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宫商角徵羽》(长,微虐,起承转合有,HE\/BE )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糊涂!事到如今你还参与这样的事……你总有一天要被自己害死!

玄雀,冷静点听我说。我就冒着一次险。值不值得我有分寸,你现在要做的,封闭消息,把风声压到最低,成么?

不成!我心里没个底儿。你得等着。至少让我查清关于那个养子的事,这件事你得依我。

黑瞎子看了眼眶发红的玄雀,过去拍过他肩膀笑,掏出手机来熟练拨了号码。

玄雀就在一边抿着唇瞪他。

雨臣,你那位亲爱的南芹爷爷,可有一个养子?

唔……好像是有一个。

南元?

嗯。想起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社会调查。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但是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这里就是雷线。他的声音转冷。

成成。行自个儿方便,对吧?

解语花挂了电话后他揉了玄雀的头说,我信他,有他这句话你就不用再查。

哥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次是怎么了?

瞧你,都这么大了,这毛病还是没改。一紧张“哥哥”就出来了。

玄雀死盯着他。

黑瞎子摘下墨镜擦了擦说好了,我们认识五六年了,我信得过。





相信一件事,或某种东西的感觉是好的。你会发现来自身体里的某一处叫嚣着自己是纯粹的。那是一种内在的东西,别人到达不了,也无法触碰,那是你的。

它能在你心中种下朝暮,能在你眼中埋下喜怒,能改变很多你本已料定的事。

但也会让一个人误入歧途。

可奇怪的是,往往这“歧途”的风景甚美。美到大多人不愿承认这是条歧路。

关于这些,解语花比黑瞎子远远要清明得多。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挣扎看上去鲜明得多。哪怕他把它掩得极深。

那是为什么解语花从一开始,以及多年来让黑瞎子觉得着迷的地方。

他身上发凉。皮肤是,骨子里也是。悲凉是一种启示。

黑瞎子是等不到了。

他从斗里出来的那一天,迎来的是玄雀恶狠狠的一个巴掌。

黑瞎子笑了笑说,玄雀,我得见他一面。

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死不明白呢。玄雀蹲下身去捂住脸,泪水接二连三地砸到地上。

黑瞎子叹了口气,蹲下来一点点顺着他的背,一言不发地听他哭。

弟弟的哽咽给他一个错觉。好像有什么用来打井的工具,不动声色,无所顾忌,一点点凿入他的血肉之躯的最深处。然后抽出那些源源不断的水。

他抬起头说,哥你去见他吧。然后能走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没有那么多六年耗着等你。

黑瞎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好笑,等等,你在说什么?

只剩了他尴尬的尾音留在空房。





黑瞎子赶第二天的清晨到了乌镇。

解语花不在。他像蹲在门槛边一根根抽烟。巷口里不知谁家在拉胡琴,他百无聊赖地参差想着这音色与江南一带倒是应景。

他本想着过一会儿就走。没想到会在不久之后碰到解语花。

当时他身边跟着一个清丽的女孩子。笑起来特别好看,让人想到早春的花的那种。

她看到黑瞎子愣了愣,然后乖巧甜甜地问好。

解语花说瞎子,这是梨春。她喜欢我唱的戏。

‘她喜欢我唱的戏’这样的介绍。

黑瞎子起身用脚跐了跐地上半燃的烟头伸出手笑,说小姑娘,叫我瞎子就好了。

瞎子,她说,你是小花的朋友么?他软软糯糯的音调里带有南方的口音。

不是,我们不是。

哦……那你也在这儿住么?

他对点点头,指了指木门。

她笑得开心,那我以后可以一起来找你么?

黑瞎子说好。


枳花满墙,开得正好。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4 22:57:00 +0800 CST  
没人了。- -。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5 20:15:00 +0800 CST  

『立秋-立秋之日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梨春走后,解语花起身来利落地收拾茶具,黑瞎子就在一边沉默地看。

十几分钟里只有清脆的瓷盅转碰声,脆声叮当。

没什么想说的?

本来有,现在没了。

口气挺大嘛。怎么,成了角儿了?成了角儿你也是个丑角儿。你——

解雨臣,你绝不觉得你今天话特别多?

解语花停了手,没吭声。自始至终他都垂着眼皮。黑瞎子突然就靠过去卡住他脖子,墨镜下的眼眯起来,以一种咬牙切齿的姿态说,我最恨你这一幅不温不火的样子。

解语花受不住得向后挫了两部,扬着头说,我可算知道你发什么疯。跳梁小丑。早就知道你会来。

黑瞎子突然大笑几声,我现在明白那年你差点对我痛下杀手的心情了。

真后悔那时候没杀了你。

他手上骤然一紧,那我是不是也不该让多年后的我失望?

解语花一个反手打肩,退出老远摸着脖子冷眼看他,瞎子,不要再挑战我的胸怀,我没你以为那么仁慈。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笑,啧啧,这才有点大当家的味道。

解语花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一周前,我问你关于南芹养子的电话,其实就是为了确认,你说有,我就信了。

信了又如何?过问过又如何?你该不是想说南元反咬一口?

只有这个可能性比较大。黑瞎子耸肩。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你知道么,瞎子,除了我,这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多义正言辞又拙劣荒谬的说辞。

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解语花转回头,这笔生意花了我近五年的心血,如今虽没有毁于一旦,可也奄奄一息。南芹破产,濒临四方的询问。我不敢说如果今儿不是南芹,我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扯这些。很多东西你弥补不了,哪怕搭进去再多都微不足道,甚至于事无补。而你做的好事,比比资金流向全汇入你的帐口,你下斗,见南芹、见我的时间全都那么赶巧。你那次莫名其妙跟老九门签下的合同……瞎子,你当真以为你就可以那么顺利的来了杭州见我?

解语花一番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平缓却咄咄逼人。

那正是他从小趟上这“没有硝烟的战场”的最好证明。

如今,他又要为另外一个人而站上另外一个沙场。感情本身就是场厮杀,不见刀光剑影。

黑瞎子伫了半晌,字正腔圆地说,我真应该谢主隆恩。

解语花有些讽刺地看着他说,就当我赏你多年陪着微服私巡了。

他笑了笑,说,这么多年来你就这点最坚定不移,就是怕欠着别人。

我欠谁都最不怕欠你。我就是太纵着你了。

他扑上去揽他揽得紧说,那是因为我没什么让你好原谅的。

解语花叹了口气,被逐夏声鸣于天的蝉声覆了去。





那件事过后的一段时间里,黑瞎子都没再回玄雀那。

当他终于回去找他时,玄雀——那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已经离开他那套可爱的小房子有段时间了。

书桌落了一层灰,床上、沙发上,像早有预谋般铺着布单子。唯有冰箱上的冰箱贴安安静静地压着一张纸。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南芹破产后的半年,本在霍仙姑逝后已平息的各方矛头再次如卷土重来般势不可挡地全部指向解家。尽管为此专程南芹出面亲自为解语花澄清担保时他作为干爷爷应有的义务与责任,心甘情愿,可明枪防得来,暗箭挡不住。尤其是在解家全是统领下早就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借此机会想雪耻,虎视眈眈。有的已经趁火打劫。

在那半年里,在解语花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仍旧回想起不久前才涉足的青山绿水的周游,当下却是不可思议。

生活最擅长在一览无余的景色里给人添个措手不及的急转弯。她永远不介意你会记恨她。
解语花开始对黑瞎子不冷不热。黑瞎子在杭州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就连平日里解语花嫌他蛮横霸道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也让人觉得收敛了不少。

其实很难想象解语花歇斯底里的样子。但是一定能想象得来黑瞎子被他冷嘲热讽逼得心烦意乱的场面。

那种多事之秋,他无心顾及思愁善短的情理,以及情理之中的瑕疵。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5 20:18:00 +0800 CST  
掉得真厉害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7 09:27:00 +0800 CST  

解语花摆着一副理所当然心无旁骛的脸搬回了北京。

他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去陪南芹。严格来说,比以前多了刻意的味道。很多时候他忙到没时间接戏场子,也会专门到南芹那儿为他唱一出。

刚开始南芹还乐呵呵地随口说,没钱去听戏了去有小解子在,都不足为患。

他没有看到解语花攥紧的水袖。




也就是那次他回乌镇后的三天里,没给一个好脸色迎黑瞎子。到了饭点也置之不理,眼都不曾抬一下。半夜的时候更是匪夷所思地失了人影。最后黑瞎子从江边拴着的邮船上一路疾步扛回了解苑。

黑瞎子一进门就把人撂倒乔木根上,转身几步一个猛劲儿把木门摔得震天响。激得解语花周身一颤。

他逼得他靠在身后苍天乔木上而后用力拍他的脸说,解雨臣,解大当家啊。

解语花抬手就给他了一肘子,错身拉开距离说,亏你还晓得我是解当家啊?

黑瞎子一个反手把人带到怀里笑说,可不,这句话不该我提醒你么?怎么还怄气。我是不知道你今儿在外边又受了什么委屈,可你也别罚自个儿受冷落不是?

他使劲儿挣了几下没挣开,正欲缩骨就被黑瞎子扣住了关节。

我本以为你比我安生多了,没想到比我还能闹腾。

解语花停止了挣扎,还是不说话。

黑瞎子叹了口气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打铁要趁热。当初是你领个水灵的女娃来跟我示威般地宣告这件事的控诉你版权所有,我不可插手。后来多少次我跟你说,那些人以我目前的手段绰绰有余,可你不是都冷眼拒绝了……

他忽然使了劲儿出其不意地恶狠狠推开他。平静说,你真不可理喻。

黑瞎子怔了怔,而后一口把烟蒂吐掉说睁大你的眼看看谁不可理喻。我求你了么,当初是跪在你面前泪流满苦苦哀求了么?

你根本没心没肺,跟我谈什么感恩和愧罪。

雨臣。他嗓子有些哑。你现在安生点上床睡觉。我不想跟你吵。尤其是每次你心里不快就拿出来说事儿的东西,我不跟你较真儿。

解语花的一双眼在夜里看上去熠熠生辉。

他站在那盯了他半天,笑了笑,说,好。

那笑意俨然没到了他眼底。




这样的戏码并不罕见。隔三差五就会上演。

张爱玲说过,争斗是动人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伤人的。如若你把握不好分寸。

他们之间连争斗都算不上。只是在日渐稀薄的生活里,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在进行某种变化。哦不,或者说,是变质。不动声色,寸寸塌方。

从开始解语花一个人待到外边然后黑瞎子等到不耐烦的时候冲出去找,两人冷眼相对各争其词,最后不了了之,同床异梦。到后来解语花出去,黑瞎子等。等久了有时候就睡了,他懒得找,也懒得吵。可是只要他还没回来,他就不会去其他地儿。解语花回来后也就冲冲澡,掀开被子背对着他和衣睡了。

愤怒,不满,化了,和解的过程全部免了。




日子就那么不痛不痒,越来越乏味地过了几度。

即使到后来外界的声息渐渐平淡、生意场上的坎坷也化为乌有、南芹的家业再次逐之宽裕起来,虽不如之前的家产万贯,倒也过得清清乐乐。

解语花也终于从自己极端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这之间少不了南芹的谆谆之语。




南芹是这样一个人,他摆着不急不缓的语调说着一切天南地北素素平平的事。可就是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甚至在你历了之后很多的风波雨水久归安宁之时,才惊觉之前他说过的某句话竟是如此吻合贴切。

有些话南芹能亲能语意阑珊地一笔带过。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反复琢磨推敲。

在经久的那些时光里谁都不曾听过他说一言半语悲天悯人。

只有解语花时常听他笑着重复叹,我们这一代的人,什么都赶上了,也什么都没赶上。




有些东西人力回天,可有些也向来与你失之交臂。即使有朝一日你追溯起事情的原委发现自己是始作俑者,也无从埋怨什么。

他们之间的鸿沟沧海桑田,解语花费劲周章也翻越不过去。

说来奇也怪,谁都没有迈开那一步。

这么多年来牵着你的手,早像左手牵着右手般没有感觉,但砍下来也会生疼。——真是应了这句了。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7 09:28:00 +0800 CST  

『立秋-立秋之日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依旧是一年盛夏。

迄那时为止,解语花已经很少回杭州乌镇了。黑瞎子也是。

再后来的几年里,解家终于重新扶摇直上。这两个人却成了大多时间在别苑各做各的事。

黑瞎子曾在解语花练戏的时候问他,能在杭州登台加戏场子么。

解语花说不能。

黑瞎子又问那为什么?如果这样他就去北京看他唱,问什么时候。

他说你还是别来了。

他沉默了一阵说哦,好。

若是以前,他还会问一句为什么。甚至可以大老远专横固执地先斩后奏。可他没有。大概是很多事你可以想清楚,你会分明白症结所在。

他们越来越生活在彼此的不理解之中。




玄雀离开之后,黑瞎子的浮躁变本加厉。尤其是在他找遍了北京一无所获的时候。

从那起,他突然觉得解语花的所作所为有些可笑。

他从一开始就指清言明划地为界,看似温柔又残忍、坚决无声地告诉他不可以越界。可他现在是深入雷区最深的。

你才是最霸道的人。黑瞎子嘴里叼着根芒草,望望天不自觉地说。

瞎子?

他循声望去,是梨春。

晚夏的风带着她的笑她的发她的裙摆悠扬,扑朔迷离。




解语花的雷厉风行是看得见的。

容身打小在解家长大,里里外外勾心斗角的事儿都能看得通透。解语花这场“不动声色”,他是看在眼里在心里。

许多事你了然于心,可就是束手无策。




八岁,容生被接进解家,初来乍到就明了了有钱人家的苦楚。解大当家有个惯性动作,很多次他都看见他卸下眼镜一边擦一边望着外边。很细小的一个动作,让人看着萧索。连脸上那种淡淡的表情,仿佛都透露出一种遒劲的悲怆。

二十岁,当他开始懂的人事冷暖世事险恶,看着懵懂的小孩子唯唯诺诺躲在他身后,小手把他灰色的长衫抓出一道道褶皱。

他操着软软的童音问他,容生,他们什么时候走?爹爹答应陪我去看灯,再晚就来不及了。

容生蹲下来抱起解语花红了眼眶说,大当家他忙。小当家的,容生陪你去可好?

怀里的小人摇了摇头,手指向厅堂里聚在一处的人,卓过头动了动唇。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瓷杯猛然摔碎,近在咫尺。衬着静谧的回廊竟是让人震聋发聩。

解语花的小身子一个机灵,抬起头来的眼神像只惊慌的小兔子。眼里慢慢地、缓缓镀上曾水雾。连手都还没来及放下。

容生赶紧转身把他放在地上说,小当家的,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语罢一个箭步买进大厅。

刚进大厅就见一个人拍案高声,解当家,您别忘了您的本分!解家也不过是下三门中之一,如今早已不复当年风残叶落,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坚持就值我们陪你下那么一个险斗?就算你今儿明着暗着威胁,我话都给你放这,我是不妥的。

他蹲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地拾掇,瓷渣子一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人都散尽了,从门棂边上出来一个小人,颤颤巍巍扯了解当家的衣袂乖巧地说,爹,花灯上的人都快散了。你带不带我去啊?

容生听着解语花嫩嫩的声音直看不清大当家的脸。

他最终是没有带解语花去看灯。容生记得清楚,那时他就是摘下眼镜在手掌里,琢磨着块绸布擦了擦,什么话也没说。

当解语花已是如今的解当家,容生问起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时,解语花睁大眼有些讶异的口吻回问,我那时那么不懂事?

容生恍然在他身上找到老当家的影子。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融为解家的一份子,更忘记了什么时候起下定决心忠心耿耿。




容生进去给解语花送茶的时候他刚谈好一单生意挂了电话,就算笑容可掬也藏不住他有些疲倦的眼。

他说大当家的,茶给您搁这儿了。

好。解语花算是笑笑转过椅背。

大当家的,您别太累。心里有事您甭憋着,对身子不好。

解语花眯起眼笑,这都给你猜出来了,我说给你听听?

大当家的,不敢。他语气淡淡。

解语花好笑好气地看了他,我说笑,你先出去吧。

嗳。他低眉顺眼。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四。

米灰墙上的凌霄花蔫蔫的,院里那棵乔木趁骄阳正好一片盛绿。这个季节游客已经稀落下来,雨还淅淅沥沥下着,淋得青石板上颜色愈渐剔透发深。

解语花推了门进院落就放慢了脚步。

这么久来没回来,院子的景致倒是和以前没几分出入,就是显得更萧索了些,落叶一地也没人去打理。以前他爱捣鼓的花花盆盆也都枯萎了大半。

身后的木门合上带起‘吱呀——’刺耳的一声。像是某种动物悲恸的哀鸣。

他推门进来,愣住了。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8 13:20:00 +0800 CST  

来自西厢房刻意压低了的吟哦断断续续。

西厢房是客房。以前黑瞎子住过,后来跟他如漆似胶后,就夜夜躺在他房里跟他挤着一张床共枕。解语花一般没什么客,这房间自然而然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地儿虽乱了些,其实屋内还是井然。突然来了人倒也还不显得拘谨,随便拾掇一下就能住下。

他的脚尖终是抵在了门前石阶,伸手犹豫着推开了一条缝。酥骨肉麻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更清晰地钻进耳里,直往深处。里面一番场景只让他觉得作呕。

院落里的乔木已经长的苍天,开始苍老,形态皑皑。

他睁大了眼看着房里半晌,呆呆的没有动。两居赤裸的肉体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像在相互搏杀。


爱像场厮杀。他又想起这句话。


在那场汗水淋漓的搏杀里,他隐约看到那张清丽的脸,是梨春。

有一个瞬间,解语花清楚地意识到他亲自手刃了某些存在感薄弱但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

不及他多想,一阵恶心翻涌。他一手捂着嘴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用几乎是撞的形式破门逃遁。

没错,逃遁。在转身那一刻他听到房里传来什么碰到木头上的声音,跟他心里某种动静一拍不差地重合。

出了门解语花就忍不住地扶着墙干呕起来。胃里一阵阵收缩,干呕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最后没有一点力气,顺着墙根坐了下来。

日影斑驳,投在他身上倒是很美。




黑瞎子是在那么多大大小小石桥上其中一座的阑干上找到的解语花。

他坐在一侧半眯着眼望另一处发呆。表情安宁,看起来极是享受。乌镇除去平日里杂七杂八的游人,看上去很是乖态。

黑瞎子顺着解语花的目光往那边瞧了瞧。见他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良久,他开口说,前几个月一直没来及告诉你,我找的人都给南芹入了股。解除跟他合同上风险牵连吧。

解语花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是一年前的事,我当真不知道?用得着你大费周折跑来秉承相告?解语花支起身子走近他,把月来没来及告诉我?语气有些讽刺。

黑瞎子看了他一会笑,抬头看了眼当头烈日说回去吧,要中暑了。

好。他说,然后任他牵住他的手。




解语花是这么说了。可是第二天一早,黑瞎子依旧在前日的桥上找到解语花。

乌镇的桥大大小小横七竖八。黑瞎子一度分不清这些。偶尔是在和解语花吃早饭、办事或一道出镇的时候,一座座问名堂。

解语花每回也就漫不经心应了。有时候一座桥他问得次数多了,解语花也烦,干脆不答。其实许多桥黑瞎子心里有数。

那天早上,本事解语花出去吃藕粉的时侯他不在。

黑瞎子踏上最后一阶石板看到的就是和之前一样,怔怔看着桥对面延绵水面若有所思的解语花。

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好像马上有什么要从那片平静里破水而出。

解语花没有侧头,声音哑涩,他说我想好了,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是说,我不可以再像过去一样。

说着话,他一边把青梅汤的塑料吸管咬瘪。




在那一别音尘各悄然的日子里他在做什么?会不会经常回乌镇,是不是依旧喜欢喝藕粉,还有没有曾经那样愣愣地发呆,把吸管咬瘪?

各种不经意想起这些,都是在分别半年内,念头不可抑制的浓烈。

他曾在那半年里回去一次。

可当解语花的眼波澜不惊没有一秒停留从他脸上掠过,带着对陌生人的气息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有个念想是好的。可你不能靠它养活自己。

黑瞎子于解语花所有将近九年的一场相识到最后浓缩成解语花的了然一笑。




那天,解语花靠在桥头对他笑,黑瞎子自觉认识他这么久一来都没这一瞬妩人过。

他眼底一泓穷春之水流转,笑得不俗,丝丝入扣,里面能读出疲倦。

他掰开他扣在手腕上的手,说,瞎子,只要我不爱你,我就无懈可击。

一个笑就能震慑地他放开了手。




这一放就是那么久。黑瞎子不知道那笑之后终究藏了多少层含义,他是一辈子都无法去解了。

可他知道解语花在遇上他之前就一定会这么笑。

他的风情万种究竟是怎么堆砌起来的,没有人知道。




生活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它瑕疵必报,让人无处安放。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与黑瞎子阔别之后的解语花依旧人前高高在上,谁能看出这一年里的盘口直转其下,呆死帐渐增,账面营业额薄量。之间就像被谁牵线一样,一项项萎靡。有人从中作梗。

几年前南芹那件没抓住人的的愧罪让解语花一直耿耿于怀。而今在他股头市上卧虎藏龙的手法竟与多年前同出一辄,如法炮制。




解语花把报告砸到桌子上,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他看着容生。

一个月后,容生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地倒在解语花身上,递过资料。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29 07:34:00 +0800 CST  
考试原因,停更一天。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30 08:59:00 +0800 CST  
http://tieba.baidu.com/p/1829137546来吧,肉。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8-31 14:09:00 +0800 CST  

肌肤之亲炙热的温度与久别重逢一触即燃的情欲都成了熊熊烈火,好似把一切都烧得空澄。

他说解雨臣,你怎么可以回来找我?你怎么有胆量回来找我。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他汗津津的手,下下啄吻着手心。

我要来帮你。他喘着气去够他的嘴。

黑瞎子身子一顿,躲开了些。黑暗把他的脸照得模糊不清,你……为什么信我,为什么帮我?

解语花凑上去捧住他的脸直摇头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

别呀。不为什么和不知道最可怕。他摩擦着解语花头顶的发,他们找不到我。我当逃犯惯了,不想牵扯你一起。要不是你,我一丁点儿浑水都不愿趟。大家都只人白纸黑字和板上钉钉的事,正反都已经是掉进裤裆的泥,早黄了。

解语花翻过身用指肚摩擦他浓密的眉,眼神矍铄,说,我信你,你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黑瞎子在解语花眼中找到某种渴望。不,准确来说是某种期待,但其中夹杂着渴望。就像是从一片漆黑深潭里深处的一只手,一下就把他攫入其中。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在他点头的那一刻,他看见解语花眼底的一片怔忪。

他说,为什么,瞎子,我不想伤你的。不想伤你的……

黑瞎子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猛去拽解语花的时候,他已经灵敏地一个翻身翻下床沿,顺手一勾再退后转身,睡袍就已经完好地披在身上。

他眼神冰冷而孤傲,与适才已是截然不同。两指屈在唇里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哨声。没多久,就在黑瞎子的手刚触到解语花肩的同时灯光大亮,破门而入的十几个武装枪手及黑瞎子身上立刻出现的几个狙击瞄红点立刻收住了他的动作。

现场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布好的层层包围,山外有山。是几具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中心的黑瞎子。

解语花身披白色外袍冷眼站在一片黑色之中,看上去煞是刺眼。

他说瞎子,你亲口承认的事,不要说我冤枉你。

解语花,你真毒。他低头紧了紧浴衣的带子,看上去气定神闲。是我高估了你。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是我做的。至少我不会去害你。

所以你就可以害容生?伤了我解家的人,偷了我解家的生意,还差点让这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些加起来,我已经有权利执你万死,你知道么?

黑瞎子伸手推了推墨镜挡严眼摇摇头说,我必要那么做。话说难听了,我真想要我可以抢,不一定会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但只要你去查,一定可以查出点什么,相信我。

他真诚、冷静地说完这一番话。解语花静静的,全场十几个警卫也静静的。

解语花沉默了一会儿,就笑了笑说,哦,我忘了你还要罪加一等。你放在我门下的那个人……记得么?就是三十来岁快四十的那个单身父亲,他也死了。

解雨臣!

瞎子,那个监控带,我反复看了三遍。三遍,没个小动作每个表情甚至拿枪的姿势都足以让我记住每个细节。我查了你的流言和这几年你的有关去向,还知道了你提前安排你弟弟隐匿。最后,你亲口对我承认了这桩罪。瞎子,你百口莫辩。

黑瞎子不说话。

时间怀有恶意的从两人身上踩过。黑漆漆的枪口像是绝望的深渊,如同他黑漆漆的眸色,望不到底。

最后他咧嘴笑,耸耸肩。

就这样?解语花乜着眼看他,我以为你会多做几番解释。

黑瞎子失笑,死无对证的事情,怎么需要解释。

更何况,我话说了,那么目的就达到了。因为我知道你。他在被人带走与解语花擦身而过时,倾过身在他耳边轻语。




当年,他对解语花说,我知道你。这四个字差点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再次看到解语花仿佛突然被人戳到痛处因他的一句话浑身一抖,然后眼里盛满许多难以言表捉摸不透的东西。比如一直骑虎难下却溃于一旦的矜骄,比如疲惫不堪却藏不住对否极泰来的那种渺茫的希翼,再比如矛盾的、渴望被理解又怕、被人窥视到的惶恐和惊喜,以及更多,黑瞎子在短暂的对望中无法破译也来不及明白的情绪。

而解语花厉害就厉害在,它可以在下一秒钟来临之前把那种转瞬即逝的东西藏起来杀掉。

尽管转瞬即逝的东西都是美好的。




他平静的眼化作犀利,突然一个跨步挡住黑瞎子的去路。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笑得嫣然,有件事情你别搞错了。他说,无论如何,你现在落在我手里,就是阶下囚,是解家的狗。

语罢,他摘下他的墨镜,看了眼因试图反抗挣扎而被几个警卫强行压制的人,一甩手生在地上摔碎,再一脚踏上去捻了捻。

黑瞎子有些怔忪地看着地上一堆已是碎玻璃的镜片。那一声有如裂锦之音。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1 13:57:00 +0800 CST  
@瓶邪or黑花本命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1 15:50:00 +0800 CST  




『白露-白露之日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他看着地上的玻璃渣。


你有被打碎过么?如果有,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人活在世,都有各自执念。除非你四大皆空个遁入佛门,才会对一些本想坚持而迫于无奈放弃的东西了无挂念。

那个挂念就是偏执。有资格的人把它戴在身上,为之付出种种代价,最后成为一种荣光。有些人求之不得,他们放弃了,可不承认是错的。于是他们就把它实体化,带在身边从某种意义上遮风挡雨,加勉。它不知不觉就会成为一份抵挡,一份担当。

其实在求之不得的时候,你也大可以违背一些法则,按自己认为对的去做。只是总有一天上帝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告诉你,他是对的。

当然,你可以把它叫做惩罚。




黑瞎子又梦到年轻的自己。

梦里还是他当年第一次入狱的样子。他还不戴墨镜,即便深受已经出落得相当敏捷,身上也没现在的这股子戾气。

他躺在肮脏而有着令人作恶气息、硬梆梆的床铺上,他觉得自己快死了。他杀了父亲的仇人,解了心头大恨,推开所有压在玄雀身上的责任,他认为大不了就是一死,一了百了。

再后来他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有多愚蠢。很多是不是一了百了真的就行得通。

经过警方的查证考核以及其他合伙人的供词,他才知道原来父亲的死另当别论,至少是他在最后一刻束手无策之时才做出的心甘情愿之举。可这足以让那个单单在他死后贪他余利的小人之死开脱,为黑瞎子加紧枷锁。

束缚的东西戴的太久了,除却过渡间的压抑之外,更多的是越来越适应,和越来越得过且过。

不能接受的是你坚持了很久以为对的、甚至引以为傲的,有一天你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

黑瞎子在那么梦里再度看见玄雀,是他出狱时他站在影影绰绰下的惴惴不安。




之后的流程就是那么老一套。审问审核再反复做口供。

他以为这将会带和过去那段似曾相识的经历里。狱里的人纷纷杂杂,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套路。

那些流血流汗生不如死的日子日子他是历过的。但是他如今的身手与能力不说是狱里老练之人,至少是不会吃亏的。

这些、甚至更糟的,他都想过。

他没想到的是解语花把他单独关起来。与外边的人吃喝拉撒都大费周章地全部分开,不有任何接触。

那是解语花力所能及的事。可他不解。

开始黑瞎子不明白。在整整三天除了审讯见不到任何人时,他终于明白了。

有一次审问他的是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审问官。当时审问官还由衷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气,说解当家对你真好,你何必呢。

黑瞎子大笑两声说,小子你不知道精神虐待是犯法的么?

那人表情看上去有些好笑。

三个月天就能让一个人疯掉。这是精神逼供,知道嘛?

审讯人说,那我是不是不该跟你搭话?

黑瞎子被逗乐,他说小子,陪我多说说话,比如……解当家在哪儿?




容生,你确定么?

解语花站在病床前烦躁地抓抓头发,表情认真。

大当家的,那时人影快,再加上根本就是我预料之外。我要是跟您说“千真万确”,那是不把您当个话儿。我只能说,身手,声音,动作和神态,实在是……

我知道了,别说了。解语花皱眉。

只是有一点,那位黑爷应该和解家没什么过节……

容生,你问得多了。他淡淡的说。

大当家的……逾越了。

没事,你好生养着,我再来看你。解语花转身退出去,带上门。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2 09:11:00 +0800 CST  

有人来看你。

黑瞎子醒来的时候一下不适应突然涌进来的光线,伸手遮了遮。

单监不大,二十平米左右,没有窗户,所以他只能通过牢门下面那点可怜缝隙中的光线来判断昼夜。

紧接着他闻到一股冲鼻的酶湿味。

下雨了。他一边配合着铐上了手铐,一边想。

会是谁?可能是解语花,或者南芹。最后可能的还是那个自称是他养子的南元。他早就怀疑他了。

他着掉色发臭的囚衣漫不经心随着工作人员走进会面室。

玻璃那头瘦瘦的身影侧着身,手指多年来关性不耐烦的在桌面上敲打。而旁边放了一个煲汤褒。

黑瞎子脚步一顿,身后警卫一个不耐烦的推一把带动他手镣脚镣一阵稀索。

那人听到动静后者才转身来。他眼神清亮如昨,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头发长了不少。他平静地看着黑瞎子,只在对上那双没了墨镜遮挡的眼时愣了一下,很快柔和下来。

哥。他叫。




查的怎么样了?解语花转身迈步上车。

当家的,如您所料。对方终有一疏,狐狸尾巴果然露了出来。现在只要能找到南元本人采取指纹作证,恐怕就能翻案。

很好,再开快些。如果他私密留下的那封信属实,他找的斗就在这片山口里。

是,当家的。还有,如果翻案了,您要给那个冤犯说辞吧?资料我再帮您备一份。

解语花沉默了一会儿,不用,把他写作共犯。应该会按有期徒刑处理。

当家的,为什么?这么做……不大妥善吧?

因为……我好像并不是无懈可击。解语花看着倒后镜中自己的脸喃喃自语。

您说什么?

他回过神,没什么,我是说,我不能有弱点。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成,您放心。

解语花胡乱笑了笑。




你来了。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探监时间就剩最后五分钟,黑瞎子才悠悠开口。

玄雀笑了笑,把一旁盛好晾凉的粥推过去说,你在狱里吃不好,我给你熬了些。

黑瞎子看他一眼接过碗。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啜饮,然后大口大口,再到后来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三碗。

玄雀眨了眨眼说,哥,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入狱的时候我就每周都给你送白粥喝。开始的时候我偶尔粥里都带着糊味,可你还是吃的很香。后来我越做越好,甚至开始尝试一些小菜。等到你出来的时候,我刚好能做一手好菜……

记得。当然记得。他闭上眼点头。

我的厨艺真是被你成就出来的。玄雀撇嘴,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你为我承担、给过我太多的保护。所以即使我小,不懂事,却能早早意识到男子汉,就该活着有点担当。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力所能及的除了四处奔波求人救你,也就在能为你熬碗粥而已。现在,我大了,以前总是哥哥你护着我,如今我终于可以为你担当些什么了。说完他咯咯笑了笑。

黑瞎子的神色有些不解。没想到抬了抬眼就一片发黑眩晕,头重脚轻。

玄雀,你做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突然整个厅房‘啪’地一声,周围幽黑一片。他听到探监室里的人皆是一片唏嘘,有人骂娘,有人喊断电了。

紧接着,手上温热一片。他昏昏噩噩间听到玄雀不急不缓地说,哥,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爱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

玄雀地声音虚无缥缈。黑瞎子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想告诉他别,千万别。或者做出什么措施来阻止他。可终究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他用最后一点意识仅仅回握了玄雀的手,然后失去重心,彻彻底底摔倒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该死的。找不到。解语花把行头甩手给接面的伙计,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渍说,三天电全耗光,你给民狱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当家的,没信号啊。

没信号?解语花愣了一下,马上回北京!

调虎离山之计。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3 10:13:00 +0800 CST  

多年来的云云雾雾开明见月真相大白。

解语花只剩下不断摇头,无言以对。

他被黑瞎子狠狠摔到硬邦邦的床板上,衣物被悉数褪去。

黑瞎子在他上方一边居高临下解着皮带一边睨着他说,我已经不戴墨镜了。你摔碎后我再没带过。他俯下身来,我要全盘、彻彻底底否认你。

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唤醒。

他伸手拍拍他的脸,任其淌出的生理泪水和汗滴濡湿手心。他笑看着解语花说,你记住,只要你不爱我,你就无懈可击。

说完一个挺身全部侵入他的身体。

这么多年来,每次他从后面进入他的时候,他身子都会不自觉猛地一弹,弓起来。汗湿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

他又弓起身来,突起的脊骨节节分明。他自后而前拥着他,一遍遍认真地一路啄吻过他凸显的嶙峋。

解雨臣,我该死,你也该死。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仇恨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它性寒,微苦。很多人依傍着它,有形形色色的原由。不管是那一种,都能让一段完好无损的故事变的面目全非。

一个人的生活里光是有了爱,就有了翻天覆地。爱一个人很简单,而恨一个人很难,很辛苦。


清晨刺破雾霭,镇子里已是熙熙攘攘。有穿着蓝碎花布的姑娘侩着篮子在人群里穿梭,还有早起的木匠窝在工艺店里削木工,汗水沾湿额头。躺在自家门边乘凉的垂老的人们是最安静的,他们大多年岁已高,当平静地看着绵延的小巷,手里拿着蒲扇,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很多事情至于在你行将就木之时才会明白。追忆起当初所遇到的人事,或许仿佛能触摸到多年前的某个场景。可能下一秒就忘了,或者释然了。但你也许会抚摸自己心口丑陋的伤疤,发现一切都冥冥中各有走向。会发现原来觉得丑陋的东西,其实也不那么难为情。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解语花也曾回想起这个中午。他直到那个时候说不清谁对谁错。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拿‘好坏’和‘对错’来分门别类。

一切微不足道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被放大、膨胀、爆炸、最后化作一撮灰。重生,轮回,然后所有故事重新开始。



回到这个秋分已至的中午。

解语花迷瞪着转醒,已是日上三竿。窗外蝉鸣比盛夏之时弱了很多,树荫随风打得屋里忽明忽暗,俨然有丝丝凉气。

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眯着眼适应了光,旋即就听有人问他,醒了?

黑瞎子穿戴整齐,靠在床头抽烟。以前他从不在他面前抽烟。

他好看得眼睛学着解语花的样子眯了眯。解语花还是不能适应他不戴墨镜、举重若轻的违和感。

他叼着烟问他,你知道,梨春在哪儿么?

解语花周身一颤,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说呀。他不耐烦地掐灭烟。

她死了。

你说什么?

她死了。

哈。半天,黑瞎子转过身去背对他,只侧了侧脸,说,解语花,你为什么这么狠?


他连看都不愿看他。只别过眼轻声问,你为什么那么狠。

解语花手指动了动,最终只是向上拉了拉被子遮住肩膀,选择沉默。

他衣冠楚楚,他不着寸缕。他心寒如冰,他不为所动。

雨臣,我信过你的。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他说。

解语花找不到比狼狈与苟且更好的形容词。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5 10:00:00 +0800 CST  
潜水的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5 10:04:00 +0800 CST  
(呐,其实我很喜欢梨春,下面更文)




解语花放下茶盅,抽出手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外,滚出去。他说。

梨春仓惶地抓住解语花的裤腿说,小花,对不起,我说错话。但是无论如何你让我见见他,让我亲口告诉他这件事。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赶他走,一定知道他在那里,你告诉我,好不好?她说着一边伏下身,额头抵在解语花腿上,求求你,求求你小花。

解语花的手依旧直直指着门外,他看着跪在地上崩溃的梨春,他眼里藏着冰霜,滚,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梨春在八个月后一个大雪延绵的夜分娩出乔音。是早产。

这是临产一个月内梨春不知第多少次跪在解语花门前。大门依旧紧锁,但她知道解语花就在里面。

梨春自小就是孤儿。她爹爹在生前就去世了,而母亲难产,在生下她的时候也撒手人世。剩下她孤零零的外婆养着她。

她外婆是怨她的,也是疼她的,她都知道。小的时候她不懂,长大时候再回想起那句耳熟能详的:你是你娘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才知道,外婆怨她。

可是外婆也疼她。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过日子是很不容易的。她们家没钱、没地位。梨春忍受过来自四方的嘲笑与谩骂,冷漠与孤独。

所以她身上透出一种能吸引人的气质。

她和解语花不同。也许解语花曾经历过更悲怆和惨烈的现实,他身上透出来的是一股子薄凉。而梨春就好像和他刚好相反,即使有再不堪的过去,如今站在人前的她依旧温暖明媚。如果她不说,没有知道她有多坎坷和辛苦的过去。

她笑一笑就能把一切冰雪化为乌有。你会发现在她身上找到让人嫉妒的东西。你会发现原来人生在世也是可以活的很自在很纯粹。不用向金钱妥协,不用向命运和世俗低头,你可以很干净地活着。

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坦诚地承认向自己的懦弱和恐惧,不安和挣扎,面对本就存在的残缺和不完美,所有跟自己过不去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偏偏这正是大多数人所做不到的。

她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从眼泪里挣出的笑容最美的气质。


没错,解语花嫉妒她。嫉妒她那种与生俱来受上帝庇护的灵性。所以他不会让她心安理得、他不会放肆她那么干净地活着。他不愿给她一个家,宁愿让她当恶心的第三者。

当他推开门看见梨春挺着这个大肚子跪在门口,镇子里路过的人议论纷纷、说辞错杂难听。解语花只是不动声色绕开脚步准备从她身边走过。

她脸色苍白,一双倔强的唇哆哆嗦嗦,看见解语花推门走出来时眼光一亮,迸射出希望——没错,就是这种该死的神态。她托着腰颤索着站起身拉住解语花的胳膊,她说小花,你看,我要有宝宝了。一个新的生命。你就看在这个无辜的生命上原谅我好不好,你让他见见我,让他见见孩子出世,好不好?

解语花看着她欣喜的表情,面如寒冰。


夜半,解语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不想告诉梨春,他今天才见过黑瞎子。只不过只给了他一个擦身而过的背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长夜漫漫,窗外渐渐下着零星的雪。屋里安静,很冷。连雪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解语花终是叹了一口气,和衣起身点了盏蜡烛,又披了层厚些的外套,踢踏着脚步向外走去。

他推开门,果然看见门口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雪花簌簌地落在她单薄的肩上,她在发抖。

他心烦意乱地站在她面前把外衣披在她身上,他说梨春,我带他见你。

梨春抬起脸笑了笑,她说小花,谢谢你。

解语花看着她的笑皱眉,所以你不要再待在这儿了,我看着烦。

小花,我肚子好疼。

解语花愣了一下,忙蹲下身去,你深呼吸,能好点么?站得起来?

梨春顺着解语花的话做。他这才发现,零下两度的天,她身子瑟缩,额上却蒙着一层细密的汗?

梨春,梨春,听我说,我扶着你,现在跟我站起来。解语花说着伸手架起梨春的身子,却被对方一个脚软拖得一个磕绊。

脚、脚麻了……

他一个横抱利落三两步对开门抱梨春进了里屋,放到余温尚存的被窝里捂住。用衣袖擦干她脸上的汗水,握住手。肚子还疼么?深呼吸。

她紧紧回握着他的手,疼……小花,好疼……

解语花转身拔了尚在充电的电热袋,塞到她怀里,又就着床头自己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扶她靠在右肩上递给她。

你放松,好好缓一缓,尽量大口吸气,不要说话。

梨春喝了没两口就推开来,紧紧捉住解语花的手,开始大声呻吟起来。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一层层泌出来。

她的手是冰的。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7 09: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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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8 09:12:00 +0800 CST  
(说实话,写到这章我鼻子都酸了)



『霜降-霜降之日豺乃祭兽,草木黄落,蛰虫咸俯。』




解语花定了定神,赶紧放下她说,听好了,躺在这儿别动。再疼都别翻身,被下床。我去打电话叫接生的医生,再到镇子里诊所去请人,那边快先哪边。

说着他给她掖好被子就转身,却被她紧紧拽住手不放。她说别走,别走,陪我一会儿,我快死了……啊……我快要死了,死了。

短短几分钟,她已面无血色,五官扭曲。

解语花忙抽身,却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一手按上她痉挛地手背,放开我!我去找医生,我不会让你死的,放手!

他的手上被她抓出了红印字。她说小花,你别去找医生了,去找瞎子,快去找瞎子,你快叫他来!叫他来!

好,好。我去找瞎子,我去帮你找他,你放手,撑住!



医生来的时候她已经神志涣散,一床汗水都湿透了。

解语花知道,真正的痛苦从这里才开始。分娩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痛苦。有人说,你能真切的感觉到,从自己身上掉下块肉是什么感觉。这是为什么日后母爱是那么无边无际。

医生说梨春的早产是由伤寒刺激了子宫的收缩。她的身体不好,力量弱,时间反而会花得更久一些。并且不管解语花多尽力,终究是晚了那么一会儿,剖腹产、来不及,风险太大。

只能放弃孩子。

床上的梨春突然活过来一样使劲儿扯住医生的外套,她说医生,剖腹产我不怕,请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医生看着她摇头说,麻醉过程等不及了,更何况现在麻醉对孩子伤害也大。

梨春用尽力摇了头,她说不用麻醉也可以。我不怕,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解语花几乎是捂着嘴才能忍受整个陪在梨春床边不呕吐出来。

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曾经他从没有如此真实的触摸到,生命一点一滴从你手上流逝掉的感觉。

他被她紧攥着手,感觉那种抽丝剥茧的疼,撕心裂肺的疼。

他忘不了。最后孩子呱呱落地时,她才停止喊瞎子。她看上去清醒了点,刚才还紧紧抓着他的手,现在柔弱无骨般搭在他握紧的拳。

她说小花,谢谢你。一双眼里依如当年般澄澈。

解语花咬牙噙着泪说,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为什么可以原谅我。

梨春虚弱地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并没有从我这儿夺走什么,你看。

解语花把头埋到她握着他的手腕里。

小花,如果将来这个孩子能唱戏。我会很开心。

小花,你告诉瞎子,我爱他,好爱好爱。

小花,是我的错。如果你能原谅我……

小花,如果有来生,我们三个要做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我们逃离人群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一辈子相亲相爱……就我们三个……

她的声音颤抖,泪水虚脱地从眼角流出。她阖上眼。

解语花红着眼,蹙紧眉头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掉下去。他紧紧回握她的手,点点头说,好,一辈子相亲相爱。



梨春走后,他在法律上合法领养了她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一双澄澈的眼很像她。

解家有专门请来的人专门照顾孩子。他每每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他害怕那双眼。

这一切,解语花都没有告诉黑瞎子。 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这罪孽就像一个深渊一样拽着他的裤腿。

死亡是一个很玄的东西。不管你一辈子历经多么坎坷的波折,最后都逃不开变成一条平线的结局。

那是个无限延展,却又一切重归于零的世界。



天已降温,解语花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酒吧后门的围墙上,脚下是花红酒绿的世界。

他的脸被霓虹灯彩映得旖旎生动,微微透着醉酒的潮红。

他是来找黑瞎子的。在听说他将要下斗的消息后。那个斗,是当年他没拿下的之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随着吴邪去过不少地方。其实也只是为了解家而已,那背后藏着的谜团,和所能发觉越来越大的阴谋,他后来都慢慢失去了兴致。

年头越大他越发现,地面上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不可能为虚无的东西耗尽一生。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8 09:38:00 +0800 CST  
《玄雀》(花一开番外)http://tieba.baidu.com/p/1849011308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08 23:02:00 +0800 CST  


『立冬-立冬之日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逞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几个恶犯匆匆离开,声音还回响在解语花脑里。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躺在地上,身上是情色留下的痕迹,还有粘稠发腥的体液。

四周静的好似跟灯火通明那边是两个世界。

黑瞎子这才缓缓从那边走进巷口,一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解语花闭上眼缩起身子往角落里退,身体疼痛疲倦,几欲虚脱。

他走过来,干净的皮靴定在他面前,然后蹲下身来直直地对上解语花的眼,就那样看着肮脏丑陋的解语花。

老天有眼,你活该。他说。

解语花蜷起身子,瑟缩着环住身体,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臂弯里流下眼泪,肩膀随着抽泣抖动。

黑瞎子沉默地任他流泪。半晌后他脱下外套盖在解语花身上,温柔地给他松绑,扯掉他嘴里的布衫,抱起他在黑暗的巷子里左拐右拐,很快就上了辆车。

他报了地址。解语花再听不见,彻底失去意识深深昏睡过去。

当人年轻时,你以为什么都有答案。等你老了时,你又发现什么都没答案。

可其实很多东西很简单。

就像黑暗不过是缺失光明,寒冷只不过是缺失热度。这没什么的,因为本来都不属于谁。

但如果没品尝过美满,就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痛苦。

解语花从小就懂得保护自己。他知道要想不被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可他千算百算算不透爱情,于是所有来源于情绪的伤害都永远是他的新伤。

而黑瞎子,在之后想起解语花却只能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某一刻很想念他。

谁都没有错。以爱为名义的犯错永远可以被理解、被原谅。谁都没有错,现实是最大的第三者。



解语花睁开眼。

房间里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不熟悉的布景。

醒了?靠在床头的人又是这么一句话,手臂搭在床梁上半楼着解语花。

解语花转眼看了他,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滚,他说。

黑瞎子摸了摸被打的侧脸笑,要滚也是你滚。这里不是你家。

解语花觉得很恍惚,仿佛以前和他共度的那么多年都不是真的。他们真的曾经水**融唇齿相依吗?他们真的曾同床共枕粉墨不离吗?这中间这么多年来的时光都是真的吗,片刻不曾虚假过吗。

为什么。他直勾勾看着他,五指揪起的床单一道道褶皱。

什么为什么?

话音刚落,解语花突然就疯了一样扑上去一口咬住黑瞎子的脖子。皮肉一下就被咬穿流血。

操!他伸手去抓,怎么都抓不开。解语花就像红了眼般死死咬住他不放。

解雨臣,你疯了!

解语花一个猛劲推开黑瞎子说,你听好,我还欠你一个‘家’。只要我还清,我就与你再无瓜葛。

黑瞎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好笑,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解语花冷笑一声,这次我来找你,你要下的那个斗我和你一起去。我曾经进去过,之所以能平安出来是因为我万幸找到了路线图和机关设计图。

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很好。

折在里头你就永远不用活了,更别说好。

黑瞎子眯起眼打量他一圈,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来招惹我?

我欠别人的必须还,这是原则。相同的,别人欠我的也必须还。

他伸出手笑吟吟覆在解语花脸上,我就知道,这就是你,多自私。

不,我为自己好,也为别人好。他话还没说话就被黑瞎子打断,因为别人要是因为你而过的不好,你就良心不安。你以为你是谁?拿一个还字来敷衍一切,我凭什么让你如愿心安理得?

解语花咬了咬牙不答,总之,没有我你出不来。瞎子,你想好了。



楼主 19881220KAZMA  发布于 2012-09-10 09:55:00 +0800 CST  

楼主:19881220KAZMA

字数:57650

发表时间:2012-07-24 20: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9 09:16:37 +0800 CST

评论数:260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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