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续）
首先，手机快没电了，电量百分之十二。一找充电器，没带。
其次，让他震惊的是，不仅仅充电器忘带了，所有的家当都忘带了！他只带着出差用的背包！离开公司时，他做好的计划是在杭州验货之后，玩两天就直接去深圳，一次性离开北京，那就需要带上所有的行李，而他下午实际做的，却是将搬家行李打包后留在了宿舍，背着背包就出了门。典型的南辕北辙。
“我怎么这么糊涂？想什么诗嘛。”叶栖鹏像俘虏一样躬起身，双手抱头支在膝盖上。
这时，候机大厅里响起了广播声：“前往杭州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1718次航班，由于航空管制原因，不能按时起飞……”
耳听得周围开始有人走动，登机口柜台那里，有不少旅客在向工作人员打听，抱怨，吵闹。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像一阵迷乱的旋律。他保持抱头的姿势不动。
“天气原因，杭州雷暴雨。”身边有人说道。
“唉！除了等，还有什么办法？”对面的回应。
候机厅，就是作为一个等待的空间而存在，人们伸展开各自感官的触角，变成一朵朵守候的奇葩。不知有多少人在此做出了影响一生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渡过。不能按时起飞的广播重复了几遍，就换了内容：
“乘坐1718航班前往杭州的旅客请注意： 由于航班延误，我们为您提供免费的餐食和饮料，请您凭登机牌在B05号登机口前领取，谢谢！”
叶栖鹏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排队领了份简餐。一路上，周围航班取消的说话甚嚣尘上。十几个情绪激动的旅客包围了柜台前质问吵闹。不用问，工作人员的回答肯定是等待通知。
“什么狗屁天气原因，还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人家八点半的航班都登机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起飞？”有人都开始拍桌子了。
“很多原因，估计他们的机组人员或机型级别不够，无法起飞。”对面那位仪表不凡的橙衣大叔镇定地说道。叶栖鹏觉得这句话很专业，听起来靠谱。
电子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第二章（续）
好吧，打起精神，必须想想办法，看怎样把不利变成有利。
首先是时间方面。叶栖鹏嘴里咬着吸管，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提电脑，公司配的电脑已经交还了，自己这部电脑收邮件速度很慢，可是他不想用手机收邮件，甚至连打开屏幕看剩余电量都舍不得。也许一个关键的电话就靠节省下来的这点电量。随后的事实证明，他不一定是对的。
浏览了一下验货资料，他就有数了。一个四十尺高柜的货，全检，验货时间估计两个小时。杭济厂他很熟，去年他就主要负责对口这家供应商，专门贴牌出口户外家具。工厂位于杭州萧山一个镇上的工业园，离机场半小时车程。
再看装柜时间，明天下午四点。
按照经验，杭济厂的产品经过检验后，直接从包装车间入仓，经过仓管扫码清点后，可以直接上货台装柜，这意味着可以一边验货一边装柜。杭济厂的工人跟他配合的很熟练。装柜一般要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也可以验货。
综合所有因素，叶栖鹏给自己定下了时间死限。明天下午二点前必须到达杭济厂。
再往回算交通时间，哪怕航班取消，只要补班飞机明天早晨八点前能够起飞就来得及。
现在必须密切关注航班动向。
叶栖鹏向对面那位说话靠谱的风度大叔问道：“您也是去杭州的？”
对方微笑着点点头。
“那您觉得今天晚上能飞吗？”
“真不清楚，没准今晚要走不了。”
“要是航班取消的话，补班飞机明早几点飞？”
“这个难说，我刚打听清楚，还真不是飞机的原因。杭州那边暴雨下了半天了，降落条件极差。只有等天气好转才能出发。”
叶栖鹏失望地摇摇头，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第二章（续）
几声“嘟嘟”后，一个清爽的女孩子声音：“喂？”
“阿梅你好。我是叶栖鹏。”
“哦，是你呀叶先生，好久没见了呢。”
“休息了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还没睡，正看电视呢。明天是你来验货吧？朱先生已经跟我讲过了，你好久没来了哦。”
“对啊，我现在正在机场，你们那边天气怎样？”
“好大的雨哦。电闪雷鸣的。你飞机误点啦？”
“嗯，雨下了多久？”
“今天午饭后开始的，下班时就大起来了。我一直等到到八点才回家，衣服全都淋湿了呢。”
“电视里天气预报有没有说雨什么时候停？”
“明天还是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糟糕的消息。叶栖鹏皱着眉头。
“叶先生，你不用着急啊，其实急的是我们。”
“为什么？”
“因为雨水弄脏了一批材料，这批货我们到现在还没赶出来。这两天都要加夜班呢。今天弄不好通宵，韩厂下死命令了，明天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完成。”
叶栖鹏松了一口气：“我反正尽快过来吧。你这么早就下班？老板不会扣你工资？”
杭济厂出口部几个女孩子工作都很辛苦，经常陪着生产线加班，叶栖鹏和她们在车间都混熟了，互相逗逗乐，笑一笑缓解压力。
阿梅果然咯咯笑了起来：“我正打算要加班费呢。要到了就请你吃饭，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叶栖鹏摇摇头：“如果明天晚饭时间到不了，我就请你吃晚饭。”
“那你要说话算话啊，估计……你好坏呀！”阿梅这才发现上当了。
“手机快没电了，先挂了。”
“好，拜拜。”
手机无力地叫了一声，电量只剩百分之八。
正在这时，广播再次响起：前往杭州的旅客，我们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1718航班由于航空管制原因，决定取消今日飞行，明天补班的起飞时间请等待通知。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与B5号服务台工作人员联系，我们将为您妥善安排。谢谢！

第二章（续）
周围的旅客立刻跟炸了锅一样，纷纷涌向柜台。
在候机口的骚乱中，叶栖鹏不得不再次拿起手机，把今晚的酒店预定取消。
所谓妥善的安排，就是航空公司把延误的旅客带到酒店休息了。
果然，等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广播变成了“我们抱歉的通知您，由于航班取消，我们将为您安排宾馆休息，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跟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到5号门乘车，明日补班的起飞时间请等待通知。谢谢！”
疲倦而耐心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招呼着疲惫而无奈的1718旅客提着行李往外走。一直从到达厅出了大门，路边停着一辆大巴。
叶栖鹏讨厌这样的被动盲从，要好好把握这个时机了，他打定主意，叫住了那穿着橙色西装的老先生：“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请讲。”老先生虽然神情疲惫，扔保持着和善。
“我行李忘带了，现在赶回去取。我想和您分一间房，您到了酒店以后，把位置和房号告诉我好吗？这是我的登机牌先放您这。”
老先生一脸凝重：“小伙子，难得你这么信任我。好，放心，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叶栖鹏说：“您叫我小叶吧，您怎么称呼？”
“我姓程。”
叶栖鹏目送着程老先生上了大巴，挥挥手。就快步走去打出租车。
这就叫焉知非福，飞机误点，反而给了他回去取行李的机会。
打的的队伍挺长，他一边排队，一边掏出手机，让最后5%的电也发挥了作用：下了一单顺风车。这叫双保险。
虽然下载了好几个网约车的应用，他平时却只用迪迪顺风车，车费比出租车和快车便宜一半以上，从机场打车回宿舍，能省五六十块钱。
自己住的地方在五环以外，估计顺路接单的司机比较少，他也不急，前面还有七八个人就排到的士了。
一辆出租车在自己身边停下，同时电话也响了。
“喂？”
“你好，鹏先生吗?”
鹏先生是叶栖鹏在迪迪拼车上注册的ID. 这是顺风车司机的电话无疑。
“我是。”
“我接了你的单，确认一下时间位置，我来接你。”电话里人说道。
与此同时，出租车司机把窗打开，不耐烦的问道：“去哪儿呀？上车走吧。”后面排队的人也催促道：“你上不上，不上让一让！”
叶栖鹏一闪念间，做了个影响一生的重大决定，他让开了：“有人来接，我不上了。”
后面的人立刻打开门就往车上放行李，出租车司机仍旧不依不饶：“接你的是顺风车吧，顺风车好，省钱！哎我说没钱你排什么队啊，他妈的！”
叶栖鹏怒到：“省钱怎么啦，因为你这态度一毛钱都不值！”
出租车一溜烟跑掉了，风中留下司机的一句“傻X。”
叶栖鹏冷然一笑，没必要跟那人一般见识。他发现手机还在通话状态，连忙说道：“我在八号门口等你，已经在这了。”
“好的，等我十分钟。”
叶栖鹏打开行程界面，找到了车牌号： 京X365XX，车辆照片显示这是一辆银灰色高大的越野车,车型方正硬朗。
再看车主，注册名叫齐先生，头像只是一帧山水迷离的图片，并非人像照片。
叶栖鹏关闭手机屏幕，心想：但愿这位齐先生的态度不要像那个出租车司机那么差。

第二章（续）

晚上十点半，机场大厅外的车辆不算多。等了七八分钟，叶栖鹏就见到一辆车闪了两下远光灯灯驶来，减速靠边。看那方方正正的车型和银灰颜色与照片十分吻合。
那车刚停在离自己十米外的路边，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人率先迎了过去。
叶栖鹏已看清车牌正是京X365XX, 心中颇为不解。
车门打开，那个司机--应该就是齐先生--下了车，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穿着风衣的年轻人。年轻人向车内打量着，两人交谈几句，年轻人接过纸袋，并没有上车，低下头凝身不动，一副落寞的样子。
齐先生拍了拍风衣少年的肩膀，似乎在提醒对方不要挡路，然后就向这里望来。他三十六七岁年纪，身高不到一米七，中长头发疏于打理，遮住了半个额头和耳梢。整个人毫不起眼，偏肥大的淡色衬衫和深色西裤在北京的春夜里有点兜风，行走却十分矫健，动作干净利落，身上充满活力。猛一看外形很像自己之前的老板，只是这个齐先生脚上一双黑皮鞋又脏又旧，这就比老板差多了，流露出很屌丝的味道，和自己是一个档次的。
齐先生也看到了他，走上前来，乌黑的眸子一闪，目光极其有神：“你是鹏先生？”
叶栖鹏点头：“齐师傅？”齐师傅见双方身份确认，淡淡一笑就止步往回走，挥手招呼着：“我是，来吧上车。”
叶栖鹏把包放在后排，然后坐在副驾位上。车子启动了，那个发呆的风衣少年在窗外一闪即过，很快就被甩在身后。
叶栖鹏系上安全带，刚在手机上确认了搭乘。只听“滴滴”两声，手机彻底没电关机，车厢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仪表盘上的小闪灯，从倒后镜反射着齐师傅发亮的眼睛。
“电源插口在扶手箱盖子下面。”齐师傅说。
“哦，我没带电源线……谢了。”
“插口上有多头充电线。”
“哦，那太好了。”叶栖鹏充上了电，但没有开机。
车子离开了机场向市区行驶。
叶栖鹏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候机楼。感觉怪怪的，这好像是平日刚出差回家的样子。
那个放着自己的全部行李，平时独自睡觉练琴喝酒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家呢，最多算是一个熟悉的地方。
在一个没有预想的夜晚，跟一个陌生人同行，去一个熟悉的地方恰恰是为了离开那里。然后呢？
夜间霓虹的灯影划过车子前盖，流光溢彩。车上放着音乐，很漂泊的感觉。无谓的夜里，就这样匆忙地展开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
叶栖鹏感觉屁股下面有些硌，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钢卷尺，这是他吃饭的家伙，验货的必备工具。
“怎么还带着这个？”齐师傅握着方向盘，瞄了一眼。
“哦，干活用的。”叶栖鹏有点不好意思。
“三米的？”
“是啊。”
“我车上有把七米五的。”
叶栖鹏把卷尺收起来。三米的长度能量什么呢？
旁边这个陌生的人，离自己二十公分。
行李离自己二十公里。
杭州离自己一千公里。
深圳两千公里。
自己的前途呢，十万八千里，等于一个筋斗云。叶栖鹏深深陷进座椅。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静音模式还是有声模式？”齐师傅的声音传来。
“什么？”
“看你要睡觉，要不要把音响关掉？”
叶栖鹏坐起来，笑了，“有声模式吧。”这个齐师傅说话挺有趣的，而且两个男人一路无语，确实无聊。
“听歌模式还是聊天模式？”
“聊天模式！”叶栖鹏觉得这个司机很有意思。
齐师傅露出了明显的满意笑容：“聊啥？”
叶栖鹏暗自好笑，良好的交流从赞美开始：“您这车不错，里面很大，外面看起来很man，这是越野车吧？坐位挺高的。”他对车子的理解到此为止，剩下的就都是问题了。
“这是城市SUV, 可轻度越野，比不上那些硬派的。性能还可以。”
“哦。新车吧。”刚才机场这车给他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光鲜。
齐师傅微笑道：“你看看这里，”说着指着里程表：“都快30万公里了。”
叶栖鹏伸头一看，总里程的六位数字，只看清前两位是29. 不由吃了一惊。
“十年的车了。”
“真看不出来！那您保养的真不错。您也是老司机了吧？”
“开了快二十年了。”
聊车是个不错的话题，不过叶栖鹏所知有限，到此接不上话了。他突然想问：“您二十年出过多少次事故？”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肚子去。
“今天还是挺走运。平时打顺风车都很少司机接单。您也住南华里附近？”
“不算近。”
“那不顺路吗？”
齐师傅笑了：“无所谓顺不顺路。”
叶栖鹏点点头：“我明白了，您是专门做顺风车司机的。”
“应该是专职网约车司机，专车，快车，顺风车，全都做。我手机上装了很多出行软件。基本上所有的网约车平台都注册了。”
“那你整天开车在路上跑吧？”
“是啊。”
“您一天上班几个小时？”
“不一定的，我就一天跑一箱油，吃完早饭出发，油表灯一亮就加油收工。有时傍晚就能完成任务，有时要跑到下半夜。”
“也够辛苦的。”叶栖鹏同情地说道。
“还行。我就是开车的命。”齐师傅说着对叶栖鹏一笑，叶栖鹏再次看到他神采奕奕的目光，还真的说不上疲惫。
网约车在中国出现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叶栖鹏又问“那您做网约车司机前是做哪一行的？”
“我开车前是修车的。”齐师傅淡淡说道，“也做过其他一些零活。”
“哦，那你现在做司机的回报应该不错吧？”叶栖鹏试探地问。
“你不应该这样问。”齐师傅道。
“哦，不好意思。”叶栖鹏微微一窘，准备关闭聊天模式。
“你应该问：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叶栖鹏觉得脸上发热，“嘿嘿，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不出车就肯定没钱挣，我一天跑一箱油，平均能赚回两箱油钱。”齐师傅淡淡说道。
叶栖鹏心底盘算着，利润是百分之二百，我靠。那么一箱油是多少钱？别问了，被人家笑话。
“上周油价刚升，现在一箱油超过四百块，赚得少一点。”齐师傅就像叶栖鹏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叶栖鹏估算一下：“那你一个月净收入超过两万块了。”
“这个月过四万了，算上你这趟。”齐哥很快地转过头，对叶栖鹏眨了下眼， 　　“不对不对。油钱还要扣掉，把这事忘了。”
“那你净赚也快三万了。三万的话，我得挣半年！”叶栖鹏感叹道，“您赚这么多钱干嘛啊？”
“活下去。”回答极其简单，却让叶栖鹏动容。
看这个齐师傅三十多岁年纪。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不是说着玩的。
一阵闲聊，叶栖鹏挺开心，他打开一点车窗，呼吸着春天的气息,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就问：“齐师傅，待会送我到小区后，可不可以等我一会？我还要回机场。”
“等多久？”
“我就上去取个行李。给我十五分钟。”
“好，我等你，不过你先下个顺风车单可以吗？”
“没问题。”叶栖鹏开了机，快速地操作一番，“还是迪迪顺风车。”
齐师傅趁着等红灯灯的时候在手机上按了两下： “我接了。”
这下叶栖鹏放心了，顺手点开了车主的点评界面，齐师傅的评分是85分，算很高的了。再看过往客人给他的评价，大多是赞他守时；车子干净，乘坐舒服又快又稳。这和叶栖鹏的印象相符。而对于齐师傅为人的评价，则众口难调。
有说“不拘言笑”的；又有说“一路畅聊人生。”
有说“热情礼貌”的；也有说“紧张兮兮的”
有说“萌哥”，有说“大智若愚，世外高人！”
总之，尽管众说纷纭，但基本没有差评。
另有两个评价很搞，估计都是来自女乘客。
一个说：“不会穿的帅哥，家里没女人打理吗？”；一个说：“不大讲究个人卫生，一边开车一边咬手指。”
叶栖鹏一下笑出声来，他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地说道：“怎么还没有航班的消息？”
“你的航班是几点的？怎么到了机场还有时间回家取行李？”
叶栖鹏本想一句带过，却又无从说起。干脆就把自己出差把行李忘了，遭遇航班取消，趁机回家取的经历合盘说出。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沉迷做诗而忘事了，就说是一心想着工作。辞职的事，当然也没必要讲。
齐师傅听了说：“如果我是你，今晚就睡家里了，明早再去机场。”
“就怕万一航班又恢复了呢？再说酒店比我住的地方好的多，航空公司买单，不住白不住。呵呵。”
“嗯，对我也有好处，再回机场，客人也比较多。”
手机突然响起，叶栖鹏一看号码，貌似有点印象，连忙接听。
“小叶吗?叶栖鹏？”
“我是，您是？”
“我是老程啊，咱们机场认识的。”
“哦！您好……”叶栖鹏恍然大悟。
“别说了，飞机快起飞了，广播在找你，你在哪儿呢？赶快回来！”

主人公要上路了。准备一下，请大家多多捧场，谢谢！

第二章（续）
“别说了，飞机快起飞了，广播在找你，你在哪儿呢？赶快回来！”
叶栖鹏大吃一惊：“什么？”
“我说你怎么关机呢？一直都打不通。机场大巴刚到酒店就来通知，又可以起飞了。我们车都没下就回到机场了，现在已经登机。我刚问了，还有十五分钟起飞。”
“你等一下。”叶栖鹏处变不惊，问齐师傅：“现在回机场要多久？”
“最快半小时。”
叶栖鹏向窗外一看，正经过熟悉的一条大街，没几公里就快到宿舍了，从这里能半小时开到机场绝对算神速，可还是来不及。
“你有托运行李吗？”老程提醒他。
“有啊。我就是回来拿的。”
“哎呀，不是。你是否已经托运了行李！”
“没有。”
“难办了。你等一下，我让空姐过来，你跟她讲。”
叶栖鹏一愣，老先生已经在飞机上了，而自己的登机牌还在他手里。
空姐见到了老程拿着的叶栖鹏的登机牌，承认世界上有叶栖鹏这个人，但保证不了这个人会在飞机上出现，因为飞机将在十分钟后起飞，除非他能在十分钟内飞到机舱里来。空姐的声音特别彬彬有礼，温柔好听，然而结果是冷酷无情的。除了空姐的声音，叶栖鹏还听到了其它乘客和老程的争吵，他们没一个人愿意等他，包括机长。
叶栖鹏已知无望，最后对老程说：“谢谢你，我自己想办法吧。”
老程无奈道：“唉！这场闹剧，怎么说呢？我女儿女婿都在航空公司上班，小儿子是气象观测员，就算这样，自己也免不了被飞机和天气折腾！”
叶栖鹏再次道谢，脑子飞快地运转，他需要用手机，可是老程仍然意犹未尽地电话里感慨：
“变数啊！我是中央气象台退休的，一辈子最大的体会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就说上个月那场雨加雹，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程老先生，谢谢您！我要看看其他航班，或高铁，我要用手机找。”
“空姐也摧我关机了。小叶，你好自为之，天无绝人之路。”
挂了电话，叶栖鹏立刻搜索次日的航班和高铁，可是能赶上验货时间的班次全部无票。
怎么个天无绝人之路法？他盯着老程的6个未接电话，一筹莫展。
难道写诗要写成这样吗？
“这傻导航，我猜左拐是近路吧？”齐师傅问道。
“对，……齐师傅，恐怕我要取消去机场的订单了。”
“好，那我也加油下班。”齐师傅说着，把右手放到嘴边，咬起了指甲。
叶栖鹏以为他失望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
叶栖鹏取消了回机场的约车单，前面再有一个路口，就到他住的那个小区了。这一带的房屋街道，树木电线，他都熟悉。这是他上下班走过数百次的地方，早餐铺里有他最习惯的坐位，共享单车停放点就在那两棵槐树荫下，而到了冬天走路就得趟雪，枯枝把天空划得七零八落，又凑成一片萧瑟。
当此时节的江南和岭南又是什么样子呢？应该是快进入夏天，走在谷雨的前面吧。
一瞬间，描写江南景色的许多诗句涌到嘴边，暖风熏得游人醉……春来江水绿如蓝……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可是眼下都不知怎样才能踏上离开这里的路！
车子在街上静静地滑行着，叶栖鹏咂嘴喃喃道：“如果我是在去杭州的路上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呢？”齐师傅道。
“你说什么？！”

总算把主角弄进车里了。

第二章（续）
叶栖鹏愣住了：“你说什么？”
“城际顺风车。”
城际顺风车，迪迪主页面上确实有这一栏。但叶栖鹏从来没特别留意过，他的心脏咚咚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
“下个单就行？要没人接呢。”
“我接。”齐师傅轻描淡写说完，看过来点点头，发亮的眼眸像夜空里闪亮的一颗星。然后又咬起了指甲，确切地说，是咬着大拇指甲下面的皮肉。
叶栖鹏看着齐师傅，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麻烦您靠边停一下，我脑子有点乱。”
车子停在路边。叶栖鹏打开了手机地图。从当前位置到杭州杭济厂一千二百公里，行车十三个小时。他试着下了个城际顺风车订单，系统显示这段路程顺风车费723元。比机票还便宜。
这时，一条新的短信插了进来，是阿梅的：“叶先生，厂里赶货，今晚通宵，明天晚上才能装柜，货柜车估计晚上10点到。”
叶栖鹏两眼发亮，又查了一下北京到深圳的顺风车路费，一千三百多。只需再多付不到六百。
城际顺风车，说实话，这注意挺不错。
“齐师傅，我要是去深圳呢？”
“可以。”齐师傅笑着，回答的更干脆。
“大哥，你不是开完笑吧？那我先到杭州再到深圳行吗？”
“你自己考虑清楚，坐车时间比较长。我没问题。”
叶栖鹏感觉全身血液冲上大脑，他打开了一点车窗让风灌进来，这是要做重大决定了。
有车，意味着行李都可以拿了，也意味着不用把自己交给不靠谱的航空公司了。
干不干，干吧？！
这是青春的冲动还是春天的骚动？叶栖鹏不再理会，他说：“那我下单了？齐师傅你接不接？”
“你下嘛，看我接不接。下了还可以取消，我接不接光说了不算。关键是你自己。”
叶栖鹏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好，明天早上六点，就这到杭州萧山，一个人，有大件行李。下了！”叶栖鹏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下了约车单，他多预了一个小时
手有点哆嗦。他又想了想，把出发时间从早晨六点改到了五点。
然后把下单页面给齐师傅看。
齐师傅没看，而是拉上手刹，用很夸张的动作掏出了自己手机：“那我赶快抢单。”
手机轻叫一声，显示行程已经被这位齐师傅接下了。
叶栖鹏笑眯眯看着他：“谢谢齐师傅。”
“不用谢。”
“对了，明晚九点前要到那家工厂。我想早点出发，早上五点钟，您一定不要迟到。”
齐师傅看了他一眼：“今晚要休息一下？”
“嗯，我睡三四个小时就够了。反正比飞机上多。”叶栖鹏壮怀激烈，以前看书打牌都熬过夜，年轻人少睡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倒是齐师傅你辛苦了。早上还要来接我。”
但是齐师傅说了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
“不如现在就走吧？”

第二章即将结束，预告下一章题目：《高速之夜》

求围观，欢迎大家指点！

第二章（续）
“不如现在就走？”
叶栖鹏怔怔地看着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师傅不慌不忙道：“你回去拿了行李咱们就上路，车上你可以睡觉。到杭州，路况好的话，要开十几个小时，可导航不会计算吃饭放水的时间，如果路上堵车，就不好说了。”
叶栖鹏迟疑了，这话讲得有道理，现在出发和明早出发，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躺在床上睡和坐在车上睡的区别，不是吗？
好吧，就来一次传说中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叶栖鹏郑重说道：“好，就这么办。齐师傅你先送我回小区，我上去拿一下行李，最多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我刚好去加下油再回来接你。”
“加油站很近，前面右转直走一公里就是。”
“知道，谢了。”
“我要谢你才对齐师傅。”
“别叫师傅了，你可以叫我齐哥。”
“好，齐哥，你叫我小叶好了。”
车子起步了，叶栖鹏打开车窗，深深地呼吸着。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隐隐约约地，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第二章完

第三章 高速夜行
“就是这里了。”叶栖鹏指引齐哥拐进了北京西郊的一条小街，在一处水果店和烟酒铺之间的缺口停下。车门刚推开一条缝，立刻传来烧烤的香味和嘈杂的人声。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昏黄的路灯下，大多数店铺已经拉起了卷闸门打烊。只有二十米外的一个烧烤摊生意依旧火爆，简易棚子搭到了人行道上，十几张简易的小木桌周围，人们推杯换盏，高声谈论。
叶栖鹏看了一眼烧烤摊，这里就是他和朱凡茗下班打球后吃饭的地方。两人晚饭和夜宵合并，再加四瓶冰啤酒，海阔天空，畅饮畅谈。
忽然一声酒瓶炸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一个人光着膀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对着夜空骂道：“谁他妈泼水哪？”
只听上面住宅楼隐隐有人叫道：“几点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光膀子的几个同伴也站起来：“三楼！三楼的！”伸手向上指指点点。
“走，上去收拾他。”光膀子借着酒劲，捡起地上半个酒瓶。就要上去，可是街上一排严严实实的店铺挡在，几个人来来走了几趟，竟然一时找不到入口。
光膀子一跺脚：“他妈门呢？门在哪呢？让我进去！”
烧烤摊老板早就慌了，捏着几串羊肉，也来来跟着光膀子，最后把他抱住。
“老板，有话好好说，您坐下吃，我把您座位换到棚子下面好不好，求您别闹了。”
“你他妈肉串又往我身上抹？！”光膀子怒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擦，肉是送您的！”
“那我的呢？”另一桌客人不干了。
“这就好，这就好。您别急，求您了。”
烧烤摊乱做一团。
齐哥和叶栖鹏相视一笑。叶栖鹏挠挠头：“这里接地气，而且房租也便宜点。”
齐哥指指位于两间店铺中间的一道铁门：“他找的门就在这里吧？”竟然是一个小区的入口。
叶栖鹏点点头：“我们等那帮人回去再进去。免得他们进来闹事。”
齐哥看了他一眼，依旧笑着：“可以，等等。”
过了一会，叶栖鹏看人都归位了，才下了车。
“齐哥，你加了油后进到院子里等我吧，行李挺多。”
“好。”
叶栖鹏把背包挎在肩上：“我最多二十分钟。”他跟保安打声招呼，说完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座五单元的旧式大楼，从中间的单元门洞上到四层。他和朱凡茗合租的的二居室，就在楼道的尽头。
开门头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然后才四周打量。
这是一套面积四十平米的两居室，上个世纪建的单位宿舍，那时还没有两室一厅等户型的概念。中间不足五平方的门厅只能算个缓冲区，塞下餐桌餐椅和一个简易层板架，剩下的空间就只能走人了。餐桌靠在朱凡茗房间和厨房错开的角落。另一边是卫生间和自己的房间，推开门，行李已经打包得七七八八。
叶栖鹏下午已经把不要的东西都放在餐桌下，本来还想抽空收拾收拾，能卖的卖，该扔的扔，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他看着杂乱不堪的地板，坏笑一声，心想朱凡茗啊朱凡茗，你小子翘班去旅游了，把验货的摊子甩给了自己。我也依样画葫芦给你留一个烂摊子，想象着朱凡茗和他那位苏丝撅着屁股整理房间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
环顾一下房间，如今远离在即，之前舍不得的诸多物件此时已不放在眼里，都遗弃吧。
把床垫下的两千块现金塞进吉他包的外袋，然后把塑料箱里的衣物倒在拉杆箱里。冬天的衣服，除了一件毛衣和年前新买的羽绒服，都不要了。
捡起篮球，直接一投，滚到了朱凡茗的房间门口。
拉开朽木抽屉，发出刺耳的干摩擦声。叶栖鹏自嘲一笑：拥有这样烂家具的人，怎么配在家具行业工作呢！
书和乐谱都不要了，单据稿纸都撕烂扔到垃圾桶里，再用桌上的半瓶辣酱往上面一浇。
其中有两件事物，让他着实犹豫了半分钟才扔掉。
一叠打印出来的现代家具图纸，是他私自拷贝公司国外客户的设计师的作品，叶栖鹏非常喜欢，他一直没有机会把这些设计变成实物放进属于自己的大房子，甚至都没有时间来细细翻看，欣赏。
一份是他自己某晚心血来潮，给现在这个两居室做的装修设计。叶栖鹏看着图纸，觉得自己挺了不起，面对这个奇葩的蜗居也能产生家居的灵感，可是两年前刚般进来的时候，确实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安乐窝呢。当然从设计图中早就把朱凡茗赶出去了，自己占了那件较大的房间做卧室，现在住的这间，当小书房，读书练琴，不要太舒服。
这是他几个无聊晚上的杰作。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笑话。
图纸撕烂以后，处理其他杂物就更加果断决绝，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然后，叶栖鹏迅速扒光了自己，窜到卫生间里面。
热水器坏了，好在天气不冷。哗哗的凉水淋在头上身上，叶栖鹏心情立刻冷静下来。刚才下车时那点蹊跷的感觉，此刻越来越明显。

再啰嗦两句，有关旅行
这是一种情怀吧，喜欢车也喜欢走，喜欢笑也喜欢叹，或是发呆。
因为你没见过的这次见到了，而且很可能是一生唯一一次
想把这种情结在小说里表达出来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

人家用三句话，我得用几万字
当然不止这些，
还有悬疑
下面一更，悬疑开始了

第三章（续）
究竟是哪里不对头呢？
叶栖鹏站在镜子前，擦着头发，终于醒悟了，逻辑矛盾啊。
这个齐哥，在北京跑网约车，一个月能净赚两万多，每天都有七八百进账，而送我去杭州这一趟，路费总共只有七百多，油费都不够吧。那他为什么要接我的单？
他在乎的不是这点钱！这点钱他在北京一天就跑出来了！
那他在乎什么？他有没有搞错？
还有，跑那么远的地方，他怎么说走就走？自己也不准备一下,像我这样，收拾收拾行李才正常啊。
好，如果他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为什么又不走呢？为什么又偏偏等我一起动身？
如果他不赶时间，为什么敦促我夜里走？而不是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明天早上出发？
机场那个穿风衣的年轻人是谁？同伙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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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一个国内著名的汽车垂直网站下的SUV飒沓车型论坛上，弹出了一个新的帖子《辇行：遇到一拼友，今晚出发。》：
“辇，形意字，意味两人同车。古时指用人力驱动的车子，也指皇帝或王室的专车。现在这两种情况都不复存在了。现在辇字特指车里有乘客同行，比如载到客的网约车或者教练车。人品不错，遇到一拼友，马上出发到杭州。”
发帖人的ID名为“轩猿”。
这是个火爆的论坛，该贴点击数瞬间上百，不到半小时，回复数超过了两位数，跟往常一样吵吵嚷嚷。
“老轩油菜，又有创新，再加一个辇字辈长老？”
“拼友是什么，是不是姘友？”
“是啊，男的女的？”
“楼上的不看标题，当然是男的。因此很替轩猿惋惜。”
“同问，北京到杭州有航班有飞机高铁，偏偏搭车，现在什么人都有，带宠物刀具没身份证的，顺风车是首选。楼主注意安全。”
“杭州大雨，一路小心。”
“一路顺风，明早见，位置见短信。”
“围观，羡慕全国自驾游，还有人出路费。”
“轩猿先见到的是老善头，这俩货在一起，应该能擦出火花。”
“北京到杭州拼车多少钱？油费够吗？”
“楼主用哪个顺风车平台？长征还是迪迪？哪个收入好点？我也想补贴一下油费。”
“轩哥经过河南不？我也想做小白鼠。”
“楼上该吃药了，吃完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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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疑问在叶栖鹏脑袋里纠结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也没慢。他扭身前前后后看镜子里的自己，算是正常。快速擦干身子，毛巾也仍在地上不要了。
考虑到今晚会在车上过夜，床是肯定没有的了，就特意换上一条宽松点的短裤，然后翻出一条耐脏的牛仔裤往上套。
去意已决，见招拆招！
出门前，他又跑到厨房，在灶台上找到了朱凡茗的那把山寨瑞士军刀放在裤子口袋里。这是用篮球换的。
他对着小圆镜子说道：“叶栖鹏，南方见！”
正在这时，楼下院子里传来了凶猛的汽车喇叭声。

@宗师级术士训练师 2017-09-29 11:06:38
又没了 不经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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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你多更新

第三章（续）
他连忙从厨房小窗向外望去，隔着稀疏的枝叶，见到那部飒沓已经开进院里，停在大门边，车厢里亮着光，齐哥的面孔被照亮，他正看着手机。
与此同时，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来半个车身，正闪着大灯，司机不停地鸣喇叭，催促齐哥让路。
叶栖鹏所租住的小区，是一个老旧的机关家属大院，前院不大，呈不规则的四边形，是全院唯一的停车场，车位将将九个，左五右四相对两排停放，中间就是一条狭长过道。从大院铁门直通向楼道口。
院子略呈梯形，内大外小。楼道口还有五米多宽，到了院门那里就剩不到四米了。平时停车会车，周转相当麻烦。院子四角无法停车，就修了简单的花坛，唯一的一棵老槐树立在楼下一侧，占了一个车位。
齐哥的车进院以后，紧靠着右边的垃圾箱，明明已经给大门口留够了进出车位置，可那辆黑色轿车因为方向没有打好，摆得有点斜，半个车身进来后就不够位了。那司机不肯倒车重新调整方位直入，就一个劲的闪灯，鸣笛，催促齐哥的车让开。而这时院子里左侧一辆红色的轿车刚好要出去，看到门口两辆车，只把车开出半个车位也停住了。这个司机涵养倒好，只是不动，闪着右转灯。
齐哥的车即使往前开，红车也挡住了黑车的去路。
人影一闪，保安总算从值班室出来了，先是好言好语，让黑色轿车倒后。却被黑里的人劈头一顿呵斥。保安受了窝囊气，就转向齐维，大着嗓门硬要齐师傅再让一让。
有点麻烦了。叶栖鹏不敢再耽搁一秒，抄起几个行李包带上门就冲下楼梯。刚下到一半，就听见院子里响起尖利的刹车声，叶栖鹏皱眉咧嘴，等着撞车的声音，竟然没有听到。
从四层冲到地面，只花了十几秒钟，道了楼门口一看。院门处变成了黑车让红车出门，齐哥的车却不见了。
叶栖鹏一下子就懵了，车呢？
这时有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把声音耳边响起：“我来帮你。”
叶栖鹏扭头一看，背着楼道的灯光，面前一个黑影，仔细辨认，正是齐哥。
“齐哥，你的车呢？”
“就在这啊。”齐哥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香蕉，蕉皮一指。
叶栖鹏大为诧异地看着那个位置，齐哥的车子不知怎样停进去的，车头对着单元门边的老槐树，车屁股对着院角最靠里停放着的一辆车头，前后的空间都只有一尺，简单来说，这辆飒沓就像是被齐哥从旁边推进去的一样。就算是后面那个车位，也只有比较有技术的司机才愿意把车子开进去。
“你是怎么停进来的？”
“被逼急了，只好原地转身。”
“我靠！”这时保安走过来，用手电照照后面的车子，又照照车头的树干，确定都没有发生磕碰后，再用手电照照齐哥。“这里都能玩漂移。车神啊！”
车尾箱很大，大到叶栖鹏有点后悔自己扔了那么多的衣物。齐哥的行李只有一个黑色帆布旅行包，不成型地在角落堆成一坨；旁边半箱矿泉水，另外还有两个四号纸箱用胶纸封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齐哥，你就带着这么点行李？”叶栖鹏试探着问道。
“我的行李比你多。”
“真的假的，我见你就一个包。”
齐哥拍拍车身：“这有件大的。”
叶栖鹏哑然失笑：“这件确实大，人家是一瓶一钵足矣，你是一车足矣。”
东西都放上去后，齐哥整理了一下尾箱，看着叶栖鹏的吉他盒，好奇地问道：“做音乐的？”
叶栖鹏不好意思地笑了：“业余爱好而已。”
“出差还要带着？”
叶栖鹏一愣，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搬家，也是出差。到杭州还要最后验一次货。我刚辞职，要离开这了。”
齐哥不知听明白没有，也没再问。
两人系上安全带，齐哥打着火自言自语：“明天晚上九点前到萧山。”
“对。必须的。”
“然后，到深圳呢？赶不赶时间？”
叶栖鹏挠挠头：“那就不急了，您慢慢儿开。两三天都行。对了，杭州我还可能要玩两天。”
他心头暗笑，自己并没有下杭州到深圳的顺风车订单，齐哥问得有点自作多情了。想了想还是说道：“杭州到深圳我还没下约车单呢。”
齐哥恍然到：“是我记错了。好，先去杭州再说。”
车子缓缓驶出铁院门，到了食街上就加速，烧烤摊眨眼间就被甩在背后。
“你还洗了个澡？”叶栖鹏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被齐哥发现。
“呵呵，走夜路，冲个澡，精神点。”
“还挺讲究。不过你动作真快。”齐哥说着用手揪起自己的衣领，提到鼻子面前闻了闻。
叶栖鹏看到他滑稽的动作，笑了：“要不咱回去，你也洗一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齐哥踏下油门，车子跑得飞快。

上路了，说走就走：）

第三章（续）
迪迪顺风车里程超过一千公里需要进行两次搭乘确认，乘客上车时确认搭乘，并支付百分之三十给迪迪平台，行程超过一半时，顺风车司机收到这部分车费。至于路线和旅程中的其它花费如食宿，路桥费等，原则上各自承担也可由乘客和司机协商。余下车费在到达目的地后由乘客确认支付。也就是说，只要乘客不进行第二次确认，车主是收不到全额车费的。
齐哥一边开车，一边冷不丁说道：“有个事要说明一下，咱们出发挺仓促的，我身上没有现金。吃饭加油要花钱的时候如果不能手机支付我就没办法了。你能否先替我垫付？我随后手机上还钱给你。”
叶栖鹏笑了，占便宜的还是来了！
“行，没问题。”他爽朗地说，“齐哥，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叶栖鹏。”
“我叫齐维。小叶，鹏先生，嗯，我还以为你就叫叶鹏呢，哪个七？”
“栖息的栖，木字旁加个东南西北的西。”
“这个子念七啊？我一直念西。嘿嘿。名字不错，一只大鹏鸟休息在树叶间，准备展翅高飞呀。”
“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叶栖鹏解释道。
“那是什么？”
“是大鹏鸟身上的一片小树叶。”
“咦，这也有意思。怪不得你让我叫你小叶，而不是阿鹏。”

夜里十一点半的市郊，车子很少，路灯昏黄的光圈后面都是楼房的黑影。叶栖鹏眼见熟悉的街道席卷着一年来的记忆全部被抛在身后，心中叫道：“快点，再快点！”甚至遇到路口的红灯也恨不得直冲过去，可是齐哥偏偏是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司机，车子稳稳停了下来。
夜空中只有两个离得很近的亮点，一个是前方的红色交通灯，一个是红灯背后一轮明黄色的弦月。
“今晚天气不错。没什么霾。”叶栖鹏说，他发现在晚上，连乱飞的柳絮都没影了。
齐维点头道：“希望一路都是好天气，杭州暴雨已经减弱成中雨，估计明天也要停了。”
“我的航班就因为这场雨取消的。咦，你怎么知道杭州暴雨？”叶栖鹏问道。
“走长途要做功课。”齐维道。
叶栖鹏笑了一下：“这鬼天气，真是误事！现在的天气越来越难以捉摸，老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脸，天气预报变成了天气直播！”
他想起程老先生电话里讲的那场雨加雹，自己也经历过，说道：“就好比上个月京郊那场大暴雨，完全没能提前观测出来！雨里又噼噼啪啪下起冰雹，核桃那么大，好多人猝不及防遭了殃。东郊一带很多人家的玻璃被打碎了，我一个同事的小孩不知道好歹，跑出去捡冰粒，结果被打伤进了医院。还有就我住的那个小区，两部车子挡风玻璃被砸裂了。”
齐维听了，没有做声。半晌才问：“那小孩子后来怎样？”
“倒也没什么大碍。缝了几针就出院了。”叶栖鹏答道。“齐哥，你整天在外面跑，那天没受啥影响吧？”
齐维没接他的话，自顾自道：“这次灾害，民政厅的统计受灾人口三万多人，农作物受灾面积5百多公顷，其中四分之一绝收，农房损毁超过两百户，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四千万。我看肯定不止。”
说到这里，话声戛然而止。绿灯亮了，齐维面色沉静，只顾开车。
叶栖鹏很奇怪他能这如数家珍搬报出这些数据，看来也是个关心国事民情的性情中人。至少，是个爱看新闻的人。
转念一想，莫非他也遭受了那阵冰雹雨的灾害，车子被砸，然后花钱翻新，怪不得十年的车子外面看来还这么崭新。
随口聊天，竟然说到人家痛处。
真的假的？

前面就要上高速了。
叶栖鹏回到现实中来，他装作无意似的抖着腿，感觉着裤子口袋里的那把多功能刀。
硬硬的还在。
其实并不是担心什么，也许他就是需要一段刺激的旅程。没刺激就找点刺激。
路口对面出现了一排亮着灯的食肆。
“要不要吃点东西？咱们快上高速了。”齐哥问道。
叶栖鹏暗笑，不是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吗？骗吃骗喝的还是来了。他故意说道：“我一点也不饿，刚才在机场吃了些点心。”
“好，咱们先赶路。”齐维毫不在意，果断加速。
这倒有点出乎叶栖鹏意料，其实他真的有点饿了。
“给。先填下肚子。”齐哥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叶栖鹏接过打开一看，是几根青香蕉。
“刚在就在你住的小区门口买的。那两间小店挺有意思。”
“怎么了？”
“卖水果的关门了，就拿些香蕉苹果到隔壁的烟酒店来代销，可是香蕉都是青的，苹果又硬又酸。”
叶栖鹏笑了：“哦，这是烤着吃的！那两家小店都是做烧烤客人的生意，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家烧烤店，前段时间有个名人在网上推荐了一把，结果烤香蕉，烤苹果片一下子流行起来。确实不错，酒足饭饱之后，再来买点青苹果烤着吃，酸酸甜甜的醒酒消食。”
这可是叶栖鹏的经验之谈，他和朱凡茗打完球后就喜欢到那个烧烤档，晚饭宵夜一并解决。
“我说那老板娘看我买了就走还有点奇怪呢，她肯定以为我拿去摊上烤着吃。”齐维笑道。
香蕉酸甜的气息传来，叶栖鹏口水上涌，“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齐哥。”
叶栖鹏拨开香蕉皮，吃出一股惭愧的味道。不为别的，只因为一个“骗吃骗喝”的人正在请自己吃东西。
这个齐哥也许是个好人。可是他身上那些谜团还没有解开，总之一路上不能太掉以轻心，要设法打听一下。
叶栖鹏正想着怎样问齐维，齐维先开口了：“怎么辞职了？”
车窗半开，夜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叶栖鹏的头发还没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把窗子关上，说道：“做得不开心，心里发凉。”
“哦。”齐维没有再问，只说：“现在咱们往南走，越走越暖和。”
叶栖鹏揉了揉鼻子，趁机问道：“齐哥，你是不是也要离开北京？”

吐个槽，以为更新要几秒钟而已，接过大堆时间用来搞首行缩进。效率太低了。求科普

第三章（续）
叶栖鹏揉了揉鼻子，趁机问道：“齐哥，你是不是也要离开北京？”

“为什么这么问？”
“你在北京做网约车，收入不错，干嘛还接我这个顺风车，跑得又远，又赚不了钱。”叶栖鹏单刀直入。
“我无所谓离开哪里，也无所谓去哪里，去的多远也没关系，反正开着车就行……”
叶栖鹏猜测：谁明浪子心？开着车的高级流浪汉？
他正想着，又听齐维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一平（瓶）一波（钵）足矣，是什么意思？”
叶栖鹏笑了，看来这个齐哥没读过初中啊。就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篇古文，讲的是有个四川的穷和尚，要去南海，估计就是广东一带，有几千里那么远哦。另一个有钱的和尚就对他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买条船南下过去，还没能实现呢，你小子凭什么？穷和尚就说，我只带一个水杯和饭碗就够了。一瓶一钵，就是水瓶和饭盆的意思。”
这时车子开到了京津高速入口收费站，齐维开窗拿卡。
收费站女孩子微笑的脸被灯映亮，这可能是他离开北京前见的最后一个陌生人，叶栖鹏试图努力记住她的面容。齐哥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人家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与我无关，这样最好，只要能及时赶到杭州工厂就行了，或许这一路，将都是一些稍纵即逝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