充陕、虢、华州节度使（《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三月）。

史思明了解到官军全面溃退，觉得是自己夺权的好机会。于是，他从沙河县（治所在今河北省沙河市）收拾兵马，南下近百公里返回到邺城南面。而不知死活的安庆绪，他收集了郭子仪败退时留在营中六七万石粮食，觉得又有了资本。于是他与心腹孙孝哲、崔乾祐等人谋划关闭城门阻止史思明入城。各位将领反对说：“我们现在怎么能背叛史王呢！”而史思明既不与安庆绪通报情况，也不南下追击官军，只是每天在军中宴请将士。面对安庆绪的背信弃义，其部将张通儒、高尚等人对安庆绪建议说：“史王远道来救援我们，我们都应该去迎接。”安庆绪也知道理亏，无奈地说：“由各位先去吧。”
史思明见到张通儒、高尚等人，痛哭流涕重加奖赏，然后让他们返回。过了三天，安庆绪还没有去见史思明，史思明就暗中把安太清召来，让他劝说安庆绪交出皇权，安庆绪被逼得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派安太清向史思明上表称臣，并说等史思明安顿好后入城，就奉上皇帝玉玺。史思明看了表书暗自高兴，表面上却假惺惺地说：“何必如此！”意思是安庆绪将要交出皇位，不必说得如此露骨。史思明说完，连忙把安庆绪的投诚书向将士示意，将士都高呼万岁。随后史思明写信安慰安庆绪，假意谦让说：“愿与你作为兄弟邻国互相援助。我们之间的地位平等，鼎足而立就行；如果向我称臣，万万不能接受。”并把安庆绪的表书封好退还。安庆绪见此十分高兴，因此请求与史思明歃血结盟。而史思明称“作为兄弟邻国互相援助”只是客气话，没想到安庆绪如此无知，看了安庆绪的来信虽然内心反感，但只好表面同意。
随后，安庆绪带领三百名骑兵来到史思明的军营，史思明为了震慑安庆绪，命令卫兵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然后引导安庆绪和安庆绪的四个弟弟进入庭院。安庆绪连续叩头，虚假地说：“臣不堪重任，丢失了东西二京，逃到邺城久陷于重围之中，没有想到大王看在太上皇（安禄山）的情份上远来救危，使我得以重生，如此大恩就是让我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史思明听了这番假话马上大怒，挖苦安庆绪说：“你丢失两京何足挂齿。你的罪恶是身为人子杀父夺位，这是天地所不容的事！我是为太上皇讨伐你这个逆贼，怎么会接受你的媚态和佞言呢！”史思明说完，命令左右把安庆绪和他的四个弟弟以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祐等人全部杀了。张通儒、李庭望等人因提前来看望史思明，史思明都授以官职。然后整顿好队伍进入邺城，收编了安庆绪的兵马，把府库中的财物分赏将士。
史思明拥有了安庆绪的一切之后，就派安太清率领五千人夺取了怀州，安太清因这一功劳留在怀州当了刺史。史思明想立刻率兵向西抢夺二京，考虑到后方还不稳定，就把儿子史朝义留下镇守相州（治邺城），自己率部返回范阳。
三月十八日，回纥将领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因大风事件从相州逃回长安，肃宗在紫宸殿宴请他们，并赏赐数量不等的财物。三月二十四日，骨啜特勒等得到满足之后返回行营。
三月二十五日，肃宗任命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代理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荔非元礼又任命段秀实为镇西、北庭行营判官。
三月二十八日，肃宗以国防部副部长吕諲为宰相。三月二十九日，肃宗任命中央办公厅副厅长、宰相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玙为司法部部长，免除苗晋卿、王玙参政的资格。另外任命京兆尹李岘为中央组织部部长，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央办公厅副厅长，李岘、李揆与民政部副部长第五琦，都以宰相的身份参与政务决策。在这批新上任的宰相中，肃宗特别赏识李岘。其原因是：李岘以经国安邦为己任，所以军国大事大多由李岘一人处理。此时，京城盗贼横行，李辅国请求挑选羽林军的五百骑兵以备巡逻。李揆上奏反对说：“西汉王朝在皇城设置南北二军互相制约，因此周勃以南军进入北军，于是安定了刘氏王朝（指公元前１８０年，吕后刚刚病死的时候，以相国吕产为首的吕氏集团准备发动政变。当时太尉周勃了解到这一严峻的形势后，决定首先控制皇城北军对抗吕氏。但是由于没有皇帝颁发的符节，周勃无法进入北军行营。正好这时主管符节的长官纪通前来投靠周勃，周勃连忙利用纪通手中的符节，谎称是皇上的旨意闯入了北军营。同时周勃又派人怂恿北军上将军吕禄把军权交出来。昏庸的吕禄果然把行令的将军大印交给了周勃。周勃有了兵权，当即命令北军的士兵说：“拥护吕氏的人右袒、忠于刘家的左袒！”战士都表示愿为刘氏王朝效忠。这样，周勃便坐镇北军，争取了南军的支持，很快杀了相国吕产等人，粉碎了诸吕的政变。李揆用此典故影射张皇后和李辅国不能掌控兵权）。我们大唐皇城设有南、北二衙，文臣与武将相互区别，以使他们互相监督。现在用羽林军代替金吾卫巡夜，如果发生了突发事件，怎么控制局面呢！”由于李揆说到了肃宗的心病，就没有执行。
三月三十日，肃宗任命郭子仪为东京京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暂时接替崔圆代理东京留守。又任命河西节度使来瑱为陕州刺史，同时兼任陕州、虢州、华州节度使。
随着四月的到来，史料对太监李辅国乱政的具体行为作了介绍：

夏，四月，庚子，泽潞节度使王思礼破史思明将杨旻于潞城东。
太子詹事李辅国，自上在灵武，判元帅行军司马事，侍直帷幄，宣传诏命，四方文奏，宝印符契，晨夕军号，一以委之，乃还京师，专掌禁兵，常居内宅，制敕必经辅国押署，然后施行，宰相百司非时奏事，皆因辅国关白、承旨。常于银台门决天下事，事无大小，辅国口为制敕，写付外施行，事毕闻奏。又置察事数十人，潜令于人间听察细事，即行推按；有所追索，诸司无敢拒者。御史台、大理寺重囚，或推断未毕，辅国追诣银台，一时纵之。三司、府、县鞫狱，皆先诣辅国咨禀，轻重随意，称制敕行之，莫敢违者。宦官不敢斥其官，皆谓之五郎。李揆山东甲族，见辅国执子弟礼，谓之五父（《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四月）。

759年四月初四，泽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晋城市）、潞州（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节度使王思礼，在潞州城东面打败了史思明的将领杨旻。
再说太子詹事李辅国，自从肃宗在灵武时就担任元帅府行军司马，跟随在肃宗左右，负责宣布皇帝的政令，肃宗把全国的文书奏表、玉玺、符契、军队的号令、集训等事，全都委托了这个太监。到收复长安以后，李辅国又专门掌管禁军，常常住在皇宫内为他修建的宿舍里，肃宗所下达的命令，必须经过李辅国画押签字才能施行，宰相以及百官有急事上奏时，都得通过李辅国禀告皇上才能接到圣旨。李辅国经常在调查局办公楼大厅（银台门。“银台”意思是经过调查还你清白）处理国家政务，不管大小事政令都由李辅国口授，中书舍人写好后交给外面去执行，然后才上奏肃宗。由于安禄山叛乱、加上战争档案复杂，李辅国在调查局设置了专案调查组（察事），安排几十人暗中到民间打听一些细节小事，然后对案件当事人进行审讯；如果有漏洞要追查，中央各个部门都不敢拒绝。监察部、最高人民法院的重刑犯人，有的还没有审完，李辅国就赶到调查局（银台），提走档案暂时放掉这些重犯（这一情节说明李辅国是我国调查局的始祖。“银台”也是从这里开始出现）。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三司以及府、县审理案件，都要先报告李辅国，听候他的指示，定罪轻重由他说了算，还声称是按照皇上的命令实行，没有人敢违抗。由于李辅国有了这些生杀大权，宦官不敢直呼李辅国大名，都称他为五郎。李揆是崤山以东地区的名门望族，见到李辅国还要行子弟礼，称他为五父。
也就是说，李辅国可以为所欲为，他与张皇后把肃宗控制了，太监鱼朝恩能当观军容使与李辅国脱不了干系。如果肃宗清醒，就会吸取李林甫专权的教训，不会让李辅国这样干。等到李岘当了宰相，他想改变这一局面：

及李岘为相，于上前叩头，论制敕皆应由中书出，具陈辅国专权乱政之状，上感寤，赏其正直；辅国所行事，多所变更，罢其察事。辅国由是让行军司马，请归本官，上不许。壬寅，制：“比缘军国务殷，或宣口敕处分。诸色取索及杖配囚徒，自今一切并停。如非正宣，并不得行。中外诸务，各归有司。英武军虞候及六军诸使、诸司等，比来或因论竞，悬自追摄，自今一切须经台、府。如所由处断不平，听具状奏闻。诸律令除十恶、杀人、奸、盗、造伪外，馀烦冗一切删除，仍委中书、门下与法官详定闻奏。”辅国由是忌岘

李岘当了宰相以后，因内心痛恨李辅国的专权，在肃宗面前叩头说：“皇上所制订的政令都应该由中央办公厅下发。”并陈述了李辅国专权乱政的事，肃宗因此醒悟，赞赏李岘正直；李辅国很狡猾，为了防止事情败露，连忙撤销了调查局专案调查组，因此也辞让元帅府行军司马一职，请求回到原来太子詹事的任上去，肃宗也就同意。为此，肃宗还下诏说：“最近因军国大事繁忙，有时口头宣布政令。从今以后，各种各样案件取证以及棍打发配囚犯的事全部停止。如果不是由中央办公厅宣布的政令，都不执行。朝野内外一切事务，各归主管部门办理。英武军的虞候（春秋时期本是负责调查山泽的官员，这时作为军队负责调查案件的官员）和禁军六军的各使、各司，最近有时为了竞争，就各自追踪犯人，从今以后，一切案件都要经过监察部和长安市政府处理，如果监察部和长安市政府的官员处理判决不公平，允许上奏。各种刑律除了十恶、杀人、强奸、谋反、伪造罪外，其余的的条款全部删除。并委托中央办公厅（中书省）、政治局（门下省）与法官详细确定以后再上奏。”李辅国因此忌恨李岘。
也就是说，肃宗一直是李辅国和张皇后的傀儡，李岘想改变了这一局面，可是因肃宗的本性决定了他昏庸无为，因此积重难返。

及李岘为相，于上前叩头，论制敕皆应由中书出，具陈辅国专权乱政之状，上感寤，赏其正直；辅国所行事，多所变更，罢其察事。辅国由是让行军司马，请归本官，上不许。壬寅，制：“比缘军国务殷，或宣口敕处分。诸色取索及杖配囚徒，自今一切并停。如非正宣，并不得行。中外诸务，各归有司。英武军虞候及六军诸使、诸司等，比来或因论竞，悬自追摄，自今一切须经台、府。如所由处断不平，听具状奏闻。诸律令除十恶、杀人、奸、盗、造伪外，馀烦冗一切删除，仍委中书、门下与法官详定闻奏。”辅国由是忌岘

李岘当了宰相以后，因内心痛恨李辅国的专权，在肃宗面前叩头说：“皇上所制订的政令都应该由中央办公厅下发。”并陈述了李辅国专权乱政的事，肃宗因此醒悟，赞赏李岘正直；李辅国很狡猾，为了防止事情败露，连忙撤销了调查局专案调查组，因此也辞让元帅府行军司马一职，请求回到原来太子詹事的任上去，肃宗也就同意。为此，肃宗还下诏说：“最近因军国大事繁忙，有时口头宣布政令。从今以后，各种各样案件取证以及棍打发配囚犯的事全部停止。如果不是由中央办公厅宣布的政令，都不执行。朝野内外一切事务，各归主管部门办理。英武军的虞候（春秋时期本是负责调查山泽的官员，这时作为军队负责调查案件的官员）和禁军六军的各使、各司，最近有时为了竞争，就各自追踪犯人，从今以后，一切案件都要经过监察部和长安市政府处理，如果监察部和长安市政府的官员处理判决不公平，允许上奏。各种刑律除了十恶、杀人、强奸、谋反、伪造罪外，其余的的条款全部删除。并委托中央办公厅（中书省）、政治局（门下省）与法官详细确定以后再上奏。”李辅国因此忌恨李岘。
也就是说，肃宗一直是李辅国和张皇后的傀儡，李岘想改变了这一局面，可是因肃宗的本性决定了他昏庸无为，因此积重难返。

十六

闹剧不断

大家知道，在邺城战役中淮西节度使鲁炅被叛军射伤，现在这位节度使因羞愧而自杀：

甲辰，置陈、郑、亳节度使，以邓州刺史鲁炅为之；以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密等七州节度使；以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豫、许、汝三州节度使；仍各于境上守捉防御。
九节度之溃于相州也，鲁炅所部兵剽掠尤甚，闻郭子仪退屯河上，李光弼还太原，炅惭惧，饮药而死（《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四月）。

759年四月初八，肃宗设置陈、郑、亳三州节度使，以邓州刺史鲁炅为前面三州的节度使，以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密等七州节度使，以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任豫、许、汝三州节度使。各节度使仍在自己的境内行使防御使与守捉使的职权。
再说九节度使（即：朔方镇节度使郭子仪、淮西节度使鲁炅、兴平节度使李奂、滑濮节度使许叔冀、镇西和北庭节度使李嗣业、郑蔡节度使季广琛、河南节度使崔光远、河东节度使李光弼、泽潞节度使王思礼）三月份兵败相州以后，鲁炅的部队在溃退时抢掠百姓尤其严重，当他听说郭子仪兵退河阳秋毫无犯，李光弼整顿好队伍回到太原时，惭愧而害怕得喝药自杀。
与之相反的事是，史思明回到范阳之后，当了皇帝：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元顺天，立其妻辛氏为皇后，子朝义为怀王，以周挚为相，李归仁为将，改范阳为燕京，诸州为郡。
戊申，以鸿胪卿李抱玉为郑、陈、颍、亳节度使。抱玉，安兴贵之后也，为李光弼裨将，屡有战功，自陈耻与安禄山同姓，故赐姓李氏（《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四月）。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年号为“顺天”，立妻子辛氏为皇后，儿子史朝义为怀王，任命周挚为宰相，李归仁为大将，改范阳镇为燕京，他所占领的各州改为郡。
四月十二日，肃宗任命鸿胪卿李抱玉为郑、陈、颍、亳四州节度使。李抱玉是安兴贵（李渊的部下）的后代，李光弼的裨将，他因多次立功才有今天。为了不与安禄山同姓，李抱玉上奏反映，肃宗赐姓为李。
与此同时，新婚不久的回纥可汗去世：

回纥毘伽阙可汗卒，长子叶护先遇杀，国人立其少子，是为登里可汗。回纥欲以宁国公主为殉。公主曰：“回纥慕中国之俗，故娶中国女为妇。若欲从其本俗，何必结婚万里之外邪！”然亦为之剺面而哭。

回纥毗伽阙可汗去世，因长子叶护在可汗死前遇刺身亡，所以国人立可汗的小儿子为王，也就是登里可汗。回纥人想让宁国公主为毗伽阙可汗陪葬，公主悲愤地说：“回纥因羡慕中国的风俗，所以才娶中国女子。如果想遵从你们本来的风俗，何必要在万里之外娶中国女人呢！”尽管公主如此说，但还是按照回纥的风俗习惯，为可汗划破面颊而哭泣（同年八月二十三日，回纥人因宁国公主没有儿子让她回国）。
随后，李辅国又制造了一桩重大冤案：

凤翔马坊押官为劫，天兴尉谢夷甫捕杀之。其妻讼冤。李辅国素出飞龙厩，敕监察御史孙蓥鞫之，无冤。又使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鞫之，与蓥同。妻犹不服。又使侍御史太平毛若虚鞫之。若虚倾巧士，希辅国意，归罪夷甫。伯阳怒，召若虚诘责，欲劾奏之。若虚先自归于上，上匿若虚于帘下。伯阳寻至，言若虚附会中人，鞫狱不直。上怒，叱出之。伯阳贬高要尉，献贬桂阳尉，晔与凤翔尹严向皆贬岭下尉，蓥除名，长流播州。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岘奏伯阳等无罪，责之太重；上以为朋党，五月，辛巳，贬岘蜀州刺史。右散骑常侍韩择木入对，上谓之曰：“李岘欲专权，今贬蜀州，朕自觉用法太宽。”对曰：“李岘言直，非专权。陛下宽之，只益圣德耳。”若虚寻除御史中丞，威振朝廷。
壬午，以滑、濮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充滑、汴等七州节度使；以试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充副使（《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四到五月）。

凤翔府管马坊的押官因抢劫，被天兴县（治所在今陕西省凤翔县）县尉（职权类似武装部长兼公安局长）谢夷甫抓捕杀了。押官的妻子为丈夫伸冤。李辅国本来是飞龙马厩的马夫出身，有些同情押官的妻子，就命令监察御史孙蓥负责此案，结果不是冤案。李辅国又让监察部副部长（御史中丞）崔伯阳、司法部副部长（刑部侍郎）李晔、最高法院院长（大理卿）权献审理，结论与孙蓥相同。押官的妻子还不服，李辅国又让皇帝身边的监察官（侍御史）毛若虚重审，毛若虚本来是个小人，就按照李辅国的意图定案无罪，反而归罪于谢夷甫。崔伯阳十分愤怒，就把毛若虚叫来质问，并想上奏弹劾。毛若虚依仗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就先到肃宗那里蒙骗肃宗，肃宗把他藏在帘子后面。接着崔伯阳赶来，说毛若虚依附宦官，审理案件不公。肃宗见崔伯阳要当面抓捕自己的监察官十分愤怒，就把崔伯阳呵斥之后逼他出去。于是，肃宗贬崔伯阳为高要县（今广东省肇庆市高要县）县尉，最高法院院长权献贬为桂阳县（治所在今湖南省桂兴市）县尉，司法部副部长李晔与凤翔尹严向也都被贬到岭南当了县尉。代表皇帝调查案件的监察官（监察御史）孙蓥被开除官籍，流放到播州（治所在今贵州省遵义市）。面对这件冤案，惹火了一位宰相，他就是中央组织部部长李岘，李岘上奏说崔伯阳无罪，陛下对他的处理太重。而肃宗认为李岘与崔伯阳等人是同党，五月十六日，肃宗贬李岘为蜀州（治所在今四川省崇州市）刺史。
李岘被贬，引起了皇帝的随从顾问（右散骑常侍）韩择木的重视，他入朝为李岘申辩冤情，肃宗解释说：“李岘想专权，现在已经贬为蜀州刺史，朕还觉得用法太宽。”韩择木知道这是李辅国要说的话，但又不好捅破这张纸，而是客观地说：“李岘直言不讳，并不是专权。陛下如果能宽大处理，就能增加陛下的圣德。”不久，在李辅国的操纵下，小人毛若虚当了监察部部长（御史中丞），并且权威震慑朝廷。
五月十七日，肃宗任命滑、濮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兼滑、汴等七州节度使；还任命在试用期的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兼许叔冀的节度副使。
也就是说，肃宗在内外交困的时刻，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一个押官，贬了大批朝廷要员。由此可见，李辅国的权势非同一般。由于肃宗昏庸，李辅国奸诈，观军容使鱼朝恩也趁机兴风作浪：

观军容使鱼朝恩恶郭子仪，因其败，短之于上。秋，七月，上召子仪还京师，以李光弼代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士卒涕泣，遮中使请留子仪。子仪绐之曰：“我饯中使耳，未行也。”因跃马而去。
光弼愿得亲王为之副，辛巳，以赵王係为天下兵马元帅，光弼副之，仍以光弼知诸节度行营。光弼以河东骑五百驰赴东都，夜，入其军。光弼治军严整，始至，号令一施，士卒、壁垒、旌旗、精彩皆变。是时朔方将士乐子仪之宽，惮光弼之严。
左厢兵马使张用济屯河阳，光弼以檄召之。用济曰：“朔方，非叛军也，乘夜而入，何见疑之甚邪！”与诸将谋以精锐突入东京，逐光弼，请子仪；命其士皆被甲上马，衔枚以待。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曰：“鄴城之溃，郭公先去，朝廷责帅，故罢其兵柄。今逐李公而强请之，违拒朝命，是反也，其可乎！”右武锋使康元宝曰：“君以兵请郭公，朝廷必疑郭公讽君为之，是破其家也。郭公百口何负于君乎！”用济乃止。光弼以数千骑东出汜水，用济单骑来谒。光弼责用济召不时至，斩之，命部将辛京杲代领其众。
仆固怀恩继至，光弼引坐，与语。须臾，阍者曰：“蕃、浑五百骑至矣。”光弼变色。怀恩走出，召麾下将，阳责之曰：“语汝勿来，何得固违！”光弼曰：“士卒随将，亦复何罪！”命给牛酒（《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七月）。

观军容使鱼朝恩忌恨郭子仪，因此借相州失败在肃宗面前进谗言。到了初秋七月，肃宗召郭子仪回长安，让李光弼接替郭子仪担任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朔方将士见此痛哭流涕，拦住传达诏令的宦官，请求把郭子仪留下来。郭子仪对这些可爱的将士善意地撒谎说：“我是去送传达诏令的宦官，不是要离开。”借此跳上马，飞奔而去。
李光弼见肃宗昏庸，李辅国专权，担心自己受迫害，请求让一位亲王担任天下兵马元帅，自己只当副元帅。七月十七日，肃宗任命次子李係为天下兵马元帅，李光弼为副，仍然指挥各路节度军。
再说李光弼带着河东镇的五百名骑兵到东都洛阳上任，到夜晚进入朔方军营地。由于李光弼治军严整，他到来之后进行了军纪整顿。经过整顿，号令雷厉风行，战士威武遵纪，军貌焕然一新，旌旗整齐划一。面对李光弼严格要求刻苦训练，朔方军将士怀念郭子仪的宽厚，而害怕李光弼的严厉。
再说朔方军左厢兵马使张用济屯驻在河阳，李光弼要调他到洛阳。张用济恼怒说：“朔方军又不是叛军，而李光弼却在夜晚来到军中，为什么要这样怀疑我们呢！”张用济说完，与其他将领商议，要用精锐骑兵突然闯入东京，赶走李光弼，把郭子仪请回来。于是就命令战士被甲上马，整装待发。
就在这时，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反对说：“九节度使在邺城失败时，郭将军首先撤退，朝廷责罚元帅，所以罢了他的兵权。现在如果赶走李将军而强请郭将军回来，这是反叛的行为！”右武锋使康元宝也赞成说：“你张用济率兵强请郭将军回来，朝廷一定会怀疑这是郭将军暗中指使你这样干，这不是要他家破人亡吗！郭将军百口之家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张用济听后觉得有道理，也就停止了行动。李光弼率领数千名骑兵东出汜水县（治所在今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张用济单骑前来晋见李光弼。李光弼责备张用济接到调令没有及时赶到，就杀了张用济，命令部将辛京杲接替了张用济。

接着仆固怀恩到达汜水，李光弼请他入坐之后正在谈话。不一会儿，看门的进来报告说：“来了吐蕃和吐谷浑的五百名骑兵（这些外族兵归仆固怀恩管）。”李光弼听了大惊。这时仆固怀恩走了出来，召来部将责备说：“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来，为什么要违抗命令！”李光弼回过神来说：“战士跟随主将，也没有什么过错。”然后命令部下杀牛用牛血酒（这是最高礼遇，春秋诸侯结盟就是喝牛血酒）招待这些士兵。
也就是说，仆固怀因听说张用济被杀，是来了解情况的。他来汜水时，部下不放心，所以带来吐蕃、吐谷浑的战士。李光弼担心仆固怀恩动武，所以开始吃惊，最后由于这两位将领都是勇将，都是外族人（李光弼是契丹王李楷洛的儿子），又都忠于朝廷，这场闹剧才有了圆满的结局。
七月十九日，肃宗任命潞州、沁州（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沁源县）节度使王思礼兼任太原尹，并担任北京太原留守：

丁亥，以潞沁节度使王思礼兼太原尹，充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
初，潼关之败，思礼马中矢而毙，有骑卒盩厔张光晟下马授之，问其姓名，不告而去。思礼阴识其状貌，求之不获。及至河东，或谮代州刺史河西辛云京，思礼怒之，云京惧，不知所出。光晟时在云京麾下，曰：“光晟尝有德于王公，从来不敢言者，耻以此取赏耳。今使君有急，光晟请往见王公，必为使君解之。”云京喜，即遣之。光晟谒思礼，未及言，思礼识之，曰：“噫！子非吾故人乎？何相见之晚邪！”光晟以实告，思礼大喜，执其手，流涕曰：“吾之有今日，皆子力也，吾求子久矣。”引与同榻坐，约为兄弟。光晟因从容言云京之冤。思礼曰：“云京过亦不细，今日特为故人舍之。”即日擢光晟为兵马使，赠金帛田宅甚厚。
辛卯，以朔方节度副使、殿中监仆固怀恩兼太常卿，进爵大宁郡王。怀恩从郭子仪为前锋，勇冠三军，前后战功居多，故赏之（《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七月）。

随着李光弼的调动，肃宗任命潞沁节度使王思礼接替了李光弼原来的职务。随后，史料对王思礼的一件往事作了介绍：三年前，潼关失守时，王思礼的战马被叛军的箭射死，这时有一名骑兵名叫张光晟（今陕西省西安市周至县终南镇人），他把自己的战马让给了王思礼，王思礼问其姓名，他没有告诉。王思礼暗中记住了张光晟的像貌，后来多方寻找，但没有找到。王思礼到了河东镇之后，有人进谗言陷害代州刺史辛云京，王思礼不知道是冤案，反而十分愤怒，这让辛云京有些害怕。而张光晟是辛云京的部下，就对辛云京说：“我曾经帮助过王将军，一直不敢提起这件事，原因是这件事说出来担心别人说我张光晟想领取奖赏，这在我看来是一种耻辱。现在你有急难，请让我去见王将军，一定能为你解危。”辛云京听了很高兴。张光晟见到王思礼，还没有说话就被王思礼认出来了。王思礼感到意外地说：“噫！你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吗？为什么这晚才见到你呢！”张光晟就把实情告诉了王思礼。王思礼十分高兴，握着张光晟的手哭泣说：“我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救我一命。我一直在寻找你。”于是带着张光晟同坐，相约结为兄弟。张光晟借机谈了辛云京的冤情。王思礼说：“辛云京罪过也不小，现在看在你的情面上我饶恕他。”当天，王思礼就提升张光晟为兵马使，并赠送许多钱财以及田宅。
759年七月二十七日，肃宗任命朔方镇节度副使、殿中监仆固怀恩兼任太仆卿，进爵大宁郡王。仆固怀恩能封王的原因是：仆固怀恩曾经是郭子仪的前锋，勇冠三军，多次荣立战功。
从上面一幕幕人间悲喜剧来看，闹剧居多。随着759年八月的到来，一场恶战拉开序幕。

十七

智战河阳
我们知道，在张镐被贬到荆州时，曾经向肃宗说史思明必反、许叔冀不能重用，肃宗不听。史思明反叛已经得到了证明，现在许叔冀果然当了叛徒：

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阳，命诸郡太守各将兵三千从己向河南，分为四道，使其将令狐彰将兵五千自黎阳济河取滑州，思明自濮阳，史朝义自白皋，周挚自胡良济河，会于汴州（《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八月）。
李光弼方巡河上诸营，闻之，还入汴州，谓汴滑节度使许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则将兵来救。”叔冀许诺。光弼还东京。思明至汴州，叔冀与战，不胜，遂与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为中书令，与其将李详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长芦为质；使其将南德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徇江、淮。神功，南宫人也。思明以为平卢兵马使。顷之，神功袭德信，斩之。从谏脱身走。神功将其众来降。
思明乘胜西攻郑州。光弼整众徐行，至洛阳，谓留守韦陟曰：“贼乘胜而来；利在按兵，不利速战。洛城不可守，于公计何如？”陟请留兵于陕，退守潼关，据险以挫其锐。光弼曰：“两敌相当，贵进忌退，今无故弃五百里地，则贼势益张矣。不若移军河阳，北连泽潞，利则进取，不利则退守，表里相应，使贼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势也。夫辨朝廷之礼，光弼不如公；论军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无以应。判官韦损曰：“东京帝宅，侍中奈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则汜水、崿岭、龙门皆应置兵，子为兵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韦陟使帅东京官属西入关，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帅吏民出城避贼，空其城。光弼帅军士运油、铁诸物诣河阳为守备，光弼以五百骑殿。时思明游兵已至石桥，诸将请曰：“今自洛城而北乎，当石桥而进乎？”光弼曰：“当石桥而进。”及日暮，光弼乘炬徐行，部曲坚重，贼引兵蹑之，不敢逼。光弼夜至河阳，有兵二万，粮才支十日。光弼按阅守备，部分士卒，无不严办。庚寅，思明入洛阳，城空，无所得，畏光弼掎其后，不敢入宫，退屯白马寺南，筑月城于河阳南以拒光弼。于是郑、滑等州相继陷没，韦陟、李若幽皆寓治于陕（《资治通鉴》乾元二年九月）。

759年九月下旬，史思明让他的儿子史朝清守卫大燕国首都范阳城，然后命令所有太守各自率领三千兵马，跟随他进攻黄河以南地区，把军队分为四路：命令部将令狐彰率领五千人从黎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大伾山东北）渡过黄河进攻滑州，史思明自己率部从濮阳县（治所在今河南省濮阳市南）渡过黄河、史朝义率部从白皋（位于今河南省滑县西北）渡黄河、周挚率部从胡良（位于河南省浚县东）渡过黄河，然后南下到汴州会合。
就在这时，李光弼正在巡视黄河岸边的各个部队，听说史思明率领四路大军南下，立即返回汴州，对汴滑节度使许叔冀下达作战命令说：“你如果能坚守汴州城十五天，我就率兵来救。”许叔冀承诺能守十五天，这让李光弼放心地回到洛阳。结果史思明攻打汴州时，许叔冀很快兵败，就与濮州刺史董秦以及部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人投降了史思明。史思明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与史思明的部将李详一起守卫汴州。又厚待董秦，把董秦的妻儿作为人质安置在长芦县（治所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境内）。史思明又以自己的部将南德信与降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几十人掠夺江淮地区。田神功是南宫县（治所在今河北省南宫市）人，史思明任命他为平卢兵马使。不久，田神功袭击杀了南德信，又率部归顺了朝廷；南方的刘从谏也逃离了叛军。
再说史思明乘胜从今河南省开封市（汴州所在地）率部西攻郑州（治所在今河南省郑州市）。此时李光弼整顿队伍缓慢西行，等他到洛阳时，与洛阳留守韦陟商量说：“叛军乘胜来攻，我们应该按兵不动，不适应与敌军速战速决。看形势洛阳城难以坚守，你有什么计策呢？”韦陟请求留下一部分军队守陕郡，大部队退守潼关，占据险要挫败敌人的锐气。李光弼反对说：“敌我两军相当，利进忌退，现在无故放弃五百里地，就会使叛军的气焰更加嚣张。我看不如把洛阳的兵力移到河阳城，北与泽潞兵相连，如果有利就进取，不利就退守，里外互相照应，使叛军不敢向西进攻长安，这就像猿猴的手臂伸缩自如。”李光弼说到这里，担心韦陟反对而伤了和气，连忙亮出自己的优势说，“如果说到朝廷的礼仪，我不如你；如果论指挥打仗，你不如我。”韦陟见李光弼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也就没有说什么。可是判官韦损迷惑地说：“东京是我大唐的都城之一，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李光弼看了韦损一眼，解释说：“如果我们坚守东京，那么汜水关（位于今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也称虎牢关）、崿岭关（位于河南省登封市西北13公里处）、龙门关（位于今山西省河津市西北）一带都要布兵设访，你是管军队的（兵马判官），试想这一带能够守得住吗？”李光弼说完，命令留在洛阳代表中央行使军政大权的一把手（东京留守）韦陟率领东京的官员以及家属向西进入潼关，命令洛阳市市长（河南尹）李若幽率领洛阳城官民出城躲避叛军，使东京变成一座空城。李光弼负责把战略物资油、铁等运到河阳城，准备在河阳与叛军决战。在运输的过程中，李光弼率领五百名骑兵殿后。
此时，史思明的流动部队已经到了洛阳东门外的石桥，各位将领向李光弼请示说：“我们是从洛阳城北绕道去河阳，还是从石桥上过去？”李光弼十分镇定地说：“就从石桥上过去。”到天黑时，李光弼为了让敌人以为官军强大，不敢贸然进攻，就命令战士手持火炬，迈着整齐的步伐缓慢前进。叛军果然不敢放肆，只是紧跟其后。到了第二天晚上，李光弼到达河阳城，河阳守军连同洛阳前来的部队共有二万。由于人口骤增，河陽城中的粮食仅够吃十天。李光弼巡查守备，丝毫不敢大意。九月二十七日，史思明进入空城洛陽，还担心李光弼抄其后路，连宫城都不敢进，只好退到洛阳白马寺（位于河南省洛阳老城以东12公里处）南面，还在河阳城南修建月城（指围绕在河阳城门外的半圆形小城），防备李光弼率部出城。最后郑州、滑州等州相继沦陷，韦陟和李若幽带着官员的家属寓居在陕州。
也就是说，由于李光弼处理得当，阻止了史思明西攻长安的进程。而肃宗跟他父亲一样，也虚假提出亲征：

冬，十月，丁酉，下制亲征史思明；群臣上表谏，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阳，使骁将刘龙仙诣城下挑战。龙仙恃勇，举右足加马鬣上，慢骂光弼。光弼顾诸将曰：“谁能取彼者？”仆固怀恩请行。光弼曰：“此非大将所为。”左右言“裨将白孝德可往。”光弼召问之。孝德请行。光弼问：“须几何兵？”对曰：“请挺身取之。”光弼壮其志，然固问所须。对曰：“愿选五十骑出垒门为后继，兼请大军助鼓噪以增气。”光弼抚其背而遣之。孝德挟二矛，策马乱流而进。半涉，怀恩贺曰：“克矣。”光弼曰：“锋未交，何以知之？”怀恩曰：“观其揽辔安闲，知其万全。”龙仙见其独来，甚易之；稍近，将动，孝德摇手示之，若非来为敌者，龙仙不测而止。去之十步，乃与之言，龙仙慢骂如初。孝德息马良久，因瞋目谓曰：“贼识我乎？”龙仙曰：“谁也？”曰：“我，白孝德也。”龙仙曰：“是何狗彘！”孝德大呼，运矛跃马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龙仙矢不及发，环走堤上。孝德追及，斩首，携之以归。贼众大骇。孝德，本安西胡人也。
思明有良马千馀匹，每日出于河南渚浴之，循环不休以示多。光弼命索军中牝马，得五百匹，絷其驹于城内。俟思明马至水际，尽出之，马嘶不已，思明马悉浮渡河，一时驱之入城。思明怒，列战船数百艘，泛火船于前而随之，欲乘流烧浮桥。光弼先贮百尺长竿数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氈裹铁叉置其首，以迎火船而叉之。船不得进，须臾自焚尽。又以叉拒战船，于桥上发砲石击之，中者皆沉没，贼不胜而去（《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十月）。

759年十月初四，肃宗下诏决定亲征；因群臣上表劝阻而终止。
史思明率部攻打河阳城，派骁将刘龙仙到城下挑战。刘龙仙仗着勇力，把右脚翘在马鬣上谩骂李光弼。李光弼看着各位将领说：“那一位能为我把他的头颅取来？”仆固怀恩请求前去，李光弼反对说：“这事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大将去干。”李光弼的话音刚落，其左右说：“裨将白孝德（安西地区的胡人）可以胜任。”于是，李光弼就把白孝德召来询问，白孝德请求执行，李光弼关心地说：“你需带多少人？”只见白孝德信心十足地说：“我请求挺身取下他的人头。”李光弼称赞他有勇气，然而还是问他需要什么。白孝德为了稳妥起见，诚恳地说：“希望挑选五十名骑兵出营门为后援，并请求大军在后面擂鼓呐喊助威。”李光弼轻抚白孝德的背部，一种无声而亲切的鼓励送他出战。白孝德挟着两根长矛，扬鞭策马横过河流而去。当白孝德渡到黄河中间时，仆固怀恩看到了希望，连忙祝贺说：“白孝德能够取胜。”李光弼见仆固怀恩作出肯定，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说：“还没有交锋，你怎么能知道？”仆固怀恩分析说：“我看到白孝德手揽马缰很沉稳，就知道他会万无一失。”
再说刘龙仙看到白孝德一人前来，以为非常容易取胜。当白孝德稍微靠近时，刘龙仙准备动手，只见白孝德摆手示意，好像不是来交战的样子，刘龙仙没有明白来意就停止动手。当双方只有十步距离时，白孝德才与刘龙仙说话，刘龙仙听了，不是他想象中的和平使者，又与开始一样谩骂。白孝德把马停下来呆了许久，然后怒目对刘龙仙说：“叛贼认识我吗？”刘龙仙说：“你是谁？”
“我是白孝德 。”
“你算什么狗猪！”白孝德见对方谩骂自己，气得大呼一声，挥矛策马与刘龙仙拼搏。河阳城上的官军看到双方打了起来，连忙擂鼓、呐喊助威，五十名骑兵也在后面杀出。还没有等到刘龙仙拉弓射箭，白孝德就将刘龙仙逼上河堤，白孝德追上手起刀落，砍下刘龙仙的头颅归来。叛军看了十分惊恐。
此时，史思明只有一千多匹优良战马，为了显示力量强大，他每天都派人在黄河南岸的沙洲上为战马洗澡，让这一千匹战马循环到河边，用以显示战马很多。李光弼见机会难得，命令将军中五百匹母马挑选出来，把马驹都圈在城内。等史思明的战马来到河边，就把这些母马全部放出，一时间战马求爱嘶鸣不已，史思明的战马看到后，都纷纷渡过黄河来追母马，结果被李光弼的士兵全部赶入河阳城中。史思明十分愤怒，就在潢河中安排了数百艘战船，在战船前面摆上火船，想顺流烧毁黄河上的浮桥。李光弼已经准备了几百根一百尺长的木杆，用木柱撑住木杆，将防滑的毛毡裹着铁叉，安装在长杆的前端，铁叉叉住火船使其无法前行，不久，火船自动烧毁。然后又用铁叉拦住后面的战船，从桥上用石炮发射大石块毁船，被击中的船只纷纷沉没，叛军大败而退。

也就是说，李光弼用智慧取得了重大胜利，这给叛军是迎头痛击，然而，史思明不甘心失败，想切断李光弼的粮道：

思明见兵于河清，欲绝光弼粮道，光弼军于野水渡以备之。既夕，还河阳，留兵千人，使部将雍希颢守其栅，曰：“贼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皆万人敌也。思明必使一人来劫我。我且去之，汝待于此。若贼至，勿与之战。降，则与之俱来。”诸将莫谕其意，皆窃笑之。既而思明果谓李日越曰：“李光弼长于凭城，今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铁骑宵济，为我取之，不得，则勿返。”日越将五百骑晨至栅下，希颢阻壕休卒，吟啸相视。日越怪之，问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几何？”曰：“千人。”“将谁？”曰：“雍希颢。”日越默计久之，谓其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颢而归，吾死必矣，不如降也。”遂请降。希颢与之俱见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高庭晖闻之，亦降。或问光弼：“降二将何易也？”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战，闻我在外，以为必可取。日越不获我，势不敢归。庭晖才勇过于日越，闻日越被宠任，必思夺之矣。”庭晖时为五台府果毅。己亥，以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十月）。

史思明又出兵河清县（治所大致在今河南洛阳市吉利区一带。清河县向东离河阳城航空距离约十公里左右），想切断李光弼的粮道，李光弼率部到野水渡抵抗叛军。到了晚上，这支部队留下一千人驻扎，其余返回河阳城；留下来的部队由雍希颢率领，李光弼嘱咐雍希颢说：“叛军大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史思明必定派其中一位前来劫营。我暂时回河陽，你在这里等候。如果叛军前来，不要与他们交战；如果他们投降，就与他们一起回来。”所有将领听李光弼说到“叛军投降”，都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因此暗自讥笑。不久，史思明果然对李日越说：“李光弼善于凭借城池作战，现在出兵在野外，正是打败他的好时机。命令你率领精锐骑兵连夜渡过黄河，为我把李光弼抓来，如果抓不到，你就不要回来了。”
李日越接到命令，立即率领五百名骑兵早晨来到野水渡，雍希颢让士兵隔着战壕休息，却高喊让士兵互相察看。李日越觉得奇怪，就问雍希颢：“李司空在吗？”雍希颢见对方上钩，连忙回答说：“李司空晚上已经走了。”李日越又问：“你们有多少兵？”
“一千人。”雍希颢如实回答。
“谁是主帅？”
“雍希颢。”
李日越听了沉默许久，觉得自己如果抓不到李光弼，就等于违反了史思明的军令，到时回去也是一死，想到这里，他对将士说：“现在抓不到李光弼，就是抓住雍希颢回去，我也免不了一死，还不如投降。”李日越说完，请求归降。
雍希颢和李日越一起来见李光弼，李光弼厚待李日越，并把他作为心腹。高庭晖听说后，也来投降。有人问李光弼：“你怎么这样容易就招降了史思明的两员大将呢？”李光弼揭密说：“这是利用人之常情。史思明经常恨自己不能与我在野外交战，得知我在河阳城外，就以为一定能抓到我。李日越没有抓到我，必定不敢回去。高庭晖的智谋勇气都在李日越之上，听说李日越受我重用，一定想争夺李日越的地位。”高庭晖当时是史思明的五台府果毅都尉，十月初六，肃宗任命高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类似现代大将军衔）。
也就是说，没有鱼朝恩这样的观军容使（实际掌控军权的人），李光弼可以独立发挥智慧，阳河保卫战的胜利，将会继续鼓舞军心。

十八

血战河阳

正当河阳城里的官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史思明再次攻打河阳：

思明复攻河阳，光弼谓郑陈节度使李抱玉曰：“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何如？”光弼曰：“过期救不至，任弃之。”抱玉许诺，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绐之曰：“吾粮尽，明旦当降。”贼喜，敛军以待之。抱玉缮完城备，明日，复请战。贼怒，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里夹击，杀伤甚众。
董秦从思明寇河阳，夜帅其众五百，拔栅突围，降于光弼。时光弼自将屯中潬，城外置栅，栅外穿堑，深广二丈。乙巳，贼将周挚舍南城，并力攻中潬。光弼命荔非元礼出劲卒于羊马城以拒贼。光弼自于城东北隅建小硃旗以望贼。贼恃其众，直进逼城，以车载攻具自随，督众填堑，三面各八道以过兵，又开栅为门。光弼望贼逼城，使问元礼曰：“中丞视贼填堑开栅过兵，晏然不动，何也？”元礼曰：“司空欲守乎，战乎？”光弼曰：“欲战。”元礼曰：“欲战，则贼为吾填堑，何为禁之？”光弼曰：“善，吾所不及，勉之！”元礼俟栅开，帅敢死士突出击贼，却走数百步。元礼度贼阵坚，未易摧陷，乃复引退，须其怠而击之。光弼望见元礼退，怒，遣左右召，欲斩之。元礼曰：“战正急，召何为？”乃退入栅中。贼亦不敢逼。良久，鼓噪出栅门，奋击，破之（《资治通鉴》乾元二年十月）。

史思明再次率部进攻河阳，李光弼对郑陈节度使李抱玉下达命令说：“你能为我坚守南城（位于黄河大桥南岸。河阳城分南城、北城、中潬三城）两天吗？”李抱玉请示说：“如果超过两天之后怎么办？”李光弼见对方信心十足，坚定地说：“如果超过两天救兵没到，你就任意放弃。”李抱玉答应了。当李抱玉坚守到快要被叛军攻陷时，就对叛军撒谎说：“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完，明天早晨就投降。”叛军听了十分高兴，连忙收兵等待。谁知李抱玉趁机修好城池，第二天又请求交战。叛军愤怒得立刻攻城。李抱玉派出一支奇兵到叛军背后，实行内外夹击，结果叛军死伤惨重。
再说随同许叔冀投降史思明的董秦，这时也跟着史思明攻打河阳，等到晚上，他率领五百人拔掉木栅突围，回到了李光弼的阵营。此时，李光弼驻扎在河阳中潬（潬是滩的意思。今河南省孟州市西南黄河河心岛），在中潬城外设置了木栅，栅外又挖了壕沟，宽深各二丈。
十月十二日，史叫明的宰相周挚放弃进攻南城，全力攻打中潬。李光弼命令怀州刺史，代理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的荔非元礼率领精兵，在中潬城外矮墙内阻击叛军。李光弼本人在潬城东北角一面小红旗下，观察叛军的动向。叛军仗着兵力强大，直接进军到中潬城下，用车载来攻城的战具，并督促士兵填壕沟，在潬城的三面填出了八条道路，又破坏木栅作为出口。

李光弼见叛军逼近潬城，而荔非元礼没有动静，他只好前去质问：“你看到叛军填壕、破栅却安然不动，这是为什么？”荔非元礼反问道：“您是想坚守呢，还是想出战呢？”李光弼坚定地说：“当然是想出战。”荔非元礼于是揭密说：“如果想出战，那么叛军正在为我们填壕，为什么要阻止呢？”李光弼恍然大悟，连忙说：“好。我没有想到，希望你好好干。”荔非元礼等到叛军打开木栅大门时，立即率领敢死队冲锋，叛军连忙后退几百步。荔非元礼考虑到叛军的战阵坚固，难以轻易摧毁，就指挥士兵撤退，想等到叛军麻痹大意时再进攻。李光弼看到大怒，派左右召来荔非元礼要杀。荔非元礼解释说：“战斗正是紧急的时刻，李副元帅召我会有什么事呢？”正当荔非元礼迷惑退入栅中时，机会终于来了，荔非元礼见叛军不敢对他逼近，连忙擂鼓、呐喊杀出，叛军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被打得人仰马翻，滚的滚爬的爬，爬不动的只好叫爹妈，有几个活着逃走的，庆幸脑袋没有搬家。
也就是说，荔非元礼是一位能根据战争变化而作战的好将领，当中潬城取胜后，李光弼去了北城：

周挚复收兵趣北城。光弼遽帅众入北城，登城望贼曰：“贼兵虽多，嚣而不整，不足畏也。不过日中，保为诸君破之。”乃命诸将出战。及期，不决，召诸将问曰：“向来贼阵，何方最坚？”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将郝廷玉当之。廷玉请骑兵五百，与之三百。又问其次坚者。曰：“东南隅。光弼命其将论惟贞当之。惟贞请铁骑三百，与之二百。光弼令诸将曰：“尔辈望吾旗而战，吾飐旗缓，任尔择利而战；吾急飐旗三至地，则万众齐入，死生以之，少退者斩！”
又以短刀置靴中，曰：“战，危事。吾国之三公，不可死贼手。万一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自刭于此，不令诸君独死也。”诸将出战，顷之，廷玉奔还。光弼望之，惊曰：“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廷玉首，廷玉曰：“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驰报。光弼令易马，遣之。仆固怀恩及其子开府仪同三司瑒战小却，光弼又命取其首。怀恩父子顾见使者提刀驰来，更前决战。光弼连飐其旗，诸将齐进致死，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斩首千馀级，捕虏五百人，溺死者千馀人。周挚以数骑遁去，擒其大将徐璜玉、李秦授，其河南节度使安太清走保怀州。思明不知挚败，尚攻南城，光弼驱俘囚临河示之，乃遁。

史思明的宰相周挚收兵再次逼近河阳北城。李光弼率部赶来，登上城墙看着叛军对守城的将领说：“敌军虽然人多，但是混乱，大家用不着害怕。不到中午，我保证为大家打败周挚。”于是，李光弼下令诸将出战。可是到了中午，却没有决出胜负，李光弼见形势严峻，连忙把将领召来了解情况，说：“敌人的阵势一直是哪个方向最强？”大家说：“西北方向最强。”李光弼命令郝廷玉到西北坚守。郝廷玉请求配五百名骑兵，李光弼却只给三百。李光弼又问哪个方向的敌军势力其次，大家说：“东南方向。”李光弼命令论惟贞驻守东南。论惟贞请求配三百名精锐骑兵，李光弼只给二百。然后李光弼下达作战命令说：“你们都看着我的旗帜行动，如果我的旗帜挥动缓慢，就任凭你们选择有利时机出战，如果我急速往下挥动三下，你们就全军冒死前进，稍有后退者斩！”
李光弼下达了死命令之后，又将一把短刀插入自己的皮靴中，慷慨激昂地说：“战斗是危险的，我身为国家的三公，不能死于叛军之手，万一战斗失败，大家在前面死，我就在这里自刎，决不会只让你们单独死。”李光弼说完，众将出战，不一会儿，郝廷玉退下来。李光弼大惊说：“郝廷玉逃下阵来，我的计划就危险了。”于是命令左右去把郝廷玉的头颅割下来。郝廷玉连忙解释说：“是我的坐骑中箭，并不是我怯战退下。”使者飞报李光弼，李光弼命令换马。另外，仆固怀恩和他的儿子仆固瑒与叛军交战稍有退却，李光弼又命令左右去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来。仆固怀恩父子看到李光弼派来的人提刀骑马，知道是要对他们父子执行军法，立即重新上前决战。李光弼不断挥动着手中的指挥旗，众将都冒死进攻，呼喊声惊天动地，叛军顿时大败，被杀一千多人，被俘五百人，掉进水中被淹死的有一千多人，周挚仅带着几名骑兵逃走。除此之外，北城一仗叛军大将徐璜玉、李秦授被俘。史思明的河南节度使安太清见形势不妙，连忙退保怀州。史思明不知道周挚已被打败，还在南城发起进攻，李光弼把俘虏赶到黄河岸边，史思明看了才退兵。
北城的胜利来之不易，宣告史思明的第二次攻打河阳失败，接着，是暂时的停战。随后，肃宗进行了人事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