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原创】流年光华

她隐约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却因直觉出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果断地在触及之前止步。

闲院乐弥一点都不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说到底她本身也有很多秘密不能明言。

“天马大人成为贵人以后,最开始那两年有马大人根本不见他,在天将的会议上也没有被委以过重任。岛上的家族除了公事公办的来往,私下里都对鸬宫家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平田一郎说到后面,多了一点真实的感慨,“天马大人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些,鸬宫家善战,几乎承担了岛上四分之一的任务,而其中大半都是天马大人完成的。他带队做的任务伤亡率几乎为零,时间长了,大家认可了他的实力,才真心实意地奉他为家主。”

说着又沉默地停了一下,“天马大人是很强,但也不是不会受伤。”

闲院乐弥静静地听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她知道,那与生俱来的力量,不可跨越的鸿沟,确实能让人由心而发地把他当作神一样地膜拜敬仰。不过她也实在是天生缺根筋,哪怕直面过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她也依然不能生出一种惶然的恐惧,还是觉得其实大家都差不多,毕竟个子都差不多的嘛。

平田一郎看起来只想跟她闲聊,是以话题不着边际,想到哪里说哪里,“前不久的御前合试结束以后,仓桥家发了请帖来邀天马大人做客,是打算把以前的关系续上,前一任家主在的时候两家也很亲近。”

“那挺好的。”闲院乐弥终于接上他的话了,捋着耳边的碎发笑得很温和,“也就是说天马大人也得到他们的认可了。”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1:47:00 +0800 CST  
平田一郎看她温温柔柔地一笑,又是欣喜又是发愁,“哎,他们是想恢复从前的关系。”

“嗯。”闲院乐弥又一点头,她懂的,大家族之间需要保持联系。虽然她觉得依鸬宫天马的性格大概讨厌这种面子上的交往,为了家族稳定也是很为难他了。

平田一郎更愁了,“闲院小姐知道,家族间合作,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

“不知道。”闲院乐弥一脸恭请赐教的表情。

平田一郎又被她噎住了,明示得不能再清楚了,“仓桥家有和天马大人年纪相仿的女孩……”

她诚恳地点了点头,“嗯,要是能做好朋友就好了。”

平田一郎愁坏了,明明很聪明的姑娘怎么就听不懂他的意思呢?还是说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所以意识不到?

天马少爷,我再也不怪你不争气了……

自暴自弃之下,他又提了一个建议,“天马大人傍晚前应该能回来,闲院小姐不如留下来吃了晚饭回去?”

“好啊。”她弯起眼睛,笑着回答。

至少不讨厌。平田一郎乐观地想,要知道近距离接触之后,不被鸬宫天马毒舌的性格气得冒火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1:49:00 +0800 CST  
可见相性很好。他最后盖棺定论。

鸬宫天马回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更早一点,穿着一身正式的访问和服,边走边扯开领口透气。

身后跟着气喘吁吁,胡须花白的长老,杵着拐杖费力地跟上他的步伐,满脸通红不知是走路累的还是气的,“天马大人,您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这实在太失礼了,你叫仓桥家的人怎么看我们!”

初秋的风轻柔地拂过他脸畔,回到自己的地盘,鸬宫天马冷然肃杀的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回首看了他一眼,“啰嗦。”

语气并不重,却有一种格外的轻慢不屑,把长老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出来,也没用敬语,“天马,你还记得我是你长辈吗……”鸬宫家成员众多,辈分很难算清楚,能称得上长辈的都有血缘关系。

但鸬宫天马并不吃他这一套,连象征性的服软也没有,“你记性这么好,那也该记得我才是当家吧?什么货色都要带来让我认识,你以为我有你那么闲得发慌?”

长老已经气得要背过气了,“抚芽小姐有什么不好,无论性情、血统、家世都足以和你相配。与仓桥家联合更有助你坐稳家主之位,我是为你好。”

鸬宫天马挥手阻止了想要上来劝阻的管家,露出一丝冷到发寒的笑意,“不需要。”

他没有再对这个长辈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入长廊,满身带煞的样子让沿路的佣人都不敢靠近他。

直到平田一郎匆匆安慰完那位长老,跟上来只字不提刚才:“您要吃点心吗?”他知道甜食一向最能安抚这位小主人。

可没想到今天鸬宫天马不知是怎么了,也只给了他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吃。”

他径直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在半路听见了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古怪的叫声。

他停下脚步,正好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外,目光落在门上,“什么声音?”

平田一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在他气头上说明这件事,那扇纸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还带着水汽的头发挽在一边的肩膀上,那身月白色的和服套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却衬得她沐浴后微带红晕的皮肤莹润动人。感觉面前有人,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天马大人。”

鸬宫天马微微一愣之后,并没有被人撞到枪口上的怒气冲冲,“你怎么在这里?”

平田一郎清了清嗓子正要解释,就见闲院乐弥笑容扩大了一点,像举着宝贝一样把手里的小猫捧到他面前,“我捡到了一只猫。”

那只猫崽非常给她面子地喵了一声,睁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看着这年轻的人类少年,隐约地有点瑟缩畏惧。

鸬宫天马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说:“这跟你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平田一郎从他生硬的态度可以看出,他的心情确实非常不好,心里暗叫糟糕,想给对面的女孩使眼色示意,奈何闲院乐弥完全没接收到。

她逻辑清晰地解释,“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很虚弱,岛上也没有宠物医院,当时离我最近的是这里,所以我就冒昧打扰了。”

小猫在她手掌上又叫了一声,埋首舔了舔她的掌心,闲院乐弥安抚性地抚摸它的背脊,没有收回手,“天马大人要抱吗?”

不知她是怎么从他脸上得出这个结论,把猫举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像是笃定了他会伸手一样。

鸬宫天马神色莫测地站了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提着猫崽后脖上的毛,把它放在手上,指尖顺着脑袋摸下去,“哪来的?嗯?”

“树上捡来的。”

鸬宫天马又捏了捏它的耳朵,收敛了一身咒力不泄半分,递还给她,“太弱了,它在岛上活不下去,救了也是白救。”

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在岛上待久了都会觉得不适应,更何况一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平田一郎在后面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闲院乐弥抱住了小猫,看不出受到打击的样子,只是腮帮子微微鼓起来,显示出她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没试过怎么知道?”

鸬宫天马不置可否,平田一郎怕他再说下去就要败坏好感度,连忙插了一句嘴,“闲院小姐,晚上吃寿喜锅可以吗?”

那一丝的不悦就如风过无痕,眨眼就看不出迹象,她的眉眼又舒展开,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对他致谢,“都可以,谢谢您。”

鸬宫天马瞥了他一眼,对这个擅自让女孩留下来吃晚饭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眼里的寒霜像是退去了一些,未发一言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闲院小姐可别生气,天马大人心情不好,说话不好听。”平田一郎说,“不过确实是实话。”

“我没生气。”闲院乐弥望了一眼走远的少年,回过头来声音还是柔柔的,“不过平田先生,鸬宫家是岛上最强的家族,有最优秀的阴阳师,这点是没有任何人能否定的。阴阳师凭实力立足,跟其他家族关系好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

平田一郎微微一惊,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你听见了……”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1:50:00 +0800 CST  
对于主意已定的人,鸬宫天马从来不会说劝她再考虑一下的废话,只是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那么想要的话,创造一只猫式神不就够了。”

“式神和猫终究是不一样的。”但是她又很难说明哪里不一样,想了又想,最后反倒提起她格外想念的那只流浪猫,“绯月寮附近的公园里就有一只猫,很像天马大人。”

鸬宫天马狐疑的眼神从猫扫到她脸上,不太能肯定他和那毛团一样的动物有什么相似点,几乎也从来没人拿猫来比喻他,“哪里像?”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没有引起关注,平田一郎绕过拐角,看见貌似祥和的氛围,还未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就听见她微含笑意又清澈的声音说——

“它也是异色瞳呢,就和天马大人一样好看的眼睛,我很喜欢。”

平田一郎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又睁大了眼睛去看刚才发言的女孩,愕然到近乎呆滞。

而鸬宫天马啧了一声,“这算什么相似点,婆娑罗的两只眼睛也不一样。”

“诶!真的吗?那婆娑罗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嗯嗯?我见过的那只婆娑罗的话,是金色和红色的。”

“为什么会不一样?”

“别问我啊,笨蛋。”

“但是这点很奇怪……咦,平田先生?”

面对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他而望过来的四只眼睛,平田一郎勉强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天马大人,闲院小姐,早安。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笑着目送他们走远之后,他的表情迅速垮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将昨天的誓言抛在脑后,又一次露出个怒其不争的眼神。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1:52:00 +0800 CST  
开学第一周接连重创心神恍惚,写个文也越写越觉得自己废,为什么我不选择死亡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1:56:00 +0800 CST  
@一只小哥团团走@寒月丶清晖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08 02:02:00 +0800 CST  
说好傍晚来台风,一大清早就开始刮大风,收完衣服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不知道要刮多久,希望早点过去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26:00 +0800 CST  
chapter.10

粉扑、眉笔、棉纸,唇彩、蜜粉、眼影。

光可鉴人的半身镜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萦绕着缕缕幽香,熏染在华美的十二单上。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用细细的笔勾勒出眼线,扑上粉底,两腮晕染绯红,最后再用那淡红色的口红润泽嘴唇。

这个过程的时间流逝似乎变得格外缓慢,她近乎虔诚地完成每一道工序,看着镜中的女人一点点变得光彩照人起来,仿若往昔如花般娇艳,似乎未曾凋零过,无声地笑了起来。

纸门拉开了一线,女孩从屋外探进头来看她,“妈妈,今天我们做什么?”

她看清屋里的景象,便抿着嘴唇笑起来,“妈妈你今天好漂亮。”

女人提着裙摆站起来,像是对自己的装束格外满意,对着镜子俯身鞠躬,呼唤女孩过来,抚摸她的头顶,“今天什么也不做,妈妈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好。”女孩温顺地低着头,淡粉的长发垂到了腰际。

“对不起。”女人温声说,“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孩子猛地抬起头,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眼中闪现出惊恐,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妈妈……”

“虽然我也想陪你更久一点,但很可惜我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了。”可女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一种释然的语气轻轻地说,“今日我将死去。”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30:00 +0800 CST  
那是一个称得上漂亮的人,酒红色的长发,头顶竖起几根呆毛,那双罕见的异色双瞳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璀璨的光,在望着院里的梅花出神。深色的外套竖起衣领御寒,可没有挡住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仿佛就是冰天雪地里唯一鲜亮的色彩,格外惹人瞩目。

她一时看呆了,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跟那个人已经对上了视线,眼睛一眨,忽然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去捻衣角,“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一言既出,明明大家还是吵吵闹闹的,她却奇异地以为四周一片死寂。

“大姐姐”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没变,却隐约有种寒意扑面直来,“嗯?”

奈绪子疑惑地看看“她”,不明白这个嗯是什么意思,那一边的姐姐已经弯腰牵住了她的手说,“不对哦,要叫哥哥才对。”

奈绪子扭头看了一眼长发飘飘的姐姐,再看了一眼同样长发的“漂亮姐姐”,心里不大相信。但她习惯了听姐姐的话,还是老老实实改了口,“大哥哥好。”

闲院乐弥摸摸她的脑袋,“真乖。”

温度仿佛升高了一点,奈绪子笑嘻嘻地抬起头,把“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又像八爪章鱼一样扑上去抱住她,拖长了声音撒娇,“姊姊,你是不是回来了就不走了啊,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现在要去把湿衣服换下来。”闲院乐弥说,“爷爷在家吗?”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35:00 +0800 CST  
年纪稍大的孩子跑过来点头,“在的,我去和爷爷说。”说完又跑开去。

“我换了衣服能找姊姊玩吗?”奈绪子问。

“可以啊。”闲院乐弥看了一眼被孩子们围住的小猫,它已然习惯了待在人群里,温顺地接受他们的抚摸,“那你待会儿能帮我把茶茶带过来吗?”

“好。”孩子大声答应了。

闲院乐弥这才有空,回头看那异常安静的少年,“天马大人?”

“不习惯京都的气候吗?”

鸬宫天马从走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却答非所问,“这里听不见海浪的声音啊。”

“因为离海很远啊。”闲院乐弥说。

他们穿过庭院,踏上长廊,和风式的建筑让鸬宫天马很快熟悉起这里的环境,几乎与鸬宫家的布局大致类似。

“和我想的不一样……”鸬宫天马眺望着碧蓝如水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只能看见飞鸟跃过天际。

“天马大人想象的京都是什么样子?”

鸬宫天马微怔,略显迟疑,“……总之比我想的安静。”和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千年前的京都不一样,那时所见的景象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但鸬宫天马也反应过来了,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一千年不变的城市,何况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封印在祸野的深处。即使经历过再多的苦难,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座古老的城市有足够的时间治愈曾经的创伤,重新获得生机。

这片阴阳师的起源之地。

它的安静祥和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也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就好像流亡之人找到了最后一片净土,在这里可以放下一切负担。

“如果是关东地区的话,确实会很热闹。不过安静也有很多好处的,大家做事都不急躁很悠闲。”闲院乐弥说,“所以有很多特色的食物。”

“有丸子吗?嗯嗯?”

“有手工的荞麦面,很好吃的,要去试试吗?”

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地靠近,满头白发的老人慢吞吞地从另一端走来,扶着拐杖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停下看着他们。

“爷爷。”闲院乐弥小跑了几步,双手交叉合在一起压着小腹,轻盈地俯身鞠躬,“许久未见了,您身体可好?”

“我很好。”老人枯瘦的手轻拍她的肩膀,“长高了。”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位来客,又多了几分恭谨,“想必是贵人阁下吧,欢迎您来到绯月寮,实在是不胜荣幸。”

鸬宫天马挠了挠头发,“打扰了。”虽说他对于繁杂的礼节往来没有什么耐心,但对于年长的老人仍然有基本的尊重。

“在下竹内平盛,听说贵人大人是来本土执行秘密任务,不便透露,不过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吩咐。”竹内平盛说,“您打算住在这里吗?”

“嗯。”鸬宫天马又挠了一下头发,虽然鸬宫家也有分家在京都,但他却不好对忠心耿耿的属下解释他到底要做什么。追寻闲院家隐藏起来的太阴资料本就是不能外传的事情,他身为贵人天将,也不能随意离岛。土御门有马索性就随便找了个机密任务的借口,安排他出岛。

到了京都之后,他也没打算联系分家的人,好似随意出游般直接来绯月寮了。

竹内平盛也不诧异,想来是闲院乐弥告诉过他什么,扶着拐杖给他引路,“那请跟我来吧,房屋简陋,还请不要介意。”

鸬宫天马侧头看了闲院乐弥一眼,女孩对他笑了笑,“天马大人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会帮忙准备晚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鸬宫天马拿起简单的行李,像是不太习惯自己客人的身份,隔了一阵才回答:“随便。”

走廊回环曲折,越走越深,像是渐渐远离了人群,一片安静里只有老人的拐杖触地的声音作为伴奏。

走到半路,竹内平盛突然开口:“贵人大人来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落脚,恐怕不习惯吧?”他问得平静又随意,仿佛闲谈一般的语气。

没有任何人在的环境,是谈话的好地方。鸬宫天马落后他一步他,体谅老人家的脚力,特意放缓了步伐,但说出来的话却远没有那么贴心,“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不该很清楚吗?嗯嗯?”

竹内平盛停下,投来一瞥,又继续往前走,“我以为我已经向有马大人交待清楚了。”

“那不是那家伙真正想知道的内容。”土御门有马把所有得到的情报都拷贝了一份给他,也包括当时的视频,虽说逻辑清晰没有任何疑点,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亲眼见到这个老人之后更强烈了。

他回忆了一下那段视频的内容,忽然间目光在老人的背影上凝固了,“你……和她有一点像。”

竹内平盛的手蓦然一抖,脚步顿住,很久才慢慢回头,眸色深凝地聚焦在他脸上,“贵人大人,还请慎言,这话不能乱讲。”

鸬宫天马却置若未闻,一步接一步地问下去,完全不给人喘息的余地,“我想你的儿子竹内雅彦,跟她会更像吧?要反驳我,不如拿出更有力的说辞。”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41:00 +0800 CST  
“我完全不觉得哦,不过那个埋藏了尸骨的安息之地,对闲院家来说必然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藏了什么秘密也说不定。”土御门有马笑容加深,而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小乐弥真的很相信你啊,天马君。”

不就是墓地而已么?鸬宫天马想不通。然后,他很快明白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绯月寮里还听不见人声,他们就起身出发了,也没有搭乘交通工具,就徒步而行,一直走到太阳升起。

鸬宫天马完全不认路,路程中时瞥见周围的楼房渐渐变成平房,最后又变成了荒草丛生的野外,心里忽然明悟,知道了要去的目的地。

闲院家的旧址。

在十几年前那场大火之后,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作为一个禁地,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靠近这里。

但它其实远比传闻中的干净。

已经烧成焦木的一片残垣断壁,几乎看不出往日的痕迹,大雪覆盖了一切,但感觉不到阴气,丝毫不压抑,仅仅是荒芜了。

鸬宫天马停在大门的台阶上,没有阻拦地就能将院里的一切收入眼底,“你说的墓园,就是这里?嗯嗯?”

“是的。”闲院乐弥换了一身素黑的长裙,微带跟的皮靴踩在雪地上没有半点声响,手中捧着一束白花。黑白分明的对比,反衬着她脸上沉静如水的微笑,“只是还没开门。”



鸬宫天马一惊,侧目看去,发觉她手中夹着一张灵符,低声诵念起咒语,灵符光芒大作。

不会是……

空气扭曲起来,仿佛有无形的漩涡在半空里生成,将四周的空间通通卷入,连带着他们一起。

但鸬宫天马纹丝未动,目光专注地直视前方,这样的变化……这种咒力性质的转变,他再熟悉不过了。

等到周围的景象又变得清晰起来,鸬宫天马感觉到了浓重的阴之咒力,却没闻到那种腐烂的气味。

空气很干净,因为充斥着的咒力性质而微寒发冷,鸬宫天马环视四周,强烈的震惊涌上心头。

入目所及皆是白骨,那些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人,维持着生前的姿态,跪坐在两侧,微垂着头骨,像侍从像护卫。而两边的白骨所围出来的一片半圆里,骷髅安静地躺在墓地中,在死亡的永恒中沉睡。

鸬宫天马终于明白闲院乐弥为什么要他来这里来了。

闲院家的墓园……

在祸野里!

女孩轻声说:“妈妈去世之前,我也不知道它在祸野。”

她走了几步,在中间离她最近的那具白骨前,弯腰放下花,双手合十,“好久不见了,妈妈。”

鸬宫天马跟着上前几步,也许是年份不久,那具白骨身上的衣服还没腐化。可以见得她是穿着一套十二单下葬的,这是和服里最高规格的装扮,只流行于平安时代的贵族女性间,放在现代也只有极少数隆重的场合才会有人穿它。

下葬有对应的服饰,也不该穿着这种绮丽的十二单,仿佛不是要迎接死亡,而是要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可是她的衣服还没有坏掉,尸体却已经化成了白骨,好似死去多年。

他不开口,闲院乐弥也不说话,那双宁静如湖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朦胧的雾气,让人越发看不清眼睛深处藏着什么。

竹内平盛以为她去祸野,有时会来看望母亲,但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来过。

尽管这里的特别足够激起她的好奇心,但她毫无半点探究的兴趣。从母亲闭上眼睛的那天起,她只想离开,永远不要再来这里。

人,究竟为什么要死呢?

为什么能那么高兴地说出自己的死期已至?突如其来,根本不留给她一点准备时间。

甚至还要盛装打扮,宛如初次恋爱的少女,去奔赴情人的约会,满怀欣喜,让她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不要死。】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耳畔突然响起的那个少年的声音,把她从一片郁郁中拉回来,“这里和祸野好像是隔开的。”

她一如平常,侧过脸去微笑,“不知道呢,我没怎么来过。”

鸬宫天马回眸一瞥,神色略显冷淡,“这里没有别人,我用不着你勉强笑给我看,也没什么用。”

他往旁边走去,检查起保持坐姿的白骨。

闲院乐弥愣了一下,轻轻眨了眨眼睛,笑容散去,倒多了一丝迟疑,也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小心地问:“抱歉,天马大人……你生气了吗?”

“嗯?我有那么小气么?”鸬宫天马头也不回,绕过白骨,循着边缘走了半圈。

这片空间并不大,从一进来他就感觉到有结界存在,把这里和祸野隔开了。那种结界严密复杂,即使是他一时也无法窥出全貌。

“不下于云林院家的结界术……”更重要的是,云林院家为了稳固祸野的结界还需要24小时不停轮班换守,这里不需要人力就可以维持这么久。

也许跟阴之咒力的强弱和空间范围有关。

鸬宫天马走回原地,见她终于不勉强挂着笑脸,神色淡然地望着看不见的结界,不见波澜,也顺着同样的方向看过去,“你这家伙有时候真讨人厌。”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43:00 +0800 CST  
@一只小哥团团走@寒月丶清晖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09-16 08:44:00 +0800 CST  
“是的。”

“那么,假如我们帮你,你能给我们什么回报?”她又问,“你拿什么来交换?”

他低着头思考了很久,“你们想要什么?”

“不如来立下一个有趣的誓言如何?”第二个声音插话,“要让贵人好好记住,我们曾给予他的帮助,并且应该对此心怀感恩。”

“这个提议不错。”苍老的声音说,“如何呢?你愿意用贵人之名起誓吗?我要提醒你,对于阴阳师来说,誓言可不是随便能违背的东西,特别是你我。”

闲院乐弥站在一个不太容易被注意的角落,虽然这里的人都看不见她,但她还是选择了隐蔽的地方看着这一切。以她的角度看去,那一身黑衣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格外清晰,不过他从始至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紫色的眼睛幽暗深沉,连声音也听不出半点起伏,一看就是藏了很多事在心里,却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面对这样刻意的刁难,他只仅仅沉吟了三秒,就做出了决断,“如果你们能帮助我,天将贵人理应如此。”

“很好。”一只手从纱帘后伸出来,年老的女人提着一只白色的灯笼走出来,瘦削的脸庞刻着入骨的阴沉,嘶哑的声音听得出就是那个为首者,“看看我们的办法能不能让贵人阁下满意。”

闲院乐弥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那间屋子,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她从来没想到鸬宫家和闲院家曾经有过这样的交集。明明一方在岛上,一方在本土,很多年前的交通也不如现在这样方便,那一代的贵人为什么却不远万里地要来探访一个本土的阴阳师家族?贵人不够强吗?天马大人明明就很强……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而且污秽之王又是什么东西……闲院乐弥想不出答案,依照这位贵人谈及它的语气,她觉得在鸬宫天马那里应该也得不到回答。

说起来天马大人没事吧?

她有点担心,在继续下去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和尽快想办法出去之间犹豫起来。

可接下来老人的话打消了她的犹豫,“贵人阁下,可知道什么是蛊?”

鸬宫苍和略作思索,“将不同类型的毒虫放在一个盒子里,驱使它们厮杀,最后活下来的毒虫就被称为蛊。”

“完全正确,婆娑罗那么强大,正是因为它们从杀死的污秽和人身上吸取咒力,从而获得不断的进化,就像蛊一样。”屋外依然是阳光璀璨,老人吹灭了灯笼,仍然提在手里继续往前走,“我们给出的办法就是,要获得婆娑罗那样的力量,就像它们一样进化。”

“但是阴阳师的咒力来自咒护者,生来就是固定的,和婆娑罗不一样。”鸬宫苍和几乎没有间隙地回答,平稳而迅速的语调,就像是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有了结论。

老人发出微冷的笑声,“不一样?人和婆娑罗到底有多大区别?”她停下来回头看他,“如果真的不一样,为什么会有太阴?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鸬宫苍和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他关心的重点只有一个,“你们的办法,是把它变成现实?”

老人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应该是自傲的神情,“当然。”

“一般人是不能的,可是血亲之间却能做到。”老人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毒蛇吐芯,“血脉即是联系,兄弟可为人祭。”

“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会得到失败者的怨恨作为养料,打破原有的限制,让咒力更强。”她轻声慢语地说,“咒力……被诅咒的力量,没什么比来自亲人的诅咒更可怕。”

“你想对抗怪物,自己也要变成怪物。”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平静悠远,如同占卜师说出既定的命运。

“你要吗?”

鸬宫苍和陷入久久的沉默,他的神情晦暗难明,却没有多少挣扎之色,最后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人像是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以人身养蛊,这样的禁术也不是谁都会的,闲院家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她说到一半停住,领着他走到一间房门外前,用一种明显是特意放柔的声调说:“小姐,你可醒了?”

房间内却没有回应。

老人微微蹙眉,脸色就有些不好,转身朝客人勉强一笑,“我家小姐现在恐怕不方便见客,贵人阁下远道而来也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鸬宫苍和一瞥她身后的房门,没有问什么,顺着她的意思走开了。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老人脸上的笑容就散去了,眉梢眼角都带着怒气,一把推开了门进去。

鸬宫苍和没有按老人的意思去客房里休息,就在宽阔的庭院里踱起步来,眼里带着一种心事重重的阴郁之色。

他看不见的女孩也跟着走入这片院子里,远远瞧着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的心思放在刚才的提议上。

迟疑?斟酌?还是后悔?

闲院乐弥猜不到他的心理活动,但假如他后来也没有改变主意,那么从很多年前开始,鸬宫家就一直沿用这种方法,并且持续到今日。

那么,贵人那可怖的强大和鸬宫家稀少的天才,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4 18:17:00 +0800 CST  
但是……

“你不是这么教我的……”闲院乐弥停下来,抬头去看那片湛蓝的天空,仿佛透过了幻境,看见了那具穿着十二单的白骨,“妈妈……”

她带着一丝迷茫思考时,忽然看见一个黑影跃进了视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从墙壁外出现,然后直直掉下来,像是被谁丢过来的一样。

相隔很远的距离丝毫不影响她的视力,闲院乐弥看清了那个黑影的真面目,是一个黑色的包裹,不知道装了什么。

这个异常同样引来沉思的贵人注意,他悄然无声地走到了那个包裹旁捡起来,不知道看清了里面是什么,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惊异。

闲院乐弥没关注他的发现,她看着墙头随即出现的人影,完全是下意识地出声,“小心……”

鸬宫苍和如有所感地抬头,正撞上对方的视线,后者正要跳下来,像是完全没料到有人在这里,震惊之色远胜于他,摇摇晃晃地栽下来。

虽然惊愕,但鸬宫苍和反应迅速,丢开手里的东西,往前几步,稳稳地接住了。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对方束发的带子落下来,散开瀑布般的长发,是个女孩子,脸庞小小的带着稚气,绯红的眼眸里跳荡着细碎的光。

怎么看也不像是溜进来偷东西的小贼。

鸬宫苍和微微一愣,他是行动快过思考,接住了人,还没考虑好该说什么。

但是那个掉下来都没哼一声的女孩与他对视几秒,突然抬手按在他的胸口,用一种惊奇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真的是男人!”

鸬宫苍和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闲院乐弥在一旁端详着,平心而论,那张脸看起来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让人误会,至少比起鸬宫天马的辨识度要高多了……

女孩看着他的表情,眨眼就想通了缘由,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很坦然地说:“不是说你长得像女孩,是我家从来没有男人,我有点惊讶。那你就是我家来的客人了,谢谢你救我。”但她又坚持着补充了一句,“不过你长得是很好看呢!比女孩子还好看!”

鸬宫苍和默默地把她放下来,往后退了几步,重归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心情是好转了还是更恶劣了。

女孩捡起来自己的包裹,不急着离开,对着这个陌生人左盯右瞧,脸上写满了好奇,“那你是谁呢?我家很少来客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鸬宫苍和沉默着,沉默着,突然开口说:“你的家人在找你。”

“什么?”女孩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没等到回答就听见逐渐靠近的动静,表情一变,顾不上这个陌生人,转身就要跑。

“阿槿——”一声厉喝把她定在原地,“还往哪儿跑!”

女孩脚尖磨着地,把包裹藏到身后,慢吞吞地转过来,对着走近来的女人甜甜地微笑,“姑姑,才一个时辰不见,你精神真好呢!”

老人目光凌厉地从她脸上扫过,又是一声呵斥:“你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一点规矩也没有!”

“规矩又不能吃,我要它干嘛?”女孩下意识回了一句嘴,得到她更愤怒的目光洗礼后,才缩了缩头,安分地低下头听训,神色却很有几分不以为然。

老人显然是顾及到还有一位客人在旁,强行忍下怒火,生硬地开口:“在贵客面前,不可失礼。这位是鸬宫家的当家苍和大人,也是十二天将中的贵人。让您见笑了,贵人阁下,这位是……”

“闲院槿。”不等老人介绍,女孩就自己接话了,“是槿花的槿字。”

“我不喜欢别人介绍我。”她顶着老人几乎能杀人的眼神继续说下去,“你可以叫我阿槿,我能叫你苍和吗?”

往往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称呼,鸬宫苍和惊讶地看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闲院槿笑起来,一刹那的容光令人目眩神晕,“嗯,苍和。”

“姑姑是带你来见我吧?你想要什么?”她背着手,腕上做工精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

祸野·埋骨之地

鸬宫天马反握着剑柄,剑刃向下插进地面,像是从广袤的大地汲取一丝力量,来为体力消耗巨大的主人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

对手缓缓举刀,两手合握平举在面前,摆出一个标准的剑道起手的架势,却一动不动,像是刚入门的学徒一样,怯于攻击而倾向于防守。

但那只是骗人的假象,她动起来的时候快得惊人,身影犹如鬼魅,各种各样的攻击会从诡异的角度袭来。那绝对是身经百战,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才能磨练出来的本能和经验,没有一丝一毫可以取巧的余地。

所以在刻意不用咒力,单纯以剑术对战的情况下,他居然赢不了这个女人——虽说是不是人还不确定。

同样从实战里学成的剑术,才不过十来岁的贵人能够经历过的战斗,似乎确实远不及这个身份年纪都不明的女人。但他从来没被压制到这个地步,即使是和十二天将对决。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4 18:18:00 +0800 CST  
沉寂的夜色里,房间里还亮着灯,女孩赤着脚坐在榻榻米上,湿漉漉的长发垂到膝盖上,滴水浸湿了睡衣,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迅速令寒冷渗透了皮肤,入侵她的体内。

但女孩无暇顾及。

她的表情看不出愤怒,温柔的声线里也听不出不快,可她坚持不懈地逼问:“我看到的是什么?你对天马大人做了什么?”

被她质问的对象却只是一张陈旧的符纸,甚至微微泛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搁置在旁边的是她爱若珍宝的挂坠盒,被拆成了零件,藏在里面的戒指握在女孩的手中。

符纸不可能会回答人类的问题,空荡的房间里,这一切看起来只是她可笑的自言自语。

“你从未回应过我,是因为我得不到你的认可?”她轻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现?”

还是没有回答。

她擦亮了火柴,扔进早已准备好的火盆里,火焰腾起,在木炭和酒精的支持下熊熊燃烧。

闲院乐弥张开手,最后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到墙上,拉得很长,也映着她沉静的神色。

“我不是闲院家的血脉吗?”她说着,把那枚戒指投入火中。

一阵风卷来,火盆忽然熄灭了,墙上多了一个影子,窈窕而修长。

女人白皙的手抓着从火盆里抢救出来的戒指,她用一截袖子小心地擦拭着戒面粘上的余烬。擦干净了,才捧着它抬起头。

她分明比那个女孩高大得多,却像一个胆怯的孩子般紧紧交握双手,声音也带着一丝怯懦,“你不能用这样的方法逼我……”

“我不想逼你,你不愿意认可我也没关系。”闲院乐弥说,她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式神,但完全不惊慌,“是你瞒着我擅自行动,你对天马大人做了什么?”

式神又垂下头去,“他发过誓,他要遵守承诺。”

“发誓的是贵人,不是天马大人。”女孩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凛然,“我要解除这个誓约。”

“不!”式神慌乱地摇头,甚至不顾她严厉的态度,捧住她的脸,“不!”

“别回去。”它将年幼的主人抱在怀里,用自己的面具贴着她的脸,紧紧地抱住她,“离开那里,离开贵人。什么也不要问,不要去追寻。”

“安倍晴明的岛屿,是命中注定的战场,它属于阴阳师,不属于你。”它甚至哀求起来,像母亲在劝说孩子,“你会不幸的,你会受伤的。”

怀里的孩子安静地等它说完,伸手回抱住它。

“你说人为什么要死呢?”她问。

它嗫嚅了片刻,还是回答了,“因为活着很痛苦。”

“正确答案。”她拉着式神的手,微笑起来,满怀喜悦,“我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去做,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实现它。”

式神却只是摇头。

“我最喜欢自由了。”她说,“喜欢自由的人,不应该使别人受到束缚,对吧?”

式神沉默着,轻轻点头。

“我叫乐弥。”

“我知道,我看着你出生。”式神说。

“你的名字呢?”

“伽罗。”

“伽罗……你是闲院家的式神吗?”

“我一直是。”式神回答。

“那你知道太阴的资料在哪里吗?”

伽罗忽然收回了手,绷紧了身体,“没有那种东西。”

“但是……”

“不要问。”式神爱怜地抚摸她的脸,“你已身在光明里,不可注视黑暗。”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4 18:20:00 +0800 CST  
@影静-暗晖@一只小哥团团走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4 18:22:00 +0800 CST  
番外·飞鸟和鱼

鱼属于大海,飞鸟去往天际。——题记

暴雨又来了。

狂风吹动着船帆发出呼号,甲板上有匆忙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远处大声喊叫。

船体突然倾斜起来,一度似乎要翻转过来沉进大海里,引起一阵惊恐的尖叫。

他安然不动,盘坐在船舱的角落里,几度曾陷入梦境,又在喧杂的人群里醒来,握紧了身边唯一珍贵的行李——他的剑。

上一次搭上这样一艘船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他记不清旅途花了多长时间,这次被风浪耽误了行程,但他推算也应该快抵达陆地了。

他再次在脑海中确认接下来的路程,达到码头之后,他需要购置马匹,然后走山路,那是他上次回程时发现的小路。虽然崎岖了一点,但会节省更多的时间,那样他可以早点达到目的地。

然后……想到这里他略微有点迟疑,不能确定那座房子里的人是否会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但他已经决定了。

又一阵颠簸,他撑着船壁,保持住平衡。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才有一个湿淋淋的水手进来宣布早晨可以抵达码头。

在一片欢呼里,他心里松了口气,又坐下来闭目养神。上岸之后他要立刻赶路,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这次没有谁会来打断他,于是他终于陷入了安眠,在梦里又一次踏上了京都的土地。

那条不算繁华却很热闹的街道,他走过很多次,每次都是陪着某个人去的,这回也不例外。

她就走在他身旁,探头张望各种新奇的商品,不时开心地笑起来,大多时候他是不懂她为何发笑的。梦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是她,那一串金铃是她的家人专为她打造的,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标志。每当铃声响起,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是她来了。

她越过高墙偷溜出去的次数太多了,附近的每个人都认得她,后来还顺带上他。

一开始他没有打算奉陪她胡闹,一半是为了不得罪那一家的人,另一半也是为她好。

“你已经十六岁了,不能总是想着玩。”他是这么说的。

女孩便会气恼地捂住耳朵,大声说:“不听不听不听!”

后来还威胁他,“你不陪我,那我就不给你制蛊了,我姑姑她们做不到,只有我能做到。你惹她们不快,我也能偷偷帮你。但你惹我不高兴,就算她们逼我也不会帮你的,你要想清楚哦。”

他花了半分钟的功夫想清楚了,然后陪她翻过了墙,去了附近的街上。

这么说来,他梦见的是第一次陪她出去的事情。

那次他记得很清楚,因为终于有人作陪,她玩得很疯,直到晚上了还拉他去河边看萤火虫。最后终于舍得回去时,家里的长辈们都快气疯了,然后关了她三天禁闭。

她唯一得到的教训是,要在天黑之前回家,然后等到家人们睡着了再溜出去一次。

他在梦里回忆起这一切,然后禁不住笑了笑,问她是否要在黄昏前回去。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她念着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句子,一蹦一跳的,回头眨眨眼睛,“简单来说就是,傻子才要放着萤火虫不看,跑回去挨骂呢!”

“我们看过萤火虫了。”他说的时候,记忆有点模糊,对时间的概念也很混乱,每件事想起来都是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做过了又仿佛将要去做。

“没有,以前我听别人说过萤火虫很漂亮,但我还没有亲眼看过。”她说,“有你陪我,我才打算去看的。”

“为什么?”他有一丝惊讶,似乎没听她提起过。

“因为晚上很黑啊,哪怕萤火虫很漂亮。”她倒着往前走,隐约笑了一下,“一个人走那么长的路去看漂亮的东西,连分享的人都没有,太孤单了。”

他又记起来了,她是有说过的,正是她说话时的笑容打动了他,所以他才没有坚持要求她回去。

但是他们在河边看见了萤火虫的时候,她坐在河岸上,在星星点点、绿莹莹的光芒里,无声地哭了,脸上都是泪水。

她哭过吗?他的记忆又一次混淆了,好像确实看见过她哭泣,不过他不能肯定那是什么时候。

最后他离开时,她似乎问过:“你真的会回来看我吗?”

“会吗?”平常她看起来像长不大的孩子,只有那个瞬间,眼瞳里盈满了缱绻的微波,如一池春水般流转起来,瑰丽璀璨。

“会的。”

“那我等你吧。”她点点头,“记得一定要早点来,不然……”

后面她说了什么?她有说什么吗?

他忽然觉得头疼起来,脑子像要炸开了,斑驳陆离的光影交错闪现,模糊或真实,交织在一起完全不能分清。

“靠岸了——”那声吆喝像从天边传来,劈开了雾气缭绕的梦。

他猛地惊醒,抬头朝外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雨一直没停过,从码头到京都郊外的一路,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样的雨天里,山路不太好走,湿软的泥路,马蹄踩上去不住打滑。有那么几次他差点栽进山涧里去,又身手矫健地攀着树枝上来。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7 23:45:00 +0800 CST  
因此在最后走到终点的时候,看起来难免显得很狼狈。

好在他没有被拒之门外,尽管她们看起来并不欢迎他,可仍然按照待客的礼节带他去见主事人。

“八年未见,苍和大人这次来,是又有什么难题了么?”满头银发的老人扶着拐杖,严肃的脸庞与多年前没有分别,眼神也一如既往地锐利。

这次待客的大堂里没有垂下纱帘,紧闭门窗,老人独自坐在榻榻米上。至于其他人,已经对他很熟了,各忙各的事情,没有谁好奇地过来看一眼。

还真的说对了。他默默地想,当年刚来的时候,那种阴森森的氛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可过后女孩却说:“嗨,那都是逗你玩的。我家八百年不会来一个外人,大家平常无聊死了,一看见有客人来就兴奋,每回都要这样装神弄鬼吓唬人。”

之后他借住的半年里也证实了她的话,除去纱帘之后所见的只有一群普通的女性,有老有少。她们的日常同样是劳作生活,有时去祓除作乱的污秽,没事时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织布、刺绣、做饭,谈天说地,笑语盈盈。

硬要说哪里特别,就是没有男人,连一只雄性生物都见不到。

作为唯一一个男性,住在这里的时候,他每天都觉得不自在。想走又不能走,因为他要的东西还没做好。

“我来见阿槿。”他说,“我答应来看她。”

老人深深地皱眉,目光里意味深长,“苍和大人不要说笑了,阿槿当年就已经十六岁。过了这么多年,岂会还留在家里,她早就嫁人了。”

这点他当然想过,连他都已经年近而立,一个正当年华的少女怎么可能一直不嫁人。

他一点也不意外,完全不意外,只是心里微微刺疼了一下,“我只是来看她的。”

“大人糊涂了,嫁作人妇的女儿怎么可能随意踏出夫家的大门,何况她嫁的是贵族。若是让人知道她回娘家来见一个男人,你让她往后如何自处?”老人不急不缓地回拒,“你来得太晚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犹自不肯放弃,“至少让我写一封信转交给她,我不想让她认为我失约了。”

老人沉了面色,“那都是阿槿不懂事任性,如今她已经安下心来好好生活了,大人何必一定要打扰她。”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不发一言。

老人的表情放松起来,“也是阿槿不好,总爱胡闹,难为大人还记挂着一个口头约定,这么久了还来赴约,我代阿槿感谢大人。不过身为天将还是不宜外出太久,今夜在这里休息一晚,还请早些回去吧。”

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无话可说,转身走出去,就打算离开。本来也只是为了一个约定才来,既然等他的人已经不需要了,那他没必要再留下去。

是的,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撞到他身上,他会走出那扇大门,什么也不知道,安心地回去做他的天将。

他独力主张采用血腥而颠覆传统的方式选拔继承人,在鸬宫家反对声一片,全靠土御门的当家支持才能执行下去。其实这个制度还不算完善,他选出来的继承者也还不够强大,他本来就不应该在这时候离开。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那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两手紧抓着他的衣摆不放。

他首先注意到她淡粉微卷的长发,然后才停下来,看见孩子仰头露出来的那张脸时,目光凝固了。

“冬夜小姐!”

紧跟而来的女人站在三步开外,不敢再靠近,只能紧张地喊她,“快回来,那是客人!”

“冬夜!”屋里的老人听见动静出来,表情忽然阴沉下去,“过来!”

那些声音他一概听不见了,蹲下去和那孩子平视,“冬夜?”

孩子点点头,稚嫩的童声听起来像极了另一个女孩,“我叫闲院冬夜。”她攥着他的衣服不放,局促地回头看看家人们,又再看他,很是小心地问,“你是母亲的朋友吗?”

“阿槿么?”

孩子想了一下,用力点头,“伽罗说母亲叫阿槿,我记得。”

“冬夜!”老人已经快步走来,一把将孩子抢过来抱在怀里,低低呵斥,“谁准你乱跑的!”

孩子缩了缩手,害怕地看她,“我想来看母亲的朋友……”

“没规矩。”老人又说了一句,声音却放轻了,轻声软语地教训她,“就算想见,也该先跟婆婆说,自己偷偷跑出来,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孩子乖巧地点头,“下次不会了。”

“阿槿的孩子为什么在这里?”他心生疑窦,目光一错不错地望去,“阿槿在哪里?”

孩子和老人一齐看他。

“总之不在这里。”老人的神色冷淡,“冬夜回家来玩几天罢了,这些都是闲院家的家事,大人还是别管得太多了。”

老人抱着孩子离开,孩子趴在肩膀上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就笑了一下。

大门离他只有数尺,只要走出去,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毫无瓜葛了。

可他留下来了。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7 23:47:00 +0800 CST  
深夜里他独坐沉思,首先便是在想老人的那一番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不会避开不见他。可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又使本来合情合理的一切出现了一个解释不通的疑点。

那孩子……他出神地想,像极了母亲的眉眼,可一看就知道安静、温顺,是个听话的孩子,这点又不太像母亲。

咚咚的两声从门扉外传来,他起身去开了门,意外地看见缩在门口小小的一团。

“大人。”孩子仰头看他,很认真地问,“你真的是我母亲的朋友吗?”

他忍不住再一次仔细看她的五官,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表情,“我叫苍和,是你母亲的朋友,我和她约好要来看她。”

孩子不知道他是谁,听见长辈那么称呼,就跟着那么喊他,此刻咬着指头想这个从没听过的名字,舌头像是打了结,磕磕巴巴了几遍才念对了,“苍……苍和。”

得到他肯首的回应后,孩子羞怯地笑了一下,然后朝他伸出手,“伽罗告诉我,母亲有个很好的朋友,她一直很想她的好朋友。我……我想带你去看母亲,她会高兴的,你、你愿意吗?”

难为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要瞒着家里人偷偷行动,应该也没人教过她这么做,不知是不是该说血缘传承果然很厉害。

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牵住了那只手,“好。”

他抱着那个孩子,完全不需要认路,顺着简单的指示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孩子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半点被陌生人抱着的不习惯,反而用脑袋蹭蹭他的肩膀,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他听见她很小声的呢喃,声音里满是依恋,“父亲……”

脚下的步子一顿,也只是停了那么一瞬间,就继续往前了。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想到,也许这个孩子从来没见过给她生命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因为这个家里,只有女性。

突然间,他疑心起老人的那番说辞,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到了。”孩子指了指面前空落落的庭院,“就是这里。”

“这里?”他把孩子放下来,看她跑开了几步,在袖子里翻了一阵,摸出一张符纸,对着空地念念有词,晦涩繁杂的咒语从她口中流利地吐出来。

一阵不太刺眼的光,场景置换,空间扭曲。他立刻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前所未有的、另一个祸野的模样。

他还来不及对面前的皑皑白骨以及这片空间表示震惊,孩子就扯着他的衣服,三步并两步,把他拉到最近的一具白骨前。

“母亲,我带你的朋友来看你了。”孩子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下去。

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下去了,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来,连声音也有一丝颤抖,“你说……什么?”

孩子不解地回过头,歪歪脑袋,“我带你来看母亲了,你是母亲的朋友呀。”

他艰难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一具白骨,没有血肉,没有皮囊,看不出生前的模样,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墓中,与她的同伴没有区别。

早已故去多年。

他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阿槿……”

“她死了。”第三个声音插进来,“在五年前。”

白衣黑发,恶鬼面具。人类模样的式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孩子身后,将她抱起来,冷静地注视着他。

“伽罗!”孩子高兴地喊了一声,环住它的脖子,看起来对它很亲昵。

他抬头看着那个式神,从前也见过的守护者,眼睛里血红一片,“五年前……她怎么会死!”

“生死有命。”式神冷冷地回答,面具下的视线像锥子一样扎在他身上,听得出那一腔恨意,“阿槿一直等你,你却没有来。”

“骗子。”它说,“你骗了阿槿。”

他没有辩驳,也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阿槿说要是你来了,就带你来看她。”它继续说,“你已经看过了,以后不准再来!这里不欢迎天将!”

“伽罗,你不要生气。”孩子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带着一丝不安和无措,她听不懂大人的话,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母亲想见苍和,我带他来的。”

“苍和。”她又喊他,从式神怀里挣脱下去,噔噔噔地跑过去,踮起脚尖很小声地说,“其实母亲还有一个心愿,伽罗不知道,我知道。她想要帮你,母亲不在了,那我来替她做。虽然我没有母亲那么厉害,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也会帮你,所以……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做我的朋友呢?我也想要好朋友。”

他怔怔地看着孩子的眼睛,蔷薇一样的绯红,同样清澈而明亮。

当年那日,她问他,“你真的要那个蛊?真的要用人祭的方法来选下一代天将?”

他说是。

她又说:“太残忍了,你逼迫他们舍弃自己的血亲来换力量,他们会恨你的。”

他回答:“只要能为祓除污秽之王尽一份力,我不在乎他们恨我。”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17 23:48:00 +0800 CST  
chapter.12

京都伏见区·祸野

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联通现世的大门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又闭合上了。在它关闭前,一袭黑色狩衣的女孩从那道裂缝里闪出来,伏在一块巨石后面,小心而谨慎地打量这片荒凉的大地。

出乎她意料的是,放眼望去看不见一只污秽的踪迹,甚至连那终年弥漫在祸野里的瘴气在这里也淡去了很多。

但也正因此,才显得格外反常。

仓桥葵一时没有妄动,她在心里回忆起从阴阳连找到的资料,不免对于只做文书工作的那些家伙不满起来。

伏见区的安全一向是由绯月寮来负责的,据她所知,那里完全是一个带孩子的幼儿机构,并没有多少可靠的阴阳师存在。而偌大的一片区域,阴阳连竟也未设立第二个专职战斗的阴阳寮,那也太奇怪了。

也正是在这种古怪感的趋势下,她才打听到这一带属于名为闲院的家族守护的领域。那个家族不受阴阳连管辖,所以哪怕她身为仓桥宗家的嫡系,也得不到多少关于它的可靠情报。可是那些半真半假的传闻,她多多少少也有了解。

潜意识里,仓桥葵不喜欢它。

继承安倍晴明血脉的两大家族之一的仓桥家,一向是个极为正统严谨的家族,也有着身为最伟大阴阳师后人的骄傲,不屑于使用任何旁门左道的手段去和污秽对抗。况且千年来的历史早就证明了,那些想走捷径的阴阳师最终只会走上一条绝路。

否则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毁灭?不过都是自找的罢了。

它灭亡了并不要紧,但这意味着阴阳连要重新调动一批人到这里来驻扎——靠绯月寮完全是没用的。但是这样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不是说动就能立刻动的,至少目前京都阴阳连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分配到这个地区来。

在闲院家消失之后的几年来,负责统管京都阴阳连的仓桥家一直担心,伏见区会出现污秽闯入现世袭击普通人的事件。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担忧没有成真,甚至连人类误入祸野这种在其它地方常见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有知道详情的阴阳师曾开玩笑说,那里毕竟是闲院家的地盘,哪怕是它已经灭亡了也许那些灵魂也在守卫那里。

仓桥葵不喜欢这个玩笑,她不信鬼神之说,阴阳师能和污秽战斗到现在,靠的是无数人的牺牲和努力。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亡灵这种东西,那污秽早就该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她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还积极地向父亲提议过来这里调查,可惜她的意见没被采纳。成年人多半不会听信一个孩子的建议,他们只是确定了闲院家消失不会给这里带来太大影响,就将这个问题放置在旁了。

直到前不久,仓桥葵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机会。

一份探测报告显示,部分地区的祸野污秽数量忽然间减少了很多,原因不明。

最近阴阳连一直在为讨伐一只B+级污秽做准备,仓桥家主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去管这份报告,还是仓桥葵在父亲的书房里偶然看见的。

发现这部分地区的中心就是伏见后,她立刻警觉起来了,虽然父亲忙得昏了头,但她记得曾在档案里看见过这种情况描述。

一个地区的捕食者突然减少,那必然是出现了更强大的捕食者,把它们当成了猎物。污秽之间也会厮杀夺取对方的咒力,当污秽具备一定意识之后,它会主动猎杀同伴来积攒进化需要的咒力。

一个高等级的污秽正在进化,也许不止B+级……仓桥葵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坐立不安。

但是父亲不相信她的猜想,他告诉她,强大的污秽诞生,往往伴随着大量的人口失踪或死亡,因为具备自我意识的污秽会去猎杀人类来获取更多的咒力。但是伏见区一如既往的和平,而污秽数量减少也有很多种可能。换而言之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值得他们费心。

这样的忽视让她很不甘心,思索数日之后,终于决定自己来探查一次。

如果没有异常是最好的,假如真的出现了威胁,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给总部。

眼前所见的景象令她一时有点犹豫,却还是咬咬牙,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一只罗盘,注入了咒力。

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最后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不动了。

仓桥葵握紧了武器,为自己施加好咒装,然后才端起罗盘,一步一步朝它指引的方向行去。

绕过一座岩石山脉,她站在一片高地上俯视眼前开阔的平地,眼尖地发现目标。

看见那只污秽时,她的手忍不住微微一抖。

它的体形超过了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污秽,甚至连前不久才被讨伐成功的那只B+级污秽也有所不及。

至少是接近A级的污秽……仓桥葵握紧罗盘,纵然心有不甘,也明白她没有能力独自祓除这只污秽。正打算离开祸野去联系阴阳连时,她不经意一瞥,发现那只污秽一直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绕圈。

她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起来。

不是她的错觉,污秽真的没有越出某道无形的边界,像是被关押在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

楼主 樱落刹那  发布于 2018-10-24 15:12:00 +0800 CST  

楼主:樱落刹那

字数:224184

发表时间:2018-06-18 17:3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06 12:47:23 +0800 CST

评论数:106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