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忆往昔,碎月如粥》(长篇连载)

第三十一章 德旺心结

金德旺心中最大的隐痛便是后继无人啊。
此事说来话长,金德旺25岁时娶了第一任太太陈莲娣,一个老实本分的乡下女子。当时金德旺刚刚独自创业不久,一切都处于起步阶段,陈莲娣除了照顾金老板的日常起居,还帮着金老板里外照顾生意,起早歇晚,累死累活地愣是帮着金老板在短短三年之内,便将一个不起眼的小作坊发展成一个稍具规模的小银楼。应该说金老板发家赚得的第一桶金至少有一半归功于陈莲娣。
生意上刚刚有了点起色,金老板不以为喜反倒唉声叹气起来。这到底是源自何故呢?
这天,陈莲娣正打扫着堂屋,忽发现案台上多了件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尊观音菩萨铜塑像,而且与通常庙里看到的有所不同,此观音手上还托着一个大胖小子。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送子观音吧?陈莲娣虽不识字,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由此,陈莲娣很快便明白了老公近段日子的心病所在。
也难怪,结婚也有四年多了,可自己始终没有替夫君生下一男半女,陈莲娣自己早就为此暗暗着急了。要知道,那个年代作为一个女人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是莫大的罪过啊。
于是乎天天求观音,日日拜菩萨,可到了第六年头上,陈莲娣的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看着金德旺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陈莲娣也不知暗自垂泪多少。终于有一天,陈莲娣满心愧疚地主动对金德旺说:“我们离了吧,都是我肚子不争气,我不能再这样耽误你了!金家不能无后啊!”
金德旺却连忙阻止道:“你不能走,这个家少不了你啊!你若不介意的话,大不了我再娶一房小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8:08:36 +0800 CST  
可陈莲娣虽是乡下女人,却生性要强。她可不愿背后被人指指戳戳。金德旺虽苦劝良久,可陈莲娣去意已决,已断无回转余地,最后,金德旺只好含泪同意分离,只是临别前,金德旺将家中凡能看上眼的金银细软全都整理出来,悄悄放进陈莲娣随身携带的首饰箱,同时将陈莲娣一把珍爱的牛角梳揣进自己怀中。难得夫妻一场,今日一别也许就此天各一方,这些黄白之物,还有这把牛角梳也就等于为各自留点念想吧。
与陈莲娣洒泪分离后,金德旺着实痛苦了好一阵,可传宗接代,事大于天啊!所以,这之后不到九年的功夫,金德旺就跟走马灯似的,接二连三地娶了第二任、第三任、乃至第四任太太,从老二到老四没有一任超过三年任期的,反正不行就换。
另外,金老爷在择妻问题上倒也痛快和执着。他的原则就是:一不求名门闺秀,二不图姿色美艳,只要能给他生儿育女即可。附带着能持家过日子则更好。可让金老爷无比悲催的是,这在别人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一到他这便千难万难了。
这个时期的金德旺就像一个输急了的赌徒,总是输了再来,输了再来。这不,第四任太太过门又有两年多了,可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金老板一气之下便将其直接打发回娘家了,这是当初媒妁之约中的既定之款,即两年内得有隆腹之喜,否则夫家有权中断婚约。除了第一任外,后几任太太或离或休大体都是照此约定办理的。
离婚休妻虽容易,但金德旺心中的苦闷和委屈找谁倾诉呢?这几年里,金老板在一块块不同的‘土地’上辛勤耕作,‘种子’是日播,夜也播,但就是不结果,除此之外,金德旺还跑普陀山,上法门寺烧香拜佛捐了无数香火钱,可都没用啊。
既然中国的菩萨不显灵,那就拜拜外国的吧。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8:10:55 +0800 CST  
众所周知,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不光有耀武扬威的英租界法租界等有形存在,西方文化,包括宗教思想,对当时中国人的精神洗脑也同样是颇为惊人的。君不见,连堂堂蒋委员长都成了基督徒,更何况像金德旺这样的普通商人,又处在上海滩这样一个唯洋是尊的西化之地,他能不知道上帝耶稣吗?
都说上帝是万能的,那何不求求上帝他老人家帮帮忙呢?为此,金德旺一本虔诚地走进教堂开始向上帝忏悔祈祷,甚至还正式接受了洗礼。连金德宽都不曾想到他的这位大哥,一个从小在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华夏子民居然也成了基督徒。可见,为了能让香火延续,金德旺可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的!
也不知是金德旺的诚意不足,还是他太过性急,总之,上帝也没能给他带来福音。他真的有些灰心了!
事到这个份上,倘若金老板能稍有醒悟,上医院做个检查,及时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造成子嗣无望,那也许就不至于有后面的悲剧。可金老板就是不愿面对现实。每逢头脑中生出哪怕一丝丝对自己生命之根的怀疑或担心,他那男人的自信与自尊都会毫不留情地对此断然加以否定和排斥。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8:11:58 +0800 CST  
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有那么一段时间,金德旺以一种从未有过狂热精神一门心思投入到自己银楼生意扩张上。他梦想着把自己的银楼生意做强做大,强大到能与上海滩最有名的九大银楼相比肩的地步。
当时大上海银楼业中的翘楚——大同行“九大银楼”的产品是当时大上海奢靡繁华的见证。
所谓大同行(又被称为同义组),乃是当时为了建立及规范上海滩银楼业行业信誉,起到同业联络和协调作用,上海凤祥、杨庆和、裘天宝、方九霞、宝成、庆云、景福、费文元、庆福星等九家设立于清代的信誉较好的银楼,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九大银楼,于1896年(光绪廿二年)在上海大东门花团街建造银楼公所,这便是上海最早的银楼同业公会。从此,上海银楼业的服务就有了规章。
可是银楼业讲究的就是名号和实力,这岂能是金德旺这样的后起之辈所能望其项背的。别的不说,就拿上海老凤祥为例,人家之所以能排在‘九大银楼’之首,那可不是浪得虚名。1931年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家族祠堂落成典礼时,特意向老凤祥定制了中型水缸尺寸的银鼎礼器,如此破纪录的大型的银器,当时上海其他银楼都望而却步,唯独老凤祥接下了这笔生意,成为当时上海银楼行业的一个创举,令同业望尘莫及,由此老凤祥银楼在声势上一下超越了杨庆和,裘天宝等其他著名的老店,成为上海滩最负盛名的顶级银楼。
金德旺想通过生意上的扩张冲淡内心深处的苦闷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到头来还是要面对现实,苦闷依旧笼罩在金德旺的心头。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8:12:51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曼丽登场

金德旺和姚曼丽是在舞厅里搭上关系的。
这让熟悉金德旺的人都好生惊讶。虽说此时的上海滩交谊舞极为盛行,大小舞厅遍及上海各繁华区域,可金德旺并不热衷此道,甚至还有点厌恶这种声色犬马之地。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被几个生意圈中的老友硬拽着进过舞厅外,金德旺几乎都不知舞厅门是朝那边开的。
可打从第四任太太被金德旺休回老家之后,金老板整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为自己已届不惑之年,却子嗣渺茫无望而变得有些抓狂。虽说不愿更不敢面对那可能的现实,但心魔已生便无法消除,且无形的魔咒似鬼魅像游魂折磨得他整日烦躁不安,心绪不宁,连生意也无心去打理。
金老板不知何时开始成了酒吧里的常客,且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这不,连以往从不主动光临的舞厅,金老板现在也终于涉足其中。对金老板来说,只要能使他忘记内心的苦闷,干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
姚曼丽虽然才20出头,可在南京路大上海舞厅已有2年多的舞女生涯。虽说大上海舞厅与当时风头正劲的百乐门、仙乐宫、大都会和丽都这四大舞场无法相提并论,但由于地处闹市,生意也还是蛮兴隆的。只不过舞女吃的是青春饭,年龄通常在十六至二十五岁之间,像姚曼丽这种,既非当红舞女,又无着实的背景靠山,所以危机感时时笼罩在心头,天天除了巴望着多点进项,便是为自己盘算着退路。虽说20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舞女收入,哪怕是半红半紫的舞女月收入也高达一百八十元左右,相比较一位产业工人月收入仅有十元上下,其进项已是相当不菲。可问题是一旦脱离了这个行当,往后大半生的日子怎么过呢?不能不早作打算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9:14:43 +0800 CST  
姚曼丽这天一进舞场便瞅见一张熟悉面孔,因其所坐位置就在舞厅内离吧台不远的一张酒桌边,又是独自一人所以很显眼。
那不是德记银楼的金老板吗?以往并未见他来过啊!是突然对跳舞产生兴趣?还是特意为当红头牌舞女苏珊捧场来的?还是借跳舞来跟朋友谈生意?虽然带着一脑门的疑问,可姚曼丽还是笑魇如花地朝着金德旺迎面走去。
“哟,金老板,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这样的贵人给吹来了啊?”姚曼丽对金德旺这样的舞场金主向来不缺结交热望,乃至攀附之意的。
见眼前款款走来的妙龄女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跟自己打招呼,金德旺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好略带尴尬地回应道:“对不起,恕我眼拙,请问小姐您…”
“金老板,您不记得了?上个月初五的下午我还到您的德记银楼买过一副珍珠耳环啊。”姚曼丽忙提醒道。
金德旺略加回忆,便恍然道:“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姚小姐。没想到您在这儿高就啊。来来,请坐,请坐。请问想喝点什么?”金老板一边礼貌地请姚曼丽坐下,一边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过来。
“来杯咖啡吧!”姚曼丽对服务生轻声吩咐道。
很快,咖啡便送上来了。姚曼丽呷了一口咖啡,然后面带苦涩地说道:“金老板见笑了,我哪有什么‘高就’的福分,不过苦中作乐罢了,全仗着有金老板您这样的贵人赏脸和捧场,舞女才能勉强活得像个人样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9:15:44 +0800 CST  
姚曼丽故意一边说着场面上的套话,一边悄悄观察着金德旺的反应。
金德旺本就抱着逢场作戏的态度跟姚曼丽拉呱的,见姚曼丽眼露凄苦之色,便故意问道:“姚小姐看上去如此年轻漂亮,在这大上海舞厅虽未力拔头筹,但也该顺风顺水,财气不差啊,难道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吗?”
“金老板果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算了,也别让我的那些糟心事坏了您的好心情。”姚曼丽说到这,正好乐队奏响新的一曲华尔兹,姚曼丽便借机邀请道:“我能请金老板共舞一曲吗?”
金德旺立马笑着站起身来,非常绅士地做了个‘有请’手势。
在悠扬轻快的舞曲声中,金德旺与姚曼丽双双踏着舞曲的节奏滑入舞池。然而,金德旺毕竟不是圈中老手,除了会一点基本步伐外,面对稍微复杂一点的舞步就露怯了,加上少有舞场体验,很快,金德旺就有点步伐凌乱的感觉,再下来就踩着姚曼丽的脚了。
‘哎唷’姚曼丽一声娇嘘,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跟着便扑入金德旺的怀中,金德旺顿时一阵心慌意乱,好在舞厅灯光忽明忽暗,别的舞客也并不在意旁人的表现。
就这样,姚曼丽和金德旺差不多零距离地相拥着,跟着华尔兹的节奏做着令人销魂的摇摆舞动作。姚曼丽的波浪卷发不断摩挲着金老板的脸颊和脖颈,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舒服。金德旺一边贪婪地吞吸着姚曼丽身上散发的淡淡的体香,一边大胆地感受着姚曼丽的双峰在自己胸前有节奏地按压,他那男人的骄傲也跟着无耻地配合行动起来。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9:18:42 +0800 CST  
终于,一曲完毕,金老板和姚小姐各自回到位子上坐下,随着心跳慢慢平稳,双方又像没事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轻松话题。
此时双方都明白经过这段插曲之后,有些话还真不好再随便乱问或随便乱说了,否则,搞不好就有可能弄得双方真的尴尬起来。
姚曼丽心里想的是:鱼要慢慢钓。俗话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急于求成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金德旺是过来人,又混迹上海滩这么些年,更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才不会轻易跟一个舞女把关系扯得很近。但有一点他倒是认定了:舞场确实是男人该来的一个好地方。虽然每来一次,都开销不菲,但对于金德旺来说,这点开销根本不在话下。
金德旺那天和姚曼丽随后又跳了两支曲子才终于身心皆爽地离开了大上海舞厅。
金德旺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全身心的放松和愉悦。看来舞场对那么多的芸芸众生充满巨大的魅力与诱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以前自己全然没有刻意去体会而已。金德旺暗自后悔没早悟其道,白白错过了大把美好光阴。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9:20:25 +0800 CST  
金德旺从此之后便隔三差五地来到大上海舞厅,而且每次来他都仿佛鬼迷心窍地点名要姚曼丽伴舞,宛若姚曼丽成了他的专属舞伴。
这就是男人的可悲了,或者说是金德旺悲剧的起始之点。就因为有了那初次的好感,他便不自觉地一步步陷入其中。随着两人从频繁地跳舞见面演变成相约吃饭加聊天,金德旺从一开始还有那么点戒备,到后来已防线完全失守。姚曼丽不但对金德旺生意上的事知道个七七八八,连金德旺娶过几任太太,以及又为何休妻离婚等等这些个人隐私也都通盘掌握。
姚曼丽没被军统吸收搞谍报色诱真是军统的一大损失!
后来的事本该是男女之间顺理成章的事,也就是谈婚论嫁呗。可金德旺偏偏在此关口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心魔作祟,而姚曼丽何其了得,简直就是一伏魔高手!她这时施展出了堪称极为不凡的一招。仅此一招便让金德旺立马决定娶姚曼丽过门,从此,姚曼丽颇为得意地以金德旺第五任太太的身份隆重登场。
多少年后,毛大年回忆此事时还不胜唏嘘:姚曼丽不愧为女人中的人精,能那么处心积虑而又恰到好处地找准金德旺的软肋一击而中。厉害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09:22:13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德旺中招

虽然金德旺和姚曼丽在短短几个月里关系直线升温,不是看电影,就是上酒楼,再不就是跳一曲探戈或华尔兹,那真是跳得风情万种,满堂喝彩啊。在姚小姐的精心调教下,金老板的舞技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踩脚那种窘况是断然不会再现。
可金德旺与姚曼丽的关系就像高原上烧开水,最高80度,就是沸腾不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好朋友,顶多是好好朋友的层次上。金德旺一直没有‘求婚’的意思,更不提要将姚曼丽娶回家做太太。这可把姚曼丽急得抓耳挠腮,愁肠百转,一副小心肝倍受摧残和煎熬的样子,心里边恐早把老金家八代都来回咒了好几遍。
其实,姚曼丽的心思,以金德旺的精明自然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金德旺之所以不愿将这种关系再往前推进一步,并非是因为瞧不上姚曼丽的舞女身份,而是因为他心中的魔咒并未消除。要知道,金德旺可是结过四次婚的人了,他被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给整怕了,他真的不敢想象,更不愿面对第五次失败。要是把姚曼丽娶进门后还是无果而终,他金德旺又该何去何从?是从此断了延后之想,还是将姚氏也跟前任一样打发回家?他自忖再不能那么草率行事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3:01:41 +0800 CST  
这天是礼拜天,金德旺又该上教堂做礼拜了。
金德旺刚走出家门,就见姚曼丽翩然而至。一见面,姚曼丽便挽住金德旺的手臂,一半调皮,一半认真地说她很想陪金德旺一块去教堂,顺便看看教堂里的神父跟城隍庙里的道士到底有何不同,又说她早就很好奇为何有那么多的人信教,如果教堂真有吸引力,她也愿意试试,到时她和金德旺不但是舞友而且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教友呢!
金德旺对姚曼丽的说辞当然不疑有诈,遂欣然同意带她一同前
往。
从去的路上开始,到进教堂完成整个一套礼拜程序,再从教堂出来往回走,姚曼丽俨然就像一个好学不倦的小学生,问这问那问个不停。亏得金德旺还真是以往没少做功课,否则许多有关宗教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是无法解答。那天上午,金德旺饶是替上帝和耶稣给曼丽小姐进行了一次宗教洗脑。这当中,金德旺也曾纳闷:难道这小妮子是真想信教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直到最后,金德旺已屡屡露出疲态,姚曼丽却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信徒向神父忏悔非得要说真话吗?”
金德旺奇怪地看了姚曼丽一眼,说:“不说真话那还叫忏悔吗?”
跟着,金德旺又玩笑似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也有犯过什么过错或罪孽,现在想向上帝忏悔啊?”
姚曼丽低着头,咬着嘴唇,半天没啃声,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缓缓向前走着。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3:02:30 +0800 CST  
这时候,金德旺显然看出这姚曼丽可能还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埋在心底。想想自己这些日子跟她交往甚密,也算是无话不说的老朋友了,所以金德旺便以关心爱怜的口吻说道:“有什么心事难道还不便跟我说吗?没准,我这个过来人还可以帮你排解排解呢?”
姚曼丽闻言抬头看了看金德旺,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就让上帝狠狠地惩罚我这个罪人吧!”
金德旺这下心中的悬念更是难以放下了,不过,金德旺心知真想让她说,恐怕得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了,于是说道:“我差不多快到家了,本想请你进门坐坐,可既然你不当我是真朋友,那么您请回吧。”
姚曼丽故作委屈状地问道:“您真想知道?”
金德旺没好气地回道:“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姚曼丽一咬牙,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我杀过人!”
闻听此言,金德旺差点没吓尿了。半晌,金德旺才回过神来,环顾一下四周后,紧张地问道:“此话当真?我不信!”
姚曼丽这时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副悲从中来,泣不可仰的模样,看得金德旺不禁对面前的可人儿先自怜惜三分。
姚曼丽这时语气哽咽着说道:“堕胎难道不算杀人吗?”
金德旺这时似乎有点明白了,忙惊讶地问道:“你难道怀过孩子?”
姚曼丽一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一边抽泣着说道:“都怪那时自己年少无知,让富家公子先骗得信任,后又……”姚曼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金德旺满怀同情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曼丽小姐,本想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可不知怎的就一把抱住了姚曼丽那娇弱的身躯,任由她伏在自己的胸前嘤嘤啜泣和不停地抽搐。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3:04:04 +0800 CST  
记不清是哪位先知说过:女人的眼泪是征服男人最好的武器。
金德旺自然无法逃过女人眼泪的巨大杀伤力,当然,此时此刻他并无丝毫被征服的沮丧,相反,他倒峰回路转地来了个脑筋急转弯:看姚曼丽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绝非作假,那也就说明姚曼丽能生孩子是确凿无疑的,既然她能生,那自己原先萦绕于怀的种种顾虑便可以打消了。还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人欣喜若狂的。想到这,金德旺居然冒出立马在这块希望的土地上‘播种’的荒唐欲望。
姚曼丽此时脸上在哭,心里却在笑,看来今天的这招险棋下对了。无论怎么说,她的表演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堪称完美,包括最后一个顺势一扑,让金德旺一把搂住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去演电影当明星都太屈才了。
后来的事当然便是趁热打铁,一气呵成,从求婚、订婚、置办婚礼、到结婚入洞房,不到一个月便走完全部流程。姚曼丽终于如愿以偿,而又名正言顺地成为金德旺的第五任太太。
婚后,金德旺踌躇满志,豪情万丈地立马投入‘精耕细作’的‘播种育苗’活动当中,虽不可能把损失的时间全都夺回来,但‘晚种晚收’总好过‘只种不收’吧!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德旺掰着指头算也该到收获的季节了啊!按快播早收的节奏,这生俩娃的时间都绰绰有余了,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下金德旺真的有些着慌了。
姚曼丽也几次婉转提醒他是否应该到医院看看。这可是前几任太太都不曾想到,或者说也从不敢提的意见。
自古至今,生儿育女好像就是女人的事,男人负责‘播种’不假,但若是没有生出娃来,却从没有责怪男方的,责任注定全在女人身上。
这姚曼丽之所以敢提此建议,当然是因为她倚仗着她的肚子曾经隆起过,只不过她对金德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个金德旺至死都不明就里的谎!
看来上海滩上拆白党玩的那些套数并不一定都是男人的营生,更不一定要结伙做套。姚曼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单枪匹马便把整台戏从头到尾拿下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3:05:55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另作打算

姚曼丽的那个弥天大谎就是那个孩子根本没有被‘堕’掉,而是由她老娘照应着,活得好好的呢!
金德旺在姚曼丽的劝说下,虽是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可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答应了。
上海滩不乏很有经验的老中医,也不缺当时医疗水平最高的西医诊所。金德旺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态问完中医又问西医,结果,令金德旺万分吃惊的是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认定他的‘种子’质量有问题。怎么办?‘凉拌’是不行的,赶紧求大夫拿出看家的本领给他治啊!可治来治去,一年折腾下来,该用的方子也都用尽了,钱也花了不少,但效果却等于零。经过中、西医的无数次治疗和检查,最后无奈双双还是给出了那种最可怕的结论:他这辈子注定无子嗣。
乍听到这个结果,金德旺犹遭五雷轰顶,如坠万丈深渊。魔咒还是没有放过金老板。不过回头一想,这道魔咒其实从未离他而去,只是金老板一直在掩耳盗铃罢了!此时金老板已是欲哭无泪了!
万能的上帝啊!我可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啊!您为何要这般残忍地惩罚我呢?金德旺从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发出这种撕心裂肺的呐喊。
然而,一切都已无法改变。在痛苦中消沉了相当一段时间后,金德旺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严酷的现实。既然他命中注定无子嗣,那么他的万贯家财将来该由谁来继承?他得考虑这个问题啊,而且还得宜早不宜迟。按当时的社会风俗,他应该是从自己的家族近亲当中物色一名后生,最好是名正言顺地过继给自己,一来给自己养老送终,二来便是继承自己身后的家业。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7:06:43 +0800 CST  
当然,这个问题说来容易,操作起来也并非那么简单。他也不想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这种事通常都是从长计议,所以他在给家中老二金德宽写信时,也只是拜托他从家族后生中选一个靠谱的,脑子灵一点的跟他后面学学手艺,再帮他打理打理店铺等等。
这话乍听有些含蓄,可金德宽收到大哥的来信后,还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味。因为从平时往来的信函中,金德宽每次都能感受到大哥对延续香火的那种急迫与渴盼。可金德旺这回在信中对此事却只字没提,显然有刻意回避之嫌。莫不是大哥那边出现什么变故?金德宽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其实,金德宽也为大哥的子嗣问题十分着急,可这种事一来急也没用,二来旁人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金德宽也只有不断宽慰大哥,说是该来时自然就来了。可眼看着金德旺早过了不惑之年,直奔天命了,这膝下一男半女的连个影儿都不见,看来事情还真是不容乐观。
这时,金德宽又扫了一眼手中的信笺,同时再次品味着末段的那几行拜托之言:随着年岁日增,为兄也渐感精力大不如前,若贤弟得空,可否替为兄在家族后辈中物色一品端、手勤、脑子灵光的年少者,主要是帮为兄干些店堂杂务,顺便也能习得我的那点雕虫小技……
金德宽心想如果仅仅是想找个徒弟帮着打打下手,大哥有必要费此周折上老家找吗?直接在上海本地找岂不方便得多?关键是大哥在信中提出在家族后生中物色人选,这话听似轻松随意,实则恐怕意味深长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7:08:31 +0800 CST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大哥拜托了,那就得办啊!就在金德宽为此事左思右想尚没想出个头绪来的时候,儿子金胜铎却帮他物色了一个上佳人选 -- 毛大年。金德宽连拍好几下脑袋,嘴里还不住叨叨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举数得的好事啊!”
虽然毛大年不属于金氏家族的后生,可随着毛福蓉嫁到金家,这金、毛两家联了姻,那也就是一家人了啊,再说,毛家家世清白,家规严谨,而毛大年从小品行端正,且聪明好学,这些都是金德宽一本全知的。金德宽自忖一旦毛大年被大哥收养,凭着毛大年的这些基本素质,只需稍加培养和历练,将来必能成为金德旺的得力助手和接班人。金德宽对此不仅信心满满,甚至还油然生出点居功自傲的感觉。
此事经与毛福蓉商量并同意后,很快就定了下来。怕邮路缓慢信函不能及时送达,所以金胜铎在毛大年动身的前两天,还特意拍了封电报给远在上海的大伯,告知他毛大年他们不日到达上海的信息,以便他有所准备。按说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一切都应该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7:12:24 +0800 CST  
可金德旺在做这一切安排时忘了家中还有个金太太姚曼丽啊!你当她是空气啊!当初她想方设法嫁到金家不就是图个未来衣食无忧吗?可现在好了,你金德旺自己不中用诞不出后来,就想从老家找个金氏后生做养子,说不定将来就继承了这份不薄的家业。你金德旺也太狠心了吧,就一点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我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金家太太,我就算没资格发表什么重大意见,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点情况吧!
其实,打从金老板下决心到医院求医问诊开始,姚曼丽就一直密切关注着金老板的诊断和治疗结果。说良心话,她也非常希望金老板有生育能力,只要她和金老板有了共同的孩子,那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只会增强,甚至可以说立马变得牢不可破了!
可愿望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金老板的子嗣希望灰飞烟灭,也同时让姚曼丽变得忧心忡忡,唯一让她欣慰和有把握的是,她不会像金老板的前几任太太被淘汰出局。换个角度,金老板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想着娶第六任太太了。
姚曼丽忧心忡忡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金老板要考虑的事,姚曼丽也会去考虑。所以,在金老板信心一落千丈,情绪极度糟糕的状态下,姚曼丽一方面对金老板极尽体贴照顾安慰之能事,一方面不失时机地假装不经意地提出领养一个孩子的设想。姚曼丽说是领养,实为夹带私货,也即,将自己谎称‘堕’掉的那个孩子,堂而皇之地领进金家大门。
然而,金德旺对此先是未置可否,姚曼丽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德旺会慢慢接受自己的意见,所以趁着金老板心情稍好些的时候,又提过两次,但不曾想金老板一言彻底击碎了姚曼丽的如意算盘。
这天,金德旺在饭桌上对姚曼丽说他已经安排妥当,老家那边已送过来一个后生仔,不日就要抵达上海。领养之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17:15:35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初生牛犊

金家管家带着毛大年坐着黄包车到达金老爷府上的时候已是下午2点来钟。当管家按响门铃后,很快一个40来岁的女人从楼里出来。管家低声对毛大年说:“这是老爷家的佣人,大伙都叫她吴妈。跟在老爷身边有好些年了。”
见吴妈走近,管家便隔着栅栏和她寒暄起来:“好些日子没见,最近身子骨还好吧?”
吴妈一边开门,一边笑着应道:“托您的福,都好着呢!知道你们要来,老爷已在客厅候着了。”
管家和毛大年在吴妈的引领下,走进大厅。
一进客厅门,便见金老爷站在大厅中央,管家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嘉盛给大老爷请安!”
毛大年也连忙仿效管家的套路,嫩声嫩气地说道:“晚辈毛大年拜见金老爷!”
金德旺连忙客气地回应道:“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拘礼,都坐吧。”一边示意管家和毛大年坐到对面的檀木沙发上。
吴妈这时端着托盘过来在管家和毛大年面前分别摆上茶点,然后笑着说道:“先随意吃点吧!”
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金老爷也吩咐说:“先不忙着说话,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们再慢慢聊!”
管家和毛大年打从下船之后,便上了黄包车,然后便直奔金老爷的宅邸,一路辗转两个多小时,这中间根本没机会停下来找地方吃点东西,到现在还真有些饿了。见金老爷很体恤地劝他们吃点,他们也就不客气了。两人将吴妈送上来的点心三下五除二地一扫而空。
待肚子差不多吃饱了,两人又喝了些茶,这时金老爷才开始发问了:“毛大年,今年几岁了?以往在家有过干活的经历吗?”
毛大年非常干脆地回道:“今年11个年头了,在家干过很多活叻!”言毕,又轻声补充道:“不过姐姐总不乐意我干这些,说那不是男孩子该干的。”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21:21:31 +0800 CST  
金老爷又笑着问:“哦,说说看,你都干过些什么活啊?”
毛大年想了想后,老实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就是扫地,擦窗户,铺床,叠被,偶尔也洗点小衣服,还有洗碗,还有… 还有… 哦,还有上店铺买油盐、纸笔等等。”
金老爷笑笑说:“不错,不错,像你这个年龄能干这么些的确已是很多了。”
金老爷接着又问道:“听说你还念过几年书,都念过些什么书啊?”
待毛大年把自己所学过内容一一报出之后,金老爷又说:“能把《千字文》背给我听听吗?”
毛大年立马站起来,像在学堂里对着私塾先生一样,朗朗上口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金老爷听到这,笑着抬手示停,同时大声赞道:“好啊!口齿清晰,韵律有致,背诵流畅,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挺用功的学生。不错,不错。”金老爷笑眯眯地看着毛大年,心下对毛大年已是相当满意了。
金老爷略微思忖了一下,最后问道:“你大老远来到上海,远离江城,时间长了会想家吗?”
毛大年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也许会想吧,但我来上海是为了学本事的。只要能学到本事,再苦再难再想家我也能忍受。”
金德旺闻听此言,心里不禁又多出几分吃惊和佩服。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有个性、有头脑,又肯干,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有大出息!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21:22:42 +0800 CST  
其实,打从见面那刻起,金老爷就一直在悄悄观察毛大年。这一半天看也看了,问也问了,金老爷感觉无论从面相上,还是从心智上看,毛大年都让人觉得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绝对是一可造之才啊!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德宽为我物色了这样一个上上之选!
陪毛大年一同前来的管家也看出金老爷眼中的赞赏之意,所以也立马不失时机地故意说道:“这一路上大年这小仔子可把我给问惨了,那真是一肚子的问题啊。以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哪能解答他那么多的问题啊。看来也只有老爷,以您的学问和经验才能满足他那么多的好奇!大年啊!以后你可得跟着老爷后面好好学啊!”
管家这番话乍听似是在夸大年,其实是不着痕迹地拍了老爷一个马屁!看来管家之所以能成为管家,没这点子机灵劲和马屁功那可是断断不行的。
可毛大年肚子里当然没那么多弯弯绕,听到管家这么一说,立马变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喜欢提问而已,我可没想要故意难为你哦!。”

“哟,家里来客人了啊!”随着一声嗲嗲的嗓音,从门外走进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只见她一头波浪卷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额头前面,将一张娇媚的面容半遮半掩在卷发后面。一身淡色的碎花绸缎旗袍非常得体地凸显出其优美的身材曲线,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与身上的旗袍搭配有致,浑然天成,更将年轻女子的风华时尚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与伦比。仅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此女当为画中人,凡间难有几回遇。
连管家也看傻了眼似的,一来是这小娘皮的确魅力十足,二来是管家还在纳闷,临来前并没有听说大老爷又娶了一房新太太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德旺,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客人啊?”姚曼丽用嗔怪的口气对着金老爷说道。
“哦,哦,我还在纳闷,今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呢?”金德旺仿佛刚醒过神来,接下来忙把管家和毛大年介绍给自己太太认识,同时也向管家和毛大年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说是新婚,其实也有三年多在一起的婚姻生活了。金德旺故意说是新婚,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某种尴尬,毕竟时隔这么久也没跟老二他们正式通报此事,总显得有点心虚鬼祟。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5-18 21:25:35 +0800 CST  

楼主:青葱的樟园

字数:456395

发表时间:2016-05-12 2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1 18:40:5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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