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土,我的江

出来前我们就做好了准备,用大头针挽一个钩,用手工线拴好(缝纫机线太细且不牢),半条蛐蟮就够了。
也不要技巧,钩很少一点蛐蟮,放下去慢慢移到它嘴边,啊呜一口,直接就提起来了。把嘴掰开,蛐蟮拿出来,钩上继续钓。
这种鱼懒到吃的离它超过两公分,理都不带理的,难怪长不大。
妈妈衣服洗完,鱼也钓了二三十条一串,拿回去放到蜂窝煤炉子边慢慢焙干,每顿饭剁几条给猫猫拌饭。
在全家宠溺下,我家猫猫从来只吃烤小鱼或猪肝拌饭,净肉都不吃。老鼠抓来玩死就丢在一边。有次丢了一只在床下,把一家人臭得遭不住,翻箱倒柜找了一下午才找出来,经过好几次棍棒教育,才改过这种坏习惯。
我和弟弟多了新任务,老妈煮饭时看见鱼少了,就会叫我和弟弟到河边钓上一串。
那时候这种鱼很多,随便钓也不见少。因为好玩,后来学校里经常七八个小孩都会到河边,一边赶黑头下河洗澡,一边钓猫鱼。
有天弟弟异想天开,要带猫去洗澡,结果猫一看见那么大的水,拼命挣扎,把弟弟的背心都抓烂了,手上被它又抓又咬,整了好几条伤口才逃出生天。从此后,弟弟抱它只要走的方向朝河边,它就要板命。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1 16:25:58 +0800 CST  
老妈到了一年四季最忙的时候,各家都把布票凑起来把布买来给小娃娃们准备过年的衣服。老爸裁布的手艺不错,收费比缝纫社的相因(便宜)点,每天还可以打一套衣服,有两块钱收入。
兄弟们也分担不了多少家务,每天就抬两三桶水,烧蜂窝煤了,扯风箱就不干了。只有老爸炒肉片或猪肝,才动用一下。其余时间都在糖厂号称捡二炭(未烧过的煤炭,糖厂熬糖用煤多),实际在哪里找机会偷糖吃,酒只要不装走,随便喝。
春节前照例回趟老家,年老爸换了新洋马儿(自行车),一家五口前面杠上我和弟弟坐,后衣架(为毛叫衣架呢?)老妈和哥哥坐,可以少走路十几公里,轻松不少,还可以炫耀得意一下。
不算我们家欠的账,看起来还是有钱人,三转一响都是齐全的。
这几天请黄叔守家,黑头和他作伴。
老爸调到到这个公社教书后,经常我家有事,都请黄叔帮忙。
黄叔是个老高小生,在干湾子算是高知,担任保管。
奈何他心有天高,命才有纸薄。本身条件不好,身高才一米五,其貌又不咋个扬,偏偏还眼高手低。他哥哥和队上的给他介绍不少对象,一概看不上。外加脾气古怪,看不上的人,得罪就得罪,从不啰嗦,小小个子,大炮脾气。后来他哥哥也无可奈何,由他去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2 19:54:10 +0800 CST  
可能是见识过我老爸辩论时的风采,还是只佩服文化比他高的人,我老爸只有有事一喊,都会过来帮忙。
现在冬闲,有住的地方,黄叔也乐意。在我们家吃的要比干湾子好,守下屋,还有收音机听,遛遛狗,日子十分惬意。
回老家磕了头,回来就直奔外婆家。
外婆和四姨在家相依为命,两个小表弟胖乎乎的也很好玩。自留地的橘子正好能吃,虽然酸得要命(品种问题),也挡不住我们的馋嘴。
临走,又把外婆给我们留的一只小猫带回来。那时老鼠也很多,耗子药也买不到,没人敢卖,那是资本主义,卖错了有人自杀都要算在你头上,哪个敢?
那猫天生就是我家的,只拴了两天,就不会跑了。对老鼠那是狠的不得了,我们那边叫蔽鼠。
因为是三合土的地面,没有老鼠洞,都是外面跑进来。有次来了一只钻到碗柜下面,被它逼进角落里不敢出来,下面瓶瓶罐罐多,不能钻进去抓,它就蹲在柜顶守了两天一夜,时不时叫上一声,后来老鼠实在熬不过,只有乖乖出来受死,这时它才是个半大猫。
猫猫和狗狗本身就是冤家,黑头气量大,打过两架后在我们严令下也不惹它。
猫咪特别爱干净,那么多年都在我被窝里睡,理所当然要睡在夹窝(胳肢窝)里,好几年就没看见过一只跳蚤,每天进被窝前,都要把身上的毛和爪子舔得干干净净。都爱死它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2 19:58:59 +0800 CST  
这年过得热热闹闹,一家人热热乎乎,我第一次有家有大后方的感觉,现在说叫安全感。小猫就成了观察逗乐宠溺的中心。
每个星期天,老妈要背一背篼衣服到河边去洗。这些衣服都是在家里搓好的,到河里只是漂清一下。
星期天我们吃完早饭都早早逃跑,生怕老妈抓丁帮忙,这是男孩(男人)的通病,宁愿干体力活也不愿洗衣服。
那时买不起那么多肥皂,用皂角头天热水泡好,也不亚于现在的洗衣粉。
在外面耍到吃中午饭,除了早上去排队买肉的,要遭老妈埋怨几句。吃完饭就提到捶衣棒,端起洗脸盆,扶到妈妈的背篼到河边。衣服不用我们洗,有另外的任务,钓猫鱼。
洗衣服的地方有块曲尺形石台,紧贴水面,是一大块岩坎的一部分。五米处还露出一块巨石的尖尖,呈三角形,顶上有个窝窝,看起来像水牛的头露个顶,因而得名牛头石。
牛头石靠里只一米来深,牛头石外深不见底,侯家两兄弟都没下到过底。我们钓鱼便在靠里的洗衣台上。
那水里有一种小鱼,最大只有指头大,身子是圆的,头大嘴大,身上有细细的鳞,又懒又贪吃,多守在洗洗涮涮的地方。我们叫它巴石子。(和本文开头时的巴石子不同,那种无鳞。今天早上看电视,才知道无鳞的叫巴鱼,在巴中恩阳河还有,一千多一斤,估计这物种也命不长久矣。)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2 20:02:04 +0800 CST  
出来前我们就做好了准备,用大头针挽一个钩,用手工线拴好(缝纫机线太细且不牢),半条蛐蟮就够了。也不要技巧,钩尖挂很少一点蛐蟮,放下去慢慢移到它嘴边,啊呜一口,直接就提起来了。把嘴掰开,蛐蟮拿出来,钩上继续钓。
这种鱼懒到吃食离它超过两公分,理都不带理的,难怪长不大。
妈妈衣服洗完,鱼也钓了二三十条一串,拿回去放到蜂窝煤炉子边慢慢焙干,每顿饭剁几条给猫猫拌饭。
从此我家猫猫只吃小鱼和猪肝拌饭,而且只能烤,肉都不吃。老鼠抓来玩死就丢在一边,有次丢了一只在床下,把一家人臭得遭不住,翻箱倒柜找了一下午才找出来,经过好几次棍棒教育,才改过这种坏习惯。
我和弟弟多了新任务,老妈煮饭时看见鱼少了,就会叫我和弟弟到河边钓上一串。那时候这种鱼很多,随便钓也不见少。
因为好玩,后来学校里经常七八个小孩都会到河边,一边赶黑头下河洗澡,一边钓猫鱼。
有天弟弟异想天开,要带猫去洗澡,结果猫一看见那么大的水,拼命挣扎,把弟弟的背心都抓烂了,手上被它又抓又咬,整了好几条伤口才逃出生天。从此后,弟弟抱它只要走的方向朝河边,它就要板命。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3 18:44:49 +0800 CST  

学校步入正轨,稳定下来,各个单位固有的内斗就自然而然开始。每星期有两天晚上的政治学习,搞批评与自我批评。
学校的革委会张主任是个老好人,外号就叫“张老好”,只要不过分,话都没有多的一句。
这学期来了个江副主任,是个女老师,好像刚刚结婚,嫁了个解放军叔叔。可能她觉得自己年轻往上升的机会大,而且很骄傲自己是个军嫂,表现得十分积极。每次政治学习都要找点事来批评下,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人不好相处,有点尖酸刻薄的意思。
老爸由于家里搞地下黑工厂,首当其冲,每次开会都要提出来讲上一通。老爸先还和她理论,提出老妈并没有开除公职,但停发工资,作为英雄母亲(文革前,生三个以上孩子的都要表扬,发给英雄母亲奖状,并奖励猪肉一斤,白糖半斤,清油半斤),要养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只有找事干等等等等,把口水说干,勉强维持了半年。
其它老师包括张主任都保持沉默,听他们吵。
后来区上开会,这个婆娘又把这些拿来说事,区文教办责成张主任处理。
张主任跟老爸商量了好久,最后干脆安排老妈到一大队小学当代课教师,从下学年开始,每月工资二十四元整。把老妈高兴的要不得,把江主任气得要命,只想再找机会来报复。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3 18:47:48 +0800 CST  
这个暑假还没到,街上又来了老朋友。
老妈原单位所在公社食店的李饼子和屠宰场的周大汉都调到我们公社。
周大汉在老妈刚到单位工作时,天天猪肉卖不完,求着大家买,老妈心软禁不住别人求,钱不多都要买点,所以还是有点人情在。
那时候卖肉的拿俏的很,喊你排队就得排,喊排第几就排第几。开始还正常,后来老大割了两回槽头肉回来,老妈就去找他忆苦思甜。摆摆当年把猪脚刮得雪白,送到医院,过好几天才敢来要钱的往事。周大汉才恍然大悟,明白那是你的娃娃说,从此后几年我家都吃宝肋肉,当然队还是六点钟就要去排。
李饼子还是这个区几个公社饼子打得最好的。过来后,开始加了方酥饼和肉饼子两个新品种。
那方酥饼子,反复折叠几十层,椒盐薄薄的抹在每一层,烤出来,外酥里嫩,八分钱二两粮票一个,那味道外面香脆,里面软香,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那肉饼子,里面是肉皮切成小钉,佐以白菜香葱,每个一两粮票一毛钱,小伙伴一见就走不动路。
老妈生意好时,经常叫老大端个筲箕,买一筲箕方酥饼十几个,全家暴吃一顿。
小伙伴们在街上玩时,饼子还是要想法去偷滴,执行者只有弟弟担当,我和哥哥长高了点。
这边成功率很低,旁边人不熟,点水的多,后来也就罢了。
这条街有了李饼子的擀面杖敲案板的鼓点和面皮摔在桌子上的啪啪声伴奏,总算有点生气,不然冷场天(不赶场)时,鬼都要出来打人了。
到现在经过许多年,绵阳人民把打饼子赋予了一种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运动的意思,实际上是取了打饼子是生面饼摔在案板上啪啪响的声音。
确实比直接说出来或者模仿声音啪啪啪含蓄得多,尼玛又多拐了个弯。
绵阳人民真有文化。
现在如果遇见从事这个工作的人,千万不能问他“你去打饼子哇”?如果被他婆娘听见,你娃要跑快点,小心遭男女混合双打。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3 19:08:35 +0800 CST  
要放暑假了,张主任为小学升初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那时还没有普及义务教育,上初中是凭推荐,名额有限,家里条件够的,都想来找他拉关系,撵得鸡飞狗跳。
忙完了有天突然想起,等我和弟弟毕业时要推荐两个,一起上的话可能难以服众,就提醒老爸早解决。
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弟弟留级,要么我跳级。商量了好几天,决定我跳级,学习跟不上问题也不大,反正推荐时学习成绩只做参考。
一放暑假,悲催的我便进入加速阶段,老大天天给我开小灶。
好在语文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课文很简单,算术也不算复杂,只是珠算打算盘的口诀实在没有规律,弄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乘除法怎么算。
老爸还给了个好处,从下学期起,期末考试成绩不作为打沟子的依据。
一下子我心里就有了优越感,尼玛每学期那每门九十五分有那么好考吗?差一分十个沟子好不好?要少写多少欠条?
二舅巡回医疗到我们公社,来家里吃饭,看到三个外侄儿虽然长得瘦,都还聪明,老三深得他宠爱,老大比较懂事,我话少,被他批了个“面带猪像,心中嘹亮”。家里亲戚一传开,我又有了潜伏特务的感觉了,妈哟,命苦啊。
补了十几天,看看也不会用心了,就不了了之,听天由命。全部小伙伴都在玩,凭啥子我要看书,反正不干。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3 19:11:57 +0800 CST  

因为寒假去了外婆家,暑假就哪里都不去。老爸优哉游哉,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区上学校找人下棋,下午回来把饭吃了,照例下河游泳。
我的课刚补完,老爸不知道哪里砍了几根斑竹做了几根钓鱼竿,我家又开始要整鱼吃了。
公社另一头街口有口大堰塘,叫江家堰塘,有五十亩大,惯例都种藕。属一大队三队,好像他们收入还不错,那藕好几年不见他们抠,里面也无人养鱼,但鲫鱼是不少的,还有点鲤鱼。
随便钓,没人管,哪像现在,只要有个因头,不把你包包弄干他就要跟我姓。
试了两天,有鱼还不少,一家人又有了新寄托。
从此每天早上吃完早饭,一家四个男丁每人一杆,买两个芭笼,挖一玻璃瓶蛐蟮,用土养起,浩浩荡荡到堰塘边边姑(蹲)起,量好水线深浅,钩上香饵,等那鱼儿来吞。
钓老塘鱼最怕那些小麻鱼,哚哚哚把蛐蟮弄去吃了。嘴巴太小吞不进钩,偏偏数量众多,还穷怂饿虾,是钓鱼人的噩梦。窝子一选不对,那你的蛐蟮就要去挖二回,鱼钓不到,还有可能把急性子的毛病整翻。
另一种鱼凡条子,长的形状像柳叶,不下深水,只在水皮面成群结队地游荡,抢起食来也是穷凶极恶。如果坠坨轻了,钩甩出去就被它半路截到。鱼是能钓上来,关键都不吃它,这种鱼小刺多,只能油炸,哪家炸得起嘛。现在这种鱼在三台已经绝种,在云南见到过,尼玛两三千一公斤,还买不到。
那时农村基本不吃鱼,他们炒菜只要油盐两样,什么姜蒜都不用,你说那鱼怎么做的出来?加上费油,所以塘里的鱼随便钓。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3 19:17:38 +0800 CST  
一天下来,除了中午回家吃饭,一家四口最少要钓一笆笼鱼,凡条子直接放掉,全是鲫鱼,每天都有三四斤。
拿回家也没有条件搞什么菜,毕竟鲫鱼不是那么大,吃起来麻烦。就收拾干净,煮成鲫鱼汤,再用鱼汤下挂面,十分鲜美。
鲜美是鲜美了,也遭不住天天都来一顿。这个暑假和后来的几个暑假,再加上若干星期天,(冬天除外)吃得仿佛身上都要有鱼味道了,闻什么都有股腥气。
煮完汤,鱼肉根本没人吃,黑头吃了几天,也闻闻就走,猫咪更是闻都不闻。
一个暑假下来,吃得几兄弟直念阿弥陀佛,但又没有其他地方补充蛋白质,捏起鼻子也要吃。
多半时候钓的更多,有时天气好,要整两笆笼,就拿来送人。
学校老师自己开伙的不多,但暑假值班都自己开小灶。学校的老师除了邓家和江主任外,都吃过我们的鱼。邓老大邓老二都和我们一起钓,虽然少,也有的吃。
学校有个陈老师,刚刚结婚不久,他老婆怀了小孩,挺个肚子,暑假也不回家,就住在学校。
有天看我们鱼多,要了二十多条。
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鲫鱼吃跳,鲤鱼吃叫”(鲫鱼鲤鱼要越新鲜越好,鲫鱼还在跳,鲤鱼嘴还在一张一合),两口子也没怎么做过饭,把鱼直接倒进锅里,下了半把挂面在锅里,就坐等佳肴。
等到差不多了,揭开锅盖,只见一锅的肠花脷肚,花花绿绿,那色香味。。。。。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19:46:34 +0800 CST  
邓家三弟兄老三还小,老大老二正好跟我和弟弟一样大。
邓老大是个急性子,钓鱼只要几分钟不动,他自己必动。要么围着堰塘转一圈,看哪个地方好钓,就来和人挤热和,这种行为叫撵热窝子,是钓鱼人最讨厌的。
有时撵热窝子都钓不到,便在边上搅局,更让人恨的牙痒。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好伙伴,羡慕嫉妒恨人家直接表现出来,不阴在心里,比那些阴险狡猾的人要好的多。
有一天,邓老大钓到十一来点钟都不开张,毛焦火辣地横拖着钓鱼竿,到处找窝子,换蛐蟮(有时候装蛐蟮的药瓶味道重,据说鱼儿闻见会怕怕,不吃)。
眼看大家鱼竿此起彼伏,鬼火一冒,跑到别个农民地里偷了个青包谷钩上一颗,才丢下水那漂就一直往下窜。邓老大以为是麻鱼捣乱,把竿往上一提,只听见一声怪叫,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那竿弯成了弓箭形状。再看邓大娃儿,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黄豆大的汗珠立马冒了出来,双手紧抱着钓竿,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钓到一条大鱼,我们在堰塘边混了那么久,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堰塘里有大鱼,想都没想过。
突然钓到那么大一条,毫无准备,邓大娃儿的心情从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把我们都吓安逸了,以为有人落水。
围过来的大人告诉他要跟它耍,耍累了才能慢慢拉上来,结果邓老大哪里有那个耐心,塘里藕杆又多,耍了几分钟还是跑了,倒损失鱼钩两个鱼线半根,只看清是条鲤鱼。
为这件事,邓大娃儿兴奋了两三天,逢人就讲这件事,跟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说一遍。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19:51:33 +0800 CST  
邓家三弟兄老三还小,老大老二正好跟我和弟弟一样大。
邓老大是个急性子,钓鱼只要几分钟不动,他自己必动。要么围着堰塘转一圈,看哪个地方好钓,就来和人挤热和,这种行为叫撵热窝子,是钓鱼人最讨厌的。
有时撵热窝子都钓不到,便在边上搅局,更让人恨的牙痒。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好伙伴,羡慕嫉妒恨人家直接表现出来,不阴在心里,比那些阴险狡猾的人要好的多。
有一天,邓老大钓到十一来点钟都不开张,毛焦火辣地横拖着钓鱼竿,到处找窝子,换蛐蟮(有时候装蛐蟮的药瓶味道重,据说鱼儿闻见会怕怕,不吃)。
眼看大家鱼竿此起彼伏,鬼火一冒,跑到别个农民地里偷了个青包谷钩上一颗,才丢下水那漂就一直往下窜。邓老大以为是麻鱼捣乱,把竿往上一提,只听见一声怪叫,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那竿弯成了弓箭形状。再看邓大娃儿,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黄豆大的汗珠立马冒了出来,双手紧抱着钓竿,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钓到一条大鱼,我们在堰塘边混了那么久,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堰塘里有大鱼,想都没想过。
突然钓到那么大一条,毫无准备,邓大娃儿的心情从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把我们都吓安逸了,以为有人落水。
围过来的大人告诉他要跟它耍,耍累了才能慢慢拉上来,结果邓老大哪里有那个耐心,塘里藕杆又多,耍了几分钟还是跑了,倒损失鱼钩两个鱼线半根,只看清是条鲤鱼。
为这件事,邓大娃儿兴奋了两三天,逢人就讲这件事,跟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说一遍。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19:52:15 +0800 CST  
三台夏天水边有种小蚊子,叫墨蚊子,黑色,只有针尖大。这种蚊子白天出动,比长脚蚊子更讨厌。无声无息,咬一口钻心痒,立即见效。
所以三台的钓鱼三得说,要等得,姑(蹲)得,墨蚊子咬得。要钓鱼,再热的天都要长衣长裤,不然晚上回去包你一身都是包。
钓具就简单实用为主,鱼钩只有鲫鱼钩和墨钩(墨钩可能来源于墨蚊子,极细小)。鱼钩和线只有区街上赶场才有个摊卖。那时鲫鱼钩要五分一颗,墨钩一毛钱六颗,夸张的是鱼线,居然三分钱一尺,我等小朋友,只有望而兴叹。一根杆,武装起来起码要六七角钱,根本无法负担。鱼竿不要钱,随便找个竹林,捡瘦高的老竹子砍来就用,还可以去找斑竹,老斑竹鱼竿更经久耐用。
观察良久,我发现一个好办法。在供销社玩时,看见他们卖的尼龙绳,由二十来根钓鱼线绞成,两角钱一米。
我攒了半年零用,买了五米,决心要自己解决鱼线问题。
后来的一个多月,我像打毛线的女人样有空就拿出来解。那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注意力,最后终于有了充足的比任何人多的钓鱼线储备。用硬纸壳绕好装进罐头瓶,小心埋在屋后蓖麻树下,心中又满足又得意。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19:55:10 +0800 CST  
到了中午,太阳挂在头顶。
这时鱼儿也特别懒,蜻蜓歇在尖尖的荷叶顶上,肚子一起一伏,好像也耐不住这样的高温和静谧。偶然有一群凡条子鱼经过,跳出水面,打起水花,落在荷叶上,像一颗颗晶莹的珠珍,滚来滚去。塘边柳树上的蝉,哇呜哇呜拉长音调,声嘶力竭地鸣叫。这就是农村最让人昏昏欲睡的时间。
小孩中午精神都比较好,上学时睡午觉是要老师监督的。
这时人少,就脱了衣服裤子下水,去捞上午钩在藕杆上的鱼钩和断线。因为塘里藕杆太多,经常有人把钩钩在上面,只有把线整断,留下一段在水下。
这些在上午以侦查的清清楚楚,在什么位置,有没有鸭毛筒(浮漂)留着。顺线摸下去,没有了潜到底连藕杆荷叶一起拿上来。捞一颗起码顶五分钱,每个小伙伴钓鱼时耳朵都支得多高,看见有人动作不对,都要搞清什么情况。
做七星漂只有用鸭毛筒,鸡毛的吸水,用半小时就往下沉,鹅毛的太空,不巴线,会上下滑动。偶然有人无漂用时,用树枝栓上,但效果不好。
钓了这么多年鱼,我认为还是七星漂好用,可以很细致地反映水下状况,甚至判断鱼的品种和大小。
一个暑假,把鱼钓会了,鱼汤也喝够了。现在回想起来钓鱼对人的性格会有一个很好的锤炼,不亚于其它任何体育运动。相当于古时的气功,确实有益。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19:58:50 +0800 CST  
三伏天,还会有养鸭子的赶着大群鸭子从稻田过一遍。
那是三台城郊一带的生产队搞的副业。养的鸭子就叫伏鸭儿,一批起码有好几千只,乌泱泱的一大片。
养鸭的一般有三人,一人拿一根竹竿,顶上拴条红布,嘴里吆喝着不听话的捣乱分子。另两人挑着两大卷围席(约半米高晚上围起来就是临时鸭圈),扛一顶竹编的账篷。他们一趟要出来一个来月,都是在外面吃住。
这伏鸭儿主要吃田里的小鱼小虾,螺丝水虫,有点帮忙除虫的意思,而且谷子扬花,也有利授粉,鸭粪还可以施肥,农村人一般还是欢迎他们在田里出没。
伏鸭儿过一次,就住一两天,把周围的稻田统统走一遍,便拔起营帐,慢慢地带着鸭群远去。
小伙伴又高兴起来,把每块田统统搜一遍,每天都要找到好几个大鸭蛋。那时候鸭蛋能卖八毛钱十个,找到一个就可以买个锅盔,积极性必须高。
但是要注意有大人在场时,看见了都要假装没看见,不然随便找个理由,你的鸭蛋就要归他。
通常踩鸭蛋是我和弟弟去,老爸和哥哥仍然钓鱼。回家时老妈还会叫带点猪皮拱回去。
猪皮拱又叫折耳根,学名鱼腥草,长在田埂上。那时候基本没有人吃,偶然吃一次也是实在没有菜了才选择它。我们只摘尖尖上一点,老一点的拿回去要返工。
回去洗干净用熟油海椒豆油醋一凉拌——我们一个都不爱吃。那时候的菜都味道浓厚,猪皮拱那个味道,都受不了,只有闭到气往下咽。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20:01:53 +0800 CST  
一个暑假,就在快乐和痛苦中度过。每天忙忙碌碌,玩的嫌时间过得太快,做事时又嫌过得太慢。好的是每天都肚子饱饱的,痛苦的是一到晚饭闻见鲫鱼汤味就难受,还必须把面吃完,汤喝干,受刑一样。
国庆过了,背起书包开始了新学期。我从二年级直升三年级,背的除书包,还多了一把算盘,跑起路来跨擦跨擦响。
老师也从魏老师变成了罗老师。温柔的左老师已经调回她本大队小学去了。
老妈现在可以天天监督我们的行动,为老爸月底打沟子提供理由和素材。
她还是弟弟的班主任,其实一个班只有一个老师,属于全科,班主任语文算术政治音乐体育都一人担任。
老弟这下惨了,全天被监视,我庆幸跳级,恨不得大呼几声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放了学,全校集合,几乎天天都要强调不许私自下河洗澡,再把纪律重申,把当天违反纪律的弄上水泥乒乓桌上亮几分钟的像,才宣布解散。
这时老妈是撵不上我们的,她走公路,我们必须走山上过去,要不然耳朵都要揪脱。
从山上走,弟弟每天必须看看他找到的几篷刺梨,里面长了十来个,还是青的,红了就可以吃了。后来好几年,年年看的不少,从未吃到过一个甜的。弟弟只要看见一点红就开始尝,还没吃到甜时已然完结,到目前为止我对刺梨的印象都停留在又酸又涩上。
顺山有条土质渠道沟,走到头有个提灌站。这个提灌站分两级,我们经常在二级站上玩,目的是想在他们检修时捡盘轴承,好去做滑滚车。最不济捡几颗钢珠,玩弹珠游戏时可以牛逼一把。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4 20:04:53 +0800 CST  
这个提灌站规模不小,一个大队就这么一个,山地水田灌溉都靠它,水管有两尺粗细。
二级站有个大水池,一级站把水抽到这里,由这里接力再往上抽。这个水池深七八十公分,正好是我们中午游泳玩水的宝地。几个小伙伴经常来到这里玩个痛快,再回家吃饭。
提灌站所有人没事时都住在二级站,一级站建在河底,机房很潮湿而且窄小。
本来几个人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小孩,结果这一年冬天到糖厂玩遇到一个,原来他也是拖拉机司机老梁的亲戚,跟我老爸很熟。
提灌站的工友都是农机站的职工。
有天老爸和他下棋,期间提到我们在二级站洗澡的事,这下捅了漏子了。
老妈专门侦查了一趟,被吓得心头咚咚咚地跳,她想的最坏情况,万一掉进那管子里怎么办?先回家,条子拿出来,就把我们打的双脚跳。等老爸回到家,又哭诉她如何担心,说了一大篇,老爸一听,更是火上顶门心,也不管月底才算账,择日不如撞日,当时就跟我们毛起,不许写欠条,每人脱了裤子打二十个屁股,把我和弟弟打得哦豁连天。

我要犟点,坚决不哭,弟弟哭得呼天抢地,心里暗暗发誓要找老梁报这一顿屁股之仇。
弟弟这件事的忍耐力我还是很惊奇的,一直到第二年秋天,他在水池里洗完澡后,屙了一泡耙耙在别人水池里。
要知道二级站所有人用水吃水都在这个水池。他这一来,那几个人起码要挑十几天的水,从山脚挑到半山,要下次抽水才能清洗,把老梁几爷子气得跳。
调查了好几天,不知道那个小伙伴叛了变,把弟弟供了出来。告到学校,这下轮到老妈跳脚,把家法用到学校。
放学集合时,当着全校师生,脱了裤子打屁股,行刑者指定他最好的几个铁杆哥们。我弟弟为报仇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弄得在学校没有一点面子。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19:52:31 +0800 CST  
读了大半学期,我的成绩已然名列前茅,而且荣升学习委员。
说实话,那时三年级算术才学到一百以内的四则运算,语文也就多一百来个生字,所以我进步飞快,只是那手字少练了一年,写得惨不忍睹。
那时的课业也确实比较结合实际,哪像现在,尼玛七八岁的娃娃,巴不得就能做高等数学,老师出点题研究生都做不出来。
经过妈老汉的表扬奖励(人民币壹元),弟弟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心理。由于成绩平平,又调皮捣蛋,在班上经常被老妈狠批,更是提前进入逆反期,怎么不乖怎么来。
我们同行到左儿垭上学的共有七八个,其中有两个同学的老汉都在区供销社工作,家庭条件比较好,虽然家住农村,比一般的娃娃要匪得多。
弟弟和他们打得火热。一时间剩下的都已经不是他们的下饭菜了,哦哟不得了,整天趾高气扬,屙尿鸡鸡都朝天。走路和我们从不在一起,滚铁环还经常被他们一个姓左的撞。
那个批娃娃有力气,滚的铁环是榨油用的铁圈,起码有五斤重。
就这样磕磕碰碰,老妈耳提面命,贴身监督,还在年底拿回了五好学生奖状,过年算账还是陪老三挨了几个沟子,原因还是偷偷下河被人出卖,被老师查获。我都忘记了好不好?老爸说这叫年终结算,实际上就是陪练,当然老大也没能幸免。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19:55:16 +0800 CST  
公社街上娃娃没有学校多,读书的有两个男孩。
一个是李饼子的儿子,开头我们还是很想和他拉拉关系的,以为可以在他老汉那里占点便宜。
过了一段时间,看看他连自己肚儿都弄不园,李饼子根本不尿他,经常打得像狗样,还敢去要锅盔吃?做梦!
另一个更惨,他爸爸带着他找了个后妈,生了个小弟弟,每天要他抱着不离手。稍有差池,会被打的遍体鳞伤,经常看见他顶个熊猫眼出来。
没有读书的有一个姓滕,是个纯正的街痞混混,刚刚小学毕业没上初中,每天靠欺负小朋友度日。
他老爸也在区上供销社,老妈从未见过,就一个人。见到比他小的,有钱枪钱,无钱枪东西,这两样没有,要打你两下心头才好过,见不到人,电线杆都要踢一脚。
本来这人在街上跟我们也没有什么交集,到有一天,跟我哥哥发生口角,老大打他不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趟子跑回家。
回到家正好黄叔在,他便带着我们三兄弟,在公路上把姓滕的堵下来。也不打他,把裤腰带给他松开,裤脚用绳子扎起来,装了一裤裆的碎石。(那时候公路边都堆有很多公分石),把手绑起来,放在公路中间。
开头滕娃儿还嘴硬,滚了半天滚不动,到后来过了两辆板板车后才觉得危险。因为在坡下,来个汽车拖拉机就惨了,终于求饶。
在保证以后不找我们三兄弟麻烦后,才把他手上绳子解开。
输阵不输人,小滕后来在别人面前还提劲,说是因为天天学理发,捏推剪把手捏累了才打不过,不然那几爷子还不是他的菜。
把我们笑安逸了,尼玛是哪个见我们就绕起走?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19:59:40 +0800 CST  
转眼又到了寒假,热天星期天钓鱼成了一项任务,天冷才停了下来。
猫鱼是隔两天必须要补充的,不过冬天的凯江水温还要高于气温,在河边还是比堰塘边好些。
猫咪已经统一了天下,周围一里范围,老鼠已经绝迹。它只需要每天晚上出去巡视一圈便万事大吉。学校食堂,住校老师都给了很高评价。
有个冯老师,他女儿怕鼠怕进命里,鼠患灭后,还曾经向张主任提出要每月补助几斤粮食,生怕哪天我家不养了。
猫咪这时的生活习惯已经大变,白天都在床头睡觉,轻轻地扯着扑鼾(打鼾)。家里人回去了,摸它一下,懒洋洋地看看。要么坐在灶台上,看黑头跑出跑进,一副王者派头。晚上吃完晚饭就不见了,到半夜才会回来,还经常给我们搞些惊喜。
有天早上,老妈很早就起来,打开窗户,看见窗台下墙根黑乎乎有什么东西。想一下是不是猫咪把哪里的死娃娃叼回来了,赶紧把老爸叫起来,打个电筒,拿个火钳,蹑手蹑脚地绕过去一看,哇,发财了。它不知道在哪里把别人的半边猪脸扛了回来。一家人打了大大的一个牙祭,才去侦查。
原来糖厂食堂杀猪,头蹄下水准备全厂过年的,被猫咪提前叼回来了。
多数时间猫咪还是不去别人家。有段时间热衷逮鱼。
三台的水田边都有条沟,上游肯定有个堰塘,它在水沟里拿鱼也是很有效率,最高纪录一晚上叼回五条,回来丢在灶台锅盖上就睡觉去了。
生鱼它是不吃的,必须烤熟拌饭。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8-05 20:03:24 +0800 CST  

楼主: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字数:82309

发表时间:2016-07-15 00: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3 00:00:00 +0800 CST

评论数:19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