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忆往昔,碎月如粥》(长篇连载)

“我认了,就按他说的赔他20块吧!”刘欢恨恨地说出这句,一副被人摁住脖子狠宰一刀的情绪显露于表,可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刘欢心知城里这样的狗最多10块钱一条,而张二嘎开口就要20块,显然是狮子大张口,借机敲竹杠。可刘欢不知道的是农村人对狗的认知感受与城里人是有着绝然不同的心态的。
毛大年这时以调侃地口吻问道:“好像有些肉痛嘛,不太情愿,是吧?”
刘欢有点愤懑地说:“其实,我倒愿意赔他一条狗,我舅舅家就养了好几条狗,其中有条跟他养的那条大黄还很像呢!大不了我把舅舅家的那条黄狗要来赔他,可那个张二嘎就想要钱。”
毛大年闻言心中一动,但却不露声色地说道:“村民养条狗不容易,更何况养了近十年了,那感情情同父子啊。你想想看,你当初若是直接拿20块钱上他家买他那条狗,他会卖吗?肯定不会,哪怕再加20,我相信,他也不会。可现在你把人家的狗偷了宰了,人家除了狗没了,心也伤了。狗有价,可这种丧狗之痛,你觉得该赔多少钱合适呢?”
刘欢听毛大年这么一说,仔细想想的确也是这么个理。
毛大年又跟着说道:“所以,除了要赔偿人家的物质损失,更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向张二嘎表达自己深深的悔意和歉意,以求得对方的原谅和宽恕。只有这样,你们多少也算挽回了一点你们这帮知青在群众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和不良形象。”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6 22:05:36 +0800 CST  
见刘欢等几个不住点头称是,毛大年继续说道:“其实那张二嘎也并非一点情理不懂,知道你们知青手头并不宽裕,所以已主动将赔款降到15块了,正好你们三人三七三十一,每人各出5块吧。不过,我觉得做人要讲良心,人家既然主动让一步,你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默认了。刘欢,你刚才不是说你舅舅家养了好几条狗吗,也不用把你舅家的那条大黄狗要来赔张二嘎。你好意思要,你舅还不一定舍得给呢!狗会下崽的,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弄一条小狗,最好也是黄狗,送给张二嘎,以宽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行不行啊?”
刘欢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得空回江城就把这事给办了。”
接着,刘欢站直身体郑重其事地说道:“毛主任,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踹踹(应为:惴惴)不安中度过的,生怕因自己闯了大祸会抓我们做反面典型。今天听您一席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谢谢您的开导,还有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说完,刘欢竟然对着毛大年深深鞠了一躬,那两个跟屁虫也马上有样学样跟着给毛大年鞠了一躬。
毛大年没想到刘欢他们还有这样的忧思和举动,心中不禁一阵宽慰,可嘴里却淡淡说道:“谢就不必了,希望你们能从此言行相顾,慎终犹始吧。”
也不知刘欢是否完全听明白了,就见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旁边两位伙伴说:“走,我们这就给张二嘎送钱去!正好我手头还有家里给的15块钱,再多一块我也拿不出来了。”
刘欢边说边拉着那两个跟屁虫离开了毛大年的住处。
可那两个跟屁虫边走边急着应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呢?我们俩也该平摊啊!”
“你们就别装了,你们俩手里恐怕连一块钱眼下都凑不出吧?好了,好了,这祸主要是我惹起的,我出也是应该的!”
毛大年目送着刘欢他们一路走远,心里不禁暗自感叹着,这刘欢倒是颇有点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味道。怪不得那两个跟屁虫对他那么言听计从的,这大哥当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还有,那天火灾发生之时,要不是刘欢在最后紧要关头拉着这两傻小子及时逃命,那就很可能一下葬送三条人命啊!毛大年每念及此都不由得背心直冒冷汗。刘欢救了自己和同伴何尝不也救了毛大年!试想,若真的出现了那种最糟糕的可怕场景,毛大年恐怕也不用想着怎么为自己辩解了,立马乖乖回江城等着接受处理吧!
正因此,毛大年对刘欢的看法也是在潜移默化中不断发生改变,从一开始的莫名恼恨到后来内心中逐渐原谅,直至现在毛大年甚至已觉得,这小子若是加以正确引导和刻意打造,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可用之才。难得‘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6 22:07:23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朱霞其人

就在毛大年费了好大功夫将长青小队的狗事风波整理得基本上风平浪静的时候,江城‘五七办’的朱霞朱主任却在那烦躁不安地对着手下大发雷霆。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一上班朱霞就接到市革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将朱霞好一通训斥,因为一大帮知青家长跑到市革委又哭又闹又骂又叫的,说是自己的孩子下放到农村除了吃不饱外,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有的住在四面漏风的窝棚里,像个叫花子,还有的甚至就住在牛栏里,白天与牲畜为伴,晚上闻着牛粪入眠,难道知青下放到农村就该是这种待遇吗?

朱霞最近脾气的确很大,除了工作上的烦心事让她动辄发火之外,家里的麻烦事也不少。老公肖逸群和姜远策一样都是部队团职转业干部,一到江城便担任商业局局长,文革后被当做走资派批了一阵,前不久,领导干部三结合又给了他再次复出的机会,还是当他的商业局长,可朱霞发现老公复出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下午下班后经常迟迟不归,即便回到家里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有说有笑的。
朱霞原以为老肖和她一样是为工作上的事忙碌烦心。直到有一天,老肖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便一屁股瘫坐到沙发上。朱霞见状,连忙打来一盆热水,忍着老公的满嘴酒气,挤了一个热毛巾把给他擦脸擦嘴,又帮他洗手洗脚,正准备安置他睡下,岂料这老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她,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佳妮,佳妮,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跟我好吧。”
朱霞一下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终于,朱霞醒过神来厌恶地一把推开老肖,嘴里还骂了声:“滚开,找你的佳妮去吧!”老肖这时大概酒也一下惊醒了,竟呆呆地望着朱霞,半天无话可说。
那一晚朱霞怎么都睡不着,她心里反复纠结着这么一个问题:怎么男人都是这样?自己的堂哥朱峰是这么个货色,丈夫如今也变成这样。难道不好色就会死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0:17:15 +0800 CST  
说到堂哥朱峰,朱霞那真是又气又恨。本来走资派被揪只是受罪一时,并非没有翻身之日。很多文革初被揪斗的走资派都先后不同地要么官复原职,要么另有重用。可这朱峰不但没有一点东山再起的迹象,相反,被整得越来越狠。
前段时间,朱霞找机会去探视他时,竟发现朱峰嬉皮笑脸对她招手说:“妹子,过来,你好俊啊!”
朱霞带着莫名的诧异走近他时,朱峰竟然伸出手来,直接朝她胸口乳房摸去,吓得朱霞连连后退闪避。旁边的一位看管人员这时走过来好意规劝朱霞说:“你还是请回吧,他这儿应该出了点问题。”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朱霞一下明白过来:朱峰疯了。
朱霞与自己的这个堂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完全不亚于亲兄妹。如今看到朱峰变成这个样子,朱霞心里难受得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其实,朱霞也不是没有动过脑子找过关系。随着时间推移,到后来,她就一个要求:把人放出来,能不受那关押虐待之苦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是官复原职,还是什么其他体面的安排,连想都不敢想了。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既然朱峰‘色’令智昏下,冒冒失失又稀里糊涂地把刘司令给惹毛了,那就别怪造反派下手太狠。在刘司令看来,不把你朱峰整死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朱霞先是闹不明白,后来经多方打听才得知,朱峰之所以迟迟得不到解放就因为得罪了上面的某位领导,加上朱峰的口碑实在太差,尤其是他的作风问题,真可谓名声都臭到爪哇国去了,所以即便是有几个老战友和老朋友原本想为他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他的那些糗事,也不禁退避三舍,唯恐自己也粘上朱峰的那身臭气。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0:18:01 +0800 CST  
朱峰沦落至此应该说完全是咎由自取,朱霞也深明这点,可朱霞她能客观而又理智地面对这一事实吗?显然,她做不到。不仅做不到,她还将生活中的烦躁、嫉恨,乃至愤懑,等种种负面情绪越来越多地掺杂到自己工作中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朱霞此时就是一个典型的怨妇,家里家外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大堆,她是逮着谁都要发泄一番。那天,毛大年打电话汇报工作就不幸撞到她的枪口上。
当时,她一听到毛大年这个名字,先是感觉很耳熟,很快她就把毛大年这个名字与她堂哥朱峰联系了起来。
毛大年与朱峰之间过往的矛盾纠葛,包括朱峰被揪斗那天毛大年与朱峰当着全校教师面的那场唇枪舌剑,朱霞都有所耳闻,这不能不说正是朱霞借机找茬的缘由。她帮不了朱峰,难道还不敢修理一下你毛大年吗?纯粹的公报私仇啊!
幸亏毛大年一贯行事稳重,言语谨慎,且人缘口碑甚佳,朱霞实在是鸡蛋里挑不出什么骨头,否则毛大年倒霉受冤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毛大年打从那天被朱霞在电话中一顿教训之后,也在一直思索这中间的关关节节。毛大年想来想去,唯一能分析出的也就朱霞的口音和语调有点似曾相识,饶是毛大年一向精明也没想到这世界虽大却也很小,很多人与事之间往往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联系或瓜葛。
朱霞与朱峰之间的关联按说也并不是绝难想到的,关键还是毛大年一贯的作风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其它的,比如说人际关系方面的牵扯攀连,毛大年很少去,或者说根本不愿去费心琢磨,所以说毛大年一时间没能把朱霞与朱峰联系到一起也并不奇怪。
可现实生活中,你不琢磨它,它却似乎无处不在,有时甚至就像毒蛇一样,躲在暗处,说不准哪一天,乘你不备就会猛然咬你一口。
老祖宗留下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老生常谈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于善良者尤显重要。
毛大年啊,毛大年,你可真的要担心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0:19:38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江城的雪

1969年的冬天,江城异常寒冷。气温一降再降,最后居然降到了-12.5℃,创出了历史最低记录,这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绝对属于异常罕见的低温天气。由于没有室内集中供暖设施,江城家家户户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冻得瑟瑟发抖。抬眼望去,那一排排简陋而又破旧的民宅工房虽勉强可为寻常人家遮风挡雪,可室内气温并不比室外的高多少,依然是彻骨的寒冷。
一大早,田文芝就起床了,正准备将昨晚搁在屋子中间的一大盆泡脚水端出去倒掉,可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这哪还是一盆水,早已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坨。田文芝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不想连盆一起扔掉,那就只有将脚盆加冰块一起端到屋外让它慢慢化冻吧。
天真的实在太冷了。起床还没一会,田文芝的鼻子就已经冻红了,两条青龙似有呼之欲出的感觉。随着嘴里不断吐出成串的白气,体内体外的冷热交换也正在急剧进行。慢慢地,身体感受到的已不再是最初的那种‘冷’,而是一种冷入骨髓的‘痛’。这种感觉明显是人体启动了御寒报警系统。田文芝担心再不把火盆生起来暖暖身子,自己体内的某些器官可能就要做出消极反应了。
田文芝这时赶紧放下手头上别的活,麻溜地在火盆上架起木炭,然后用纸和碎木屑引着,很快木炭便熊熊燃烧起来。随着炭火不断向屋内四周释放出令人舒适的暖意,寒窑似的屋子里终于多了一点热乎劲。嗯,家啊,家,在漫漫寒冬里,唯有温暖方可给一个家注入生气,带来愉悦,营造祥和。
在江城,很多人家一到冬天都是围着火盆度过的。他们经常是一家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或聊天,或看书,或编织毛衣,或听听收音机。有时大人们还会弄些馒头或红薯什么的,架到炭火上烘烤。看着馒头或红薯在火上被烤得皮焦内软,再闻着那食物散发的阵阵香味,孩子们总会垂涎三尺,巴不得立马抢过去大啖而后快。可大人们这时却偏偏不紧不慢地烘啊烤啊,直到将一个个小馋猫的胃口吊到老高老高,才会将早已烘烤熟透的吃食分发到他们手中。孩子们一面吃着喷香的馒头或红薯,一面快乐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大地染白,直至铺上厚厚一层白色的棉被。那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
总之,冬日围炉取暖乃是江城人家颇具特色的一幅民间风情写照。其间,人们究竟体会到多少家的温馨与浓情,那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会回味无穷,感慨万千。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3:39:24 +0800 CST  
不论冬夏还是春秋,田文芝早已习惯了早起,起床后,便是生煤炉,烧水,做泡饭等等。她要操心一家人的吃喝,从早餐,中餐,直至晚餐都是她忙前忙后的准备停当。只是在这寒冷的冬季,这一切做起来更艰难,也更痛苦。仅想一想把手伸进那锥肉刺骨的冰水中淘米、洗菜、刷碗便让人麻头皮的。
晓东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爬起来了。这让田文芝颇感奇怪,怎么不赖被窝了呢?岂知晓东昨晚就留意到窗外呼啸的北风,以及狂风裹挟着冰粒,一阵紧似一阵拍打着窗玻璃而发出的‘哒哒’声。他早就判断出:如无意外,今天外面应该是个银色的世界。
孩子永远是孩子,每逢冬天来临,当大人们为暴雪严寒影响生计发愁时,孩子们最期盼的就是快下雪吧,而且是下得越大越好!
只见晓东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牙不漱,脸不洗,首先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呵呵,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扑面而来,眼前赫然呈现的果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水塘边婆娑的垂柳,以及操场边高大的香樟和刺槐,此时都如同玉树琼枝;雪中,那些平日里颜色各异的建筑,此时一色洁白,恰似粉妆玉砌的琼楼玉宇……好一个干干净净的冰雪世界!
“妈,快看啊,外面的雪景好漂亮啊!”晓东兴奋得大叫起来。
“看到了,傻孩子,刚才到门外生炉子时就已经看到了。不过,也真是很少看到这么美的雪景!”田文芝也不禁赞叹道,跟着说道:“快去刷牙洗脸吧!然后过来吃泡饭!”
“下雪了吗?哪里漂亮啊?”晓斌也被晓东一阵渲染早弄醒了,本想还赖会床,可忍不住好奇,还是哆哆嗦嗦地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咬牙套上冰冷的绒衣、绒裤、袜子等等,以往这些衣服都非要放到被窝里捂暖了才肯上身的,可今天已等不及了。
穿好衣服的晓斌也是一脸猴急地冲到室外,不到一分钟又立马跑回来准备拽着晓东一同杀上操场。那里已经有好几个邻家的孩子正享受着冰天雪地里的无穷快乐了。
“不许跑!要玩也得先把泡饭吃了!”在田文芝的坚决阻止下,两个小家伙只好耐着性子胡乱扒拉完泡饭,然后将碗一推,一眨眼,便冲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可怜田文芝跟在后面连声喊着:“回来!回来!把帽子、围巾,还有手套戴上!”可惜两个孩子早跑远了,哪里还听得到田文芝的呼唤声。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3:42:11 +0800 CST  
江城一中的大操场上,晓斌手里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不知从哪弄来的一米多长的冰溜子,美其名曰:东方剑。晓斌就像得了宝似的,左右手轮换着不时举起冰溜子,四处炫耀。别说,那冰溜子扁寛的造型还真有几分宝剑的样子。
操场上这时已聚集了十多个孩子了,只见晓斌得意地对着旁边一群半大的孩子高声说道:“诸位听令,现在朝正前方一百米的球门方向冲锋!”说完,猛一挥‘宝剑’,只听‘咔嚓’一声,‘宝剑’应声而断,引得旁边一帮孩子纷纷‘哈哈’大笑,其中有位奚落道:“什么破剑,还‘东方剑’呢,连烧火棍都不如!”
晓斌正在尴尬中,就听晓东一旁说道:“还不快扔了!那冰溜子捏在手里难道不嫌冻得慌?”
晓斌这才感觉两手,尤其是右手已差不多冻麻木了,想扔却又有点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方将那仅剩半截的‘宝剑’掷向远方,随后,忙将两手拢到袖筒里暖和暖和。
可就在这暖手的功夫,晓斌后脑勺已挨了重重一发‘炮弹’。那是刚才奚落他的那个邻家小子,趁他不备,从背后用雪球向他发起进攻。
‘竟敢偷袭!’晓斌心中的斗志瞬间被撩拨起来,立马顾不得暖手了,捧起地上的积雪,很快捏成两个大大的雪球,一手一个朝着偷袭者快步追去。 那小子在雪地里像个兔子窜得很快,可晓斌速度更快,沿着一条切线迅速从后面撵上去。眼看仅剩三、五步之遥,晓斌抡起手臂将雪球用力砸了过去,没砸中,紧跟着又将另一只雪球砸去,活该这小子倒霉,偏偏这时回头张望,正好被砸中脸部,爆开的雪球立马将他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对方比晓斌个子矮半个头,身材也单薄一些。大概是自知不敌,所以一边揉着被砸疼的鼻子,一边连连告饶。
铺着皑皑白雪的硕大操场,此时已被孩子们踩出无数的脚印。雪球大战仍在激烈地进行,只不过此一刻已由原先的单打独斗变成两边对垒。校园里本来就有前后两个家属大院,现在两个方阵基本上也就是前院与后院的对阵。只见空中雪球乱飞,地上欢呼声、呐喊声与脚踩积雪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 再看看对垒双方:进攻与防守交替进行,穿插与偷袭不时上演。好在对抗双方始终都不缺用之不尽的‘弹药’,只要双方体力够强,战斗便可以无限制地进行下去。
直到最后有人跑着跑着腿一软,直接坐到雪地上,有人已跑弯了腰,只顾在那大口地喘气,都实在跑不动了,大家这才消停下来。雪球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3:44:2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意外收获

这时,雪停了,风也住了。
晓东看着身边小伙伴们个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的额头上甚至热汗涔涔,便提议道;“咱们堆雪人吧,这个不太消耗体力。我们12个人,还是和刚才一样,分成两边,来个堆雪人比赛,看哪一边的雪人最终堆得又大又好看,好不好?”
晓东的建议立马得到大家的齐声赞同。于是,晓东当仁不让地把晓斌以及后院的其他几个小伙伴招到一起,简单做了一下分工。除了晓东和晓斌因为力气大主要负责选址并堆雪人之外,其他四个小伙伴分别回家赶紧找一找堆雪人所需的工具及辅助材料。
晓东和晓斌找了一处积雪较厚的地方,开始滚雪球,随着雪球越滚越大,很快便滚成了一个将近一人多高的大雪球。
晓东和晓斌两人用尽吃奶的力气再也推不动了,只好作罢,就以这个做雪人的模坯吧。这时后院的柱子已从家里拿来了一把铁铲,小丫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从家里扛来了一把折叠椅。晓东一看,马上赞道:“还是小丫有头脑,主动想到了高度不够的问题!”
借助小丫的椅子,晓东很快就把雪人的头安置好了,同时,站在椅子上,晓东还可以轻松自如地用铲子修整和打磨雪人的脑袋和躯干,等等。
前院那边看到后院这边干得热火朝天,尤其是当看到后院几个小朋友几乎同时朝自己住的家属院那边奔去,明显是回家取什么东东。前院的首领大熊也立马醒悟过来,赶忙也吩咐几个手下速速回去找材料,取工具。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6:55:21 +0800 CST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精雕细琢,双方的雪人都终于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后院的雪人又高又大,头上带着一顶礼帽(实际上也就是一顶破草帽权充的,是小军从家中废物堆里翻出来的),黑乎乎的两个大眼球(用煤球代替的,是柱子顺手从家里拿来的),红鼻子最有特色,还往前戳着(其实是一根胡萝卜,那是栓子从家里偷偷拿来的),然后嘴巴也是红红的(是小丫将自己扎辫子的两根红绸带捐献了)。
头部的确比较精彩,可惜的是身躯部分装点不足,除了胸前几处地方胡乱用树枝和树叶(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镶嵌其中,权作西装格式之外,其它也就乏善可陈了。晓东已经想好了雪人的名头:大魔术师
前院雪人可没有后院那么高大,但身躯却略微庞大一点,因为没有椅子帮忙,所以也只能横向多发展一点,可如此以来便显得更矮。不过,其脸部五官是直接用油彩画上去的,所以颜色更显丰富一些,尤其出彩的是雪人的右手还握有一杆长枪(其实就是一把倒竖起来的大扫把)。大熊得意洋洋地对着后院一帮孩子说道:“瞧瞧我们的,天威大将军!再看看你们的,就一个小丑啊!”说罢,前院几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晓东当然不肯认输,揶揄道:“什么狗屁大将军,大将军应该顶天立地,有你们那么矮个的大将军吗?再说,我们这个雪人是小丑吗?你也太孤陋寡闻了,我们这是国际大明星:肖波林(晓东误把卓别林说成肖波林,反正对方也不一定搞得清楚,能唬人就行。)
果然,大熊有点傻眼,半晌没有想出反驳的道道,最后只好悻悻然地说:“反正我们大将军肯定比大明星厉害!”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6:56:23 +0800 CST  
这时,操场边有家长在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帮孩子觉得在外面玩得时间也够久了,便陆陆续续散了。
转眼间,偌大的操场上居然只剩下晓东和晓斌两人了。
晓斌问:“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晓东说:“等会,我看到那边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随着话音,晓东拔腿便往靠近操场最边沿的那排大樟树下跑去。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只八哥,大概是冻饿交加,不幸从树上跌落。
晓东不禁喜出望外,立马从雪地中将其拾起,说道:“这大冬天的,本来就难得吃到肉,现在好了,肉从天降啊!”
晓斌见此也不禁兴趣盎然起来,随口说道:“既然有一只掉落下来,那就可能不止一只啊!我们再找找?”
兄弟俩便沿着那排大樟树仔细搜索起来,果然,不一会便又发现了一只,是被雪覆盖了差不多大半个身子,早已冻僵了的。
兄弟俩这一下更来劲了,眼前的事实说明这树下雪地中绝对还埋有更多的‘宝贝’,就等着他们兄弟俩来‘捡’呢!
晓东和晓斌此时眼睛睁得格外大,唯恐错过了一点蛛丝马迹。雪地中凡是稍微有点凸起的地方,便用脚踢一踢,没准就踢出一只八哥来。就这样,他们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居然捡到整整十只大小不同的鸟,有八哥,也有其它叫不出名的鸟。
小哥俩简直高兴得疯了。这意外收获也来得太容易了。这些鸟货平时可精着呢,就是用弹弓,甚至用气枪也不一定一次能打下这么多!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6:57:37 +0800 CST  
一进家门,便看到爸爸也回来了,晓东和晓斌心里异常高兴,可表面上故作姿态地说:“猜到爸爸要回来,看我们带回来什么了!”晓东边说边骄傲地扬了扬手上的冻鸟。
“好了,好了,别以为带回几只冻雀子就能将功折罪了!”田文芝冷着脸训斥道。
“瞧瞧你们那幅熊样,鞋子恐怕都湿透了,还有衣服袖子、裤腿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怎么没冻死你们两个?”田文芝余怒未休地骂道。
“连叫带喊地都叫不回你们,你们俩玩兴怎么就那么重?”田文芝还是不依不饶。
“算了,算了,如此大雪天孩子们尽情玩乐一下也是天性使然,就别再数落他们了,让他们先把衣服换一换吧!”毛大年边说边用眼睛示意两个小家伙赶快去换衣换鞋。
田文芝闻言便怏怏地说了句:“你就惯着他们吧!”言毕,便转身去捯饬那堆扔在地上的冻雀了。
今天的中餐一下丰盛起来了。十只雀子烧了满满一大锅,整个房里乃是满屋飘香啊!毛大年看着那盆上好的红烧八哥,觉得不整点酒似乎有点对不住这么好的下酒菜。其实,不等毛大年提议,田文芝便早已从五斗橱上拿过酒瓶,摘下酒盖,开始给毛大年斟酒了,同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毛大年看看田文芝,又看看晓东和晓斌,然后以探询的口气说道:“要不给这两小子也斟点?大冷天的。”
田文芝白了毛大年一眼,没吱声,可还是起身又拿来两个杯子,给晓东和晓斌每人各斟了半杯,说道:“小孩子,只能喝半杯!”
毛大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田文芝,意思是:谢谢你给面子!同时说道:“本来并没打算回来,可正好有顺道的车子从我们那边过,就临时决定回来看看,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句:冬天烤火,千万注意防止炭火中毒!”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6:59:58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团聚之乐

毛大年自打带学生下乡以来,这才是第二次回江城。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前,那次回来是专程给那帮向市革委请愿的家长做解释说明工作的。当然,回来之前该解决的问题已基本得到解决,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也向家长们做了承诺,并给出了一个最后解决期限。
毛大年深知倘若没有这些措施和承诺,知青家长的工作是根本无法做通的。有的焦点问题,像少数部分知青住茅棚和牛栏的问题那是无论如何必须立即加以解决,否则不光家长会闹得个鸡犬不宁,社会影响也确实恶劣,后面的工作更是无法开展。
短短三个月里,毛大年就像一个马前卒一样除了上下奔波,左右斡旋,还得瞻前顾后,里外操心,人累得瘦了几圈不说,有时还得提防小人捣鬼。
对这些,田文芝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不,毛大年难得回来一趟,田文芝是既高兴又犯愁,高兴自不待言,愁的是怎么改善一下伙食,增加一点油水呢?
60年代末,物资短缺现象虽已不像三年自然灾害时那么严重,但肉食品的供应还是相当紧张的。别说毛大年在乡下一、两个月不见荤腥十分正常,即便在江城,普通城市居民也是一、两个星期难得见到一次哪怕带有一星半点肉的菜。
平常人家过日子每天基本就老三样:青菜萝卜加豆腐。也许对当代人来说,这不正好是减肥的好食品吗?可那时的人多很瘦,个个脸上泛着菜色,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恐怕根本就不晓得这世上还有‘减肥’这个概念。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个年代的人见到肉的感觉丝毫不亚于饿狼看见羊羔一样,眼里都会冒绿光的!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9:48:24 +0800 CST  
应该说晓东和晓斌哥俩捡回来的这些冻鸟还真是得来恰逢其时,因为这首先是解了田文芝的难题,好歹饭桌上算是有了一锅像样的荤菜,其次,无论大人或孩子都有好些日子没见荤腥了,在这寒冷的冬季,能有这样一锅野味补一补,无论怎么说都是‘雪中送炭’啊!
一家四口围桌而坐,晓东和晓斌眼睛早已盯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飘着肉香的火锅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就差口水没淌下来了。毛大年等田文芝给大家,包括晓东晓斌斟好酒之后,便首先举杯提议为全家团聚干杯。当然,晓东和晓斌是不敢干的,也就浅尝一下而已。本来他们心思就不在酒上,可饶是如此,这酒乍一入口,两人便被辣得直吸凉气,赶紧借此机会一人抓起一只鸟腿忙不迭地啃起来,以解酒精刺激。
毛大年见此也不再勉强两小子喝酒干杯了,只是慈祥地看着这两个既可爱又淘气的儿子,说道:“吃吧,吃吧,多吃点!好歹也是你们自己凭机敏加劳动所获!”言毕,便与田文芝边吃边饮边聊起来。
闲聊中,毛大年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五七办’的朱霞身上。毛大年至今还在为上回的事犯困呢!
可田文芝却若有所思地回忆道:“不会是朱峰的那个堂妹吧?”
毛大年闻言不禁一震,“怎么?朱峰还有个堂妹?叫朱霞?”
田文芝说:“是啊!这事说来也巧。有一次,我去保管室领书,正好看见朱峰从楼上办公室送一位女同志下来。我当时也没在意,只是出于礼貌,跟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可朱峰却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跟我介绍说,他身边这位是他的堂妹,叫朱霞,后面还说了其它什么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心里只觉得奇怪,有必要把他的堂妹跟我介绍得这么清楚吗?”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9:50:14 +0800 CST  
毛大年跟着问道:“还记得她的长相吗?是不是与朱峰有点像?”
田文芝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这一说便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长相嘛…也记得不是很清,当时就觉得那女的端着一副干部架子,还带有那么点傲气。现在经你这么一说,她与朱峰还真有那么点相像。”
毛大年这时基本肯定田文芝当年碰到的朱霞和‘五七办’的朱霞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也非常合理地解释了朱霞为何对毛大年有着那种看似没来由的成见。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困扰自己多时的‘不知彼’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毛大年心中不禁一阵轻松。尽管这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但被人暗中设伏的感觉总是不爽的。毛大年从来就不会暗中算计别人,当然也极其讨厌被别人暗中算计。

傍晚时分,老天爷又开始发疯了。呼啸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从天边横扫过来,将门窗推搡得不时发出‘嘚嘚’的响声,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偶尔让人吃惊地感觉有被翻动之声。那风中的哨音夹杂着隆隆声时而似鬼哭狼嚎,时而似天雷滚动,时而又在低吟浅唱,一直到天都大黑了却始终不肯消停。
毛大年一家四口又该用晚餐了。田文芝把中午吃剩的汤汤水水和剩饭全都唏哩呼噜搅到一起,然后放到炉子上一加热,很快一大锅泡饭便非常省事地做好了。因为有红烧八哥的汤料打底,因而这顿饭一家人仍然吃得有滋有味。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9:51:13 +0800 CST  
晚饭之后,一家四口围坐在火盆旁边,毛氏父子三个集体倾听田文芝诉苦,内容不外乎是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菜贵不说,还越来越不好买;到菜市场的路,因无人清扫积雪,那冰结的恐怕都有一尺多厚。接着,田文芝脸色紧张地描述说,她已亲眼看到好几个上岁数的人在路上滑倒,摔得四仰八叉的,很可能是骨头摔断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见晓东和晓斌听着嗤嗤发笑,田文芝眼睛一瞪,说:“哪一天,我也摔成那样,胳膊腿摔断了,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大冷天的,要是没人给你们做吃的,你们哭都来不及!”
“干嘛要这么咒自己啊?妈,你可不能摔啊!”大概是被田文芝的话说怕了,晓东赶忙哭丧着脸说道。
“还是让爸给我们讲讲故事吧!”晓斌有点鬼,故意转移话题。
“对,让爸讲故事!”晓东也积极附和道。
“讲故事可以,但你们俩得先保证在家别惹你妈生气,尤其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又是大冷天的,你们俩要尽量帮着你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能做到吗?”毛大年大声问道。
“能。”两个小家伙答应得倒是挺爽快。
“好吧,那你们想听什么故事呢?”毛大年问。
“听打仗的。”晓斌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今天暂时不听打仗的。”晓东说罢,故意停了一下,同时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晓斌一脸不解地看着晓东,连毛大年都有些拿不准晓东到底想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大家都在猜疑不定的时候,晓东满脸得意地宣布道:“今天我们想听老爸讲讲他在上海的故事。”
毛大年颇为奇怪地问:“怎么突然想听这个呢?”
这时候,连晓斌也积极响应起来:“对,对,我们就想听这个!”
毛大年跟着有些为难道:“我在上海的故事千头万绪的,你们想听哪一段啊?”
“就从金家管家带着你上船说起。”这回还是晓斌抢先插话。
“哦,看来姑姑已跟你们说了不少了嘛!”毛大年有些恍然道。
“好吧,就从上船说起。”毛大年眼睛盯着火盆中的炭火,思绪却飞速向着遥远的过去飞奔,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19:52:34 +0800 CST  
@迷惘失望女 2016-05-17 22:04:57
怎么没有了?怎么看的过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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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更,以满足您的需求。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22:16:2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围炉夜话

那天,天下着毛毛细雨。铅灰色云低悬在人们头顶上,仿佛预示着毛大年此行必会经历重重磨难和无数险关。
轮船已拉响了第二遍汽笛,再不上船,轮船就要收起跳板了。毛大年再次用力握了握毛福蓉的手说:“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一切安顿下来了,我就给你写信。”
毛福蓉看着懂事的弟弟,半晌无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末了,转头对站在一边的金管家说道:“嘉盛啊,这一路就劳你多费心了。你们…上船吧!”
就这样,毛大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金管家上了开往上海的小火轮。毕竟是初次出远门,又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轮船,刚开始毛大年还很拘谨,坐在船舱里丝毫不敢乱说乱动。可慢慢地,毛大年就恢复了童真本色。
为什么这小火轮跑得这么快啊?为什么船靠岸时要在江面上兜个圈呢?还有船上那整天‘嘟嘟嘟嘟’响的机器到底是个什么样啊?除了对船上的很多东西感到新鲜好奇外,毛大年对沿江两岸的风光、人物、景色也有着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问题。好在那管家是个厚道和善之人,同时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一开始还能对毛大年的问题勉强答个一二,可随着毛大年的问题越问越多,越问越奇,管家也是被问得一头汗,最后只好说:“少爷,你就饶了我吧!这些问题您姑且留着,等以后有机会上学堂慢慢请教先生吧!”
应该说这一路上金管家对毛大年关心照顾得还是非常周到的,仿佛毛大年此去上海不是做学徒而是做少爷似的。当然,这与临行时东家一再关照有关。正因此,管家一开始一直对毛大年以少爷相称,弄得毛大年听着总觉得别扭。后来在毛大年一再要求下,管家总算改口称他‘大年’。
轮船一路顺江而下,两天后终于抵达上海十六铺码头。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22:17:42 +0800 CST  
刚一踏上这十里洋场的土地,毛大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兴奋,震撼,同时又感到一阵晕眩。原来这就是上海啊!来之前多多少少也听姐姐,主要是未来的姐夫金胜铎讲过一些大上海的奇闻异事。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亲眼看到的与自己当初听到的以及想象的,似乎既有很多差别又颇为相似。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与自己原来生活的那个小城镇差不多完全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这也难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不仅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整个亚洲最繁华的城市,以至于被称之为‘东方巴黎’和‘远东第一大都市’。相比之下,当时的东京和香港都是十足的乡下。
管家因为以前来过,所以出了码头便很老练地叫过来一辆黄包车,先帮毛大年上了车,然后自己提着箱子跳上车和毛大年坐到一起。跟车夫说好要去的地址之后,车子便拉上他们很快穿行在大上海的繁华闹市中。
随着黄包车的快速行进,毛大年被上海滩的繁华一下给惊呆了,此时心中的震撼与好奇直接爆棚,唯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一双眼睛。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高楼大厦,那么多各式各样的车,那么多的店铺,还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各式招牌(实为广告)等等。一路上毛大年脖子转酸了,眼睛看花了,连耳朵里也一直充斥着各种车子的鸣响。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毛大年早已是脑子晕晕乎乎,眼前茫然若失,只晓得跟着管家下车,过街,进门。
管家瞅了一眼毛大年呆呆的模样,暗自笑了一下,也不吱声,心想:别说你个小毛孩,连我这个自诩走南闯北的人第一次踏进这十里洋场不也这副德行。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22:18:52 +0800 CST  
金德旺这年刚刚45岁,在上海滩上经过20多年的打拼,从最初在别人家的银楼当学徒,到后来自己创业,直至拥有了自己的店铺乃至洋房,应该说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在外人看来是相当成功的。
尤其是在上海,这个名震东方的‘冒险家的乐园’,金老板一不玩坑蒙拐骗,二不搞投机贩卖,仅靠勤奋努力和诚实经营便置下如此家业实属不易。当然,大凡一个人能成就一番事业肯定少不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而金德旺之所以能财运亨通一路发达绝非是因为名字起得好或运气好,实乃三大要素他全都占齐了。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上流社会名门淑媛追赶时髦、享受奢华生活,那是空前绝后的。她们崇尚西化的生活,什么游泳、骑马、跳舞、打高尔夫球样样都要门儿清。她们要求服饰更美观,饰品更玲珑精致。尤其是那些摩登女子通常都是根据不同的场合、季节和服饰来选择不同的项链、耳环、手镯、戒指、胸针等饰物。不管是穿旗袍还是着西式服装,摩登女子们的耳上、颈上、腕上、指上全用首饰武装起来,再配上烟花烫的卷发、透明丝袜、高跟皮鞋、名款手表、精致皮包,于是一道别致的上海摩登风景线就此诞生了。
金德旺正是借着这种浮华风尚的盛行,在十里洋场把个德记银楼开得风生水起,日升月恒。加上金德旺从小便是在生意人家长大,岂能不知‘和气生财’的道理。打从自己的银楼开张的那天起,他就坚持这样的理念:无论是名流大款还是普通草根阶层凡进店都是上宾。
除此之外,很多细节上的处理也都体现出金老板经营的独到眼光。比如:永不与客人争辩,耐心聆听客人需要,并即时答复,还要紧记客人的名字,客人离去时亲自送行等等,这些富有人情味的周到服务不光为金老板的生意赢得好名声,同时也吸引来了更多的顾客。
金老板生意是发了,可金老板内心的难言之隐又有几人能知呢?记得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你一件东西,就会拿走另一件。比如:给你美貌却不给你美好的心灵;给你快乐却不赐给你幸福;给你好的心态却不给你健康的身体。
那么上帝给了金老板发财的机会,却又拿走了他究竟什么呢?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7 22:20:12 +0800 CST  

楼主:青葱的樟园

字数:456395

发表时间:2016-05-12 2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1 18:40:57 +0800 CST

评论数:96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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