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转这里了——《没有说出的爱》

胜利者叫“韩永正”,后来成了她的丈夫,不过这只是结局,其间的历程才最值得深索,因为它不仅对她称不上是一种美好,更多时候甚至于都可以用“难过”一词来形容。多少年来,她从不愿对任何人提及这一段,即使是熟知此过程的人有时候为了活跃气氛当着她的面对众人善意地讲述时,她也始终一语不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没人知道这一话题对她引发的伤害,那一刻她心中除了苦涩,剩下的就全都是凄惶了,因为她始终认为,正是自己当年所谓的怜悯心,才造成她也许近一生要为此埋单。
宋嫣在大学期间断了和男生的交往,只和女生来往,且不久后就拥有了两位好朋友,然而这并不就等于她就此关闭了心门,而是恰恰相反,她在全身心地等待一个人,一个多年以来存在于心、虽是影子却也能幻化为真实的人。童年时英雄的形象不可谓不对她影响至深,荆轲和傅红雪伴着她度过了大学前一半的时光,可那毕竟都只是史书和荧屏中的人物,她始终触及不到,并且由于年龄的原因,她也只能让他们活在自己的心中,当作偶像景仰着、供奉着,但现如今她长大了,终于可以将他们从供坛上请下来了,也就照他们的模样给现实中的那个人刻画出了一副形象来:他需要有冷峻的面庞、健硕的身材、忧郁的双眸、沉默寡言的性格,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拥有面对责任和使命义无反顾、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气概。她静静地等待着这样的人出现,静静地等着他来撬动自己的心门。
可富有戏剧性的是,人没等来,却结结实实地勾来了一个,而这个人,只消一眼,她就知道,他不是她等的人。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07:54 +0800 CST  
上了大学后,学业不再像以前那样繁重,身心也比从前畅快,她又恢复了一度中断的跑步习惯:早晨,她独自跑;晚上,她和好朋友一块跑,回来的路上,则一定是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这一晚,兴许是跑得太痛快,从操场回宿舍途经一大片空地时,浑身轻松的她唱起了歌:“天地间走来了小小的我,噢,小小的我;不要问我叫什么,噢,叫什么……”是苏红的《小小的我》,声音不高,却因周围的空旷而被送得很远。很快地,在她的身后便传来了吉他声,声音同样不高,还半遮半掩的,但听得出,是在为她伴奏。朋友立刻伸手捅了捅她,示意让她住声。她唱得兴致正浓,另外也感觉那吉他和得刚刚好,却也还是听从了朋友,遗憾地噤了声。
几天后,她所住的宿舍楼下便站立了一个人,指名道姓地找她。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08:17 +0800 CST  
在工科院校里,女生都受特别保护,她们都像大熊猫一样被圈在保护区里,尤其是在这所院校,更是享受着特殊级别的待遇:她们被安置在名叫“女生楼”的单独宿舍楼里,楼内每间宿舍不仅设有卫生间,而且还在门口上端贴近天花板处安有一只能应答的传呼器,用来往下叫人。连通传呼器的头脑传呼室在一楼大厅进门处,硕大的窗户上只留了一个不大的洞,专门用作接入找人者的话句,他们说找谁就通报找谁,他们说在哪个宿舍就摁哪个宿舍的开关,错了也不管,原因是这里只负责通知,不负责查对。当然,传呼室还有一项功能,就是负责通知楼里的人来接电话,但那少之又少,多是同城人且家里安有电话的才使用。那时候也有宿管,是一位小个子男人,不过他的职责看似主要在于站在楼门口拦截男性,以防他们偷偷或在不知情之下进入到楼内。他很把他的这份工作当回事,由此老是摆出一副严正的模样,脸上不仅挂着一层严霜,而且眼睛亦如猎鹰一样时时刻刻放射出寒光。然而人人都被他这副嘴脸骗了,他竟然同时还是一个“大盗”!所盗之物足够开一个小卖铺,所以当这些物品花花绿绿地被摆放于宿舍楼门口等着人来认领时,路经之人无不直呼“想不到”。这件事过去不久即新来了一位宿管,这回是个老头,脸圆乎乎的,很和气。至此,女生楼才终于不再有像门神一样的东西整天矗立了,传呼的任务依然由楼内各宿舍轮流负责,进入楼内的男生也未见多起来。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08:47 +0800 CST  
宋嫣被呼下楼时,一脸迷惑,搜索周围一圈,她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在找她。正是黄昏时分,站立在楼门外等人的男生很多,众目睽睽之下,找不到找她的人,她显得有些不自然。终于,林立的人群中走出一人,从他不急不慌的脚步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属于不疾不徐,同时亦能让人揣量出这是一个做事先观察后行动、步步思量的人。
此人正是韩永正,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眼睛虽不大,目光也柔软,不过配上紧闭的双唇、向下的嘴角,也能给人以一种隐忍和性格刚毅的感觉。不足之处在于他的发型中规中矩、衣着也中规中矩,这就无形中又削弱了这种硬气。但不管怎么说,他具备一个沉稳之人应有的特征。然而她却一点都不认识他。无奈他却认识她,并且一上来就毫无迟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她很惊愕,要知道半年快过去了,她还从不知晓有哪一个认识她的人与她同校。出于习惯更是一种警觉,她依旧一开口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只听她接下来问道:
“你找我有事吗?”
对方没有被她的语气吓到,却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迂回地和她谈起了那一晚她唱歌的事情,并且暗示他们还曾给她伴过奏。他强调说自己是寻着她的歌声来的,如此便让宋嫣有片刻的时间误以为他是校内某一音乐社团的成员,专为引她入团或是交友而来,不过很快地她就明白,情况完全不是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她再次嗅到了过去熟悉的味道,尽管这次这味道改换了一种释放方式,但本质没有变。
是韩永正的一双眼睛出卖了他自个,它们本该显示出与他性格相符的一面,既沉着又冷静,然而此刻却透出了渴望,于是她立刻就明白了他来找她的真实意图。
再无好说的了,她就连他究竟是那一晚的弹奏者还是同行伙伴都没有搞清楚,便转身上了楼。她无声地拒绝了他,却也自此为韩永正揭开了追求她的大幕。他丝毫没有知难而退,而是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天天来楼底下呼她、等她,尽管她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但不幸的是,她走到哪,这瘟疫就跟到哪,因此无论是在去食堂吃饭来回的路上、上下课的路上、图书馆借书往来的路上、跑步去和回的路上,就都能碰到他,他总会把她叫住,她也总会黑着脸问他“干什么”。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0:34 +0800 CST  
半个校园都知道一位高年级的男生正在对一位低年级的女生痴迷,而那女生最大的特征就是屁股后摇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宋嫣从室友们偶尔发出的一声感叹“这人也真够执着的!”判断不出其他人对此事的看法,她只知道两位好朋友的态度截然相反:一位坚决反对,说他不配她;一位坚决支持,说难找这样真心实意的人。这后一位还暗地里自作主张地打听回了韩永正的相关情况,在一个只有她俩在宿舍的情况下一一告知给了她,于是她知道了:韩永正是材料系的一位大三学生,成绩很好,正准备考研,而且就报考本校。
果真,在狂轰乱炸无果,继之改为精良的持久战后,韩永正如愿地考上了研,然而宋嫣却依旧不松口。他搬了住处,搬到了与女生楼相邻的研究生楼里,而且幸运地得到了一间朝东的宿舍。这下子好了,优越的位置可以很方便地让他看到女生楼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而驱使他每日三次都凝神于窗前的唯一动力就是宋嫣。
他已不再频繁地去找她、等她和在半路上堵她了,而是隔几天才这样做一次。成为研究生之后,他开始爱惜起了脸面,生怕别人知道他这番痴情后会笑话他。不过他去一次就隆重一次,除了把自己从里到外收拾得像模像样外,还总带着礼物,有时候是紧俏的书,有时候是畅销的歌带,有时候也有张艺谋执导电影的票,可她一律拒绝,再稀罕的东西,她也不为所动。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1:21 +0800 CST  
她厌烦韩永正,但同时也惊奇地发现,他的人气在她的班级里却是越来越旺——他同男生们一起打球,有时候还和他们一块喝酒;他与女生个个都熟,熟到能够笑着接受对方的调侃;他甚至于都过分地向那看楼门的大爷套近乎,为的是能够获悉每次开学之时甚至之前她是否已经回来的讯息。原来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的他一方面心虚地想堵住别人追求她的路,因为许多同班同学都是在毕业前夕一夜之间令人惊讶地确定了关系的,而他的班里就曾有过这样几对;令一方面他认为现如今从外围突破已经几无可能,他意识到了一个人力量的薄弱,他想获得舆论的支持。
可以说他这算盘打得的确不错,夸赞他的人多了起来,但都是在背地里,没人敢明着对宋嫣讲,除了她的那一位好朋友。她一直都支持,如今更支持了。然而韩永正这样做也存在一定的风险,那就是使得那些原先不太清楚他和宋嫣的关系究竟处于何种程度的人如今终于明白:原来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俩压根就从来没有开始过!对此,他倒是也有自己的处理手段,即尽量模糊。
后来,随着宋嫣毕业时日的一天天临近,韩永正的担心变为了其他。他生怕宋嫣为了躲避他而一纸协议将自己签出北京外去,为此他还好生紧张了一阵子。结果是宋嫣留下了,他也为之大大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又让他动了读博士的念头,因为他发现,现如今唯有给自己不断树立新的目标,他的内心才能够变得平静,仿佛也才能离宋嫣越来越近,但他同时也比谁都明白,他正在独自下一盘也许压根就看不到结局的棋。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1:44 +0800 CST  
一场肺炎扭转了形势,宋嫣病了,住进了远离学校的传染病医院。医院位于郊区,来回交通很不方便,骑自行车得走很久才能到达。同学们纷纷来看她,包括班里的男生,可他们也仅是在不忙的时候,不像韩永正每天都出现在病房当中。医生不让接触其他人的床,特别是那些空的,韩永正便搬个板凳靠墙坐着。宋嫣总撵他走,他说只为了陪她说说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实际上,病房里多数时间不准说话,害怕打搅别人休息,尤其里面还有小病号,多数时候也都在睡觉,人家的父母就更不愿意有人出声了,于是他俩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但纵使这样,韩永正也觉得终于有机会奉献了,便满脸幸福。
幸福因宋嫣病好出院而中断,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宋嫣依旧保持沉默,韩永正则一脸绝望。他还会来找她,只是变得次数稀少了起来。见面时,他绝口不再提做朋友的事,也不再拿着送不出去的礼物而来,她呢,虽然不再对他冷脸,可也没有给他任何值得期待的东西,更没有承诺。她一脸平静,事实上却比任何时候都焦虑。她的内心深感不安,认为从此后欠下了韩永正很大的一笔人情,乃至于需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偿报。无奈她就是不喜欢他。一贯赞同这件事的好朋友见她痛苦,又一次劝导起了她,说是人生难得遇到这样真心对她好的人,何况他在男生圈子里很优秀。几天后,她同意了。迫使她做出这一决定的不是好朋友的这一席话,而是某一天下午当她正穿过两栋建筑留下的一条窄窄的夹道时,她目睹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一名垂头丧气、郁郁寡欢、身后拖着一条长长影子的高个子男生正从那夹道缝隙前经过,影子看上去比人还忧郁,刹那间就刺痛了她的心。正是韩永正!她看到了他,而他第一次没有发现她。那一刻,校园上空正回响着广播里推送的卡朋特的歌——《昨日重现》,当“唰啦啦”响起时,她潸然泪下。她为自己和那避不开的命运而哭,之后便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韩永正。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2:17 +0800 CST  
韩永正简直被这冲天而降的喜讯砸晕了,他高兴得竟然胡言乱语了起来:“你应该找一个你喜欢的、优秀的人!”然而话随这么说,他却早已一把将宋嫣的手攥住,牢牢地,生怕这艰难得来的幸福一不留神再溜走。确实,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原本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可世界上的事情它就是这样,你越是满怀希望想要得到它时,它就越是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去,而你越是预备放弃对它的追索,它却又忽然乘着一道霞光降落于你的面前。韩永正此刻就欣喜地认为,自己正是在最后一刻被幸运女神眷顾到了。
从正式恋爱起的第一天,他就搂着宋嫣的腰绕着校园兜了十八个圈,随后天天如此,可宋嫣愣是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不过有一点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就是她找不到任何恋爱的感觉。说白了,她依旧不喜欢韩永正,但这并不妨碍她等到毕业后实习期一满就嫁给了他。
韩永正后来又继续读了博,同时还留了校,学校分给他的宿舍做了他和宋嫣的婚房。这期间不是没有过波折,宋嫣曾经反悔过一次。那还是刚刚确立关系不久,她怵然发现自己不仅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韩永正走在一起,而且还开始整夜地失眠。这是她过去不曾有过的现象,曾几何时,她整日里睡得同猪一样,而今却只能在黎明前才能小睡上一会儿,另外她也莫名其妙地间断性头疼。她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有一天下午径直走到韩永正宿舍向他挑明了自己的不情愿,可惜还未等她说完,脖子就被两只手从前环住,透过她和韩永正之间凝滞的空气,她看见了一双凄楚的眼,而且还噙着泪,充满着恳求。她妥协了,且从此再未提过分手的事,直至与他安然地走进婚姻的殿堂。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2:53 +0800 CST  
日子就这样过了起来,然而在她心里却始终深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就是,她依然坚定地认为,她等待的那个人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这人固然早已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从英雄的模具中提造出来的,但他的形象还是那般具体,就仿佛她过去曾经见过并熟识一样,那样清晰深刻地隽记在她的脑海中。可叹的是,时间是最好的清洗剂,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婚姻这只大船在磕磕绊绊中艰难地向前行进时,这一形象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一度在她的心田中消失,就连梦里也没有给他留一块地方,于是她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生活自此后将一尘不变、曾经等的那个模糊的人将永不会出现、或许那原本就是一个幻影的现实。
可是就在她二十七岁这年,这个人竟神话般地出现了!但痛心与无奈的是,所有的一切又都预示着:已经不可能了!
这一年是一九九九年,川西南的雨水格外多。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3:18 +0800 CST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3:28 +0800 CST  
刚刚的又一场雨使得科大校园里的坑洼路面又积存了不少水,在这样一个过马路需提裤腿同时又很特殊的日子里,宋嫣依然起得不太早。今天是全校新入学研究生的报名日,由于不愿意去人堆里凑热闹,她在接近十点钟的时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宿舍门。早来了几天的她已经在校园里最主要的地方溜达了很多圈,熟悉了未来生活和学习需要经常光顾的一些地方,其中就包括这即将要去办理入学手续的体育馆。体育馆气势恢宏,当时她并没敢贸然进去,只在外面仔细欣赏了它一番。确定它的具体位置是她的主要目的,而确定了,她也就可以离开了。此外从收到通知书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了它,所以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经完全搞清楚了待会要去时所要行经的主要路线。
早早熟悉了校园环境并不是她早来学校的唯一收获,让人羡慕且她自己也认为幸运的是她竟然住进了两人间,相比较于晚来的许多人被安置于四人间的命运,她庆幸了好几回。还有一件意外的小惊喜接踵而至,原来,和她同宿舍的室友是一位高校老师,属在职读研,她除了论文答辩必须在本校完成外,其他的全部课程都可以在她的原校修读,然后学分互认,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几乎不会从外地赶过来。如此一来,这宿舍名义上是两人,实则和她一人住一样,因此这对于喜欢清静的她无疑求之不得,事实上,这被她当作小窝的宿舍除了方便了她自己之外,也为后来同专业的人来她这里一起做饭、一起打扑克、一起看球赛提供了便利。她的室友她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开学后的不久,她来象征性地放下一点私人物品;一次是在论文开题之时,她来接受导师的指导和开题组的质询。每一次,宋嫣都见她来去匆匆,才知道她家里正有个吃奶的孩子,佩服之余,也心生疑虑,不明白像她这种情况如何能按期完成学业。她的担忧一点都不多余,她这位室友的论文果真在开题后一拖再拖,直到她毕业离校一年后她才正式回来答辩。在这期间,两人再没见过面。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4:10 +0800 CST  
宋嫣出门的时候,还不清楚未来近乎全部时间里宿舍中都将只有她一人,还在心里嘀咕这空床铺上的人什么时候来,还未体味获悉以上消息时心中由衷产生的喜悦之情,但纵使这样,实际上,她已经觉得万事都顺心顺遂了,认为生活从此后就翻开了新的篇章、一切也就跟着变得不一样了,她也终于要有一个新的人生了。她为此而心情舒畅,也因此而内心恬适宁静。这是海燕待飞前的一种状态,表明正在修养生息,也是一种长久寻觅终觅得后的归属感和安全感,然而这份平静还未来得及被她细细品味,就被接下来的一场邂逅完全打乱了,从此后,她就卷入进了矛盾的漩涡里,痛苦难耐,直到十三年后又一场同样的雨过后,她才迎来了大灾之后才有的阒静,那一刻,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所有的都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是从她提着裤腿、躲着路面上的水坑跃上人行道的那一刹那开始的。
但是在讲述这之前,首先得抽取大量篇幅对作为主人公的她进行进一步的描述,因为自大学毕业后,又经历了五年的社会生活,其中包括四年的婚姻生活,此时的她无论在衣着上、性格上、谈吐上、内涵上、生活状态上乃至容颜上都发生了变化,有一些甚至于还都是根本性的,因此对她进行一番新的审视是有必要的,也是作品所需。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5:08 +0800 CST  
大概是从一九九五或者一九九六年起,她就又偏爱起了黑衣白裤。上半身永远都是黑半袖、黑衬衫、黑毛衣、黑外套,即便有时候稍微改变了一下色调,也不过是黑毛衫换成了深灰色毛衫,黑小衫换成了墨绿色小衫,总之,一概都是冷色调。那时候,她追求的是稳重和优雅,却又不愿意一身黑、死气沉沉的,于是她又重拾起了过去就喜欢下半身穿白的习惯,但这时候的白显然更白了,和天上的云朵、地上的棉花颜色一样,并且她持续穿着它们的时间也更长了。母亲劝她穿得鲜亮些,说是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她知道她指的是她不喜欢花红柳绿,就答道:怕扎眼。可她忘了,白配黑本就是一道鲜亮的菜,端到哪,哪就能瞬间引起眼睛一亮,而她也正是在这样的闪亮中,经常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检阅。
现在再来说这下半身永远的白。白指的是一条条的白裤子,因为从工作后,她就再也不喜欢穿裙子了。这本不足为奇,人都是在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偏嗜,但倘若要是让小时候的她知道了,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长大后会发生这一“巨变”。那时候,她做梦都想穿裙子,只可惜乡镇里没有这习俗,不过母亲还是给她备了一条,目的当然不是用来挑战乡俗,而是为了偶尔去大城市的亲戚家小住时,不至于显得太土气。走亲戚不是太经常的事,一年能去一趟也是种奢望,所以那裙子躺在柜子里就变得越来越小。眼见着它的使用价值不能充分发挥出来,眼见着她的眼神瞪着裙子时充满了渴望,连着在三个七月伏天里的中午,这裙子就被套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她的心里除了美之外,就再无其他了,要知道,这可比过年穿新衣服时感觉要幸福多了,身子一转,裙摆一开,像喇叭花一样,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无奈这幸福往往很短暂,就在一群小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大人们戳戳指指时,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分明从其他女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羡慕,可她们却个个嘴一撇一撇的,和她们自己母亲的嘴巴呈现出同样的形状,一副不屑和嘲笑的神情。她很尴尬,于是立刻沉默了,当听到母亲的第一声呼唤声后,就立刻跑着回家了。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5:47 +0800 CST  
不用问,母亲喊她回来,第一件事准是让她赶快脱裙子,说是怕她凉了腿,然而外边的大太阳依然炙热,门口的小花狗依旧向外吐着舌头,怎么就会凉了腿呢?她搞不明白,却也不敢辩驳,只顺从地脱下裙子,尽管有些留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再轻轻地放到柜子里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去一个能穿裙子的地方生活,并且如果有可能,还要穿一辈子。
可就在上了大学,到了北京后,在穿了短短四年之后,她就对它们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接下来白裤子便占了她的半壁衣橱:有薄的,那是夏天穿的,裤脚很肥,下面配一双矮跟的浅色皮鞋;有厚的,那是冬天穿的,裤脚很窄,能塞进靴子里,靴子有长有短、有黑有棕;春秋季则一律都是小直筒,或薄或厚,脚下则换成了一双浅灰色平跟包面鞋,牛筋底的,似乎永远磨不破。
由此,一年年、一季季、一月月、一天天,她就像是穿着同一套衣服似的,可任谁也能立刻看出,它们实在是不一样,而且多数时候差别还很大。这得归因于她与众不同的品味、特殊的审美观、突发的灵感以及独有的匠心搭配。就这样,独特的她把黑白组合穿出了独特的味道,而这独特的味道反过来又增强了她身上独特的韵味力量,使得她这只独特之花在历经了多年的岁月洗礼之后得以又换一种形式继续绽放。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6:27 +0800 CST  
这时的她已经剪去了一头长发,只留脖子处一圈薄发轻微外翻上翘,显得气质温婉却又不乏灵动。多年的读书习惯再塑了她的容颜,让原本就清纯宁静的面颊上又多了一层清俗。眼神比原来更沉静、更安详了,并且思想的深邃、心思的细腻以及情感的丰富还给其中揉进了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一情素经常由她视人视物时眼底突闪的那一抹痛苦所表露,因此这时的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忧郁的。但更多时候,这双眼睛都无比澄清,从中可以窥看到唯有食草动物才有的平和与善良,然而也正是这特殊的平和与善良注定为其日后灵魂深处的孤清埋下了根,而那才是她真正的气质。这种气质是神秘的,也是吸引人的,它使得许多人在和她碰巧对视之后,还忍不住要再回望她一眼。
说到眼睛,就不得就她上眼皮上仅有的一条眼线做一番解释,那是她整个脸庞上唯一的化妆之处。她本遗传了父亲的双眼皮,不过分花,有点像鹿的,可就在她二十二岁、大学刚一毕业的那个夏天,一只蚊子喜欢上了她,它趁她熟睡之际,在她的左眼皮上偷偷亲了一口,结果等消肿后,她赫然发现:原来的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这样一来,两只眼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最初,这差别让她有些懊恼,她总想通过什么办法来消除它,于是她寄希望于通过热敷、甚至于祈求让另外一只好心的蚊子在右眼皮上同样的位置也咬一口,却均告失败。她没有再继续试用其他的办法,也没有继续在心里纠结下去,毕竟她发现,这差距也在她的容忍程度之内,况且就是不被咬有时候就是睡上一觉醒来,两眼还会不同呢!在人的脸上,要说变化最大的可能就属这上眼皮了,一会双、一会单,一会肿、一会平的,因此她决定不再去管这小意外了。但她偶尔也会当着别人的面提及。有一次,同事们在一起谈起医疗美容中割双眼皮的事时,她就曾不无调侃地说道:“这哪还用得着动刀啊,捏只蚊子放到眼皮上让咬一口就行了。”众人以为她在说笑,她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就是活广告。”人人都说看不出来,她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于还打趣道,若是谁想干一番事业,不妨试试从蚊子的身上提炼毒素用在美容业上。然而也许令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就在快要开学之际,她却买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眉笔。她用铅笔削把它削得尖尖的,然后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给右眼皮上添上了一条浅浅的线,线是褐色的,看上去不很明显,但有了它,至少从心理上,她认为两只眼终于又般配了。这条线一画就是三年,等到一毕业,她就抛弃了这一习惯,不是她不爱美了,而是她更加注重起了美的另一种风格,那就是原汁原味,事实上她后来也是照着这样一条路一直走下去的。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7:07 +0800 CST  
要说上大学时,她有些言语不多,五年的公司生涯却让她发生了改变,受率真同事们的感染和影响以及自己意愿的驱使,有时候她也很健谈,也会将自己的思想向他们袒露,例如,她会和他们一起谈论希望集团的四兄弟、远大集团的两兄弟、倒下又起来的史玉柱;海尔集团的管理模式是否和二战后日本企业的管理模式相似;企业究竟是培养自己的员工好还是靠在市场上适时聘用好。她还会和他们论及城市和农村家庭大学生主动自我完善的家庭根源、社会上美或丑的现象背后深层次的产生缘由以及杰出领袖和人民群众在推动历史前进进程中到底哪个更重要的问题。
不可否认,这一时期,她的思想还是粗粝的、也很松散,还没有上升到特别深刻和系统的程度,但已经够让人眼花缭乱了,要知道,在多数女性还只沉沦于八卦和闲言碎语中时,身边能够多出这样一位女性,无论从哪个角度和层面上来说,对于同事们也称得上是一道风景,更何况,同样的问题,如果从异性的角度来考察,得出的结论以及分析的过程往往能够让人耳目一新,因此,她在群体中受欢迎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可她并非总愿意发表自己的观点,更多时候她还是希望能够倾听到别人的高见,所以她同时也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每个人在讲话时都希望别人能听得专注,最好还能盯着自己的眼睛,以示对话题感兴趣和对讲话人尊重,而宋嫣呢,偏偏就具有以上两条优点,故而很多时候,人们都喜欢对她讲述,如此一来,在谈得最热烈的时候,她经常感到应接不暇,有时候简直都不知道该首先听谁的为好。
她曾经希望有人能够主动提及一些文学作品,哪怕谈谈作家和诗人也好,但后来就不再心生这种企望了,原因是她所希望产生的情形少之又少,多数时间根本都不会发生,除非外出旅游时,偶尔碰到,触景生情,到了不得不提的时候。但纵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仍旧不属于对等交流,而是别人问,她来答,或者别人答,由她来纠错,因为人们不是记得似是而非,就是张冠李戴,甚至于压根就不知道。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7:52 +0800 CST  
因此,在文学上,她始终都是孤独的,而且越往前走,她发现读书的人越少。讨论则更少。人们已经开始自甘放任灵魂的荒芜,专心沉湎于对物质的极大追求,以求活得“更体面”,然而也许是害怕直面内心的空白,他们总会搬出“现实”这一名头来做挡箭牌,殊不知,这一“替罪羊”早已承载不起太多毫无道理的凭空指责,转而开始报复起冤枉它的人来了。这都有例可循,在这里就不列举出来了。大学时期,她至少还觉得有人和她交流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铁凝的《玫瑰门》、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以及玛格丽特·米切尔的《乱世佳人》,工作后,她则只能闷声不响地自己陶醉在梁晓声、王蒙、张贤亮、阿来等的作品中去了,但好在她能够自得其乐。
遗憾的是,对于以上这些,除了她的衣着和喜欢看书能被看在眼里之外,其他的韩永正一概不知,或者说是不了解;实际上反过来也一样,宋嫣对于他的相应方面也知之不多,甚至于就连韩永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说不清楚。然而同样的表现产生的根源却大不同,前者是由于她怕他得悉后,醋意大发蛰到她,因为在韩永正的信条或者说规则里,他只希望她所有的话都只对他一个人讲,而不是对别人;后者则除了韩永正自身的性格,不愿意主动对她提及的原因外,就只剩宋嫣的不关心了。她几乎对他的所有事务都不感兴趣。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一切都源于那份不对等的情感:韩永正爱她到了事无巨细都想管甚至控制她的地步,她却始终被动地承载着这份沉重的爱,倍感压力的同时也倍感无奈,于是独立的她把大学期间曾经竖在异性面前的那面屏障这一次单独竖给了他,尽管还到不了全面屏蔽的地步,可她绝不愿意再一次屈从和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因此二人从一开始就在暗地里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纠葛中,一天天徒劳地浪费着精力的同时,也耗去了对彼此的容忍。走不出套的韩永正最终选择去了美国,她则来到了远离北京的科大。但他们并未分手,韩永正期待换个环境与她重新开始,她则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从此后,校园就是她的家。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8:30 +0800 CST  
而这里,打从她来到后的第二天起,就始终落雨不断,不是昨晚下过,今一早停,就是早晨刚下,下午再接着降,总之,太阳很少露脸,天上时时阴云翻滚,地上不是水坑就是泥泞。不过她并不讨厌雨,反而觉得每一场都是一首诗:雷电交加、一夜滂沱,是一部宏篇史诗,鬼神齐聚,震天撼地;疾风暴雨是一首交响短诗,慷慨激情、澎湃盎然、激奋人心;连绵不断的雨条是中雨的诗句,它如泣如诉,代替着人们倾诉内心的愁怨;诙谐如英国喜剧的诗作一定是太阳雨,就着灿烂的阳光品评雨线就如同手捧一杯香茗,观看《费加罗的婚礼》;最称得上一首完美抒情诗的是蒙蒙细雨,毛茸茸的雨丝在轻舞慢弄中吟出的除了浪漫还有宁静和幸福。宋嫣最喜欢这样的雨打在脸上的感觉,朦朦胧胧的,就像狗尾草在抚摸。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门前有块农地,每到下这种雨时,她总会找时间去往那里,双脚踩在地垄上,脚下故意一滑一滑地,心中唱起那首《垄上行》之际,哪还管脚底下、裤管上泥不泥的。
而今,她已经很少再有当年那样的机会和情怀了,下雨天出门,多半开始留神起了不被溅得满身是泥。人行道上铺的是青石板,尽管又宽又长,却在雨天后需要踏对了地方才行,因为稍不留神,就会中招,如同踩上地雷一样,瞬间挂彩。松动的石板下难免会积存雨水,但倘若稍微留意一些,也可避免被喷得一身,倒是马路上需要处处留心,因为水泥铺就的地面渗水功能差,只要是雨后,一时半会,路面上就不会干得那么透彻。而就在这报名的第一天里,一场晨雨就又在地面上积了不少水,即使她出门很晚,可等到穿过楼门前冬青丛间的夹道右拐上人行道,真正需要过马路到对面去时,她也还是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溅得裤管上满是泥。谁都知道,白颜色的衣服受到了污损,如果不及时清洗,就很难保证将来上面不留一丝痕迹。这样的常识,宋嫣同样明白,为此她专门留了一条下雨时穿的裤子。裤子同样是白色的,只是布纹稍微粗糙一些,洗起来容易去掉溅落上面的泥点。然而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要知道,去除零星的污迹总比去除成片的工作量要小一些,也更有把握一些。就这样,她一手提着一条裤腿就在马路上蹦开了。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8:57 +0800 CST  
左臂下夹着的一个装有报名材料的袋子使她奔跳起来更加谨慎,但丝毫也没有减弱她身体的灵活性,她就像一只蜻蜓一样,轻点着地面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轻盈地掠去。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她这边低头蹦得正欢,那边一名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子也始终笑咪咪的,从她白裤黑衫、墨绿色外罩进入他的视线开始,直到她最后一跃稳稳地站立下时,他的眼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巧的是,她恰好落在了距离这人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因此,当她落稳脚跟,刚一抬眼就看到一个人正伫立在自己的面前。她瞥了他一眼,发现此人个子高高,身体健硕,瘦长的脸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正透过一副黑框眼镜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己。显然,这人认识她。她也觉得他似曾相识,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像是一位久违的亲人,可她愣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又在哪里见过。对方一见她迷惑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比刚才还温暖,瞅着她的眼睛都能流淌下一弘湖水来。她为此脸一红,一边匆匆地再次打量了他一遍,一边在脑海深处加紧翻找以期能够马上找出曾经存储在记忆库中的这一形象。一簇模糊的暗影袭来又退去,随之变得不清楚的还有眼前这个人。她分明记得就在前一秒钟时,细端量下的他还是下面一副模样:鼻梁高高;眼睛不大不小,清澈透明;嘴巴紧闭,两条薄线挨得很近,刚毅的嘴角因微笑而微微上翘;一条宽松的灰黑色牛仔裤套在大腿上,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衫敞着怀露出了腰身处扎进去的白色T恤衫,显得洒脱利落。后一秒钟她却只看到空留下一个伟健的身影和一顶短发,以及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沉陷于一团迷雾中。然而,骤然间,遥远的时空传送来一个熟悉的讯息,像是受到启示一般,她立刻预感到一种久远的冲动马上就要撞开自己的心门,眼前这个嵌在迷雾中的人也呼之欲出,可惜一阵突然袭来的眩晕最终中断了她的这次剥离。她又一次没认出他来,却也愈加强烈地感知到,从前,在某个地方,她一定见过他。她摇摇头,对自己的再次失败表示懊恼,却猛然间在一团亮光中看到那个形象冲自己粲然一笑,瞬间,她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张峰,她未来的研究生同学。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19:18 +0800 CST  
说来也怪,她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他们十几个人分坐在一台实验设备的两侧,等着逐个到一门之隔的房间内参加研究生面试。兴许是当时屋内太暗,兴许是气氛太紧张,也兴许是人们都在忙于准备即席翻译的英文短文,还兴许是面试完就走的行为减弱了人们进一步相识的可能性,总之,除了就近的几个人外,其余的她都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倒是决定命运的那扇门一开一关时,频繁探身出来呼叫下一位面试者姓名的那一位研二师兄被她记了个真切。他叫詹明,正在里面充当秘书。
张峰当然属于当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印象的人,但奇怪的是,她却像是熟悉他的轮廓,并且在最后一刻笑容的提示下还准确地对上了他的姓名。看来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只为了创造今日相遇时的离奇效果,不是她当时不记得他,而是她把他包裹了起来,贴上封条埋进了心底,单等有朝一日,凭借对方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一句话语或一个动作来解封他。然而这并非是她产生似曾相识感的原因,对此,她非常笃定,因为她依然在潜意识里无可置辩地觉得自己曾经在另一个时间另一处地方见过张峰。
终于从记忆的泥淖中走了出来,认出了对方,却并未给宋嫣带来片刻欢欣,一向镇定的她开始有一点慌乱,心也莫名地跟着跳个不停。匆忙间,她轻轻的声音像是要唤醒正在熟睡中的人一样,只说了一句:“是你!”就不再开口了。
张峰也有些发窘,望着眼前稍显不自然的她,脸微微发烫。但由于是他最先看见她,并且一直候在这里等着和她说话,所以心里已经有过准备的他最先从困局中走了出来,只听他以一副温软的语气问道:
“是不是还没有去报名?”
声音明显被刻意压制过,但还是暴露出残留于其中的一丝颤抖,宋嫣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那份激动,顷刻间,自己反倒变得平静了。这就是她的性格,别人的紧张通常正是让她镇静下来的一个原因。
楼主 加加妮妮  发布于 2019-07-31 16:20:03 +0800 CST  

楼主:加加妮妮

字数:130413

发表时间:2019-07-31 23:42:3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5 19:18:5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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