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2】禁城 Forbidden City(耀湾,真的是耀湾)

……楼上的话真是让我惭愧……难道我是虐待狂吗……自认为还是有一点甜的(喂喂姑娘还知道什么叫甜吗舌头有问题吧)……

今天……我争取,争取更新下一节!
总是半夜才更新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29 21:36:00 +0800 CST  
好吧我投降了……我经过慎重考虑,反复试验……还是决定剔除掉了勇洙的出场。实在是文还没贴出来,就连作者我自己都要先被囧死了。于是米娜请欣赏没有勇洙乱入的京沪港湾群all耀吧……(不是群殴,是群all)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30 20:11:00 +0800 CST  
【清乾隆22年,西元1757】

“阿哥,阿哥,我来看侬哩~!”小沪的官话还不过硬,心情一激动,黄浦江边的口音就源源而出。因此还没看见人影,只听这一句呼喊,花园里的孩子们就都知道这是谁来了。

王耀双手抚着高速旋转的一坨瓷土,正全神贯注地为一只玉壶春瓶(30)拉坯。听到小沪的呼声,他停下来扬头观望,想抬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发梢,但一双手上沾满了青白的稀泥。

两根纤长的手指恰合时宜地帮他拢起凌乱的额发,轻柔地掖在耳后——是身边的京,他大致总是正襟危坐,不时会在最需要的时候伸手帮忙。

眼看一团泥巴在哥哥手中神奇地变化形状,渐渐成了细颈圆腹、秀美如水滴的器物,就要定型的时候这迷人的魔术过程却戛然而止,围观制作瓷器的孩子群爆发出一片不满的吵闹。“算盘精来啦!又要满嘴钱啊钱的说个不停了!”被扫了兴的湾湾跺着脚,埋怨的矛头直指突然来到的那个人。

“湾湾,去领小沪哥哥到这边来。”王耀微微笑着,轻轻言道,“这园子太大,他不常来,要迷路的。”

湾湾老大不乐意,嘟着嘴,转身往吴侬软语传来的方向跑去。“笨死啦,我们在这边!”

“好孩子,要互相友爱哦。”王耀转回头,扫视着围绕身周的孩子们,低眉温笑地教导了一句,而后继续开动转轮,为瓷土塑形。

这样的大人话听久了,孩子们大多已不当回事,早都将目光聚集在好玩的瓷坯上。唯有一个孩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王耀,湛亮如星辰,极其认真地点了两下头,表情很是严肃。王耀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孩子,不禁十分欣慰地笑了起来——这世上没什么比孩子肯学好更让他开心的事。“你是……小香吧?”他略想了一下,准确地叫出了那孩子的名字。

孩子眨着黑亮的眼睛,有些怯生生,却又有些鲁直地问了一句:“哥哥记得我?”

“嗯,当然记得。你们每个人我都记在心上。”王耀微笑着注视手中瓷坯,一边悠悠说道,“你那边天然是个很好的深港,我从前曾打算,待家里的船造得更大、更重,吃水深了,就可以从你那里出发去海外。(31)可惜这些年……”他不自觉地说到了这里,忽然闷了下来。一不小心,越拉越长的玉壶春瓶的细颈破开个口子,弯折走形。

“呀……”孩子们爆发出一片遗憾的叹息,有几个把埋怨的眼神投向初来乍到、有些土里土气的小香。

“阿哥哇!”小沪恰到好处地赶了来,冲散不爽的气氛。王耀抬头看去,只见他穿得一身鲜亮的绸缎,长袍罩马褂,好像个新科的钱庄掌柜;但再看那张少年清秀、稚气未脱的脸,却又只像个当铺学徒的孩子。“阿哥,最近身体好吗?我是来给朝廷交帑银哒。这次报效得丰厚,皇上都高兴啦,特意准我来看望你哪!”他贴在王耀膝边席地而坐,笑得一张脸白里透红,四下了望,心旷神怡,“这花园又扩建啦,真是美极啦!”

王耀将拉坏了的瓷土又揉成一团,耷拉着两手重新构思造型,一边闷闷地说:“穷奢极欲,银子花的像流水一样。”

小沪听了,昂头一笑,拍了拍胸脯:“不碍事!今年的棉织卖得大好,海关税也赚得足!只要哥哥住得舒服,钱的事,您勿要管!”(32)

王耀看了看他,藏起脸上的愁云,浅浅地笑了。小沪当然报以更开心的笑容,但却不知为何,看着哥哥的表情,心中像被什么感染了似的,竟隐隐浮起一层忧郁。

“到了开窑的时辰了。”王耀转目瞥了一眼榴花小亭外的汉白玉日晷,站起身来。京也站起来,刚想迈步跟随,却看见哥哥转回头来有些冷冷地望着自己,吩咐了一句:“在这儿看着弟弟妹妹,那边有火,别让他们跟着跑去。”那语声、眼神,竟似有几分逆反的情绪。

王耀说罢,独自沿着鹅卵石铺成的竹荫甬道走去。京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忧从中来。

“哥哥他……怎么了?”小沪敏感地觉察到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声。

京微微皱着眉头,哄着弟妹们乖乖地原地坐下,而后将修长的身体斜倚在亭子栏杆上,忧心忡忡地低语:“这些年,他整天除了做瓷器,就是校对那些发了霉的古书。(33)有时候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几千年没整理的书都注过两三遍了,烧出的瓷器早就堆满所有库房。我……很担心,时常想跟着他,这好像也引得他心绪不好。……我倒宁可他痛快骂我一顿,发出来,倒好些。”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30 20:13:00 +0800 CST  

小沪听了,满心忧疑,不知该说什么。却听见一边的湾湾插了话:“整天待在这里不出去,力气没处使,自然全用在瓷器和书上啦!哥哥可是‘龙’啊。”她抬头看了看两个身高是自己一倍的大哥哥,略有些得意地微翘着嘴角,“你们才不会懂的,你们没有见过——”她卷翘的睫毛稍稍垂下,如水的眼波,闪映着不知甜蜜还是苦涩的往事,“赶走红胡子的那时候,我就知道啦,哥哥是多么的有力量。”她说着,不觉举起小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那个位置,曾印下一个吻,滚烫的,温暖的,凉丝丝的,百感交集。多少年,那是穿彻灵魂的满足,又是一丝渴求的不足;就在满足与不足的纠结之间,少女懵懂地成长,纤细的情丝枝枝蔓蔓,爬进了青春的窗口。

湾湾不再说话,京和小沪也同时陷入了沉思。就连孩子群中一向寡言的小香,似乎都瞬间变得更为沉默。枝上翠鸟零星的啾鸣,点缀着时间静静的流淌。

此时所听到的,是否就是哥哥一个人听了很久很久的——“寂寞”?

“你们看看,好看么?”哥哥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令人心寒的静思。一群孩子举目望去,只见王耀双手托着一只巨大的瓷瓶走了回来,刚出窑的釉面泛着一层锃亮的火光,灿烂夺目。

“哇哦!……”孩子们都跳了起来。那只大瓶通体环绕着十几种不同的釉彩,四面开光彩绘,往昔历朝历代瓷釉精品的巅峰代表之作无不堆叠在上面,异彩纷呈,却又互不侵染,繁复浓艳至极,简直是令人不能相信的杰作。(34)

小沪倒吸了一口冷气,哥哥精绝的工艺令他惊叹出声;京则已说不出话来,这件器物所需要耗费的巨大精力,令他感到心胆震撼。

王耀慢慢走进小亭,将瓶子摆在石桌上,孩子们立即围成了一圈。“好看吗?”他默了片刻,又问了一句。

小孩子们大多目瞪口呆,听了哥哥的问话,有些面面相觑。小沪愣了一会儿,转目看了看京。

京仍是默然不语。他从三千年前跟在哥哥身边,饱受熏陶;自从成为京师,更是见遍了天下奇珍,对自己的品位绝对自信。眼前这件瓷器,工艺之高,堪称震古烁今。但……不及汉陶的高古。不如唐彩的奔放。毫无宋瓷的典雅,也远无青花红画的雍容。无法从它身上提炼出任何一种美的精神——它骄傲自负,要集历代精工于一身,却成了个饕餮的蠢物。京默默地看着。一丝悲戚,不知为何突然钻透了玉石般坚强的心。他与小沪对望,向他使了个眼色。

“好看,好看呐!”小沪立即会意,马上笑着回答,“阿哥,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瓷器呢!”孩子们听了,也都开心地拍起手来,“真漂亮!真漂亮!”兴奋的喊声响彻了小亭,有几个孩子扑到哥哥身上,扯着衣襟蹦跳,那气氛如同过年时候看到燃放焰火。

王耀也笑了起来。他靠在柱子上,手臂轻轻拢着绕膝喧闹的孩子,歪着头,双眼盯在大瓷瓶上。笑了一会儿,他忽地自言自语:“我怎么看不出,漂亮在哪里呢?”

他说着,看着,渐渐的,笑容消退。那只耗费了他一整年时间做成的瓶子塞满了他的整个视野,繁杂鲜艳的花色令他烦躁、眩晕。他左看右看,茫然,麻木。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审美。

突然几步上前,一只手推上了那大瓶——邪火灼烧着心头,他恨不得将它一把推到地上,砸个粉碎。“啊!”湾湾双手掩住嘴巴,惊得低呼一声。

愤怒的手扼住异彩斑斓的瓶颈,却停了下来。王耀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孩子们,慢慢将手移开,攥紧了拳头,藏回身侧。他忍耐着退了两步,转过身去,双手紧扣着亭边栏杆,将目光投向远处精巧而做作的人工美景。

只这一瞬之间,小沪的头上已冒出了细密汗珠。转看京,见他也愣着——这位天潢贵胄的公子爷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时的不知所措。

“湾湾……湾湾饿了!”小女孩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

京和小沪恍然大悟,一时都被湾湾细心贴切、正中下怀的天才创意所折服。女孩子果然厉害……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30 20:13:00 +0800 CST  

“湾湾饿了吗?想吃什么?哥这就去做!”王耀好像顿时从恶劣的情绪中脱落出来,蹲在湾湾面前,有点着急地问。从表情上看得出,他已经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掂对一桌搭配合理、营养丰盛的饭菜。

“唔,我要小笼包……还要蛋羹……”湾湾一个手指捅着嘴角,撒着娇提要求。

“哦,哦,好好!八宝酱菜也来一些吧?哥哥那天都腌好啦。”王耀连声答应着,快步走出亭子,来到一簇假山石边。拧开一只青铜的阀子,一股清泉自动从石缝里流了出来。“梅菜笋丝,荷叶小排……”他念念叨叨地盘算,一边在流动水中仔细搓洗着自己的双手。

“哎呦,关上,快关上它吧!”一个不男不女的怪声,突然极不合时宜地响起。老太监领着一队扛着锯子、铁锨的人迈着小碎步奔到近前,一把拧上了假山上的水阀。“这东西该拆啦!”太监说着,向后一挥手,几个壮汉围上来,举起手里的破坏工具,就往那套自动上水的机械上招呼。

“哎呀,这是干什么!”小沪心疼地跳出来喊,“多好的东西,为何要毁了!”

老太监笑了笑,却不理小沪,只对着王耀说:“这东西呀,太机巧,总是用它,把人都教坏了。再说它也容易坏,三天两头的闹毛病。圣上有旨,今后宫里都只用人力从井里提水。还是这老法子呀,靠得住。”(35)

王耀紧闭着嘴唇,转身走开。这么多年,他早已懒得再做任何争辩。

“唉,唉,您等等,奴才这儿还有第二桩差事呢!”老太监拖着不灵便的腿脚追在屁股后头,一把拉住了王耀的袖子。他解下身上背着的一只长匣,双手托着,满脸堆笑:“这是《皇清职贡图卷》(36),画的是万国来朝的盛景儿。圣上说啦,各国的使节您不能得见,把这画儿拿来给您看看,也教您知道咱天朝的威风,跟着一块儿高兴高兴。”他说着,偷眼窥视王耀,见他只是直直站着,全没接图谢恩的意思。老太监笑了笑,转去将图匣摆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又惊艳地围着桌上的大瓷瓶转了一圈,摸了两把,而后蹑手蹑脚地走了。

孩子们好奇,围上去打开长条匣子,七手八脚把黄绢精裱的长卷拉开,铺在地上指指点点地观看。图卷上画着好多怪模怪样的人,每一个的长相、穿着都不一样,旁边还注着一段一段的介绍文字。

哥哥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孩子们回头,看见王耀慢慢走进亭子,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抚摸画卷,手指上未干的水滴沾湿了画面,精细的墨线斑斑点点地模糊开来。

英吉利国。弗朗西国。(37)

“这些男人看起来很强壮,面貌也不太和善。”王耀一脸落寞,盯着图上西夷使节的画像,慢慢叨咕。

“是和红胡子一样的人吧?他们那种人,我可是见识过。”湾湾撅着嘴,不屑地说。

“湾湾,他们是什么样的男人呢?上次的红胡子,我……我没看清楚。”王耀忧郁地问道。

“男人?我不懂,他们也是男人吗?我以为只有哥哥才称得上‘男人’。”湾湾回想红胡子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烦恶,皱了皱小眉头,“如果说男人就是哥哥这样的,那么他们就肯定不是‘男人’。”

片时的沉默。

“那么……”王耀的手指轻轻抚过画面上的文字,英吉利国,弗朗西国。“他们……究
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呢?”

-TBC-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30 20:13:00 +0800 CST  
~今日注释~

(30)玉壶春瓶:一种经典的瓷器器形,具体形状见文中描述

(31)小香那边的深港:这里简单介绍一下,香\港的海港是深水港,比较适合吃水较深的重型钢铁火轮停泊,相比之下澳\门是个浅水港,在木质帆船年代,船舶吃水浅,所以澳\门港还是合用的。这也就是比英\国早到中\国许多年的葡\萄\牙殖民者当初为啥赖着占了澳\门,却没有选择位置更优越的香\港的原因。

(32)财大气粗的小沪:很多人可能认为上\海是在鸦(百度百度)片战争后被迫开埠,之后才发展起来的,但其实并非如此。早在明朝末年,上\海地区就已成为经济发达地区,房地产经济甚至也非常活跃。清朝上\海更是成为了全国棉纺织业中心,同时由于天然良港优势,也成为对外贸易的热点地区,早就设有海关

(33)“他整天除了做瓷器,就是校对那些发了霉的古书”:嗯……虽然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喜欢瓷器,但是清朝时代的瓷器生产确实已经达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而且由于文字狱的压力和朝廷对学术思想发展的严酷压制和束缚,整个清朝在学术上乏善可陈,文人们的研究能力全都投放到了校对、注释古籍的工作当中去,因为这是在文字狱氛围下貌似最安全的学术活动。虽然清代文人学者这种堆积如山的训诂、考证工作的成就,也为梳理我国古代学术成果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社会学术精神的堕落和庸俗化带来的严重负面后果却是主要的

(34)变态的大瓷瓶:确有这只瓶子,学名叫做“各色釉开光大瓶”、“乾隆各色釉大瓶”,是乾隆时期官窑瓷器的代表作,号称“瓷王”。对这只瓶子工艺水平和艺术价值两方面的评价,我的个人观点已经表达在正文里了。个人以为,这只瓶子充分代表了乾隆朝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审美和价值观

(35)被拆掉的机械上水系统:举世闻名的圆明园大水法,便是一套早期的自来水系统,利用庞大复杂的机械功能实现自动上水。大水法运转了没几年,乾隆帝就下令将它废止拆毁,宫廷中的日常用水又改回了传统的人工打井水方法。理由……基本上就如我在正文中写的那样……好吧皇上万岁I服了U

(36)《皇清职贡图卷》:乾隆22年宫廷画师所作,以图文并茂的方式记录了当时到中\国来进行外交活动的一些国家使节的面貌、该国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等等,其中包括远在欧洲、已经开始在资产阶级革命当中崛起的英法等国

(37)弗朗西国:法叔家国名当时的汉语音译

~以上,大家晚饭后安~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6-30 20:43:00 +0800 CST  
唔……准确地说那一段爬进青春窗口的是有点琼瑶……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嗯,其实是从女性心理的角度加入一点我对湾和湾家人的社会心态的理解,说起这个我一直觉得本家把湾设计成女性还是蛮合适的。
这篇文从开始到这里,是湾娘从一个无性别差异的幼年女孩到慢慢开始走进情窦初开的年龄的变化,后面还会有一些大风大浪的内容,因此会产生更大的心理落差……我是试图用这个来模拟近代台\湾的历史道路啦……贯穿始终的会有一个女性的基本心理线,变化始终在发生,大家也看出来了吧三章都是三种不同的成长阶段。我争取不要违和啦……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1 00:29:00 +0800 CST  
76楼:授权转载。
不过您能否穿个马甲便于联系?谢谢。
另外……能给我一个TONY的邀请码吗……(无廉耻心发作……)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1 23:09:00 +0800 CST  
为了庆祝回帖框华丽回归,更新更新更新更新!

先来一段快乐的吐槽过场!这段算是“治愈”哦,因为没有王耀出场(汗这是什么话!)
无耀则无虐。
故曰:无耀可救(治愈)。

以下!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3:23:00 +0800 CST  
~今日注释1(有1就说明会有2哦)~

(38)“你家的殖民地”:亚瑟卖给耀家的烟土主要是在殖民地阿三家种哒。到了开禁烟大会的1909年,亚瑟自己家中确实已经是很鄙视烟土贩子了,但是作为海外属地的阿三家仍在大量贩烟,亚瑟并没有要节制的意思
(话说我发现ya pian是度娘忌讳的词,但“烟土”居然不是哎……这是对本土产品的特别优惠待遇吗……)

~以上。大家午安,好好消化午饭哈~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3:30:00 +0800 CST  
嗯,(活动手腕,活动脚腕)从开头到以上的,热身结束啦。下面准备开始虐了。(深呼吸)
(~~~~~话说,这篇里我真的还没开始虐呢,真的~~~~~)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3:58:00 +0800 CST  
【清道光20(百度啊!)年,西元1840】(39)

“为什么一定要禁烟呢?你跟鸦(百度)片有仇吗?”那个“英吉利国”来的人瞪着碧绿的眼睛,有点恼羞成怒地质问,“卖鸦(百度)片可是正当的生意!”

王耀咬紧牙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极力回想着那幅《皇清职贡图卷》上的画像,与眼前的敌人做着对比:他比画上的形象更强壮,看起来也确实很不和善——然而除此以外,脑中再也搜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若不是那年皇帝偶然兴起,把那幅画赏下来让自己开开眼界,那么恐怕当他如眼下这样突然闯进这座禁城的时候,就连他的名字,自己也不会知道。

他的身上全是神秘未知的危险气息。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他手中那柄又黑又长的双筒火器,此刻它正顶在自己的额头上。王耀不确定那叫做什么;不过全身上下十几处正在淌血的弹孔已经帮忙确定:它绝对比自己当年惯用的火铳要厉害得多。而自己的火铳……早被上司扔进了禁城御沟的淤泥深处。

“你还要不要禁烟?”亚瑟又给火枪上了膛,逼问道。

家人……家人死伤了多少?

“不许再锁着门,敞开来让我做生意!肯不肯?”

孩子……孩子们都藏好了吗?千万不要出来……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去吗?亚瑟·柯克兰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弄不到手的!”

我的魂魄,我的龙……帮助我,这次一定要帮我!

一身白绸单衣已被染成红色的人,突然推开顶在头上的枪管,一跃而起。一柄长剑不知何时握在他的手中;剑刃已经生锈,剑柄快要朽烂,但斜刺而来时带起的呼啸风声在宣称:那依然是可以杀人的凶器。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亚瑟十分惊诧,不禁后退了两步——自从手里有了这把好用的枪,日不落帝国所向披靡;从没有见过一个被征服者,中了这么多枪还能动弹。眼前所见,分明只是个幼稚、自闭,富甲天下却愚蠢低能的毛头小子。难道他真像传闻所说,是四千年童颜仙体、不死之身?

意外、惊惶、紧张,还有兴奋——这一切立时化作了连串的枪响。

王耀倒在地上,锈蚀的铁剑撞上石头,脆弱地折断。抬起头,黑洞洞的枪口笼罩着头顶,持枪的人远在半截断剑所能刺到的范围之外。他抓住染血的青草,爬行着向前挺进,嵌进血肉里的枪弹硌着骨头。

十步一杀,横扫冷兵器时代的绝技。靠近他,纵使他船坚炮利;短兵相接,犹能舍命一拼。

我从来不在乎伤痛。

也从来不怕牺牲。

我甚至不怕孤独。

只要家人都在身后——而敌人在面前。

亚瑟仿佛觉察到对手的意图,便慢慢向后撤着脚步,保持安全的距离。一边后撤,一边熟练地拆装手里的长枪——大把乌黑的子弹又已顶上枪膛。

不管你活了几千年,既然会流血,你就一定会疼。

会疼的人,都终究会投降。

“咚——格楞楞……”一颗毫无杀伤力的小石子忽然飞进这血腥的画面,打中亚瑟的后背,而后掉在地上,滚到一边。

亚瑟回头看着。王耀也惊讶地望去。

榴花荫下,一个幼小的身影半藏半露。乌黑湛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小脸一如既往严肃地紧绷,看不出恐惧之情——但那小小的身体却整个都在发抖。

“小香!藏回去!”王耀的心仿佛突然坠进深渊,他开口大喊,但重伤早已令他彻底沙哑失声。

小香紧紧抓着一把小石子。看见亚瑟碧绿的目光,他似乎也惊呆了。愣了一会儿,他咬住嘴唇,又拿起一颗小石子,使全力掷了出去——仍是轻轻在亚瑟身上敲了一下。

王耀拼尽全力站起来,向着那孩子的方向奔去。然而站起来的一刻,眼前顿时一片昏黑。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自己狂急的呼吸。当眼前的黑幕缓慢散去,他渐渐看清,小香已被挟持在亚瑟手中,乌黑枪口顶着白嫩柔弱的细颈。

“想不到你还藏着小孩啊。”持枪者的语调略带惊喜。他用枪口挑起小香的脸,低头看着那双黑亮、稚纯的大眼睛,不觉得露出一丝笑意:“难怪藏得这么深,真的很可爱啊。嗯,这孩子我要啦。”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4:57:00 +0800 CST  

……“东至大海,西及流沙,我是这块大陆上最强大的人。你最想要的,我都能给。”……

神采飞扬的宣言如前生往劫的回响,摇摇荡荡浮在耳边。

“你胡说……骗人……”王耀的眼底闪烁着寒光,急迫喘息令他的话语不能连续。

“是真的。”那人愁苦的解说,近乎残忍,“柯克兰带走那孩子,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他说……怕你醒来胡乱走动,会伤到自己,建议给你戴上……这些,”他摊着两手,指了指镣铐,“这样,放心些。”

“放心……他这句话,说到了你心里,对吧。”王耀本该冷笑,却毫无力气,话语只是云雾般虚渺。

“啊,你别误会……”穿龙袍的老人正要解释,却见那遍体鳞伤的少年撑起了身子,奋力大喊:“放开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把小香找回来!我有武功……就算流多少血也没关系,快放开我!”王耀喊着,喊出一腔悲愤,活像一个叛逆期受伤的孩子——已经几千年了吧,他是人尽皆识、温厚含蓄的长兄,何尝有过如此的失态。

那老人被他的愤怒震撼,坐在龙椅上扰攘不安,却始终没有半句回应。

“陛下……主人!”寒冷的怒火竟已化作冰晶般的泪光,高贵的双膝跪向硬冷地面,王耀颤抖着俯下身子。“求求你……找回孩子,我就回到你的花园里,永远不出去!我愿意戴你的枷锁,愿意听你的旨意,我可以笑给你看,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找回孩子……放开我,让我去……”

“耀……阿耀……”那老人满脸的皱纹扭曲在一起,充满战栗的话语,躲躲闪闪从喉咙里挤出:“钥匙……在柯克兰手里。”

黑褐色的瞳孔失神地放大,王耀慢慢抬起头来,泪痕,瞬间干涸。举起一只手,他紧紧掩住了自己苍白的嘴唇。

……“东至大海,西及流沙,我是这块大陆上最强大的人。你最想要的,我都能给。”……

暗红色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涓滴散落,染了黑水般的地砖。

“耀……”老人惊恐,慢慢欠起了身子,“小香……已经没办法了,只好,只好算了……你,你放宽心……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王耀伸出手掌,止住了老人的话语。苍白掌心里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口角的鲜血仍在静静地淌下。

“陛下……现在,‘放心’了吗?”他抬起手腕,看着缠绕周身的镣铐铁锁,“这个样子,总可以……可以放我出去,看看了吗?”(42)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一时被噎住,难以答话。良久,他长叹一声,颓唐地点了点头。
拖着满身沉重,王耀毫不犹豫地转头,奔向高大的朱漆殿门。

现在才出去,太晚了。

然而不管外面是何样子,就算流再多的血,没有退路。

因为 —— 一定要保护。

即将跨出那道大门的一刻,突然,一丝恐怖感飞掠过脑际。刻骨的严寒突袭每一个毛孔,全身僵硬、抽搐,仿佛被魔鬼的牙齿疯狂噬咬。王耀抱紧了肩肘,倒在门槛上。

这……这是什么?

难道无能去保护的罪过,已招致上天严酷的刑罚?

老迈的脚步声靠近,明黄马蹄袖里苍老的手,递出一件精美的物事。白玉烟枪。

“那个亚瑟说,你大概……用得着它。”老人侧着脸,目光闪烁。

王耀瞪大双眼,仰望着那一根白骨般的玉器。

想哭。想笑。甚至……想杀。

可是他已连站立的力气……不,连躺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TBC-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4:57:00 +0800 CST  
~今日注释2~

(39)清道光20(百度啊!)年,西元1840:好吧,好吧……鸦(百度)片战争发生啦,近代史开始啦

(40)“鸦(百度)片是神的恩赐,连上帝也使用它”:在漫长历史中西方人就是这么认为的,觉得那“忘忧花”是苦难人世中难得的能使人们解脱忧愁的神奇恩赐。据说《圣经》里有上帝使用此物的相关记载

(41)玛菲斯的眼泪:是指吗(百度)啡,鸦(百度)片的提纯物,效能约为鸦(百度)片本身的10-20倍。由于注射此物会产生强烈的嗜睡作用,所以最早把这东东提纯出来的法\国化学家用希\腊神话中睡神玛菲斯的名字为它命名

(42)“这个样子总可以放我出去看看了”:嗯哪,传说在那1840年的战争之后啊……禁闭了好多年的耀家人终于开始“开眼看世界”了

~以上。其实这节应该前天更新的,作为小香回归12周年的贺礼(BT啊这算是哪门子贺礼!呃……忆苦思甜吧~)。不过因为发帖框的回归晚于小香回归12年零2天……那么就作为周末礼物吧!大家慢用。下午安!~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3 15:10:00 +0800 CST  
后边就全是湾了。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4 00:08:00 +0800 CST  
委婉……唔,好吧,那就算是委婉吧,反正偶这篇其实是言情小说……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5 15:30:00 +0800 CST  
morning更新……

传说中的言情小说来了,某只变态审美大爆发,各位保重……来吧。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6 09:05:00 +0800 CST  
【清同治13年,西元1874】(43)

“哥~”湾湾突然推开房门,柔声呼唤着走进来。

王耀斜倚在榻上,听到声音惊得周身一耸,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掩藏在棉被之下。

天已经很晚了,哥哥的卧房里一片昏黑,只在榻桌上燃着一豆小小的昏黄的灯——湾湾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湾湾也知道,刚才他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她若无其事,回手把两扇房门闭紧,甜甜地笑了笑,慢慢走近哥哥的榻边。

“哥~我睡不着。我想在哥哥这边睡。”女孩只穿着贴身丝裙,光脚拽着绣花鞋,披散一头长发,揉着眼睛。

“啊,咳咳……”王耀张开口,却先闷咳了两声。好像是怕口中的气息吹到湾湾,他不禁偏过头去,举起素丝袖口挡着自己的嘴巴。“哥哥这里……气味不好,你回房去睡,乖。”

“才不呢,我最喜欢这间屋子的气味了。”湾湾一笑,却已经甩掉绣鞋爬上榻来,“……是哥哥的味道。”她说着,翘翘的小鼻子凑近王耀肩头散垂的发梢,若不可知地嗅了一下,便硬是赖在哥哥身边躺下。“哥哥拍拍。”娇声如丝。

王耀没法,只得撤着身子,让出半张榻来。他伸手去扯棉被,想起里面藏着东西,却又顿住。无奈何,只得拉下肩上披着的夹衣,满身铐锁显露出来。将衣服轻轻笼在湾湾身上,他一手支着身体,另一手柔缓地拍在女孩的肩背。

夹衣上透出淡淡的艾草香气,含混着一丝宽厚温暖、男子的气息。湾湾耸起小肩膀,卷着夹衣,又往床榻里侧缩了缩。

王耀下意识地撤身,依然与湾湾保持着两三寸的距离。脸孔向一侧扬着,连呼气都轻到不能再轻。

湾湾长长的发梢挡着眼睛,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其实却睁得明亮。透过发丝的缝隙,她看见哥哥月白色的单衫,盘扣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不过在两三寸开外,却仿佛总也不能亲近,不能触碰。

自从小香走后,她便不曾再像从前那样依偎在哥哥怀里,一次也没有。哥哥总是远着她,远着所有人——他说她们都大了,该睡在自己的房间,而且不该再赖着大人撒娇。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长大”,哥哥,没有。

“哥!我还是睡不着!”湾湾突然扬头说话,将走神的王耀从一派落寞中惊醒。

“那,那怎么办呢。”王耀停下拍抚,低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湾湾,疲惫地笑了笑,“……讲个故事?”

“不要!”湾湾撅嘴,“听哥哥的故事,会做奇怪的梦。”

王耀一愣,片刻,还是扯起微笑:“那,哼个歌儿吧?”

“呒呒~”湾湾扭着身子,仍是不满意。她抬起头,慧黠地看了王耀一眼,王耀被这清亮娇美的目光扫到,竟有些瑟缩之意,转开了双眼。举手拨开发梢,露出白皙的额头,湾湾笑得露出酒窝:“哥哥亲一个。”

“别……”嗓音中的干涩,掩盖伤感。

“我没闹!”湾湾抢白了一句,不顾王耀的推阻,坐起来合身偎在他肩头,将额头凑到哥哥的唇边——“就这一次!哥哥亲一下,我很快就睡着了。”

王耀偏着头,撑着身子一动不动。小妹秀发里的芳馨之气传进鼻间,而他却紧紧皱着眉头——那是一种自惭形秽般的压抑,他好像生怕自己身上的什么脏东西,污了女孩明珠般光洁的皮肤。

“别闹了。”眼看躲闪不得,哥哥拿出了一点家长的威严,双手推着湾湾重新躺好。“哥哥一直拍你,慢慢就睡着了,好吗?”说着,手掌又轻轻拍在女孩背上。

湾湾鼓着嘴巴,渐渐有些脸酸。一言不发,她突然推开哥哥的手,翻身下榻,趟着绣鞋跑出房去,身上的夹衣也被掀在地上。

泪幕从下眼睑处涌起来,不知是为什么,真的不知为什么。湾湾在空荡荡的屧廊里快步奔走着,逆着夜风,还好,很快就把淤积起的眼泪吹干,没有流下来。跑回自己的房里,她直接冲到绣床伏着,呼呼地喘气。喘息渐渐地平息,她翻了个身偎在枕边,慢慢伸手,从棉被下面摸出了一杆乌黑色的东西。

哥哥,我们连藏它的地方都一样呢。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6 09:29:00 +0800 CST  

一豆火苗点燃,白蒙蒙的烟雾在粉红绣床的小小空间里,腾漫开来。女孩试了几次,娇小的身量怎么也无法摆出哥哥那样斜倚靠枕、轻扶烟具,颓唐如玉山将崩的落拓体态。她又撅了撅嘴,干脆正面趴在苜蓿花褥子上,两只小手把住那黑色的杆子,好像在灶台下把着吹火棍一样,用尽全力深吸一口——

她半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时而交结在一起,时而又分开。仰头看去,面前缭绕多姿的烟雾,仿佛传说中仙境的烟霞,慢慢包裹自己的全身。那烟雾神妙地变幻着形状,不知何时,竟凝成了一个惊艳的人形——是哥哥,他笑着露出贝齿,向自己张开怀抱。

哥哥,你终于肯笑了。终于又来抱我了吗?湾湾眼光朦胧,淡淡地笑着,翘起鼻尖——快来吧,就这一次。那烟霞烂漫的兄长笑得更美了,他闭上眼睛,向着自己探出身子,温暖的双唇,慢慢触上自己的额头……

门板撞击内墙的一声响动,并不很响,却惊散了轻烟凝结的幻象。湾湾回头望去,不禁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哥,你真的来啦……”她犹自朦胧地笑,掉转过身子,更将面孔迎向扶着门框、呆站在门前的哥哥。就这一次……

“啪”!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湾湾的左脸上着了一记愤怒的耳光,手里的烟枪也被夺去,狠狠摔出,断作两截。

半梦半醒中的女孩彻底惊呆了,现实像一把铁灰色的利刃,毫不留情,切进她瑰丽的梦幻,撕开一道丑陋扭曲的伤口。双手捂住半张脸,泪,如同洪水决堤。她赤着脚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声呜咽,随着房中稀落的烟雾一同飘散。

王耀的身子晃了晃,摔倒在角落里,小妹跑走时好像也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看着刚才打了妹妹的手掌,他深深低下头,死命撕扯自己的头发,而后将一个更凶狠十倍的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上。泪蜿蜒地淌过脸颊,混合了嘴角的血迹,那稀释了的血泪中,似乎都能尝出苦涩的烟味。他握起拳头,用力砸向桌角,一拳,一拳,鲜血模糊了手背苍白的骨线;真正恨不得砸个粉身碎骨的,是负罪难赎的自己。

时间过得举步维艰,短暂而漫长。已经把自己折磨得有些意识不清时,绣床边的一豆孤灯油尽而灭,房中陷入彻底的黑暗。他愣了一会儿,忽然转头望向门外。深夜早已笼罩了天地,庭园中一片浓黑。

“湾……”他张口吐出一个残损不清的字,奋力爬了起来,昏软的身体撞在门上,扶着喘息了两口,便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在雕花木格留下红色的手印。闭锁了数百年的门,如今却是昼夜洞开;这座自己的禁城,早已成了贼人肆意出入的乐园。“湾……不要走远……危险……”他一边剧喘,一边颠颠倒倒地呼唤,而应答他的,只有草虫凄凉的悲鸣。

倾斜的月牙只投下一弯吝啬至极的光亮,却犹嫌自己慈悲过头,而在那无助的男人上下求索、筋疲力尽之际,冷漠地沉入花丛树影后面、紫禁城的高墙之外。凝寒彻骨的夜露已全然打湿了裤脚,而冷汗则浸透了一身单衣。王耀蹒跚地奔走,在每一丛花木影蔽处搜寻伤心女孩的踪迹,一任灌木荆棘恶意地刺绊自己的脚踝——但却始终不见那心头肉的所在。

他的额头开始发热,心却冷得像冰,就在体力和精神都将陷入绝望之际,突然,一声嘶哑的哭喊,从久未修剪的缭乱树丛中传来。

顿时忘却了一切疼痛、疲劳,王耀直向着哭声来处奔去。黑黢黢的老树枝条之下,长发凌乱的女孩拼命挣扎,另一个黑暗的身影正强行将她按住,一手捂住她的嘴巴,迫她咽下了满腔悲愤的呼喊。那双深黑深黑、湛放着寒冷光色的眼睛。不必看清周身全貌,王耀也能一眼认出。是本田菊。

湾湾发不出声音,手脚却还在狂乱地踢打,好像有无数的怨气都在猛烈地发泄,令菊有些惊慌——显然绑架这种事,他也还不是很熟练。他又急又恼,便下了狠手,死死按住湾湾的脖子,另一手高高举起要打下来。只这个动作,已令王耀顾不得冷静选择对策,当即大声喝斥,奋然冲了上去。

突然见那久未谋面的兄长出现,本田菊更是慌乱起来。他丢开湾湾,向后退着步子,奋力拔出身后掖着的手枪。王耀被身上的锁链束缚,步伐跌跌撞撞,这样迟缓的行动,简直把他自己暴露成为了一个活动的靶子。本田菊明白这是制胜的良机,但他摆弄着手里的火枪,手忙脚乱,怎么也拉不开枪栓——他学用这种武器的时间不长,虽然在家里把这杀人的动作练得精熟,可一到实战,却全不顶用。(44)

眼看王耀已经冲到面前,菊的手指动作越发僵硬,脸色变得煞白——而他那奋不顾身的哥哥却并没有攻击他,甚至连看也未及看他一眼,却先抢着抱起犹在胡乱踢打的湾湾,放在自己身后。就是这一空当,枪终于扣响了,一颗弹孔爆开在王耀的肩头,醒目的红流顿时染了月白衣衫。来不及想,甚至来不及惊讶,本田菊胡乱调整枪口,再次射击,想要打中对手的要害。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6 09:29:00 +0800 CST  
就在全副心神被杀意充满之际,身体却突然变得僵直——自己手中的枪,竟掉转过来顶上了自己的额头,刚刚发射过子弹的枪口还带着高温,好烫。

肩膀受伤后的一瞬之间,王耀擒住持枪者的手腕,娴熟地扭转枪口,顶上了对方的脑袋。

“玩枪,我比你早几百年。”他喘得很厉害,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忧伤的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碰这种危险的东西,干这种坏事?为什么……是你?”

本田菊瞪大了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他闭紧了嘴唇,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为什么不能是我?”额头顶着枪口,发根似乎都立了起来,他一字一句,恨恨地说,“就是我!就连‘他们’都可以随意地来,为什么我不能?我来拿我想要的东西!就是我!”

压抑着喘息,王耀默了片刻,劈手夺下了火枪。“你回去吧。带话给琼斯,有什么想要的冲着我来,别偷偷摸摸地去碰孩子。”他凄冷地看着本田菊,“我知道,这些是他教你做的。”(45)

死的威胁离开了身体,菊愣了一会儿,激恨的泪水却反而涌了起来,暗夜里闪着寒光,如同那锋利倭刀的刃口。

“琼斯教我的东西,比你教的有用一万倍!”满怀恨意的少年突然嘶声高喊,“我宁可,让强者挥着皮鞭和大棒来训教,也不稀罕你这种人的烂好心!”

王耀咬住嘴唇,沉重的闭上了眼睛。“随……你!”一把将手枪撇回菊的怀里,“走!不要再来,也别再碰湾儿一个指头。我没教过你什么……你我两无瓜葛!”

本田菊仍是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那双冰冷深黑的眼睛,从茫然变成惊诧,从惊诧变成仇恨,最后闪着一丝痛苦,射出黑暗的火焰。他转身而去,木屐踏折了纵横零乱的花草。远处,惊醒的夜鸟一飞冲天,恐慌地鸣叫。

王耀抚住肩头的伤口,眼前一片昏黑,早已支撑不住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扶着老树,慢慢蹲下身子。“湾,湾湾……”万分心疼地低声唤着,他在衣襟上擦了擦满手血迹,将哽咽呻吟着滚倒在草丛中的女孩扶了起来。

“你……啊!”湾湾睁开泪眼,看见眼前之人,突然又哭喊着挣扎,两个拳头乱挥乱打。

“湾……别怕,是我,是哥哥,哥哥在这儿了……”王耀喘息着,竭力安抚,轻轻将女孩拢抱,却听见那哽咽的女孩断断续续地尖叫:“坏哥哥,坏哥哥!坏死了!我恨你……”她叫着,渐渐泣不成声,完全恸哭起来。

王耀不禁愣住。湾湾……她根本不是清醒的。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甚至不知道自己险些遭到了绑架。直到此时,她还陷在哥哥那一记耳光带来的伤心之中,不能自拔。

王耀呆呆地看着乱了性的妹妹,泪已不知觉地流出,迅速沾湿了衣领。是那些“烟”,把她害成这样……想到这里,沉痛至极的自责,又如毒蛇一般,咬上心头最脆弱之处。他浑身脱力,抚着湾湾的手滑下,那狂乱悲伤的女孩猛地欺身上来,双手如雨点般捶打在他的胸口。哭叫,踢打,快要耗尽一身体力,也无法将那满腔浓重的委屈倾泻,湾湾剧喘了两下,突然扑在面前人的身上,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肩头。

王耀忍不住惨叫了出来,全身抽搐——湾湾死死咬住的,正是流血不止的枪伤创口。

他应激般地抓住湾湾手臂想要推开,却忽然,慢慢地放开了手。仰头靠着身后粗糙的树干,他的五根手指扣进草根纵横的泥土深处,就那样忍受着,忍受,直到近乎窒息。那钻心彻骨、毁灭意志的痛,就当做应得的惩罚,自行领受……却犹然焚洗不净淤塞了整个心灵的负罪。

湾湾将全部的幽怨,伴随着全部的力气,都灌注在牙齿之上,慢慢,慢慢地,无声而汹涌地抛泄出闷痛的心胸。当她无力地松了牙关,满头汗水瘫倒在哥哥怀中时,意识终于恢复了清明。而哥哥受伤的肩膀、整条胳膊,已被完全染红。

“哥……哥哥……”似乎渐渐回想起了所发生的一切,女孩撑起身子,关切地叫了一声。王耀瘫软地靠在树干上,白纸一般的脸上布满了水痕,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蹭了半脸血污的小妹,想答应她,却发不出声音;想替她擦脸,却哪里还有一丝的气力。


楼主 汉家公主  发布于 2009-07-06 09:32:00 +0800 CST  

楼主:汉家公主

字数:72875

发表时间:2009-06-19 01: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21 00:07: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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