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访安静观遗迹之三：逆向竞争
龙泉访安静观遗迹之三：逆向竞争/李野航
最近以来，由于贸易战所暴露出来的由于我国核心技术之研发能力的不足而处处受制于人的冷酷现实，给某些因头脑发热而迷信“厉害了云云”之论调的人们的头上足足泼了一瓢冷水。不过，倘若这些迷信“厉害了云云”之论调的人去到今日之欧洲，并且把欧洲的古城老街、自行车道与我们密密麻麻的电梯公寓和四通八达的高铁做一个比较的话，则这些个“厉害了”的拥趸们的自信心或许又将鼓胀起来。他们或许会对一个欧洲人说：“你们国家的城市化、现代化程度也太不‘厉害’了吧”。而那个欧洲人或许会反问“你们追求且夸耀的那个‘厉害’，和你们的人生之幸福、精神之文明与道德之进步有关吗？”——人是一种喜欢相互竞争的动物，人们相遇，总难免会比个高下。不过竞争却可以有不同的向度。而某种向度上之优胜，或许恰恰是另一个向度上之失败。
一部名为《子夜的太阳》的意大利电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孩看到过一次国王孤独的样子，遂发誓一定要到国王身边去成为侍卫。经过努力如愿以偿后，一场龌龊的赐婚闹剧彻底打破了它对权力的幻想、让他的价值取向发生了一场戏剧性的逆转——在同样坚定的执念的驱使下去当一名隐修士、过一种弃绝世俗欲念的清苦生活。当然，它又如愿以偿且拥有了超异的灵能，并且在自甘贫穷、自讨苦吃的路上越走越远。这部电影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它的伟大在于提示人们：人的存在向度可以不是单一的。在某一存在向度上的正确、超前和胜利，在另一存在向度的标准看就是错误、落后和失败。
一百多年来中国之不幸的总根源在于：当全世界都卷入到一场资本主义技术文明的竞争中去了，而这个单向度的资本主义技术文明定下的法则就是“落后就要挨打”，于是乎饱受欺负的中国不得不认“落后就要挨打”之“铁律”的帐、而将物质与技术能力之赶超视为自身命运之唯一的动因和目的。而中国近百年来之现代化过程中种种“中邪”、遭灾之遭遇，无非源于不惜一切代价地服从、迷信此单向度之“铁律”而已。中国似乎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技术文明所定下的“铁律”或许不那么“铁”，换言之，那些被天经地义地视为“先进”的东西可能最终会被自己的“先进”给毁了、因为那个“先进”中隐藏着巨大的不义、异化的陷阱！（两次世界大战的悲剧绝对修正了西方文明关于“先进”之定义）因此，我们或许大可不必去模仿和追捧那种唯物质与技术向度的所谓“先进”，而完全可以“提振精神、自作主张”（王德峰语）地去设想且创造一种具有存在论的深度的、全新向度的另一种合乎人之存在本质的“先进”。
此世界之终极本质，就是在不同人类利益主体之间普遍存在着“叙事”之争。人类靠“叙事”来征服那些异己的势力且拓展着自身的存在疆域。故，在人类之间的一切战争的身后，更深刻地躲藏着“叙事”之争。人类种族之胜出者，往往是那些具有强大的创造叙事的能力的种族。你无条件地相信了别人的叙事，你一开始就输了。你有能力自创叙事（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则输赢在未定之间。如果你能让别人服膺、深信你创造的叙事，你就赢定了。
当耶稣说：“神的归神，凯撒的归凯撒”的时候，耶稣道出了一个关于人类的重大秘密——“叙事”权是不可能被世俗世界的权力意志所包揽的，总存在着另一种“叙事”，它属于世界上那些看起来毫无力量的弱者，但弱者们的“叙事”却有着超越时空而指引人心的不朽的生命力。古希腊之著名“流浪汉”第欧根尼以及曾经住在龙泉驿仰天窝下的山洞里的那个形同乞丐的隐士朱桃椎的故事后面的那个“叙事”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存在向度的“指示标”，它标识着人在此俗世之信念构架中所可能“失败”的极致，也标识着人脱离俗世之信念构架而走向自我定义的内在精神生活之极致。同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帝王、宰相通过他们的伟大功业所书写的“叙事”也是一种“指示标”，它标识着人在此俗世之信念构架中所可能“成功”的极致，也标识着人在通过外部事功定价自己而不得不牺牲内在精神向度之极致。将这两种人放在一起“赛跑”的话，他们奔跑的方向恰恰相反。换言之，他们是构不成竞争关系的。可历史的“戏剧”却把此恰恰相反的两种人置放在了同一盏人类自我反思之“聚光灯”下，且让那世俗意义上“成功”之一端颇形“吃瘪”。此其弱者之意淫乎？非也。此中包含着深邃的辩证法之奥秘。纵观历史，无数的“凯撒”们来来往往地在这世界之舞台上上演了他们惊心动魄、精彩无比的宏大“戏剧”，然而，他们钢铁般的意志以及波澜壮阔的事业无一不被时间（或曰：变换中的时代精神）与意义之“强酸”销蚀殆尽。“凯撒”们在炫人眼目的“成功”的“赛场”上纷纷领取了“金牌”，而他们思想的感召力往往迅速地随着他们坍塌的事业而归于沉寂。与此同时，那些个而躺在某个石头上如同叫花子般晒太阳的“第欧根尼”也在另一个恰恰相反的维度“经营”着某种在当时看来似乎不合时宜且一钱不值的思想。但那吊诡的时间（或曰：变换中的时代精神）却往往把不朽的“桂冠”挂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的思想穿透历史的迷雾、为迷失在世俗力量之偶像崇拜之陷阱中日渐霉烂的人类心灵指明自我超越的道路。
我们今天的时代精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那选择弃绝俗世而过流浪汉般穷苦生活的朱桃椎产生任何兴趣的。我们今天的时代精神崇拜的是掌权者与暴发户。人人都在梦想有朝一日头枕钞票而手握官印。我们今天服膺力量拜物教之时代精神之总体“叙事”的人们已然理解不了古代那些炙手可热的手握大权的亚历山大大帝或“益州都督府长史”早已理解的东西———权势背后所暗藏的凶险。正由于这种对单向度的权力与力量的迷信，让他们沉迷于“厉害了云云”之类的神话而失去了对自身所处的道德/精神水平的实际体察、以及对此力量拜物教的人生态度所必将导致的人性/社会全面崩塌风险之评估能力。
最近以来，由于贸易战所暴露出来的由于我国核心技术之研发能力的不足而处处受制于人的冷酷现实，给某些因头脑发热而迷信“厉害了云云”之论调的人们的头上足足泼了一瓢冷水。不过，倘若这些迷信“厉害了云云”之论调的人去到今日之欧洲，并且把欧洲的古城老街、自行车道与我们密密麻麻的电梯公寓和四通八达的高铁做一个比较的话，则这些个“厉害了”的拥趸们的自信心或许又将鼓胀起来。他们或许会对一个欧洲人说：“你们国家的城市化、现代化程度也太不‘厉害’了吧”。而那个欧洲人或许会反问“你们追求且夸耀的那个‘厉害’，和你们的人生之幸福、精神之文明与道德之进步有关吗？”——人是一种喜欢相互竞争的动物，人们相遇，总难免会比个高下。不过竞争却可以有不同的向度。而某种向度上之优胜，或许恰恰是另一个向度上之失败。
一部名为《子夜的太阳》的意大利电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孩看到过一次国王孤独的样子，遂发誓一定要到国王身边去成为侍卫。经过努力如愿以偿后，一场龌龊的赐婚闹剧彻底打破了它对权力的幻想、让他的价值取向发生了一场戏剧性的逆转——在同样坚定的执念的驱使下去当一名隐修士、过一种弃绝世俗欲念的清苦生活。当然，它又如愿以偿且拥有了超异的灵能，并且在自甘贫穷、自讨苦吃的路上越走越远。这部电影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它的伟大在于提示人们：人的存在向度可以不是单一的。在某一存在向度上的正确、超前和胜利，在另一存在向度的标准看就是错误、落后和失败。
一百多年来中国之不幸的总根源在于：当全世界都卷入到一场资本主义技术文明的竞争中去了，而这个单向度的资本主义技术文明定下的法则就是“落后就要挨打”，于是乎饱受欺负的中国不得不认“落后就要挨打”之“铁律”的帐、而将物质与技术能力之赶超视为自身命运之唯一的动因和目的。而中国近百年来之现代化过程中种种“中邪”、遭灾之遭遇，无非源于不惜一切代价地服从、迷信此单向度之“铁律”而已。中国似乎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技术文明所定下的“铁律”或许不那么“铁”，换言之，那些被天经地义地视为“先进”的东西可能最终会被自己的“先进”给毁了、因为那个“先进”中隐藏着巨大的不义、异化的陷阱！（两次世界大战的悲剧绝对修正了西方文明关于“先进”之定义）因此，我们或许大可不必去模仿和追捧那种唯物质与技术向度的所谓“先进”，而完全可以“提振精神、自作主张”（王德峰语）地去设想且创造一种具有存在论的深度的、全新向度的另一种合乎人之存在本质的“先进”。
此世界之终极本质，就是在不同人类利益主体之间普遍存在着“叙事”之争。人类靠“叙事”来征服那些异己的势力且拓展着自身的存在疆域。故，在人类之间的一切战争的身后，更深刻地躲藏着“叙事”之争。人类种族之胜出者，往往是那些具有强大的创造叙事的能力的种族。你无条件地相信了别人的叙事，你一开始就输了。你有能力自创叙事（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则输赢在未定之间。如果你能让别人服膺、深信你创造的叙事，你就赢定了。
当耶稣说：“神的归神，凯撒的归凯撒”的时候，耶稣道出了一个关于人类的重大秘密——“叙事”权是不可能被世俗世界的权力意志所包揽的，总存在着另一种“叙事”，它属于世界上那些看起来毫无力量的弱者，但弱者们的“叙事”却有着超越时空而指引人心的不朽的生命力。古希腊之著名“流浪汉”第欧根尼以及曾经住在龙泉驿仰天窝下的山洞里的那个形同乞丐的隐士朱桃椎的故事后面的那个“叙事”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存在向度的“指示标”，它标识着人在此俗世之信念构架中所可能“失败”的极致，也标识着人脱离俗世之信念构架而走向自我定义的内在精神生活之极致。同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帝王、宰相通过他们的伟大功业所书写的“叙事”也是一种“指示标”，它标识着人在此俗世之信念构架中所可能“成功”的极致，也标识着人在通过外部事功定价自己而不得不牺牲内在精神向度之极致。将这两种人放在一起“赛跑”的话，他们奔跑的方向恰恰相反。换言之，他们是构不成竞争关系的。可历史的“戏剧”却把此恰恰相反的两种人置放在了同一盏人类自我反思之“聚光灯”下，且让那世俗意义上“成功”之一端颇形“吃瘪”。此其弱者之意淫乎？非也。此中包含着深邃的辩证法之奥秘。纵观历史，无数的“凯撒”们来来往往地在这世界之舞台上上演了他们惊心动魄、精彩无比的宏大“戏剧”，然而，他们钢铁般的意志以及波澜壮阔的事业无一不被时间（或曰：变换中的时代精神）与意义之“强酸”销蚀殆尽。“凯撒”们在炫人眼目的“成功”的“赛场”上纷纷领取了“金牌”，而他们思想的感召力往往迅速地随着他们坍塌的事业而归于沉寂。与此同时，那些个而躺在某个石头上如同叫花子般晒太阳的“第欧根尼”也在另一个恰恰相反的维度“经营”着某种在当时看来似乎不合时宜且一钱不值的思想。但那吊诡的时间（或曰：变换中的时代精神）却往往把不朽的“桂冠”挂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的思想穿透历史的迷雾、为迷失在世俗力量之偶像崇拜之陷阱中日渐霉烂的人类心灵指明自我超越的道路。
我们今天的时代精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那选择弃绝俗世而过流浪汉般穷苦生活的朱桃椎产生任何兴趣的。我们今天的时代精神崇拜的是掌权者与暴发户。人人都在梦想有朝一日头枕钞票而手握官印。我们今天服膺力量拜物教之时代精神之总体“叙事”的人们已然理解不了古代那些炙手可热的手握大权的亚历山大大帝或“益州都督府长史”早已理解的东西———权势背后所暗藏的凶险。正由于这种对单向度的权力与力量的迷信，让他们沉迷于“厉害了云云”之类的神话而失去了对自身所处的道德/精神水平的实际体察、以及对此力量拜物教的人生态度所必将导致的人性/社会全面崩塌风险之评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