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此去经年(主黑花,微瓶邪,短篇,散文风,有剧情)

【二十七】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幻觉,附近貌似有某种类似铃铛的致幻声音。”


“哟,你用的是‘我们’。”黑眼镜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没兴趣透露一下你的幻境?我刚要掉下去,可是因为你呢。”


“……”解语花凤目微瞪。


“行行行……当我没说。小三爷他们去哪儿了?你有看到么?”


“我哪儿知道。我上来后,在这壁画前没站一会儿就中招了。出来后就看见了你……”解语花摊了摊手,“这地方可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啧,”黑眼镜揉了揉眉角,“找不到他可就有点麻烦了。”


解语花随手掏出一盒薄荷片,放了些进嘴里,“看不出你还这么关心他。不过我劝你一句,他的主意你最好别打,长白山那个人的事情,你大概也有耳闻吧……”


“……哈……”刚刚把烟放到嘴边的黑瞎子差点笑岔气,“……你吃醋了?”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对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起身向前走去,“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照顾他,那是因为他三叔曾经嘱托过我。”黑眼镜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逐渐隐去,转而代之的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可是我对你,跟他不一样。”后半句他说的很轻,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却又那么果决而坚定,像是早就下定了的决心。只可惜解语花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

“欸,这地上有血迹。”解语花突然出声,随即弯下腰,用指背蹭了蹭地,“还没有干。你来看看?”

“……这种印痕,应该并非留痕者本身受伤所致,反倒更像是,鞋底踩到血污后留下的痕迹。因为倘若是伤口处的血喷溅或淌下,血滴形状绝不会是这样。”黑瞎子虽不是刑侦专业出身,但好歹也有着德国海归的解剖学学位,对这些总归会更熟悉一些。


“……如果这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搞不好就是被什么人跟住了。总之肯定出事了。接下去顺着这边走,小心点。”解语花向来是个行动派,说话的间隙,人就已继续向前走去。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也快速地跟上前者,同时眼神里,又多了一股东西——执着。而这股说不清究竟因何而起的执着,在此后那么长的时间里,都再没从他的眼中消退过。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6-08-08 21:57:00 +0800 CST  
【三十】

就要往下一个分叉口拐去的时候,黑瞎子突然地停下了脚步。

“等等。”他伸手拦住解语花,“这味道我似乎曾在哪儿闻到过。”

“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解语花笑笑,对他的大惊小怪表示有些不解。

“……不对,这味道是,禁、婆、香。”黑瞎子一字一顿道,声音也愈发低沉下去,“我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这种味道的出现,一定是有预谋的。”

“每一次我闻见它的时候,都伴随着某个阴谋的发生。上一次,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在塔里木盆地的地下石窟中。那次我可差点就出不来了,所以——”他突然凑近了解语花,邪魅一笑,“解当家千万要小心。不要到时被拐跑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解语花掏出薄荷片,朝他一递,“醒醒神?”

然而那人却没有接他的东西。解语花也没再多等,自己抿了些在唇间。下一秒,他却唇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扫过。

“味道不错。”对面的人退回一步,咂咂嘴,“多谢花儿爷。”

然而解语花却是瞬间反手拧过他的手腕,将他进一步拉到身前。一双丹凤眼亦如初见时那样,闪着危险而诱人的光——

“再敢有下一次试试,我会让你戴不戴这副墨镜,都一样。”

“是吗?”黑瞎子在心里默默地道,“比起另一种结局,我还真希望这双招子,能落在你的手里呢。”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5:00 +0800 CST  
【三十一】

禁婆香的烟雾缭绕在空中。解语花跟黑瞎子都扯下一段袖子捂住口鼻,然后查看倒在地上那些人的真面目。确实是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然而他们手中却都握着枪,像是在提防着些什么。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好像在场者无一没中招的。难道有另一伙势力跟着他们一块儿进来了?但把这些人迷倒后,却没有杀害他们,这可不太像土夫子这一行会有的作风。

石头后缓缓站起来一个人影。两人的枪瞬间同时对准指了过去。任他是谁,在这样近的距离,大概都插翅难飞。况且其中还有一把是黑瞎子的枪。“谁在那里?报上名来!”解语花喊。而得到的应答却是意料之外的声音,“小花,是我!”

竟然是吴邪。

“出了什么事?”

“青铜树的另一边的枝桠上系有铃铛,我们大意了,刚开始没发觉。而且中心的枝干上生长着类似菟丝子一类的植物,见血就钻。那个额头被划破的伙计被缠上了,哭天抢地地挣扎,碰响了青铜铃铛。”

“上面有伙计想帮他脱困,却没弄清什么情况,贸贸然就开枪了。于是后果你懂的,见了血那植物简直就是疯了一样往里钻。人是没救了,我想一枪结果了他,却发现有不少人中招了,上面不断有人开枪。起初我觉得他们应该是陷到了幻觉里,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有人预谋的。我看到一部分人疯了一样地向上窜去,也有人因此被挤掉下来。”

“掉下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身上被树枝戳出的口子,成了那种植物最好的寄居所。于是场面一下子就乱了。青铜铃铛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好当时我在最下面,才想了办法避过。”

“然而到点了以后,却发现你跟黑瞎子都不见了。”

“我遇见了躲在一边的坎肩,他告诉我他偷听见那些人在背地里怀疑我。不知道谁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这里的宝贝能让人得偿所愿,都拼尽了力气想要争夺。他们觉得我是故意让那些人死在青铜树上,好用血祭把东西引出来;甚至还怀疑我想独吞这宝贝,于是准备把我干掉。我没有办法,只好点燃了禁婆香。”

“而且他们自己也起了内讧。最后竟然想威胁我,从我下手。还好我有备而来,不然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也知道,打架我不行。但逃命,从来都是我的强项。”

解语花听完,用脚踢了踢地面上一具躺尸般的躯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痛下杀手,统统干掉吧。那不是我的风格。确实也是我考虑欠妥。还是先把他们绑起来再说。这香的分量,足够他们睡好一阵了。”吴邪拍拍坎肩的背,“你先在这儿看着他们,我跟他们两上去一趟。”

四个人分头朝洞穴内外走去。刚刚经历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让他们没有发现,就在更深处的阴影里,有个熟悉的矮小身影,抿起嘴会心一笑。

流言从不会无风而起。而所有的果,定都事出有因。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6:00 +0800 CST  
【三十二】

“看到了吗,那上边一圈一圈如伏龙般盘旋着的都是栈道。沿着栈道向上,最终会到达青铜树主干的入口处。这一路没什么危险的机关,所以不用担心,也别多想,跟着我走就行。”由于不确定到底是否真存在物质化这种力量,吴邪只好先给随行者做个心理暗示,以防万一。

“你来过这儿?”黑瞎子冷不防插了一句。

“……”吴邪没有回答。

“你到这儿来,究竟又是想要找些什么?”黑瞎子继续不依不挠地追问。

没等吴邪答话,解语花却是转过了头来:“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剩下的不必你操心。”

“哟,小三爷都没开口呢。你急什么?”对方吃吃地笑看着他,仿佛遇见了一个会自动爆炸的气球。

“黑爷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有些东西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保住了一条命。”

“呵。”话语间,黑瞎子三步两步便已迈到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解当家,你不会是当真以为,你知道的就一定比我多吧?”

解语花似乎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却被吴邪的眼神止住。黑瞎子没放过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偏头就在小九爷耳边悄声道:“解家还有内鬼。并且——那不是我。”

解当家浑身一凛,眉心微皱。他偏过头去,眼神中闪现出微微的动摇,终不再多言。吴邪见他脸色不太对,却也不方便当着黑瞎子的面问些什么,只得继续接着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摊开了讲。我到这里的目的,不仅是寻找张起灵失忆的原因,还有,我自己的命运。”

“命运?”黑瞎子的声音一滞,再次开口时却带上了沉沉的疲惫,“有些事不是你能掌控的,小三爷。我就劝一句,适时收手吧。假如你还想继续前十八年的人生轨迹。”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吴邪突然皱了皱眉,抢前一步对上黑瞎子的墨镜。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似乎见过你很多次。我也不太能肯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只是在那时候,我听他们还叫你齐羽。你们之间,除了相貌,声音,还有很多细节处,都实在是太像了,我无法判断……这里面的水太深,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就此退出,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说实话,我还是更怀念原来的那个你。”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吴邪愣愣地望着投石无音的悬崖下。有些事是无解的,比如他明知道秦岭这条路不好走,一旦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可他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有些事,一旦决定踏入,就意味着我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他摆摆手,“你不必再说了,我自己心里清楚。”

小花看着自己的发小,最终只吐了一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是啊,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解语花曾经以为自己能救得了他,以为吴邪出现在北京大闹星月饭店真的只是一场偶然。却哪会想到,他的命运,其实比自己还要复杂。他的活着,就是要完成一个局,一个从出生起就已被设计好的,骗局。

没有谁能护的了谁,没有谁能保得住谁。纵使曾经天真,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梦。吴邪梦境的破碎,甚至一定程度上比他来的更激烈,更彻底,更决绝。他们的路,因为太过凶险,所以注定了只能是一个人去走,一个人去完成,这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达到想要的结果,这才有百分一的可能,从一而终。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6:00 +0800 CST  
【三十三】

上去的路很安静,时间也不短,足够解语花回想起自己的幻境。正所谓幻由心生,而这大山腹地内的幻境,也不外乎如此。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不愿提及的过往与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是身家过亿的富豪,还是私企的小职员;乃至于在北京城内呼风唤雨的解语花,以及同是道上传奇的黑瞎子,谁都不能免俗。那些小小的种子,埋在黑暗里,埋在那么深的地方,以至令正处于阳光下的人们误以为,它们早就被蒸发殆尽。但事实却是,只要一经挑动,它们便会迅速抽枝,长成有如恶魔般可怖的庞然大物。

“哟,好巧呀。择日不如撞日,竟在这个地方碰上花儿爷了。”

解语花回身一看,觉得洞内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你是……?”

“花儿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瞧吧,我才走了没两年,竟然就不记得我了。真让人寒心。不过也罢,谁叫我当初,是被人给赶出去的呢。”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转着手里的白狗腿,眼神透出一股子不屑和轻蔑。

解语花盯着他,又死命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凌兆,是你。”

“哎呀不容易,居然还能记得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然而解语花的内心却不像对方的语气一般轻巧。他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当初是因为酒喝多了,竟跑到解家祠堂内撒酒疯,违背了解家族规,被他断了三根手指,逐出解家家门,并终生不得再出现在所有解家势力参与的场面。简而言之,就是从解家人的眼中滚出去。

对方大概会很恨他吧,解语花想。然而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一个个去记去想,然后为此担忧记挂,那他解语花也干脆别活了。

“我这人不贪心。我也不多要,就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同样还一份给你。”

“这么重的礼,我可收不起。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唉,这时候说,有点太迟了啊。三根手指,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收的。”对方的语气明显一点点冷冽下来。

“那行啊,你来试试?”解语花面带微笑。

“……哼,不过是说的好听,才尊您一声解家小九爷罢了。谁不知道你原只是个戏子。”

“你再说一遍看。”解语花的嘴角依旧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浅笑,然而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却以极不自然的角度转了好几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某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但很不幸,对面的反叛者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显然并未意识到他话中的警示意味。“戏子而已,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话未说完,就被拦腰截断。

与手枪一同射出的是解语花的蝴蝶刀,转瞬间,那边的人就被放倒了五六个。然而剩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反击立刻就来了。对方的武器虽然攻击距离有限,但难以逃避。霰弹枪一出膛,便是铺天盖地的沙砾,即使他努力回避,依旧被嵌了好几个口子。灼热的铁砂与体内的血水混合摩擦,那种滋味令他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但他清楚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唯一所能也是所该做的,就是干掉对面的那群人。

他后退几步,隐没在大石之后。刚想继续拔枪射击,却突然被谁钳制住了手腕。“靠!”他懊悔自己大意了,没料到敌人在后头居然还设下了埋伏。一个手肘毫不留情地顺势击出,可却并未如料想之中那样击中目标。他正拧身想反手脱出,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花儿爷,是我。”

他转头,讶异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那人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你带来的人多半都被这群人干掉了。现在你跟我来。”

“可是……“

“嘘,别多问。“那人抓着他的手,往裂缝里爬去。

……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6:00 +0800 CST  
狭长的石道里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现在是去哪儿?”他道。

“……反正能安全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有人接应?”

“恩……”一个停顿后接的却是,“……没有。不过别担心,有我在,再加上你,什么事还不能应付?”

“……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次却没像前两句那样瞬间就得到回答。解语花又重复了一遍,那人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就那么不希望我出现是吗?”

他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没再多问,只是保存体力跟上步速。然而却不曾想,没过一会,那人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到底有多在意解家?”

“……那是我的责任和使命。”

“所以,你就甘心为它放下一切?这真是你内心的选择?”

“没什么愿不愿意。有些事,原本就是与生俱来,命中注定。”

“所以,这才是你当初赶我走的真正原因?”

“……”解语花沉默了。他们终究是谈到了那个最不愿面对的话题。

“放下解家,跟我走吧。”带路的黑瞎子突然停下转身,导致他毫无防备,没刹住车,差点就撞进了那人怀里。

“开什么玩笑?”解语花惊异地瞪着他,“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你本没必要背负这么多的……”他听见黑瞎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如把这些都放下,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解语花拔枪的声音。他看着面前那副熟悉的墨镜,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突然间这么拔剑张弩?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什么身份来历,你心里还不清楚?”

“你不是他。”解语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黑瞎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方愣了楞,“小九爷,你他妈在发什么神经?我要不是黑瞎子,那我是谁?”

解当家握着枪,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伪装成他,真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他不会质疑解家对我的含义,更不会拿那样的问题来为难我。所以,你不是他。

“你输在了你的自以为是,输在了没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实际上你根本不了解他,也更不了解我。”

他将枪紧紧顶在那人的太阳穴上,“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是哪方派来的人。我就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只打断你两条腿。”

“呵……你真要这么认为?”那人的笑容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凄凉,“该说的我都说了,果然还是劝不动你。当家就是当家,永远都以解家为大。”他闭上眼睛,“既然不相信,那便开枪吧。”

然而解语花却在此刻犹疑了。他刚刚近距离地观察了那人的耳根处,并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他确实怀疑此人并非黑瞎子,但苦于没有实际证据来证明。可若真是敌方派来的奸细,此时又怎么可能站在这乖乖束手就擒?

“下不了决心吗?这么不果断,可一点不像你啊。”对方苦笑着说道。

解语花伸出手去,想通过体表温度,再次确认人皮面具是否存在。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将要触到颈间皮肤的一刹,那人突然矮身,避过了解语花的枪口,向他撞来。

纵使解语花早有防备,仍吃不住被这么大力撞在胸口,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然而对方动作没有停,撞完后立刻就是一个扫腿,想把解语花带倒;紧接着又从军靴边拔出一把带回勾的短刃,向他的腹部刺去。

解语花往后一仰,堪堪避过刀锋,却仍被划破了衬衣。毕竟方才那一撞对方是用了九成的力,他也着实被撞得有些晕,耳边到现在为止还在轰轰鸣响。然而解语花是谁,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带倒。几次的闪避后,他很快找回了平衡,开始反击。

对方的动作也很快,他两次开枪,都没有射中本想瞄准的地方。而他自己身上刚开始时被铁砂打出的伤口,却因为剧烈运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的体力将会渐渐跟不上。“呵呵。对上这张脸,解当家果然还是心软了啊。”对方一边进攻一边嘲讽。解语花没有搭理他,面对面近身擦过时,又是一发子弹送了出去。这次终于打中了对方的肩膀,但用来与之交换的,则是他自己腰侧也多了道热气腾腾的伤。

然而他的动作并未因此而有任何放缓。就在对方下意识去捂住伤处的那一刹那,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反手向后,凭着感觉开了第二枪。

中了!他触到喷溅而出的鲜血后,又往旁走了几步,整个人靠在石柱上,这才喘着粗气缓缓转身。他看到的是,那个人缓缓倒下的背影。奇了怪了,明明知道了是冒牌货,但在这一刹那,他竟还会感到心像被针戳了似的,莫名其妙地疼。

然而不容他有时间想到更多,他便因为脱力而眼前一黑。只是闭眼前最后一刻,恍惚间有种凉凉的东西从颊边划过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时候的自己,或许是真的落泪了。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7:00 +0800 CST  
【三十三】

青铜树的顶端嵌入一个由地下河水冲刷后改道而形成的巨大溶洞中。洞内雾气很重,是从上边渗透下来的,说明这上头应该是某片原始森林的中央。无数交错缠绕的榕树根系,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有如自然生成的天然屏障。而在八个方向,又各有一根粗大的铁链从紧紧纠葛在一块树根缝隙中伸出,嵌入四面的石壁中。要想进入榕树根系内部,只能攀着铁链过去。

根据吴邪的猜想,三叔所留的信物应该就存放在那里面。可当看到树洞的一瞬,记忆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还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人茧,浓雾,长满了滑腻植物的铁索,黑暗中突然睁开的诡异眼睛……尽管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某些东西,从不是你想阻挡便能阻挡的了的。

吴邪暗叫一声“不好”,随即便命身边两人后撤,同时自己也抄起家伙在一旁严阵以待。然而几分钟的沉默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感受到身旁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吴邪知道此刻自己的智商和判断力一定都遭到了深深的鄙视。

“怎么回事?”小花问道,“你干嘛突然那么紧张?”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大问题。”吴邪回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其实也在疑惑。难道说,那种力量根本就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他上一次的经历,追根究底只是一场幻觉?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幻觉的源头,究竟是来自哪里?而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又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吴邪只觉得头有些疼。

“这里看起来不太好攀,你们两就留在外边接应我好了。这种构架,里边应该不会有太多机关。顶多是些毒虫毒物之类,我自己会小心的。”解语花说着就开始叠袖子。

“好,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你就打手电跟我们说。”吴邪一边掏着包一边问道,“还需要什么别的装备吗?”

“刀,有刀吗?稍微大一点那种。这些树根,似乎没它们看起来的那么好对付。”

黑瞎子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拔出自己的大白狗腿塞到吴邪手,而后又转身回去看周围的壁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吴邪转手递给解语花,“大部分的装备都还在底下,你就先凑合着用吧。”

解语花把袖子的最后一个扣子卷上去,扣好,带上塑胶手套,接过刀,反身翻上了锁链。

他没有再回头。

而岩壁前的人,像是对壁画研究得太认真,也没有再回过头。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39:00 +0800 CST  
雾实在是大的厉害,刚开始时还可以勉强看到解语花的身影,慢慢的,就连狼眼手电那么强穿透力的光也渐渐变得恍恍惚惚、忽明忽灭,最后,就只剩铁链不间断的轻微颤动还能告诉他们,有人正在其上活动。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你要的就是这东西?”小花递给他一个盒子。盒子里并不存着什么宝物,而是装着一条被琥珀包裹着的蛇。“我进去以后,里面是被树根层层缠绕着的两个棺椁,而在其中一个棺椁里面,我发现了这个。”

“对,没错。”吴邪欣喜万分,他没想到这一路竟如此顺利。说来他还以为要漫山遍野地抓蛇呢、也或许要再经历几十上百次费洛蒙之苦,才能读到三叔当初留下的口信。然而这里的这条蛇竟保存的如此完整。

“有缘之人才能读出其中奥秘……”小花看着盒子里泛黄的小纸条问,“什么意思?”

“这是一件信物。只有少数人能读取蛇中的费洛蒙。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我三叔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既然当初我曾去过一趟秦岭,并且有着一段莫名其妙的经历,也可以说是被安插入一段不可思议的回忆,那就表明了,他一定是放了什么线索在这里。”

然而小花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脸色一青,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小花!!”“解语花!”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回事?”黑瞎子皱着眉头问吴邪。

“……我,我也不知道。看这样子,是中毒了?”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40:00 +0800 CST  
【三十五】

中蛊这种事情,是吴邪也不曾料到的。而他更不曾料到,会是这种离魂散般的蛊毒。倘若他早知如此,他是一定不会让小花去冒这个险的——即便他再想得到那密室之中的东西。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不想欠解家这么大的人情。

然而说的再多也是白搭。解语花面色发青,不省人事,只是浑身不停地打颤。事情已经发生,倘若不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就算是天王老子,最后也都无力回天。

在小花进去的那段时间里,其实他们已经把沿列的壁画都看过一遍。但上边大多讲的都是当时居住在此地的这个文明的各种祭祀仪式,一圈下来,并没有太大收获,也不曾有提及过蛊毒。并且依照秦岭的地理位置,远离精善制蛊的苗疆,按理来说不该会有这类东西出现。若是如此,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该死的!”吴邪一跺脚,却隐约觉得这回音跟刚才走过几处的地方比,有哪里不对。他俯跪下身,持着手电一照——

娘的!居然是青铜!浇铸刻字的青铜!

“黑瞎子!”招呼一声后,吴邪蹲下身,努力地凑近了看。前半段讲的是这个洞中所葬之人为某个远方而来的少数民族的大祭司,精于养蛊制毒;在她来到山岭后不久就爱上了这个族中的族长之子,然而最终族长之子却背叛了她,与另一个女人结了婚。她一气之下给两人下了蛊,只要其中有一方变心,两人都会立即死去。但蛊才下下去没多久,族长夫妇就暴毙。后来,她才得知族长之子爱的一直都是她,只是族内不允许跟外人通婚,因为他们有着特殊的血脉,承担着某项不可告人的艰巨任务;之所以没有当场就暴毙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这一族的血液跟常人不同,含有某种物质,延缓了毒素的发作。女子悔不当初,最终选择了自尽为他陪葬。将自己的棺椁与对方棺椁放在一起,也就是吴邪他们眼前这个被层层树根包裹的最终归宿。而后半段讲的则是她死前在其棺椁中埋下了最后一道蛊——离魂散。中者会立即失去意识,三日之内,除非有人愿意以自己的骨血做引,方可令其醒转;不然宿主便就此与世长辞。

“听起来还挺容易解开的嘛。”黑瞎子松了口气,可吴邪的面色却愈发凝重。

“怎么了?”

“……这下边还有附约。”吴邪继续译道,“……但凡选择与蛊虫定下契约,便意味着血祭永不能断。倘若定期内得不到签约者的饲喂,宿主便会暴毙。而签约者一旦选择了挽救中蛊之人,也就表明他愿意从此往后与宿主同风雨共命运,他生彼生,他亡彼亡。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这救命者要救的不是对方一时,而是他的一世。”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那位大祭司对自己当初求而不得的感情的一种纪念。但种下这蛊的代价却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它要求一等一的忠心。这也正是墓主人设下此蛊的用意所在;因为只有真正爱着对方的人,才会愿意以命相许。

“惟有痴情者愿以骨血为引,与之共服此蛊,方能救其于危命。”

吴邪看着牌上的话语,沉默良久。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居然跟他开这种玩笑。虽说他跟小花是青梅竹马,啊呸,就是竹马,但这应该也算不上所谓“痴情”吧。

然而解语花渐渐暗下去的脸色,却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这事。没办法,就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他狠狠心,一卷袖子,横着匕首朝腕上割去。

但就在利刃即将划破皮层组织的一瞬,忽然有人制住了他。匕首被横刀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秒之内对方的掌心就出现了血痕,然后才听到延迟的那句:“让我来吧。”

是黑瞎子。吴邪愣了几秒,直到戴着墨镜之人将血一滴滴喂入解语花口中,才缓过神来,“你……”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掰开解雨臣的唇,凝视着面前之人。滴了大概有大半碗之多,小花的脸色才有所好转,不再那么苍白了,吴邪便暂且叫了停。

“你们……”他望着黑瞎子,眼底是闪烁不定的疑惑。

“不关他什么事,只是我自己而已。”黑瞎子笑了笑,随即收了手,将地上的人扶到自己怀中。

“……”吴邪又看了他一会儿,在心里轻轻呼了口气。他看着一门心思都在怀中人身上的黑瞎子,“他现在还没醒,我们先在这儿等等吧。若是此刻便带他一同出去的话,恐怕不太方便。”

“没事,你先忙你的吧,我在这留着便是。”黑瞎子摆摆手,一脸无所忧虑的样子,“放心,除了打不过那个哑巴张,其他的,你觉得以我的身手,会有什么不行?”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40:00 +0800 CST  
【三十六】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一起回来了。全程由黑瞎子抱着昏睡的解语花,而吴邪则负责背着三个人的装备。他攥着那把沾满了树根汁液的大白狗腿,心想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个人间的气氛略微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不过他也并没有再多问下去。某些事,如果小花愿意说,那么到时自然会主动跟他讲。

就这样一路寂寂无声,风平浪静。可到了之前点燃禁婆香的洞口时,吴邪却觉得隐约有点不对经。好像,安静过了头……?

“坎肩?……坎肩?……”吴邪小心翼翼地问着。然而没有人回应。按时间来算,禁婆香的药效应该早就过了,那么坎肩去了哪里?这些还在昏睡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让黑瞎子留在洞口处,自己则弯下腰,仔细查看着。不,不对,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么安静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被禁婆香迷倒过去,而是一众连呼吸都没有的尸体!

吴邪心下一凉。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撕扯的破烂不堪,显然在生前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他们面部朝下,整个身体以某种诡异的姿态蜷曲着,像是在躲避某种会从天而降的伤害一样。低头细看,身上有虫咬的伤口,不大却很深;皮肤底下甚至还有几处在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像有什么活物在动。

“小心!”黑瞎子突然出声。在吴邪身后,冷不防的就刮起一阵阴风,尖利的指甲随之而来。他就地一滚,单手撑地站起来,白狗腿出鞘就是一挡——嗙!正巧撞在了面具上。毫无迟疑,他立马往旁退避,随后反手砍下第二刀。虽然反手砍下的刀,毕竟没有正手那么大力;但好在刀锋够利,一刀下去又正中后颈,于是诈起的尸体刹时身首分离,重又瘫回在地。

吴邪转过身,有些嫌弃地皱着眉,用刀尖拨了拨尸体的脑袋。不出所料,从脊椎断裂处缓缓爬出了一条虫子,形似天蛾幼虫,却有着尖喙状的口器。不待它落地,吴邪便快步上前,一脚将其踩碎。

“这是……?”黑瞎子没见过这种东西,但见吴邪处理的如此熟络,想来应该不是第一回见。

“螭蛊。你可以把它看做一种寄生虫。它能够控制宿体的行为,但前提是宿主本身是活体。一旦宿主死亡,它便会择居,选择最近的活物当做下一任宿主。”

“活粽子?啧。”面对又一批“死而复生”的躯体,黑瞎子倒是很在状态,抬起机枪就是一顿狂扫。热浪混合着血雾冲上洞顶后,重又落将下来。忽略去颜色的话,与牧师在做晨祷时撒圣水的画面如出一辙。

虽然他都是对准了脊椎一条线扫射的,以保证每颗子弹都能造就半身瘫痪,但难免还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另外,这些人在受伤后有明显的退避动作,似乎还有痛觉,因此并不能算作“活粽子”,顶多也就是变相傀儡罢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算是一种深度昏迷状态?还有方法可以挽救吗?”黑瞎子开口问吴邪。

对方摇摇头,眼神暗了下去,“一旦寄生成功,强行拔出虫体,只会连带着损毁寄主的神经系统。连行动都难再自如,更不要说活着走出这个洞……”

望着地上越来越多恢复动弹甚至逐渐坐起的“尸体”,吴邪咽下一口唾沫,慢慢往门外退去。黑瞎子看懂了他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炸药固定在洞璧两侧,就要设定起爆器。可偏在这时候,那些被螭蛊寄生的尸体动作却突然放缓下来——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40:00 +0800 CST  
【三十七】

“啪、啪、啪……”三声击清脆的掌声从暗处的角落里传来,在这空寂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干巴刺耳,“就知道小三爷不忍心随意下手杀人,所以我已经提前替你处理了。怎么样,这份见面礼物还满意吗?”

吴邪与黑瞎子面面相觑,在意识到自己中了不知哪方的圈套后,迅速地拉开了距离。黑瞎子将解语花扶到了背后的墙边靠着,自己挡在他的身前;而吴邪则以更快的脚步向洞穴口挪过去。

“好戏,真是一场好戏……感人啊感人。”那个声音笑道,“黑瞎子,你分明也就在解家待了两年不到而已,最后还是被以那样的缘由赶出去。可现在居然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真是感人至极。”

脚步声停了下来,是一个不高的身影。距离太远,光线又太弱,尚且还看不清脸,可黑瞎子却莫名觉得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某张面庞——

“忘了我是谁?这可不应该啊……”对方又笑了两声。“不过也确实,你没理由非得记着我。更何况,我还是害你被赶出解家的元凶啊……喂,那边那个,别往门口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没看明白吗?你们已经跑不掉了,别做无谓的挣扎。”

吴邪揉了揉眼睛,这才勉强分辨出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三个黑衣男人。他叹了口气,在原地站定,缓慢地拔出大白狗腿握在手里,眼里掠过一丝一闪而逝的决绝。

“你说什么?”黑瞎子一点点直起身子,可持枪的手却纹丝不动。

黑影依旧在靠近。“哟,别心急嘛,这么快就想动手了,不先听完前因后果再说?要知道从某方面来讲,你或许还应该感谢我呢。毕竟人的爱意与恨意都是有限的,只有少恨一个人,你才能多留一点感情给他呀。”

“少恶心人了。平时我虽然也喜欢玩笑,但从来不是跟你这种人。”

“哎,黑爷这样讲就是自打嘴巴了嘛。你在解家的时候,难道还少跟我开玩笑过?”

黑瞎子心中一凛,瞬间冷汗便湿透了背心。妈的,他想起来了。这是谁?这不就是当初那个因为护主有功,被从仓库守卫提拔起来的管家吗。

“让你背了这么多年锅,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对方话里的笑意正在一点点褪去,“不过,很快,你就可以跟解雨臣在地狱团聚去了。”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46:00 +0800 CST  
【三十八】

“骆儿,是你?”解语花竟不知在何时醒了过来。

“唉哟,真难为你了解当家,面具摘掉了还能认得我,不容易呀。”

“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来逼迫你?……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收买的?”解语花强忍着中蛊后还未完全散去的酸麻,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句话。

“嘿,花儿爷说笑呢,我骆儿,可从来都是汪家的人啊。”

解语花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怪不得那个时候私章会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合同上,怪不得总有仓库出现诡异响动的传闻却始终撞不见人影,怪不得黑瞎子晾在院内的衣物会无缘无故失踪、怪不得他会那么偶然而又碰巧地撞见黑瞎子去归还东西——

原来最大的内鬼,就在自己眼前。要怪就怪他自己瞎了眼,阴沟翻了船,现在却还要连累到别人。

“现在干掉你,以我的位置,回去就能跟他们说解当家因为意外去世了。解家在你这辈的后生人丁凋零,接下来无人主持大局,必定大乱。我安抚局面,顺便将其纳入汪家地盘,一举两得。”去掉面具后的他一眯眼,满脸的皱纹就像蜈蚣般爬满了颊边,“到了这一代,老九门几乎也快不复存在了。不枉费我为了将解连环笔迹模仿到一等一而花费的那么多精力,你终于还是上钩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解语花在仔细回想之余,却又有了一丝疑惑,“假若你是卧底,又怎会与我自小相识,还知道二爷家那么多事情。”

“哈,小时候那个不是我。他是真的骆儿。只是可惜了,为了套出你的秘密,他只能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呵,难道你还真以为,人皮面具是你解家的专利?对这门技术的精通程度在你之上的,可是大有人在。况且我把重聚的时间点掐的很准,变声期一过,连声音的缺陷也被掩盖了,当真是完美无缺。”

“所以这么多年,我看到的都是演戏?可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还要断臂救我?若想除我而后快,那时有的是机会才对。”

“这不很简单嘛。我的合作伙伴还没能获取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你还有利用价值。但是你居然妄想靠一己之力做出反击,真是太过愚蠢和天真。况且,我只用了一条手臂便换来你百分百的信任,怎么看这都是很值当的。”

“你……”

“呵。你以为就凭你们父辈的那点小伎俩,便能瞒得过我们家族吗?”他冷冷地笑道,“吴邪收到的那封信,便是我们仿冒他三叔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现在主局的人。不过我果然没猜错,之后他很快就把那封信交给了你。本来要怎样伪装解连环的笔迹这事,还够我头疼很久,不过多亏借了黑爷的力,不大费劲的,我就从仓库顺走了那份手记。”虽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不过骆儿说话还依旧保持着原先的习惯,没有去掉尊称。仿佛是在怜惜将死之人,不忍揭去他们脸上的最后一层面纱。“我辛苦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把你引来这个地方,找到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条讯息。”

“还有吴邪,你一定在奇怪你的小跟班去了哪里吧?”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更甚一层,从身后拽出一个被绑的紧紧实实的人,“怎么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我就放他跟你一起走。否则,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吴邪没动,也没有说话,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了忘了说,这里的螭蛊是听命于汪家的,我们很早前就从苗疆那里学会了控制它们的技艺。只要我一发令,都不用亲自动手,你的这些伙计,自然就会撕了你们……小三爷,供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快做决定吧。”他说着,慢悠悠地从袖口里又掏出了一只羽状幼虫,顺势就要放入坎肩眼睛里。

“吴邪,别信他!他就算拿到了,也不会放我们走的。”被胶带封住嘴的坎肩只能拼命用眼神暗示吴邪。但假骆儿的动作丝毫没有延缓,一厘米一厘米,虫子马上就要与坎肩融为一体——

“停下!放他们三个走,我的命跟东西都给你。”

“哟,心疼了啊。刚才不是还不说话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我这次来秦岭,本就是来探寻青铜的秘密。拿到这个,只是出于偶然。”说到这儿,吴邪把手中的东西又晃了晃,“既然你们表清了目的,那便代表我同样有了可以交换的筹码。”

“可是真抱歉,他们两个是绝对不能放走的呢。”

“是吗?你确定你真的不接受这个交易?”吴邪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着洞口。

“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们谈条件?”对方毫不留情地揭露道,“我知道你在洞口安放了炸药,但这除了能把这个山洞封闭起来,既不能阻止我们把东西带走,也不能阻止你们的死亡。”

“这已经足够了。”他笑道,“你不会舍得随便杀我的。因为——我就是你们一直在苦苦找寻的,能读取费洛蒙的工具。”

一时间,静默一片。只剩下微微的喘息声,来掩饰他们心中所受到震撼之极。

而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具庞大的躯体,正顺着陡崖垂直地爬了上来。鳞片擦过岩壁,划出深浅不一的凹痕。岩壁传来隐隐的震颤,几秒过后,晃动幅度便大到让人站不住。三个黑衣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但时间不允许他们表达完自己的恐惧,便被烛九阴巨大的身躯拦腰扫下悬崖。与此同时——

“砰砰!彭!”两声枪响紧接着巨大的爆破声,洞穴里重又恢复成一片黑暗。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1 19:48:00 +0800 CST  
【三十九】

“坎肩?……坎肩你没事吧?”吴邪打亮了狼眼手电。而据他十多米远处,假骆儿倒在一片血泊中,已经没了呼吸。

“……没大事。只是被刚刚那发子弹打中了了肩膀而已。”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怪物会出现的?”解语花虽然暂且松了口气,却也依旧迷惑不解。

“墙上的壁画,你进去时我们看的。不过说起来,小三爷你还真是大胆呀。就那么相信我一定会配合你按下起爆按钮?如果迟一点的话,可能我们就都完了……”

吴邪笑了笑,“能看得出,你是个求生欲望很强的人。并且,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也会……”他顿了一顿,终究没有念出那个名字。

“既然大伙儿都没事,那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出去吧。一旦这地上的螭蛊从催眠状态醒来,可就不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所能应付的了。”坎肩看了看地上堆积的空弹壳,催促吴邪道。

“小花,能站的起来吗?”吴邪有些担心地朝解语花投去询问,就要上前扶他,却被黑瞎子抢先一步出了手,“这种状态,你就别逞强了。”他见解语花迟迟不理会自己的善意,又补了一句,“要知道,刚刚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你可是乖得很呢。”

“你……”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转头瞥到那人手心的割伤,而自己口中还犹有残存的铁锈味,仔细一想,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最终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这才对嘛。”黑瞎子笑了笑。蛊毒的力量正在缓慢消散,解语花的身子依旧很软。他几乎有一半的力量都依靠在他的身上,一如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其实吴邪会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醒悟过来,多年前那段秦岭之旅,本就不是他原生的记忆。那次他的确是来到了秦岭,但在进入石板洞后就被孟婆香迷晕过去,之后被费洛蒙灌输进齐羽的记忆。他其实从来没有过麒麟血,拥有麒麟血的是持有这条蛇的人;而他的所有所见所闻,都是原先留在信息素中的前人的经历。秦岭给人的感觉本就是极为幽暗和诡谲,那么在做梦的环境下,辅以一些外部的催眠诱导,也难怪他会生出物质化这种夸张的想法来。而他先前接触到的许多有关齐羽的资料,都是为了要让外人相信自己其实是齐羽物质出的一个化身,从而起到更好的烟雾弹作用。

另外,他手上的那个琥珀状东西,也只是个烟雾弹而已。一来这地方没有松树,所以也不存在松脂滴落的情况;二来,这玩意儿的形成必当经年累月,长达几百万年的时间,而一旦形成,里边的信息便再无法再被修改。所以,他三叔若是留了口信在里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绝对无法形成外边的包裹层;而倘若包裹层已经形成,那外人便没办法再利用它留下讯息。所以,信息的留藏点,一定还另有别处。

可那是哪里呢?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8:00 +0800 CST  
【四十】

四个人慢慢向前摸索着,为了省电,他们关闭了另两只手电,只留下一只用于探路。

山洞大中嵌小,小中连大,一环套着一环,仿佛永无止境。就在这令人混昏昏欲睡的黑暗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小三爷!小三爷!”

“吴邪,我说这洞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是你亲戚?”黑瞎子调侃道,“不然他们怎么对你的称呼这么熟悉?”

是啊,这感觉,像是曾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吴邪闭上眼,伸出大拇指按住太阳穴,专注地揉捏着。一定是的,曾经,究竟在哪里听过……

“小心,这洞里可能有蛇!”吴邪忽然睁开眼,大声喊道。

以秦岭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本不该会有野鸡脖子这种物种存在,但他之前却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蛇的叫声,那也就表明,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儿的。再联系到三叔早就知晓他有读取费洛蒙的能力……啊!留给他的线索不是别的,而就是这群放养在这儿的、活的野鸡脖子!这里位处地热脉的附近,岩浆活动使得这片区域的地表温度急剧上升,符合野鸡脖子的生存环境,而周围暗河里的鱼虾又为它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再加上野鸡脖子是群居生物,就算死了几只,也不会对信息的传达造成影响。

这真是一道用心良苦的双保险啊。

话音未落,解语花就觉得斜上方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弹射过来。他凭着本能往后一倒,黏腻的蛇鳞几乎贴着他的脖子飞跃过去。只是,这一下动作,让他整个人失去了中心,直接向后栽去——

这熟悉的感觉,是陷坑的踏板!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8:00 +0800 CST  
【四十一】

一分钟后。

“你怎么也进来了?”解语花皱着眉头问。

“我高兴。”黑瞎子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欠揍表情。因为你在这里。

“真是个疯子。”解语花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知道啊。”对方显然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相反的,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挺开心。

“……”解语花没再多理他,围着岩壁四周敲敲打打了一圈。这里貌似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墓穴的侧室,但不知道为什么,四面墙都是封死的,似乎是特地被做成了陷阱。

他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又看了看黑瞎子带下来的装备,才道,“学过定向爆破吗?”

“会一点。”

“这包里有炸药。但门口肯定是出不去了。那石头太大,炸不穿。”

“那就赌命吧。剩下三面墙,任选一面。”

“选错了怎么办?”

“你有没听过一句话,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我发现你这人真有趣,老喜欢拿命来赌。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没办法,谁叫我次次都赌赢了呢。”

“行,够狂。”解语花摸索着凹凸不平的棱角,“那就再信你一次。”

炸药的总量并不多,为了多一次机会,他们决定第一次先用少量炸药做尝试。如果是对的那面墙,那么用剩下的炸药继续将它完全炸开;如果选错了,那么用剩下的量再另选一面炸,依旧有很大机会脱出。

石室内的空间很是狭小,即便是经过计算的定向爆破,被飞起碎石伤到的几率依然很高。黑瞎子打量了一会儿,填放了炸药,先招呼解语花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趴下,而后才点燃了引信。

“轰”的一声后,沙土飞溅而来。好在他们择的是最远处,受的也都是一些小擦伤,并无大碍。颤动过后,解语花上前用棍子敲了敲被炸出窟窿的石壁,又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听,而后无奈地转过身来,“……看来是选错了。”

“没事,我们还有一次机会。相信这次的运气,应该没那么糟。”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8:00 +0800 CST  
【四十二】

重新择了一处。黑瞎子划燃火柴,又要去点引信。然而就在他点火的前一秒,解语花却忽然伸手,止住了他,“你有没想过,要是这次还是出不去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解语花觉得心跳微微一滞。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了。上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六年前吗?

他抑制住自己继续回忆下去的想法。他知道,有些事,他不该奢求的。他没那个命。

“……”对方又沉默了几秒。“问你一个问题——”

是跟幻境里那么相似的场景。以至于解语花竟有些分不清。

“我对你而言算什么?”

他有些惊愕,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个问题。果然这才是黑瞎子。

“你指的哪方面?”

“就按你的理解。”

“……重要,很重要。过命的兄弟,或许,还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师长。”

“就这些了?”

解语花低头不说话

“罢了,算了。”解语花没想过在自己有生之年,竟还真能听得到黑瞎子叹气,“你记着,有些话,我从未说出过口,可那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因为我不信你不懂。”

从你彻底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黑瞎子,这辈子他妈的就认定你了。

明显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解语花别过脸,尽量避开他的视线。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涨。然而最终,他还是转过了头来,直视着黑瞎子,用很平静很平静的声音说到:“下个月,我就要和秀秀结婚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能听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啪嗒声。

而下一秒,他还没反应过来,黑瞎子就已经反身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与浓浓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闭眼。炸药要炸了。”他听见对方命令似的口气。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就看到那带着熟悉弧度勾起的嘴角无限放大。

伴随着火光四现,黑瞎子就这么吻了下来。

“这一次,就当是还之前欠你的那条命吧。”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8:00 +0800 CST  
【四十三】

许是炸药用量的问题,第二次爆破比第一次要来的更为激烈。爆炸产生的气浪很猛,解语花明显地感到身上压着的人不受控制地被推着朝他贴近,直至贴紧。飞扬的沙土令他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帘,然而对方的舌头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他的口腔。然而他并没有反抗,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曾起过;好像是很自然的,也就这么接受了。这是第一次,他们离得这么近这么近;或许出了这洞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不得不承认,黑瞎子的吻技确实是好,不然怎么会让他觉得,明明背后贴着的是冰冷的石壁,却仿如掉入了温泉浴缸,浑身发软发烫。

爆炸后的烟尘渐渐平息下来。直到他觉得自己快窒息时,对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的唇瓣。他微微喘了几口气,平稳了一下呼吸,然后起身,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解语花很清楚,他在下面,虽然是被压着,但其实上面的人就像一层肉盾,为他挡去了大半的伤害。所以无论是出于伙伴,还是出于道义,他都必须要关心一下对方的情况。

“没事。这点爆破量而已。”那人顿了顿,“你去那边看下,应该没有问题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可脑子里却尽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所有事情。这一晃六年便过去了,可那人却像是对岁月流逝免疫般,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门口有个铁环。解语花还处于没缓过劲来的失神状态,抓住后便下意识地一拉,下一秒就听见机关启动的连串声响。他一矮身,往边上滚去,余光却瞥见一件黑衣朝自己这里扑来。

不过他并不担心。凭他印象里的那人,想要避过这块石条完全是没问题的。然而他回身一看,却见石面沾上了点点血迹。

“不好意思,太久没活动,灵敏度有点下降了。”那人啐了口唾沫,缓缓站起身来“没吓着小九爷吧。”

“我还用不着你救。”解语花有些五味陈杂地看着他。

“哟,瞧我这记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忘了我们是六年没见了,解当家的身手,应该已经大有长进才对。”

解语花背过身去。他看的清楚,那人的左肩被擦破了一片,好在只是浅浅的擦痕,碍不了什么大事。他只是奇怪,当年那个强到几乎堪比张起灵的男人,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但其实他不用奇怪的。躺了两年才起来的人,肌肉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9:00 +0800 CST  
【四十四】


之后一路倒是走得还蛮顺畅。这墓里本身没有太多复杂的机关,偶尔几个,也都是被触发过的,显然曾经遭到盗掘。看样子只要能找到盗洞,走到底,便能通到外边去。

可谁知走着走着,黑瞎子却渐渐落在了他的身后。解语花有些奇怪,往回走了两步想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却看到一抹狰狞的红喷溅在自己脚边的石块上。

“你……?!”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我活不了多久了,”黑瞎子说着,又咳了两声,“除去那玩意儿时,我就落下了别的病根。”

“六年前我与王家合作,其实就是为了下斗去寻找解这病症的方法。那斗里有个特殊的机关,需要雌雄双壁拼合作为钥引……你曾与我形容过家中有这样一块物件,我立时便猜到了那是另半块雌壁。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没有告诉你此行真正的目的。况且那斗太过凶险,我也不愿意拿你的命去冒险……我一个人向来是独活惯了,没多大关系;但你的命可是解家的,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其实我那时候早怀疑解家有内鬼,但迫于自己也正做着类似的事情,行动受限,所以没能及时告诉你……本想着等结束后查出是谁后直接解决掉,可却不曾想到头来反被内鬼抢先一步,抓住了把柄……”

“别说了。”解语花紧紧抱着身前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那是自二爷爷过世后的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掉泪。谁曾想到,看似简单的真相背后,竟掺杂着如此多不为人知的曲折。

“虽然那次我们最终寻得的东西是个宝贝,但对我的病况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因此,在离开解家后,我仍不断出入于各种古墓,想寻求一个解决办法。直到四年前,在那个汉墓的耳室里,我发现了一个暗门,推进一看,后面连通着的居然是一个小型的陨玉洞。这玩意儿我从前听说过,似乎是与长生有关,能改变人体的新陈代谢。我想在里边转转,一探究竟,但或许是那个陨玉会辐射某种频率的电波,类似催眠功效的,使我没走几步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奇迹般的,我的身体状况竟和刚进洞时差不多。但在我出了洞后,发现那病症其实并没有好转,恶化速度依旧同从前一般。迫不得已,我只好再次回到了那个洞里。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出来前,撬了一块玉石带着。然而少量的玉石,作用似乎也不大。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使身体恶化的速度,勉强降得慢些罢了。”

“再后来我就听闻了吴邪要夹喇嘛的消息,并打听到你会去……”他顿了顿,将眼神转向别处。即便是有副墨镜挡着,他也觉得,此刻解语花的目光,是他所无法承受的。他好怕自己再多对上一次,就再也挣脱不出。

“……好吧,我承认我输了。”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其实这次我来,不过是想看你一眼。最后一次,就一眼。”

“忘了我吧。”他笑道,而后垂下了头。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39:00 +0800 CST  
【四十五】

可出乎意料的是,解语花竟然说话了。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他有些惊异,身子微微一动。

“无论你还剩下多少时日,我都会陪着你把路走完。”

“直到最后一天。”



解语花终于想起,在二爷爷去世的前一天,他被叫到床前说的那段话:“伢子呀,我就要下去陪丫头了。那一碗阳春面,迟来了这么久……小花,从今往后你要记住,要是有什么事让你纠结了很久还放不下,那就先等待吧。在这世上,唯有一样东西,能让你彻底看清自己的心——那就是时间。”

“跟我回解家吧。”话说完后,解语花往后一靠,阖上眼帘,等着对方表态,也顺带为接下来的旅途养精蓄锐。

然而都半天过去了,却还没等到料想之中的答复。解语花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这才惊觉,身边那人,已有好一会儿都了无动静。

“瞎子?!”下一个瞬间,他的食指和中指就搭在了那人的颈侧。谢天谢地,那人的心跳还在,只是非常的不稳与微弱。

天哪,他怎么就相信了这个男人,相信他说没事,就真的没事?

他伸手一摸那人的后背,满手的血。他小心翼翼地掀起那人的背心一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全是刚才第二次爆破时被飞溅的石头砸伤的。只是因为背心本就是黑色的缘故,才没有显露出来。

解语花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傻好天真。也或许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会变得这么天真。

他怎么能忽略那些伤害。他确实是安然无恙,然而黑瞎子的生命却彷如被按了快进键一般,加了几倍速的、始终不停地在流逝。

他怎么能这么傻啊!

“瞎子,我警告你,你可别想在这里就睡过去。你连解家的祠堂都还没进过。”他用肩勉力撑起那人的臂膀,让对方的大部分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一如十年前在酒吧的那个夜晚,那人对他做的那样。

身上同样被血染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两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朝洞口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走的狼狈异常,好几次都因重心不稳而差点摔倒,但解语花却不曾有过任何的犹疑与停顿。“不许睡,听到没?”他用力掐了掐对方的手心,却只换来一声含混不清的“恩”。解语花心里一紧,将肩上的胳膊又往上拉了拉,而后道,“我给你唱段花鼓吧。”

这是专为你一个人唱的戏,所以,你可千万要给面子啊。绝对不可以,在这么值钱的场子里,还睡过去。

许久未碰的念白和腔调重又响起,却丝毫没有生疏的痕迹。

“风飒飒~雨潇潇,青山苍翠,迎天晓~抗秋寒风雨难摧……头高昂步从容冷对~耳听得声声呼唤深谷萦回——”

“抬头只见山清水秀,一河水绕山过缓缓东流——山上松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水底鱼乐乐悠悠四处漫游……塘里荷花塘边柳,院内的桃杏园外竹,祝家庄果然是得天独厚,依山傍水地灵人杰美不胜收……”

“一番话尤似利箭刺我心!虽无情却有理,我有口难分——人比人,心比心,事到临头三思忖~如今他腰缠万贯来续情,我却是两手空空住凉亭。更何况他们少年初恋是原配,我却是半路夫妻未成婚。我若执意不放行,误人青春心何忍。有心劝她离我去,怎奈钢刀难断情!”

花鼓唱完了就换黄梅,黄梅唱完了又换京戏……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他觉得下一秒自己的嗓子或许就将永久失声时,垄道里才终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当家!”。他用残存的精力抬头确认了一眼,随即便跟着身后的重量一块瘫倒在地。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40:00 +0800 CST  
【四十六】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很是刺鼻,但对于土夫子而言,恐怕没有任何事能比在醒来后闻到这种气味更让人心安。

解语花先是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安然无恙。而后他侧过脸,看见了旁边病床上那副熟悉的墨镜,以及检测仪上平稳的心跳。

他忽然觉得人生好满足。

此去经年,一去就是那么多年;但好歹,最终也只是经了那些年。不问归期,一错就是那么多期;但好歹,最终也还总算迎来了归期。

窗外海棠树,花开正艳。仿佛从虚空中,不知哪里,又传来了那句熟悉的——

“花儿爷~”



【The end 此去经年】

楼主 夏末_爱未止  发布于 2017-01-22 12:40:00 +0800 CST  

楼主:夏末_爱未止

字数:41038

发表时间:2015-02-17 21: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13 13:19: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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