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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弃 明晚更]

二十六、
李昇炫曾无数次试想他们再一次相见是怎样的场景。
事实上，他很早就准备好了再一次面对权志龙。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权志龙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像一场梦一样。

首先，必须道歉，为所有事情。
权志龙一开始就没有错。
他那样聪明，怎么可能会犯那样愚蠢的错误。追根究底，不信任的种子早已扎根在李昇炫心中。从一开始，李昇炫就不相信他。
他像细数仇敌的罪行一样将自己的所有罪行列出来。
权志龙不会犯蠢，他没有碰毒品。如果不是韩佳人的提醒，他仍然执着于这件事——因为这样一件事，他伤害了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权志龙。
如果不是那样地难以面对，他是不会那样潦草地认定权志龙碰了他最不希望他碰的东西的。而只要他当时收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不被一瞬间冲散了所有理智，他就该将视频放慢四倍甚至十六倍细细查看——这时他就会发现桌面上的粉末并不一定是被吸食。他就会发现权志龙抬头时，白色袖口抖落下的些许白色粉末。
为什么当时就那样不听他的任何辩解？
他吓跑了他。

“对不起，哥。”

后悔吗？

当他真实地感受到怀里是权志龙的时候。
歉意却在他的情绪中落了下风。
不应该这样的，任何一个健全的人都应该学会对自己的错误产生歉意。
但是，他想吻他。
不不不……
他蹭着权志龙的脖颈，忍不住吻了他的耳廓。
惹得怀中的人缩了缩脖子。
不对。李昇炫这样想着，拉开距离仔细整理权志龙的头发。
权志龙仍旧是那副带着微妙冷淡的表情，不冰冷，但也绝对不是愉悦。

我从来谈不上是一个健全的人。

“你回来了，哥。”
权志龙看着这位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他要高的弟弟，看着他温润到有些湿漉漉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嗯。”
他们从来都很默契。
唱片还在旋转。
“吃了晚饭吗？”
“没。”
“我去做。”
“嗯。”
权志龙耐心地等待李昇炫转身去厨房，但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探究，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探究。
他看着李昇炫凑近他一厘米、三厘米。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观察到李昇炫这么多年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他知道他想做什么。
李昇炫倏忽笑了一下，然后贴近他的唇，他吻了他。
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权志龙陷进沙发，打开了电视。
随意打开了一个综艺，倒是综艺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能让他尽情在喧闹中游神思考。
“昇炫，我要一杯咖啡。”他咬着指甲含糊地说了一句。
“喝牛奶吧。”厨房中忙碌的人这样回答。
“嗯……好。”
不一会儿，权志龙手中抱着一杯热牛奶，这才进入到了看综艺的状态。
他已经学会了不去思考那些不想思考的事情，比如，他们现在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为了不打断权志龙看电视，李昇炫把茶几清理了一下，放上了两份黑椒意面加煎蛋，还有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盘。
这么些年，权志龙的任性随着搬出权家越发嚣张，从小一直被勒令遵守的餐桌礼仪早已经被李昇炫惯得只剩理论上的意义。
“你把佣仆都撤走了？”权志龙目不离电视拿起了叉子。
“跟以前一样。”李昇炫挨着他也坐在了地毯上。
周一的时候会有人来大扫除，每天下午三点有人购置生鲜食品和各种生活物品进来，收拾已经过期的东西和生活垃圾，以及日常打扫。
李昇炫喜欢自己做饭。
“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边用餐边盯着电视中搞怪的各路人。
听到笑点奇低的旁边这位哥被逗笑的时候，李昇炫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笑。
从前也是这样。

“我想回去了。”
他突然想起漫天雪花中那个被冻红了鼻子捂住眼睛的权志龙低声呢喃的这句话。
这时他才记起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见权志龙笑成这样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是相当冷淡地面无表情。

餐毕。
李昇炫边收拾东西边说：“我去放洗澡水，准备哥的衣服。哥可以准备等会洗澡了。”
“好。”权志龙看着电视嘻嘻地笑。

暖气开了很久了。
终于回温了。
李昇炫想。
终于回温了。

洗完澡的权志龙还冒着氤氲的雾气。他径直进了房间，看到李昇炫拿好了吹风机正示意他过来。他低头笑了笑走过去，眯着眼享受李昇炫帮他吹头发。
热风把他身上刚洗完澡的清香吹散开，吹得他的衣领荡漾。李昇炫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手指穿梭在怀中人的发间，他的睡衣还是两个人一起买的配套睡衣。
这一刻，就好像他是属于他的。
“头发已经干了。”
李昇炫收回手起身：“那我去洗澡了。”
“嗯。”权志龙也起身去书房找书。

所有一切还是他从这里离开时候的样子，甚至没有一点灰尘。权志龙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最后抽出一本摄影图集，顺便拿了速写本和一盒笔回到卧室。
浴室传来水声。
他低头瞥见折叠在图层中的赤裸女人，面部画着冷淡的色彩，面无表情。
太乱了。
那一瞬间他有些抓狂，那种歇斯底里的极端情绪猛地透进他的血管，像极了以前。
可是他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李昇炫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过来一点。”
权志龙拿出了笔，翻开速写本。
“好。”
李昇炫坐在床边，面对权志龙，拿起了吹风机吹头发。
空白的纸张上慢慢出现了他的面容，往下是他的身体。
因为只是简单的速写练习，所以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完成了。权志龙再整体看了一遍，盖上了速写本，放在了床头柜，起身去洗漱。
李昇炫随后跟上，两个人并肩看着镜子里的对方刷牙。
权志龙吐完最后一口水，抬头擦嘴角：“养只猫吧。”
李昇炫也差不多弄完了，闻声顿了一下。
“好。明天去？”
权志龙率先进了房间：“明天我得走了。”
李昇炫明显地僵了一下。
“下个星期六早上来接我吧。”
权志龙躺在了床上略疲惫地阖上眼。
“好。”
李昇炫关好灯躺在了他身边。
沉默挤了进来。
“哥。”
“怎么了？”
“已经好了一些吗？”
他指的是血友病。上次那件事情，他一直记在心里。一般而言，凡出血症状出现越早，病情越重，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血症状可以得到减轻，有时可出现无出血症状的缓解期。
“嗯。”
“那就好。”
他明白权志龙在这样的背景下很难再躲在幕后不为人所知，一方面这是权家的一张重要王牌，而另一方面，也是将他完全暴露在所有敌人的视线里。尤其是还不能暴露病症的情况下，更让人担心。
他似乎还想问什么。
“睡吧。”
带着朦胧的睡意，他听到离他那样近的权志龙轻轻这样说。

确实有太多的话应当说。
他们都知道的。
还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需要宣泄出来。
需要用过去的每一件事情当做筹码来击溃对方，将所有的善意击碎，恶狠狠地让对方遍体鳞伤。
两个人都应当痛哭流涕。

不过，有点累了。
从他们再次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这样觉得。

确实有点累了。
他们再一次离的那样近。

二十七、
不知为什么外面下起了雨。
后花园中好不容易露出的亮色又被湿漉漉的颜色拢住。

李昇炫循着门铃声望向监控屏幕的时候，权志龙还没有醒。
他刚切好金枪鱼三明治的手随着看到屏幕上的崔舜浩后一顿，眼底涌出暗色的情绪。
然后他听到权志龙起床的声响。
“蠢浩来了吗？”
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洗手间传来水声。
“嗯。”
李昇炫将三明治放上餐桌，这才按开了门锁。
“李先生。”
崔舜浩推开门视线跨过玄关看到李昇炫后点头示意，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面上的情绪没有起伏。
李昇炫视若无物转身去将温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再放上餐桌。
他上楼，进了房间带上门，正好权志龙洗漱完出来换衣服，这段时间他没有动他的东西，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即使面对面换衣服也不会觉得尴尬。他沉默地看他将黑色衬衣扣好，穿上长裤和袜子，整理好头发，喷了点香水。
李昇炫拿起外套递过去：“早餐是金枪鱼三明治和牛奶。”
他看得出权志龙是准备去赴约的，至于对方是谁，什么身份他一无所知。
他们一起用了早餐，仿佛谁都没有意识到门口的崔舜浩。
权志龙用餐从来都是细嚼慢咽，李昇炫第一次没有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餐毕，权志龙拿了外套起身，非常自然地亲吻了李昇炫的嘴角。

水滴敲打在落地窗上，发出浮躁的声响。
雨还在下。
李昇炫站起来将他送到门口。
崔舜浩撑起伞，黑色的伞将瘦小的人拢进保护圈。
而他自己暴露在雨里，只有这样才能全面地把握周围的情况，雨伞会遮挡视线从而产生盲区加大风险。
雨里的身影有些模糊。
他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离开自己，向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走去，去见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人。更加令他感到不安的就是，他甚至不能确定这这个人是否还会回来。
车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李昇炫自嘲般笑笑。

他仍然深陷梦魇。


接iye回来的那一天是晴天。光很温柔，只有巴掌大小的阿比西尼亚猫缩在权志龙的手里，李昇炫不得不时刻注意幼猫的牙齿和爪子。
两个人一只猫待了一下午。等到iye喝饱了奶睡着了，他们才真正有时间好好地直面对方好好谈谈。

“你带着目的来的。”

刚坐下，对面权志龙的目光就直刺过来。穿着灰色针织外套，刚刚还在温柔地逗猫，眉眼柔和，嘴里发出甜腻到以假乱真的猫叫。现在却能像敌人一样冷漠无比。
“从最开始就。”
他双手交叠，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性，眼底的温和褪得一干二净。如一头狩猎的黑豹。

李昇炫终于见到这样的他。


之前在“出去游历”的时间里，权志龙去了那家孤儿院，与院长聊了许久。
他已经意识到记忆的谎言，初遇李昇炫看他的眼神绝对不只是因为呆住那样简单。
带着笑漫无目的地闲聊，他捕捉到只字片语。
“昇炫那孩子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当时他不哭不闹就站在那里……”
特意放在了门口，是亲人还是其他的……李昇炫很健康，也很聪明，至少那个时候是有意识的。是亲人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是亲人他也早就不在意他们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拒绝讲话，拒绝一切。就那样一个人待着，好像很难过，还很愤怒……偶尔放风的时候会不见……”
难过。愤怒。不见。如果是亲人的话，愤怒与难过的情绪与前面的不哭不闹太矛盾了，暂时排除这个可能。那么频繁的消失是否可以被认为他去见了什么人呢？在孤儿院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算是寄养？

“对了他虽然不亲近人，却好像和小动物比较亲近……”
“啊对了有一个比较调皮的孩子老喜欢去烦他，还跟我打小报告，说他在树林里面逗松鼠……据说好像那松鼠还挺听他的话的，那孩子因为烦他被他叫松鼠挠了……”
松鼠……
松鼠。
是预谋啊。
原来是仇恨，那眼神是仇恨。

就连自己也很惊讶地，他平静得不像话。

这件事情他不想做任何评价，他把它放在那里，就只是在那里而已。

后来张贤胜凑过来虚虚实实地说了些话。
结合了一下他的背景，权志龙大概就知道他就是那个“调皮且烦人的孩子”。
李昇炫不想他知道这些事情。
他再一次巧妙地绕过这件事，但如果真正了解在墨西哥的权志龙，就应该知道与权志龙打交道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
张贤胜在这件事情之后还隐藏了什么，眼神中的戏谑分明像把握住了他的把柄。墨西哥的事情也许他知道些什么。这权志龙倒是不太在意，包括之后的安诗单以此威胁，他习惯性地示弱，降低自己的危险性。

张贤胜这么着急地走最冒险的方式来威胁只能说明他已经完全慌乱了阵脚，那种想要早点结束一切的急迫感，让权志龙感到愉悦。
他乐于欣赏狗急跳墙。


在东永裴家的时候，他总算把这件事放好在眼前，像是解剖尸体的法医，探究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它死掉了。
——“我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有缺点，不能有软肋。因为我要对付的人会毫不犹豫撕咬我的软肋我的家人，所以我不能将重要的人暴露，在重要的人被撕咬前先将敌人撕咬成碎片。”
“他们干的罪恶勾当，是在刮我们的血肉。”
从李昇炫喝得烂醉的话来看，他是在一个相当正义的家庭里成长的——警察。而且是风险相当大的警察。刑警？还是缉毒警？
回溯到预谋的初遇，不难想到李昇炫的仇恨对象里有权家，而接近自己是计划的一部分。而由他现在的行动来看，最大的目标是杨家。缉毒警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他最开始在孤儿院，说明他原有的家庭环境已经支撑不了他，牺牲还是其他的原因，因为有一个联络人，不好确定。但首先把他放在孤儿院肯定是出于保护心理，而且做过功课，这家孤儿院与权家有着密切的联系，通俗来讲，这家孤儿院具备的是洗钱功能，以及顺便产出权家的势力。

但方向已经出来了。
把搜集到的吻合时间范围内与警察起冲突的时间总和到一起，一一剔除之后他陷入了困境，因为干净利落的处理，权家不会留下后患。但联系到杨家的主要参与，他还是锁定到了整个缉毒队被灭门的事件。
他动了人马把事件的所有记录包括照片弄到了手。所有的资料贴满墙，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喝了一口可乐。

有一张照片上是床铺，根据资料上那家的人数明显多了一床被子——还有一个人。
其他地方都做的干净利落。要不是权志龙注意到所有人的家里都没有合照，包括缉毒队的办公室，也许真的只会当时多拿的被子。
有人抹去了一切，只为了掩盖多出来的那个人。
他打电话查缉毒队的历史，查出曾牺牲一位缉毒警，这位警察的遗孀精神受挫，不久之后精神恍惚遭遇车祸去世，留下了一个儿子。夫妻二人中一位自幼失去双亲，另一位背井离乡与家里断了联系，那男孩的消息没了记录。
这就是李昇炫。

权志龙低头点了一支烟。
而那位联络人就是李昇炫与警方的牵线人，也就是他把李昇炫带出来掩盖了痕迹。



“这次对手还真不够看。”
他说。

[不定更问题]
由于个人原因，更新不定，需要提醒更新的请留言，不艾特，尽量不要楼中楼谢谢。所有留言我会看的，但是回复不及时请见谅
还有我不高冷的，只是有点慢热。感谢所有能喜欢这篇文的人，写出来很忐忑，能被人看到并喜欢是很幸运的事情

[这一章内容过多]
因为严重超了字数，已经是正常的两章字数，所以连图都不能一次性放全，我截成了两张图。
久等了，感谢等待。

补433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