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沧海月明(正文+番外|重发|已完结)
终于下定决心把这个坑填完了!感谢an的建议,不然这个番外要一路直奔be而去了,现在它是个(坑爹的)he
我确信我还是有进步的,在重看这个番外时无数次想动手修改但是要改到满意只有重写……还是算了,人总要接受自己的历史orz
总之此文需各种慎入!!!正文OOC有,崩得我不敢看,番外则是超越RP的存在……
我确信我还是有进步的,在重看这个番外时无数次想动手修改但是要改到满意只有重写……还是算了,人总要接受自己的历史orz
总之此文需各种慎入!!!正文OOC有,崩得我不敢看,番外则是超越RP的存在……
夜入三更,伽蓝城早已戒丵严,沉入了表面的寂静之中。
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刀戈碰响的声音随风远远地飘散开去。
这声响令那些乘着暗夜行路的人暗自心惊。
沧流历四十年,贱族鲛人发动了沧流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叛乱,帝都城里的气氛亦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之下潜藏着危险的激流。
掌管帝国的十巫府邸位于帝都的核心,称为禁城,寻常百姓不得踏足。这里却是普天之下最为声色奢靡的场所,灯火通明夜夜笙歌,就算是局势紧张的当下也依然如此。
十座府邸之中,唯有巫朗府上灯火零星,声响俱静,门前亦无拜访的车马。
人都说,自上任巫朗波风逝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继位,朝中大权旁落,原本门庭若市的巫朗府便迅速冷清下来,恐怕要见证一个名门望族的衰亡了。
而流言中的年轻巫朗、漩涡家族的公子鸣人,此刻正在书房掌灯夜读。
明亮的光焰摇曳着穿透薄薄的琉璃,在碧纱窗上打出他清朗挺拔的身影。
若有外人见到名声惫懒无能的他这般用功的模样,定要惊诧不已。
书房外忽然有人叩门。管家在门后恭谨地禀报:“公子,府里后门有人求见。”
“我交代过,晚上谁都不见。”鸣人并未从书卷上抬头,淡淡答道。
“这次有些不同,”管家顿了顿,轻吸了一口气,“来人呈上了一样东西,说你见到它自会明白。”
待鸣人接过那一小件东西,管家便行礼退下,反手合上了门。
是一只垂挂在红线上的蜜色琥珀,清透得没有一丝瑕疵。显是极为名贵。
鸣人攥住了它,沉默地端详,指节微微发白。
在最初看见它的那一刻,他只觉心内震颤。难以言说的滋味涌遍全身,几乎站立不住!
他回来了,他还是回来了!
——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本以为,他宁愿死也不会回来的。
本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再见到他。
鸣人低下头,注视着手里的那枚琥珀。缓慢地松开手,琥珀上赫然已多了裂纹。深褐色的纹路如同渗血的伤口。
“放进来,把人领进西柴房。”最后如此地吩咐下去。
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浓得如同墨汁,漆黑一片。
鸣人提着一盏风灯在小路上走,光洁的卵石在脚下幽幽地映着寒光。
该怎样“欢迎”他呢。
他静默地想着,眉间溢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跨进屋子,立刻就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慌忙迎了上来。
“是鸣人公子吗?”她问,纤细的嗓音微微地颤抖。
鸣人微怔,对方已拉下盖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兜帽,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
是个鲛人,他果然和他们在一起。
“我是,”鸣人冷冷地回答,眼神雪亮如刀,“佐助在哪?”
鲛人少女动了动唇,鸣人未等她回答已一步踏出,绕过她直接闯进屋里。
“你——”冷淡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鸣人僵立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他还活着吗?
鲜血浸透了整个身体,破碎的衣襟下,露出了贯穿身体的几道巨大伤口,狰狞可怖。
似乎已陷入了深度昏迷,那个人像死鱼一般躺在那里,全无动静。少女回过身来跪在了他身侧,拿起地上的瓷瓶给他抹药。
她用手用力捂住他腰间最为可怖的一道伤口,血水仍然很快地涌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手背,触目惊心。
“你们是怎么来的?”鸣人深呼吸了几口气,平静下声音问。
少女朝他望过来,满眼哀求:“我们的军队已经撤走了,佐助他伤势太重不能移动,所以我带他到您这儿来。”
“城里现在到处都是士兵和暗哨,只有您这儿是安全的……只有您可以救他!”
瞥见鸣人越发冷冽的神色,她惶急地陈述着。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化为晶莹的珍珠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鸣人静了半晌,轻声冷笑,“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他只好到我这里来寻求庇护了。”
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刀戈碰响的声音随风远远地飘散开去。
这声响令那些乘着暗夜行路的人暗自心惊。
沧流历四十年,贱族鲛人发动了沧流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叛乱,帝都城里的气氛亦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之下潜藏着危险的激流。
掌管帝国的十巫府邸位于帝都的核心,称为禁城,寻常百姓不得踏足。这里却是普天之下最为声色奢靡的场所,灯火通明夜夜笙歌,就算是局势紧张的当下也依然如此。
十座府邸之中,唯有巫朗府上灯火零星,声响俱静,门前亦无拜访的车马。
人都说,自上任巫朗波风逝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继位,朝中大权旁落,原本门庭若市的巫朗府便迅速冷清下来,恐怕要见证一个名门望族的衰亡了。
而流言中的年轻巫朗、漩涡家族的公子鸣人,此刻正在书房掌灯夜读。
明亮的光焰摇曳着穿透薄薄的琉璃,在碧纱窗上打出他清朗挺拔的身影。
若有外人见到名声惫懒无能的他这般用功的模样,定要惊诧不已。
书房外忽然有人叩门。管家在门后恭谨地禀报:“公子,府里后门有人求见。”
“我交代过,晚上谁都不见。”鸣人并未从书卷上抬头,淡淡答道。
“这次有些不同,”管家顿了顿,轻吸了一口气,“来人呈上了一样东西,说你见到它自会明白。”
待鸣人接过那一小件东西,管家便行礼退下,反手合上了门。
是一只垂挂在红线上的蜜色琥珀,清透得没有一丝瑕疵。显是极为名贵。
鸣人攥住了它,沉默地端详,指节微微发白。
在最初看见它的那一刻,他只觉心内震颤。难以言说的滋味涌遍全身,几乎站立不住!
他回来了,他还是回来了!
——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本以为,他宁愿死也不会回来的。
本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再见到他。
鸣人低下头,注视着手里的那枚琥珀。缓慢地松开手,琥珀上赫然已多了裂纹。深褐色的纹路如同渗血的伤口。
“放进来,把人领进西柴房。”最后如此地吩咐下去。
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浓得如同墨汁,漆黑一片。
鸣人提着一盏风灯在小路上走,光洁的卵石在脚下幽幽地映着寒光。
该怎样“欢迎”他呢。
他静默地想着,眉间溢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跨进屋子,立刻就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慌忙迎了上来。
“是鸣人公子吗?”她问,纤细的嗓音微微地颤抖。
鸣人微怔,对方已拉下盖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兜帽,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
是个鲛人,他果然和他们在一起。
“我是,”鸣人冷冷地回答,眼神雪亮如刀,“佐助在哪?”
鲛人少女动了动唇,鸣人未等她回答已一步踏出,绕过她直接闯进屋里。
“你——”冷淡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鸣人僵立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他还活着吗?
鲜血浸透了整个身体,破碎的衣襟下,露出了贯穿身体的几道巨大伤口,狰狞可怖。
似乎已陷入了深度昏迷,那个人像死鱼一般躺在那里,全无动静。少女回过身来跪在了他身侧,拿起地上的瓷瓶给他抹药。
她用手用力捂住他腰间最为可怖的一道伤口,血水仍然很快地涌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手背,触目惊心。
“你们是怎么来的?”鸣人深呼吸了几口气,平静下声音问。
少女朝他望过来,满眼哀求:“我们的军队已经撤走了,佐助他伤势太重不能移动,所以我带他到您这儿来。”
“城里现在到处都是士兵和暗哨,只有您这儿是安全的……只有您可以救他!”
瞥见鸣人越发冷冽的神色,她惶急地陈述着。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化为晶莹的珍珠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鸣人静了半晌,轻声冷笑,“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他只好到我这里来寻求庇护了。”
“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少女瞪大了眼睛,身子颤抖起来,“不是他,是我擅自要带他来的!我……我听说过你和他的事,所以……”
鸣人走近了两步,俯下身子注视着那张惨白灰败的脸。
鲛人的生命是人的十倍,从分别的那日起他一点都没有改变,仍是当初倾尽京华的少年模样。
这一晃竟已多年。
鸣人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身体。指下的肌肤温凉而滑腻——这对鲛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体温了,他在发高烧。
“那你一定没有听完所有的事,”他笑了笑,看着那个人紧闭的双眸轻声说,
“我以前是喜欢他——可你也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他!”
那只手上移,捂住了对方的口鼻。佐助的眉头因窒息而越皱越紧。
“你在干什么!”少女惊声尖叫,扑过来想推开他,鸣人用剩下的一只手一抓一甩,就让她摔了开去。
“该醒了。”他对昏迷着的人说,松开了手。
少女震惊地望过去。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极细微地动了动睫毛,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纯黑色的眸子盛着空茫的神色,终于渐渐凝聚起来。
鸣人竟有一瞬间被这双眼睛卷入失控的涡流。
还是那么像……和以前他醒来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几乎要冲上去揽住他的肩,狠狠地亲吻啃咬他的嘴唇,如同当年偶尔会有的久别重逢那样!
但他只是生生压抑住了这股冲动,拳头攥紧得指节都发疼。
早已经不同了……从那一件事情起,早已经不同了。
“我看得出你刚才快醒了。”半晌之后还是鸣人先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没有丝毫起伏。
“是的,我都听见了。”佐助嗓音微弱地回答,疲惫地垂下眼,“我现在走不动路……借你的地方过一夜好吗?等明天我们就走。”
“佐助!”少女抓住他的手腕惊叫,“可是——”
“别说了,”鸣人冷冷地打断,“既然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一时间气氛凝滞。
两方都在沉默地对峙,屋里一片死寂。
自一醒来佐助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改变。不只是身材更为高大、脸型由少年的圆润变得轮廓分明,而是与从前相比,变得全然不同的一种气质。
如同出鞘的利剑,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佐助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微合上眼。极度虚弱的他,甚至无法抵御对方目光里强大的压迫力。
最后他低声开口:“我留下,让希音她离开这里。”
“她走可以,”鸣人微微颔首,“我会吩咐下去。”
“可是,你的伤……”希音又要哭出来了,只一个劲地摇头,“没有人照顾你怎么行……”
轻轻叹息一声,佐助还是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的。”
“我有话要和她交代。”他朝鸣人瞥过去。
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屋子。
他一走,屋里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些,空气也似乎流动了起来。
佐助闭眼喘息了一会儿,才觉得恢复了一些气力。
半晌,他低声对掉着眼泪的希音说:“现在就走。你还赶得上军队,把这些话告诉鼬……记住了吗?”
希音用力点点头。
希音走出柴房的时候,看到门外的石子路上有一个人负手而立。
他竟一直等在外面。
“他都交待完了?”鸣人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没有一个大陆上的种族比得上鲛人的美貌。但他一笑起来月朗风清,竟是特别的好看。
希音怔了怔:“是的。”
“你一直在他手下做事?”
见她点了点头,鸣人放低了声音:“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乌云散了开来,月光之下希音模糊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复杂到难以辨认。
如果非要说的话,最浓烈的是悲伤和温柔的情绪。
那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内心……全不是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拼命回忆着搜寻他想要的那个答丵案。
然而……
鸣人的神情越来越冷。
希音心底泛寒,但回想了很久之后她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快走吧。”鸣人朝她摆手,面无表情。
等希音出了视线,鸣人慢慢往回走去。
踏进柴房,佐助已经睡了。苍白的脸上,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气息紊乱,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在我面前你也只有装睡了,是不是?”鸣人笑笑,眼底满是嘲讽。
佐助身子一震,睁开眼睛望去。
门后只余一地幽光。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柴房里每天有人过来上药和送饭,而鸣人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佐助也乐得清净。他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双蓄满了冰霜的眸子。
——那双眸子曾那样温柔地注视过他。
一个人待在屋里的时候,佐助就倚坐在墙边长久地发着呆。
复国军那里、鼬那里还有很多事要操心,但他只能暂时从那一堆事情里抽出身来,对这些无能为力。
军队已经撤退到何处了?城里潜伏下来的战士现在又如何,有未被人发现?
有时候他会挣扎着起身,推开门朝天上望。
闪烁着银色光泽的巨鸟掠过天空,呼啸着风的气息。
城里的局势似乎越来越紧张了,在低空巡逻的风隼也比之前多出一倍。对他来说这未尝不预示着一个好消息:复国军还在积极地活动着,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上的重创。
那应该也是自然的,对继承了海皇血统的鼬,他从来都给予了全心全意的信任。
“你是……阿月?”今天过来送饭的碧衫女子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佐助皱了皱眉,还是叫出了那个名字。
“佐助少爷,是我。”阿月连忙点头,满眼欢喜,“都以为见不到少爷您了呢。”
佐助只是苦笑了一下。
阿月照顾了几年他的起居,两个人曾经感情甚笃,但叙旧的话却又没什么可说。
阿月有些不自在,目光飘移着悄悄打量他,薄唇微张。
早已察觉出了异样,佐助叹息了一声,散漫地微合上眼:“有话要说吗?——是鸣人的意思?”
“不,不是公子。”阿月跳起来,慌忙摆手,“是、是星姐,她让我问问少爷,您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佐助沉默了片刻,清淡地笑了笑:“若不是你们提醒,我还真的忘记了。”
“少爷……”
“我累了,阿月你先回去吧。”佐助低声说,移开了目光望向面前的墙壁。
从来没有人能猜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样,公子他……岂不是很可怜……
阿月怔了一下,默默地收拾起药膏和绷带,转身离去。
“阿月,我当年的那支竹笛还在吗?”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令她惊了一跳。
“在的在的,”她慌忙答着,眉眼里的笑意将要溢了出来,“您用的那些都收得好好的。”
“请带来给我……多谢了。”
今晚的菜肴,也不过比往日精致一些。还是不多不少的五道菜,他一个人吃,再多了也吃不下。
这样独自斟酒,一个人默默吃掉所有的饭菜,然后对着烛火发呆的日子,有几年了呢?
若在昔时,父母亲仍在席间,一家人边用膳边和乐融融地说着笑,浑然不似旁的高门贵族那样的冷漠刻板气氛。
在昔时,还尚有……美人在怀。
如今那个人比以往离他更近得多。自那个人离去之后,他也是头一回能如此清晰地知道,对方此刻身在何处。
数年里,他只顾得上思念他,思念到心肝摧裂。等他回来了,因那件事而生的怨恨却一股脑地涌将上来,肆虐狂乱,无法抑制。
明明是极用心的珍馐,鸣人只觉没滋没味的,一口都吃不下了。
他摔了筷子,寒着脸下令:“都撤了,人也都退下!”
侍从们走得空空荡荡,屋子里显得更静了些。
鸣人手撑着案几站起身来,还被丝袍拖曳在地上的一角绊了一下。
酒喝得有点多,眼前起了薄雾一般迷蒙。映入眼底的金红色似一个嘲笑,艳丽到触目惊心。
每日在这间屋子里用饭和睡觉,他早已看惯,有时候却还是会心内一悸。
那段记忆于他梦中闲暇时,常常不经意忆起。太过频繁之后反而飘渺了起来,更像是一个梦境。
十六岁时他郑重地禀告父母要娶佐助为正室。
鲛人是帝国里最低等的种族,破国亡家,代代为奴。或者说,冰族人从没有把他们当做“人”,只是看做一种美貌善歌的昂贵宠物罢了。
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之一,素来开明宽厚的波风也无法答应他的要求。这不仅仅是一门之内的事,迎娶鲛人这样的行为在十巫之中甚至整个贵族阶层,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最后只是鸣人带佐助一起向父母亲行了礼,家人吃了顿饭,就算是完成了一个并不正式的成婚仪式,对外没有透露半点消息。
虽然是做了妥协的,那天他还是分外的开心。他抱着披浅蓝色纱衣的佐助穿过大半个院落从花厅走进自己的卧房,路上遇见的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亮亮的眼睛和灿烂之极的笑容。
卧房里已经重新装饰过了,深帐换作明亮耀眼的金红鲛纱绡,枕头变成了一双雕着蝠纹的檀木枕。琉璃灯上被名画师细细勾勒出了花好月圆,“如此良辰如此夜”的题字俏皮可喜。
拨开纱帐,将怀里的人放下。
他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了,帐子里的人瞪了他一眼说。
他搂住对方冰冷却滑腻的肩,幸福得满心战栗。
一夜难眠,翻云覆雨。
——而今只余满目凄凉,逼人发疯。
鸣人这些年也曾自问,自己是否每多偏执,每多癫狂?答丵案为是。
那个人走后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如此刻。
他锵然拔剑,转动手腕。剑气霍然而出,将所见一切绞为齑粉!
若有面镜子,他便能看到自己眼中正透着凌厉的恨意,鲜红如血。
末了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伴随着一声脆响,琉璃灯裂作了晶亮的碎屑,坠落在地上。
烛火晃了一晃后悄声熄灭,屋子里瞬息没入黑暗。
他就坐在这满屋的黑暗里,静默听着自己跃动不停的心跳。
极有规律的跳动声,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无限遥远的地方去。
一,二,三……
数到一万的时候,天也该亮了吧?
明天不知会否有个好天气,他二十四岁的第一天。
二十四年前的今日,朗日晴天,碧空如洗。巫朗府正室玖辛奈产下一名男婴,健康可爱,众人连声道贺,赌咒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孰料他却成了十巫的贵族子弟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玩物丧志,碌碌无能,不思报国……
鸣人自嘲地笑笑,苦涩的神情被浓墨一般的漆黑掩藏起来,无人看见。
要说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志,他确是没有的。
从来所求,唯一席自己与心中所爱的容身之地。
多么可笑啊,他爱佐助爱得痴狂,那些人只会指责他玩物丧志,好歹不知!
——他们从来不知道鲛人也是人,也会被人爱上,全不是主人迷恋漂亮东西那样的爱吗?
甚至连佐助都不相信自己!
他明明已经嫁过来了,他们什么都做了——最后,他却要自己死!
天下之大,只他独自一人。
别人怎么想法他可以嗤之以鼻。背叛之痛,永不忘记。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亮了一些,可以模糊看见物事的轮廓了。
一直低着头坐在地上的鸣人突然侧脸望向外面,慢慢站起身来。
笛声似有若无,从某个角落飘荡了过来。飘渺优美如仙乐。
他只觉心里一颤,又是一阵恍惚。
熟悉却又陌生的笛声牵着他的衣角,令他不由自主地推开门,向声音传出的那个方向走去。
如果可以逆着乐声的河流而上就好了。
一直追溯到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在树林中吹着横笛,十指翻飞,看到他时眼梢轻轻一扬的时候。
那段记忆于他梦中闲暇时,常常不经意忆起。太过频繁之后反而飘渺了起来,更像是一个梦境。
十六岁时他郑重地禀告父母要娶佐助为正室。
鲛人是帝国里最低等的种族,破国亡家,代代为奴。或者说,冰族人从没有把他们当做“人”,只是看做一种美貌善歌的昂贵宠物罢了。
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之一,素来开明宽厚的波风也无法答应他的要求。这不仅仅是一门之内的事,迎娶鲛人这样的行为在十巫之中甚至整个贵族阶层,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最后只是鸣人带佐助一起向父母亲行了礼,家人吃了顿饭,就算是完成了一个并不正式的成婚仪式,对外没有透露半点消息。
虽然是做了妥协的,那天他还是分外的开心。他抱着披浅蓝色纱衣的佐助穿过大半个院落从花厅走进自己的卧房,路上遇见的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亮亮的眼睛和灿烂之极的笑容。
卧房里已经重新装饰过了,深帐换作明亮耀眼的金红鲛纱绡,枕头变成了一双雕着蝠纹的檀木枕。琉璃灯上被名画师细细勾勒出了花好月圆,“如此良辰如此夜”的题字俏皮可喜。
拨开纱帐,将怀里的人放下。
他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了,帐子里的人瞪了他一眼说。
他搂住对方冰冷却滑腻的肩,幸福得满心战栗。
一夜难眠,翻云覆雨。
——而今只余满目凄凉,逼人发疯。
鸣人这些年也曾自问,自己是否每多偏执,每多癫狂?答丵案为是。
那个人走后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如此刻。
他锵然拔剑,转动手腕。剑气霍然而出,将所见一切绞为齑粉!
若有面镜子,他便能看到自己眼中正透着凌厉的恨意,鲜红如血。
末了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伴随着一声脆响,琉璃灯裂作了晶亮的碎屑,坠落在地上。
烛火晃了一晃后悄声熄灭,屋子里瞬息没入黑暗。
他就坐在这满屋的黑暗里,静默听着自己跃动不停的心跳。
极有规律的跳动声,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无限遥远的地方去。
一,二,三……
数到一万的时候,天也该亮了吧?
明天不知会否有个好天气,他二十四岁的第一天。
二十四年前的今日,朗日晴天,碧空如洗。巫朗府正室玖辛奈产下一名男婴,健康可爱,众人连声道贺,赌咒说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孰料他却成了十巫的贵族子弟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玩物丧志,碌碌无能,不思报国……
鸣人自嘲地笑笑,苦涩的神情被浓墨一般的漆黑掩藏起来,无人看见。
要说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志,他确是没有的。
从来所求,唯一席自己与心中所爱的容身之地。
多么可笑啊,他爱佐助爱得痴狂,那些人只会指责他玩物丧志,好歹不知!
——他们从来不知道鲛人也是人,也会被人爱上,全不是主人迷恋漂亮东西那样的爱吗?
甚至连佐助都不相信自己!
他明明已经嫁过来了,他们什么都做了——最后,他却要自己死!
天下之大,只他独自一人。
别人怎么想法他可以嗤之以鼻。背叛之痛,永不忘记。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亮了一些,可以模糊看见物事的轮廓了。
一直低着头坐在地上的鸣人突然侧脸望向外面,慢慢站起身来。
笛声似有若无,从某个角落飘荡了过来。飘渺优美如仙乐。
他只觉心里一颤,又是一阵恍惚。
熟悉却又陌生的笛声牵着他的衣角,令他不由自主地推开门,向声音传出的那个方向走去。
如果可以逆着乐声的河流而上就好了。
一直追溯到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在树林中吹着横笛,十指翻飞,看到他时眼梢轻轻一扬的时候。
一直走到柴房门口,鸣人停下脚步,深深呼吸。
他的身体都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战栗起来。
穿透柴房的门缝飘散出来的笛声渐渐歇了,曲子进入了尾声。
鸣人推门而入,看见对方侧身坐在地上,微低着头吹出最后一个音符,笛身上缀着的碧色流苏轻微地摇晃。
佐助将笛子放下,转脸望过来。
他的脸异常苍白,双颊上有一抹病态的红,憔悴中却有分清艳。头发乱糟糟的,卷曲纠结,半遮住了他深邃的黑色眸子。
当年他的长发可及脚踝,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如漂浮的海藻裹住全身。
现在剪得这样短,利落干练,连眼神都变得更加沉静。这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陌生感,似乎两个人自分别后,已经在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你……”鸣人先开了口,只吐出一个字却又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场面极静,两个人无声地相望。
“无事可干,在这儿吹笛解闷而已。”半晌佐助笑了笑道,眉目淡淡的。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嗯。多谢你的药。”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远,鸣人心中一阵气闷,却又强压下去发作不得。
“这地方住得还舒服吗?”他眼带嘲弄地问。
“很清净。”
“……因为没有我来打扰你,是么?”
鸣人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
佐助抬眼注视着他,沉默良久。
“收留我在这里,时间久了总会走漏风声,对你我都不好。”
鸣人只冷笑一声。
“既然你来了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就是你用笛声招我前来的用意?”鸣人答非所问,目光紧紧攫住对方的脸。
对方抿了唇不答,鸣人内心陡然间涌起一股怨恨,扑上去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按倒在墙上。
“别做梦了!我绝不会放你走!”
他用力地抵住身下那具冰凉而脆弱的躯体,眼神霍然雪亮:“你不是想要我死吗?我还没死呢!等你杀了我再走啊!”
佐助垂下眼,低声反驳:“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呵,”鸣人一笑,“暗杀贵族这种事你们鲛人做得还少吗?”
“虽然我无权无势,毕竟也是十巫之一,杀死我算不小的功劳了吧?”
他在佐助耳边低语,带着冷酷而暗哑的轻笑。
右手轻轻摩挲着佐助的脸颊,生了茧的指腹粗糙而温暖。
鲛人的身体常年冰凉,这种温暖足以令人留恋。
佐助咬着唇,在心底叹息。
如果可以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爱着你的。
月色之下,也常常记起你的模样。
那只手慢慢滑下,抚上了他白皙的脖颈。
指尖下的肌肤沁出了殷红的血珠,佐助痛得揪起眉毛。鸣人蘸了滴血,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化作赤红,犹如饿兽,看去令人胆寒。
“血是苦的,你还是不喜欢吃糖么?”他散漫地说出这一句,手底下却不含糊,“刺啦”一声撕开了佐助的袍子。
佐助不做声,身子一挺,手臂旋动——当初他就是用的这一招将急色的鸣人摔出去的。
鸣人这次却反应极快,牢牢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墙上狠狠一掼!
“你的动作太慢了。”他满眼都是讥讽,一只铁手扼住佐助的喉咙,“这些年在战场上厮杀,却没什么时间来练武吧?”
他蓦地手一转,将对方又一次重重地撞在墙上。佐助生生咽下将要出口的一声痛呼,后背的伤口似乎崩开了,割裂一般地剧痛。
“虽然他们都说我惫懒无能,”鸣人眼神凛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唇角一抹冷笑。
“——剑法内功我可一天都没有丢下过!”
衣袍在他手下破碎成一片一片,铺了满地。那只手覆上胸膛的时候,佐助身子一颤。
自己竟完全失去了反抗他的力量……
指尖捏住了细致的**,摩挲、揉捻、轻掐,淡粉色的乳珠胀大了一圈,充了血般变作殷红。
佐助顺从地停止了挣扎,合上了眼任人宰割,胸脯细微地起伏着。
他的身体都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战栗起来。
穿透柴房的门缝飘散出来的笛声渐渐歇了,曲子进入了尾声。
鸣人推门而入,看见对方侧身坐在地上,微低着头吹出最后一个音符,笛身上缀着的碧色流苏轻微地摇晃。
佐助将笛子放下,转脸望过来。
他的脸异常苍白,双颊上有一抹病态的红,憔悴中却有分清艳。头发乱糟糟的,卷曲纠结,半遮住了他深邃的黑色眸子。
当年他的长发可及脚踝,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如漂浮的海藻裹住全身。
现在剪得这样短,利落干练,连眼神都变得更加沉静。这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陌生感,似乎两个人自分别后,已经在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你……”鸣人先开了口,只吐出一个字却又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场面极静,两个人无声地相望。
“无事可干,在这儿吹笛解闷而已。”半晌佐助笑了笑道,眉目淡淡的。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嗯。多谢你的药。”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远,鸣人心中一阵气闷,却又强压下去发作不得。
“这地方住得还舒服吗?”他眼带嘲弄地问。
“很清净。”
“……因为没有我来打扰你,是么?”
鸣人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
佐助抬眼注视着他,沉默良久。
“收留我在这里,时间久了总会走漏风声,对你我都不好。”
鸣人只冷笑一声。
“既然你来了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就是你用笛声招我前来的用意?”鸣人答非所问,目光紧紧攫住对方的脸。
对方抿了唇不答,鸣人内心陡然间涌起一股怨恨,扑上去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按倒在墙上。
“别做梦了!我绝不会放你走!”
他用力地抵住身下那具冰凉而脆弱的躯体,眼神霍然雪亮:“你不是想要我死吗?我还没死呢!等你杀了我再走啊!”
佐助垂下眼,低声反驳:“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呵,”鸣人一笑,“暗杀贵族这种事你们鲛人做得还少吗?”
“虽然我无权无势,毕竟也是十巫之一,杀死我算不小的功劳了吧?”
他在佐助耳边低语,带着冷酷而暗哑的轻笑。
右手轻轻摩挲着佐助的脸颊,生了茧的指腹粗糙而温暖。
鲛人的身体常年冰凉,这种温暖足以令人留恋。
佐助咬着唇,在心底叹息。
如果可以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爱着你的。
月色之下,也常常记起你的模样。
那只手慢慢滑下,抚上了他白皙的脖颈。
指尖下的肌肤沁出了殷红的血珠,佐助痛得揪起眉毛。鸣人蘸了滴血,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化作赤红,犹如饿兽,看去令人胆寒。
“血是苦的,你还是不喜欢吃糖么?”他散漫地说出这一句,手底下却不含糊,“刺啦”一声撕开了佐助的袍子。
佐助不做声,身子一挺,手臂旋动——当初他就是用的这一招将急色的鸣人摔出去的。
鸣人这次却反应极快,牢牢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墙上狠狠一掼!
“你的动作太慢了。”他满眼都是讥讽,一只铁手扼住佐助的喉咙,“这些年在战场上厮杀,却没什么时间来练武吧?”
他蓦地手一转,将对方又一次重重地撞在墙上。佐助生生咽下将要出口的一声痛呼,后背的伤口似乎崩开了,割裂一般地剧痛。
“虽然他们都说我惫懒无能,”鸣人眼神凛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唇角一抹冷笑。
“——剑法内功我可一天都没有丢下过!”
衣袍在他手下破碎成一片一片,铺了满地。那只手覆上胸膛的时候,佐助身子一颤。
自己竟完全失去了反抗他的力量……
指尖捏住了细致的**,摩挲、揉捻、轻掐,淡粉色的乳珠胀大了一圈,充了血般变作殷红。
佐助顺从地停止了挣扎,合上了眼任人宰割,胸脯细微地起伏着。
鸣人忽然间收回手,望着他的眸子,轻声冷笑。
“你在害怕。”
不容质疑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轻蔑意味。
“我不杀一个没有力气反抗的人。且安心好了,我会给你安排个去处的。”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他已经手肘一转,将佐助掼在墙上,拍了拍衣袍的下襟散散漫漫地站起身来。
然后推门而出,没有再看佐助一眼。
双眼被布帕蒙上,佐助借着微弱的一丝光感,摸索着登上马车。
车厢里意外地宽敞舒适,柔软的坐垫在他身下微微下陷。佐助小心翼翼地挪到座位的一角,僵直了身体坐着,双手拘谨地搁在腿上。
空气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轻细而绵长。
佐助不确定那是谁——直到一条胳膊凭空而来,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强硬地拢入怀里。
一个炙热而疯狂的吻,在他唇上反复碾压啃咬,不给任何的喘息时机。
唇齿间渡过来的热度,令佐助觉得自己将被烧为灰烬。
“你还在我的控制之下,”那个人最终放开他的时候说,“别高兴得太早,我随时可以找到你。”
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搀着他往前走。吱呀一声开门的轻响,佐助心知自己迈进了一座院子里。
蒙眼的帕子被解下的时候,佐助看见面前一个清秀男子朝他微笑。
“真可惜啊……这么美的一张脸却不能拿来见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纤细的小刀,沿着佐助的脸部轮廓虚虚地勾勒描摹。
沙沙几声,是他在手里那张象牙白色的皮子上信手削去了几块,又立起刀用刀尖细细地修饰着边缘。
佐助诧异地注视着这一切,忽然记起了一个飘渺神秘的江湖传说。
易容。这是失传了上百年的易容之术。
那张皮子被对方细致地覆在脸上,佐助觉出了一丝冰凉不适,本能地抬起手去触摸。
片刻后那些别扭却已消逝不见,面具完美地契合在了脸上,仿佛已与血肉相融。
男子的眼里也露出相当满意的神色,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伸手捉住他的发梢,执刀在他发里穿梭。漆黑的断发如鸦羽纷纷落下,一头短发变得错落有致。
“差不多好了,”男子长吁了口气,拿起手边的镜子给他看,“我再给你一包药,每天傍晚用它洗一次发,可令头发略微卷曲。”
佐助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纤细的眉目,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眼角一粒浅褐色的泪痣。
——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安排的住处还算清净。
佐助倚在栏杆上,自木塔上往下俯瞰。
高处的风吹拂过来,在掀动檐角上挂的风铃之后又呼啸而去,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音。
从一个方向持续地传来喧闹之声,混合着淡淡的甜香。
这个地方,似乎很眼熟。瞳孔收缩了一下,佐助听见了自木塔下层传来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正看到一角海棠红的披肩,如一朵红云飘了上来,垂下的金线流苏微微摇荡。
然后才注意到那个女子慵懒艳丽,如同海棠春睡的容颜。
佐助肃容,恭恭敬敬地行礼:“好久不见,颜夫人。”
颜夫人点点头,一双秋水眸凝注在他脸上,神色复杂。
“传言都说你死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佐助少爷!”
“鼬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佐助笑了笑,转开话题问。
“听说前线的战事吃紧,”颜夫人皱了眉头,神色担忧,“毕竟我们和冰族人的武器相差太多……”
“但有海皇带领着大家,我们都相信一定会有胜利的一天的。”
“是啊,”佐助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遥远,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鼬他还从没有做不成的事。”
帝都最大的销金窟星海云庭,以馆里众多能歌善舞的鲛人而名扬天下。
它的主人颜夫人出身冰之贵族。因此虽然她对鲛人始终抱有暧昧的亲近态度,执政者却从未怀疑过她竟会与叛军有所往来。
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片刻后,颜夫人已将之前鸣人所交代的一切都告知佐助。
“巫朗大人息、息怒,”对方一瞥见鸣人冷冽如刀的眼色,顿时瑟瑟发抖,“出现了预料不到的事……五千金,我走的时候已抬到五千金!”
“五千?”鸣人也是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什么人会花五千金买一个鲛人,以供玩乐?
“对方是什么人?”片刻之后鸣人已冷静下来,沉声发问。
“不是冰族,是……似乎是砂之国的人!”
砂之国是沧流的附属小国,国内人种也与沧流不同,肤色偏黑,高鼻深目。在沧流立国的四十年中,小规模的叛乱从未停止。
一瞬间鸣人心里已掂量过了无数种可能,眼神越来越冷。
如果那个人想趁此脱离自己的掌控,那——绝无可能!
他负着手,环视了正厅一圈,皱眉想了一想。
就带上它好了……要说价值连城,云荒大陆上能胜过它的宝物也绝没有十件。
听了密报,颜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露出柔媚笑容。
她抬了抬平放于腰间的手,长袖流云般飘拂:“诸位请稍等片刻,今晚有一位贵客来。”
一阵窃窃私语。在场无不是豪富,倒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要令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佐助却是心头一沉。那个人亲赴此地,只怕……
这位贵客却来得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快。
并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但那一份凌厉冷峻的气度就已令人心惊。
绣金披风上的族徽揭示了这个人的身份——出自漩涡一族,帝国最为高贵的家族之一。
居然是巫朗大人!周遭一片低呼。除了极少数的门阀贵族,身处权力顶端的十巫对于那些富商们还是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鸣人注视着水晶台上的那个人,那人也正仰脸看着他,眸中的情绪难以捉摸。
你是怎么想的,佐助?等我把你带回去再慢慢问吧。
他寻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将半边身体隐在烛火不及的阴影里。颜夫人见他坐定,便示意竞拍继续。
此刻已抬到九千金。
场内还在不疾不徐地往上加价,偶尔有片刻的冷场。
两方都在等待——静静丵丅坐在僻处,观望着这一切的那位帝国执政者,无形之间在场上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只要那个人不出声,这一场竞拍便不算终结。
“现在怎么办?”砂之国的一人附在同伴耳边,悄声问,“对方可是十巫之一……”
“不如,押上那个东西吧?”
对方略一迟疑,微微颔首。
“诸位稍等,”他长身而起,捧起一串碧光环绕的宝珠向众人展示,“请问大家,这凝碧珠穿成,缀有碧落海深处的白珊瑚与彩贝的颈链,价值可有十万?”
“只多不少。”场内哄然,立时有人应道。
佐助远望着那人手里翠华流转,脸色就是一黯。
那些都是浴血而死的战士们的捐献……凝碧珠,即鲛人们的眼珠,在沧流帝国里是极为名贵的珠宝。
凭着变卖得来的钱财为军队购置粮草兵器,是每个士兵战死之时,为族里所献出的最后一分力量。
为了有一天能令后代自丵由地游弋于碧海之上,蓝天之下——他们连永恒的安息都放弃了!
“十万金,”那人道,面露得色,“我押了这串价值十万金的珠链。”
鸣人眼中寒光一闪,一撩披风缓缓直起身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浩大威压迫面而来。
“十万?”他冷笑,“这就是你们最终的砝码?”
隔得这么远,佐助仍是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十万两抵得上一个富商的全部身家,但对于十巫之一的鸣人,却远远不够。
他原本清淡的眉目间,透出一种决绝。
“等等。”他说,令全场的目光齐聚于一身。
微微低头,伸手掩住双唇,片刻后将手移开。他自口中吐出了一样物事。
那是——比数百粒凝碧珠所焕发的光华更为璀璨夺目的一颗明珠。
那珠子通体澄澈,有微光在内里游走,如同虚空中的流萤。最为奇特的是,以明珠为中心,在佐助身周现出了直径一丈的半透明光墙,隐隐有水色流转其上。
“这是——”有人失声。就算不知此物的来历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一件至宝!
“避水珠。”佐助望着那颗珠子道,“偶然得之,珍藏至今。”
他抬眼望向众人,眉眼弯弯似是温柔。语气放得和缓,话却分量不轻。
“我喜欢那几位砂之国的客人,这颗避水珠就请添在他们的筹码上。”
“——也算是我对新主人的一点见面礼。”
一阵哗然。避水珠的名贵,不仅在于其耀目的光华,更特别的是那层光墙,可以庇护人类在水下自丵由呼吸、行走,如身处地上。
云荒大陆已多年未见这般宝物。这一颗,价值足以倾城。
佐助转了转目光,矜持地勾了勾唇,朝砂之国的那些盟友们微微一笑。
这一刻鸣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粗重的喘息声直到数丈开外也能听见。
双目赤红,直要一滴一滴,溅出血来!
他是存心要对付我……他究竟是有多想逃脱我!
“好,好。”他蓦地开口,强压着狂怒的嗓音有着些微的颤抖,语速极慢,每一个字都令人胆战心惊。
“好一颗避水珠。可惜——”
他探手向怀里,唇间现出冷酷的笑意:“可惜,还是差了一些。”
他捧出了一只貌不惊人的小木匣。全场的目光都为他双手所牵动,齐齐向着将开欲开的匣盖瞧去。
佐助脸色忽的惨白,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那样东西。
这个人,他真的是疯了吗……
为何对我执着如此,鸣人!
鸣人手指极快地移动,叮的一声,匣盖弹开。
一时间还没人回过神来。
匣子里的那样东西并没有闪耀的光彩,黑黢黢的,似是金属打制。
“那、那是什么?看上去很平常啊。”底下有人开始咬耳朵。若不是顾忌巫朗的身份,只怕就要大声质疑了。
“这个是……”鸣人瞧了一眼那物事,开了口。
“虎符!那是空桑的虎符!”已有识货者大惊失色地报出名来。
什么?大多数人这才惊觉,忙伸长了脖子努力张望,唯恐少看了一眼。
鸣人取出那虎符,捧在手心。玄铁沉实而冰凉,黯淡的表面却是极为光滑。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将军。
这一行文字用空桑文书写,揭示了虎符的效用:左右相合,则能调度军队,统领万兵。
空桑破灭、沧流立国之时,冰族人的最高统领智者大人,将这枚在空桑帝王间传承了七千年的虎符赐给了战功赫赫的漩涡一族。
这是族里的至高荣耀,是无数先人们在血与火,生与死的战斗中得来的。
鸣人抚摩着虎符上的铭文,心内恻然。
如今要用它来做风月场上的一场交换……父辈们地下有知,恐怕不能瞑目!
不孝至此,但,自己已无法回头。
“这一枚虎符里封印了空桑王族的能力,价值不可计数。”
“人我带走了。”
他望向水池里的那个人,缓慢而坚定地说。
鲛人叛军已连续半月后撤,战线一直向前推进了上百里。
鸣人一身宽松舒适的常服,而面前的宁次却还战袍未脱,银甲灿亮,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连眉宇间亦是凌厉之意。
宁次出身十巫之中的巫彭家族,虽是侧房所生,但巫彭的势力以及他本人的显赫战功,令他二十三岁就成为了帝国最为年轻的将军。
“听说鸣人你用空桑虎符买下了一个鲛人,想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否让我一见?”
他揭开瓷盅的盖吹了吹冒着白汽的茶水,忽然带着笑问道。
“那是当然。”鸣人神色自若地答道。
那个人披着一袭绯色的长衣走上前来,对着两人轻盈一拜。
自然是戴上了那张足以乱真的面具的。
宁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的身材纤细,眉目如画。卷起袖角为他们斟茶的时候,动作优雅而温柔。
“他的眼睛真美。”半晌宁次忽然道,满眼的赞叹。
“你知道,鲛人的瞳色虽然只有一种,但每个人都会有些细微的差别。”
“他的眼珠像是上好的烟质水晶,是种极为幽深,又极为剔透的颜色。”
悠然的话语,却似乎夹带着令人心悸的深层含义。
鸣人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宁次的眼力一向是极好的。
“你先退下吧,我们还有些话要说。”他对佐助下令。
宁次望着那个鲛人乖巧地转身离去,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从来没这么顺从过,是不是?”
鲛人多是性情温顺。而当年巫朗府上的这一位,却是出了名的坏脾气。
却仍不乏讲武堂的小姐少爷们向他大献殷勤。其中迷恋他最厉害的,自然就是他的主人漩涡鸣人。
鸣人眼里一寒。
“果然如此。”他冷笑着,端起茶盅作出了送客的架势,“你都已将一切看在眼里了,请便吧。”
宁次微微摇头,站起身来。
“一遇到他的事你还是这么失措,不留一点情面。”
“请放心,我并不是代我叔叔来探查情况的。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他笑了笑,神色却是哀伤的。
“你还记得当年我向你讨要他那件事吧?一直以来,我都是很喜欢他的。”
在他吐出这些话后,鸣人有片刻的恍惚。
宁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他蓦地勾起唇角,冷冷一笑,眼中变得清醒无比。
喜欢他?像主人对奴隶施舍的那种喜欢?
我和你根本是不同的。
你双手沾满鲛人的鲜血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却还说你喜欢一个鲛人!
鸣人叫侍从送上了酒,拍开泥封,一个人自斟自饮。
眼前迷迷蒙蒙的,开始出现幻象。
彼时的讲武堂,春风骀荡,樱花落满了庭院。
学生们在院子里进行一场用剑的比试。
走出众人环绕的那个圈子,鸣人扛着练习用的那根木剑,抬眼望去,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个人正站在回廊之下,静静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跑过去,站在佐助面前的阶下,一面还在大口地喘息。
“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他微仰着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用满是得意的语气炫耀着刚才的胜利。
小麦色的脸孔上有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嗯,比以前好一点。”那个人淡淡地回答他,在看到鸣人咧嘴时幽深的眼珠里忽而带了两分促狭,“虽然还是很糟,吊车尾笨蛋。”
“佐助……”鸣人眼里的光黯了下去,无奈地叫道。
对方不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柔软的布帕,按上了他的额头给他拭汗。
他白丵嫩的纤手隔着薄薄的帕子抚着额头,说不出的凉爽舒服。
鸣人一下子咧嘴笑起来,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还是佐助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
“佐助,佐助……”鸣人的眼里忽而掉下泪来,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反反复复地喊。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怎么做,才能留下你……
他捂住嘴,艰难地呛咳,另一只手又去拾被碰倒了的酒杯。
他低下头,喃喃低语,身体因悔恨和自责而微微颤抖。
“我那时犹豫了,差一点把你害死…后来还是我送你上的岸……”
“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的。”
鸣人还是怔怔地望着他,仿佛还不能理解他话里的那些。
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了笑容。
脸上还淌着眼泪的笑,如同当初的那个少年一样明亮耀眼。
有多久没有这样纯粹地笑过了。
他轻吻着怀里的身体,将半遮半挂的那件丝衣扯下来远远抛开。
重逢以后的第一次,他们心无芥蒂地欢好,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身体的迷恋和渴求。
佐助轻声呻吟,每一声在鸣人耳里都像是最好的催情剂。
春色撩人,旖旎无边。
良久他们才相拥着,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佐助忽的睁开眼来,轻巧地脱出他怀里,起身披衣,脚步略为不稳地往外走去。
此时已是半夜,外面月朗星稀,人声寂寂。
巫朗府外停了一辆马车,婢女星辉正在车前等候。
“少爷您来了,”她扶住佐助,轻声问,“公子那里……”
“我给他下了迷烟,一时还醒不过来。”
那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计划——以一枚虎符买下一名鲛人,本身已太惹人注意。
为了鸣人的安危,也为了自己的复国大业,佐助必须离开这里。
这次还是拜托了星海云庭的老板娘颜夫人,她会安排将品珠大会上卖出的另一个鲛人与自己对换,由买主带出伽蓝城。
佐助被星辉扶上马车坐定。车夫扬了一下鞭子,骏马嘶鸣起来,踢起前蹄。
就要离开这里了。再见了,鸣人。
佐助留恋一般地往院门处最后望了一眼,忽的屏住了呼吸。
那个人正站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你要走了,是吗?”他朝自己问道。
佐助怔怔的,一时竟答不上话,心里猛地一沉。
他会怎么做?发怒,然后强留下自己,如同之前那样?
孰料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苦涩而清冷。
“好好保重,答应我一定在战场上活下来。”
佐助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忍住了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我答应你,一定活下来。”
“等你们复国之后,记得来找我。我们一起去你们的家乡碧落海。”鸣人又笑着说。
“你这个笨蛋,根本连一点水都不会,还要去碧落海?”佐助伸手擦了擦眼泪,勾着嘴角说。
“别小看我!”鸣人道,“我可以学……我一定能学会。”
“我知道。”佐助轻声说,忽的又在怀里摸索着什么,笑道,“我这里有个东西可以让你省事些。”
他掏出了品珠大会上拿出的那颗避水珠,递给马车下面的鸣人。
“差点忘了,这颗珠子本就是收在身边,有机会的话想带给你的。你带着他不会水也可以在海里畅游。”
鸣人握住了那颗避水珠,同时将那个人的手也一并包在里面。
佐助的手很凉,很滑。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只手,也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只手。
良久,他抓住了那颗珠子,缓缓将手放开。
“一路平安,”他说。
马车扬起一阵烟尘,在辘辘的车轮声中,消失在了禁城空旷的石板路上。
鸣人站在路边遥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一直望了很久。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一晃已是两年。
去年砂之国爆发大规模叛乱,在帝国的另一端鲛人叛军亦发动了反丵攻,情势危急。
在家赋闲多年的鸣人就在那时在宁次、鹿丸等人的举荐下临危受命,领兵增援砂之国。
这个传言里酒色淫逸、庸碌无能的贵族公子,却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短短数月,砂之国内部的叛乱便已平定下来。
这一日,鸣人在军帐内独自饮酒。
砂之国天气酷烈,时常有大风卷过漠上,扬起漫天尘沙,遮天蔽日。
今日又是个狂风大作,不宜出行的天气。伴随着坏天气而来的,还有自伽蓝城百里加急递来的一份文书。
南方危急,速速带兵增援。
这是十巫的长老会所作的决议——身为巫朗,也只有长老会能下令于他。
鸣人看了那文书一眼,不动声色地放在边上,又拿起了酒碗。
麾下副将犬冢牙见他一副漠然模样,不禁发问:“将军,我们何时发兵?”
鸣人抬眼望他,笑了笑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择个吉日就走。”
说完也不再管他,仰头灌了一碗酒下去,半醉不醉地直呼痛快。
这个吉日,却已拖到数日之后。
犬冢牙心急火燎地去鸣人的军帐中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近日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待歇过这一阵便走。
牙望着卧床不起,神色疲弱的鸣人,一时也无话可说。
当日伽蓝城中竟向这里连发了十二道文书,一道急于一道。
看来南方战场上的情势,在短短几日内已危急到令那些伽蓝城里的首脑们坐立不安的程度。
军中私下传开了这个消息,部分士兵开始躁动。
砂之国平定已有一段时日,每天在这荒凉地巡逻操练,看着南方战场上那些杀敌立功,青云直上的同僚们简直眼都红了!
侍从们拦下了前来质问的士兵,却按压不住众意。
第二天鸣人只得披衣起床,会面了执意求见的副将们。他们居然还带了军中的大夫前来为他诊治风寒。
鸣人神色一凛,知道这病也装不下去了。
“我用艾草卜算过一卦,后天是个吉日。你们回去整备人马,后天出发。”
“将军,”一人慌忙抱拳跪下,“前方危急,不能再等了!”
呼啦啦一片都跪下了,个个眼中露出恳求之色。
“只怕再过几日,叛军便要打到伽蓝城了!”看着鸣人冷淡的脸色,那人又急切地道,“那些下丵丅贱的鲛人们,他们是在侵略我们的帝国!”
“侵略?”眼神霍然雪亮,鸣人一声冷笑,拂袖转身。
“他们会要我们的国土?他们会喜欢把我们冰族人当做奴隶,随意买卖和玩弄?”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副将一惊。
“难道您……您想姑息他们?”
鸣人并不答他,冷冷道:“都出去吧。后天出兵,都不必多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
鸣人背对着他们,仰头望着帐中垂挂的那幅巨大的帝国版图。
目光沿着那些山川丘壑缓缓下行,停留在下方那几道朱笔批注的红线上。
那是这一段时间,南方战场不断变动的相持线。
穿越纸上那遥迢的千里江山,那个人的容颜如在眼前。
他此刻在战斗还是歇息?在平原还是水泽边?
佐助,我其实一直在试图了解你们。我想我也差不多明白了。
你们所要的,只是获得自丵由,游弋于碧海之上。
以鱼尾剖开、被迫长出的双腿为耻,你们根本不屑生活在陆地上——
碧落海才是你们的故乡和归处。
你们所求的如此简单,鲛人和冰族,原本就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只要我们放弃奴役你们这种罪恶的权利。
数日后,军队行进到一处谷地,又遇上了沙漠丵里的大风暴。
鸣人下令原地休整,待风暴过去再行军。
他骑了马出去,在漫天风沙中查看前面的地形。
烈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抬手护住眼睛,望向前方不远处。那里似乎有个人在纵马往这里而来,穿着并不像是手下兵士。
去年砂之国爆发大规模叛乱,在帝国的另一端鲛人叛军亦发动了反丵攻,情势危急。
在家赋闲多年的鸣人就在那时在宁次、鹿丸等人的举荐下临危受命,领兵增援砂之国。
这个传言里酒色淫逸、庸碌无能的贵族公子,却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短短数月,砂之国内部的叛乱便已平定下来。
这一日,鸣人在军帐内独自饮酒。
砂之国天气酷烈,时常有大风卷过漠上,扬起漫天尘沙,遮天蔽日。
今日又是个狂风大作,不宜出行的天气。伴随着坏天气而来的,还有自伽蓝城百里加急递来的一份文书。
南方危急,速速带兵增援。
这是十巫的长老会所作的决议——身为巫朗,也只有长老会能下令于他。
鸣人看了那文书一眼,不动声色地放在边上,又拿起了酒碗。
麾下副将犬冢牙见他一副漠然模样,不禁发问:“将军,我们何时发兵?”
鸣人抬眼望他,笑了笑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择个吉日就走。”
说完也不再管他,仰头灌了一碗酒下去,半醉不醉地直呼痛快。
这个吉日,却已拖到数日之后。
犬冢牙心急火燎地去鸣人的军帐中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近日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待歇过这一阵便走。
牙望着卧床不起,神色疲弱的鸣人,一时也无话可说。
当日伽蓝城中竟向这里连发了十二道文书,一道急于一道。
看来南方战场上的情势,在短短几日内已危急到令那些伽蓝城里的首脑们坐立不安的程度。
军中私下传开了这个消息,部分士兵开始躁动。
砂之国平定已有一段时日,每天在这荒凉地巡逻操练,看着南方战场上那些杀敌立功,青云直上的同僚们简直眼都红了!
侍从们拦下了前来质问的士兵,却按压不住众意。
第二天鸣人只得披衣起床,会面了执意求见的副将们。他们居然还带了军中的大夫前来为他诊治风寒。
鸣人神色一凛,知道这病也装不下去了。
“我用艾草卜算过一卦,后天是个吉日。你们回去整备人马,后天出发。”
“将军,”一人慌忙抱拳跪下,“前方危急,不能再等了!”
呼啦啦一片都跪下了,个个眼中露出恳求之色。
“只怕再过几日,叛军便要打到伽蓝城了!”看着鸣人冷淡的脸色,那人又急切地道,“那些下丵丅贱的鲛人们,他们是在侵略我们的帝国!”
“侵略?”眼神霍然雪亮,鸣人一声冷笑,拂袖转身。
“他们会要我们的国土?他们会喜欢把我们冰族人当做奴隶,随意买卖和玩弄?”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副将一惊。
“难道您……您想姑息他们?”
鸣人并不答他,冷冷道:“都出去吧。后天出兵,都不必多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
鸣人背对着他们,仰头望着帐中垂挂的那幅巨大的帝国版图。
目光沿着那些山川丘壑缓缓下行,停留在下方那几道朱笔批注的红线上。
那是这一段时间,南方战场不断变动的相持线。
穿越纸上那遥迢的千里江山,那个人的容颜如在眼前。
他此刻在战斗还是歇息?在平原还是水泽边?
佐助,我其实一直在试图了解你们。我想我也差不多明白了。
你们所要的,只是获得自丵由,游弋于碧海之上。
以鱼尾剖开、被迫长出的双腿为耻,你们根本不屑生活在陆地上——
碧落海才是你们的故乡和归处。
你们所求的如此简单,鲛人和冰族,原本就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只要我们放弃奴役你们这种罪恶的权利。
数日后,军队行进到一处谷地,又遇上了沙漠丵里的大风暴。
鸣人下令原地休整,待风暴过去再行军。
他骑了马出去,在漫天风沙中查看前面的地形。
烈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抬手护住眼睛,望向前方不远处。那里似乎有个人在纵马往这里而来,穿着并不像是手下兵士。
那个人到了近前,勒住缰绳停在他身前,用一双光芒微弱的眼睛打量着他。
风里迎面而来浓重的血腥之气,鸣人暗自心惊,面前这个人已是身负重伤摇摇欲坠,衣上浸透的血迹也已发黑,看来是赶了很久的路。
“什么人?”鸣人皱着眉问。
“你是……漩涡、漩涡将军?”似乎是认出了他衣上的族徽,那人轻声问。
“我是。”
眼里露出了欣慰之色,那个人似乎已然力竭,吐出一口气从马上滚落下来。
“统领让…我把一样东西带给你……”语声越来越低,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伸出手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鸣人弯下腰去,接过了那样东西。
那个人眼见他接到手里,带着安心的神情慢慢合上了眼睛。他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那是一块包着东西的布帕。
帕子柔软而洁净,似乎被保护得很好,只溅上了一小块血迹。
鸣人顾不得去看脚下死去的那个人,慢慢揭开布帕,包着的东西在一层薄布下显出了模糊的轮廓。
略显圆润的凸起。
他的手指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快要捏不住帕子的一角。
那是什么……是什么?
咬着牙关,他一下子掀开了它。
那是……
他只觉大脑忽的空白一片,身体僵硬,张嘴发不出一个音节。
两颗光华璀璨的凝碧珠自他手掌中滑落,掉在沙地上滚了开去,流转着明荧荧的光。
胸腔里有什么擂鼓一样响,仿佛要震碎了他的肋骨。
半晌之后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肺里像是要爆炸了般的剧痛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帕子的中央,那两行清秀的小字。
赠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清平时。
字迹写得极为工整,留书的那个人在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似乎心情还很平静。
鸣人退后了两步,又扑到地上,手指颤抖地把那两颗凝碧珠从沙土里扒了出来,攥在手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仰头撕心裂肺地大叫。
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下来……那些说不出的、疯狂而绝望的情绪,挨挤着从嗓子里涌出来,无边无际。
叫声响彻了山谷,在那些丘壑间回荡。
他被自己疯狂的叫声所环绕——无数个声音在嘶吼着,撩拨着他已然不堪一击的内心。
“他死了,他死了!”他对着天狂笑,“你们害的,你们害死了他!”
再也没有什么一起去碧落海的约定了!
那个人被他们罪恶的冰族人杀死了,连灵魂都没有的鲛人,他已经变成水汽消失在风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跪在地上,一直笑到精疲力尽,将头深深地埋在沙地里。
良久没有了动静。
忽的,肩膀耸动起来,一滴两滴透明的液体,滑入沙子间的隙缝里。
半月之前,战场上突然形势逆转。凭着一条奇计沧流军合围了鲛人叛军中的一支,将其全歼。
那支叛军的统领极为骁勇,带领着自己的士兵拼杀到最后一个人,然后饮剑自尽。
战士唯死得其所。
连他的敌人都不禁向死去了的他致以敬意。
这一场胜利,洗刷了半年来笼罩在沧流军队里的阴霾。
军士们狂欢了一夜,军官们更是喝得好几天都醉眼朦胧。加官进爵,财物封赏,这都是少也少不了的。
坐镇前线的帝国大元帅,十巫之中的巫彭日向日足这几天亦是心情愉悦,命令手下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军帐外,日向的侍卫拦下了来人。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那人金发散乱,眉眼憔悴,却仍看得出那一张俊朗面容,透着天生的贵气。
“巫朗大人勿怪,实在是日向大人吩咐过,来人必须事先禀报……”那侍卫慌忙向他解释。
“哼,我的要事岂是能耽误的?”鸣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推开他径直闯进去了。
听到了外间的微小争执,日向诧异地从兵书中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熟人大步走了进来。
“之前听说北方军队迟迟不动,想不到今日却已到了。”日向道。
“是啊,”鸣人冲他笑笑,“日夜兼程赶到这里……不过,只有我一个人。”
语声未落,他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狠厉。
日向一惊之下,足尖一点疾速后退,但对方动作竟已快如鬼魅——
刷的一声,长剑出鞘。一道雪亮的剑芒飘过,漫天血雨立时洒落下来。
日向后退的身体陡然停住,双目大瞪,似是不敢相信。
片刻后,那具丧失了生命的躯体“扑通”栽倒在了地上。
鸣人抬起长剑,轻轻一吹。血珠自剑尖缓缓滑落下来。
然后收剑,转身离去。
只是在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就被营地里的众人团团包围。
“你疯了吗,竟然残害同胞!”失去叔叔的宁次双目赤红,冲着他怒吼。
鸣人淡淡一笑。
“一起上吧。”他拔出剑,指向宁次说。
宁次、鹿丸、志乃……都是他在讲武堂的同窗,每一个都建下了显赫功业,是帝国当之无愧的精英。
当年他在讲武堂的那一干同窗里平平庸庸,剑术并不出色。
然而,早已经有所不同了。
闻讯赶来的人们惊恐地望着那一道摄人魂魄的剑光。
它简直只该存在于传说中——那样惊人的速度和杀伤力,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致。
这个当年极为平凡的少年,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风里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那个人丢下了数十具尸体,飘然而去,如同一个死神。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挡他。
漩涡鸣人,帝国漩涡家族的最后一人,自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亦有传言说看到他提剑杀上了白塔,那个与白云相接,帝国最高的地方。
那里隐居着四十年前带领着冰族人破灭空桑,建立沧流的智者大人——那是云荒大陆上接近于神的存在。
虽然他的剑法已出神入化,但他绝不可能战胜那位智者大人。
人们纷纷这样说。这个双手沾满罪孽的家伙,就算死也不足以赎罪。
Fin.
他开始回复意识,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眼睛。
没拉紧的窗帘透过一丝微光,照在他眼皮上。只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罢了。
他起身看到枕头边那一颗眼泪化成的珍珠,蹙起了眉头。
伸手过去拾起了它,在手心将它碾成了齑粉。
佐助带着他的贴身侍从走到后门处的时候,守卫们正忙着用水冲刷青石的地板。
“怎么回事?”佐助不快地发问。那水满地横流,叫人难以下足。地上似乎还有斑驳血迹。
“王爷早安。”众人慌忙行礼,“刚刚赶走了一个乞丐。”
“哼,”佐助冷哼一声,“这是在空桑的地盘上,别闹出人命来。”
“王爷放心,是个冰族人。”一个机灵点的守卫忙解释道。
佐助便不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
“王爷,我们得早点回去,宁次皇子说今天来看您。”贴身侍从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佐助答道,“就在附近的市集上转转吧。”
半个时辰之前,这个人被打折了手脚扔到这个角落里。他不发出声音也不动弹,只有那双仍倔强地亮
着的湛蓝色眼睛,表明生命还存留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
“喂,你看他手里的是什么?”在市集上游荡的一个小混混注意到他,拽了下同伴说。
“好像是颗珍珠。”
虽然为那人沾满灰泥的手指所挡,但那颗明珠流转的温润光华,仍是一时攫住了他们的眼。
混混们上前去,抓住那人胳膊硬把他手指掰开,试图取下那颗珠子。
那个垂死的人突然疯狂挣动起来,下嘴狠狠咬住从他手里抢珍珠的家伙。
“他妈的找死!”被咬住的倒霉鬼用力把他撞在墙上,揉着胳膊上清晰的牙印恨恨地骂。
木叶丸路过的时候,那几个胡混的家伙几乎快把人打死了。
他天性看不惯这种恃强欺弱的事,几拳教训了这帮混混,把人都赶跑。
“喂……你不会快死了吧。”他冲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说。
对方努力撑开眼皮看他,木叶丸觉得他死灰的脸上似乎扯开了一丝笑容:“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死……”
“哦,”木叶丸点点头,“我去找大夫来。”
“等等,”那人打量着他,气息微弱地说,“请你…帮忙做一件事……行吗?”
眼中露出的恳求之色,令木叶丸难以拒绝。
“什么事?”
“去找…宇智波佐助,说我想见他……我叫…漩涡…鸣人。”
“宇智波佐助?”木叶丸挠头想了想,“这名字好像挺熟悉。哦,那是——”
“是……鲛人海皇的弟弟。”那人低声提醒他。
“他、他会见你?”木叶丸不禁诧异,那海国的王爷会见他这样一个……落魄鬼?
“会的,”那人笑了一笑,木叶丸恍惚间看见他目中流露出一丝温柔,那张沾满泥土和干涸血迹的颓败的脸也生动了起来,“他一定会……毋庸置疑。”
“好吧,我这就去找他。”木叶丸不忍拂他意,看他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也有了点底,便一口答应下来。
木叶丸在路上疾跑,正遇上两个衣着华贵的鲛人迎面走过来。
他急忙停下,盯住前面那个青年的月白色衣袍——上面绣着一枚精巧的团扇,那是鲛人皇族宇智波的族徽。
“等等,阁下是宇智波佐助吗?”反应过来后他一步跨上,拦下两人。
“怎么?”佐助身侧侍从模样的人冷声问道,手立即握住了刀柄。
“有人要我带口信给您,”木叶丸不理对方的傲慢态度,一口气说道,“他说他叫漩涡鸣人,想见你一面。”
“漩涡……鸣人?”那鲛人王爷念了一下,摇头。
“什么野小子也想来见我家王爷?”侍从见状斥道。
“等等……”佐助只觉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一下,抬手捂住额头。那四个字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在他脑中回旋冲荡,激起了一些在记忆里沉埋已久的碎屑。
努力想去捕捉的时候,却又全都变作一片空白。
侍从连忙紧张地扶住他,片刻后佐助缓过神来,苍白着脸回道:“好,我去见他。”
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佐助的下落——幸而,那个人的境遇比他好得多,已是养尊处优的海国王爷。得知这件事后,他打心底高兴了很多天,安心等着佐助来叶城访问的日子。
“你不是最讨厌冰族人的吗?”宁次打量着面前的那个人,看到那双蓝眸时不禁诧异地问道。
“是啊……恶心的冰族人。”佐助低低地回答他,到最后一个字已几乎变成了气声——那种莫名的眩晕感再度向他侵袭过来。
他凝视着对面那个人扑满灰土的脸,那张脸已经瘦得脱了形,只隐约能辨认出昔日棱角分明的轮廓。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极为明亮,眼中充满了急切的神色,仿佛有无数句话想要吐露出来。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好熟悉的一个人。
自己见过他吗?……他是谁?
后脑的旧伤隐隐发作起来,佐助喘息着,一瞬间虚脱般地抓紧了宁次的手。
感觉到他的不适,宁次脸色变了,用力回握住他轻微颤抖着的手。
“人已经见了,赶快走吧。”他对拦在前面的两个人寒声下令。
“等等,”佐助道,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漩涡鸣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来找你有……什么事?
鸣人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会问出这个?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碧落海……
他的目光缓缓下滑,无意间撞见了什么,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他的佐助,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他最心爱的佐助,为什么会……
背着他的木叶丸,也同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不禁为他暗自揪心。
他是喜欢这个鲛人王爷的吧?只是,对方看来并不是如此。
不过换自己遇上了这样一个美人儿,也是会甘心为他伤心痴狂的吧……
鸣人眼中爆发的疯狂而又绝望的情绪,竟令看着他的佐助都心里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杂乱的片段从脑海中纷繁而过,却仍是捕捉不到半点线索。
半晌他颓然放弃,摇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漩涡鸣人,你的手脚是怎么回事?”
见佐助问起来,有守卫上来悄声禀报了那天早晨的事情。
佐助闻言,脸色冷了下来。在海皇的宠爱下他虽傲慢任性了些,但生性并不残暴,属下做出这种事还是令他怫然不快。
看鸣人奄奄一息,手脚断折的模样,心里已有了计较。
“把他带回去请医师治疗,伤好了再送走。”他说。
他挠了挠头,笑道:“等一等,我把这块地扫完。”
佐助微微点头。
扫帚拂过地面的时候,带起有节奏的沙沙声。在这轻微的声响里,他们一个在院墙边,一个在院子里,遥遥相对地静默陪伴着彼此。
佐助的目光追随着他微跛的脚步——他走得不太利索,每一步却都很稳定,几乎让人想象不出他跌倒的样子。也许是个很可靠的人。
佐助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而温柔。
看着他的感觉,和对宁次的截然不同。如果他不是个冰族人,自己大概是会爱上他的。
那个人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抬眼望向他。
“佐助……”他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
他眼底深情,任谁都要沉溺其中。有那么一刻佐助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力!
而他们分明只是陌生人。
幸好这时来请他去用早餐的那个侍从拯救了有些茫然无措的他。佐助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离去,没有注意到背后那双陡然黯淡下来的眼睛。
本来一切就会像这样缓慢而坚持地进展下去。
在这个对冰族人异常冷酷的世界里,失去了权势和力量的鸣人已渐渐变得耐心。
当初他是何等年轻气盛,为留下爱人不惜武力相迫,也曾在风月场一掷千金。大概上天许他的本是一世平凡庸碌,他少年太过得意耗尽运数,后面的几十年生涯便要用悲苦落魄来偿还。
鸣人见过佐助和宁次牵着手,他猜想佐助已变了心,但自己仍有希望。
——那天清晨佐助来探望他就是明证。
毕竟他们已分开了太久太久。佐助不知他的去向,会暂时地对另一个人生了情,也是……理所应当。
佐助在这里要住上半年,还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去等,鸣人这般打算。
而佐助,他逃跑般地离开那个大院之后,有两三天眼前都是那个冰族男子的笑容。
双眼微眯,带着阳光味道的温柔笑容。
他毫不怀疑自己对那个人的迷恋。但这种感情,已经超出了常理。
他宇智波佐助,从来都不是这样情感丰沛的人,可以随便就对一个陌生人生出好感。
“佐助,你在想什么?”宁次揽着他的腰,凑在他耳畔轻声问。在这个关头还能走神,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陪佐助游完九嶷山回来,当夜宁次留宿佐助的寝宫。
虽已等待了数年之久,宁次解开佐助衣带的动作却仍优雅轻柔。他一直都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上好的丝质衣料沿着对方光洁如玉的肌肤悄声滑落下来,宁次的手指缓慢抚摩过那些他从未领略过的区域。
指下的肌肤在轻微地战栗,是一具异常敏感的躯体。
闭上眼后,对身前那个人的排斥感减弱了很多。甚至隐隐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佐助知道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的情景他已想不起了,但身体似乎还留存着一些记忆。
也是这样略带点粗糙的手,也是这样温热的气息——或许还要更灼热一点,更粗暴一点。
那个人似乎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那双手还在身上游移,佐助喘息着,在一片混沌的云雾中努力去看那张慢慢变得清晰的脸。
金黄闪亮的头发,一双带笑的湛蓝色眼睛。
目光缓缓下移,佐助觉得这次一定能看清他。
——然而一阵异样感将他拉回了现实。
宁次的手抚上了他的那里,惩罚般地用指腹碾磨着菱口。
佐助睁眼抓住他的手腕,犹带着红潮的脸似乎一下子露出了疲色。
“对不起……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怎么?”宁次挑了眉问,“还是因为那个人?”
“是。”佐助颓然地低下头,一只手用力揪着床单,“想不起来,也一直……忘记不了。”
“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开这个心结。”
“那个人是沧流的贵族,现在应该流浪在海上——也许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宁次叹息了一声,终是没有强迫他,静默地下床穿起里衣。
佐助垂着头坐在床上,没有再向他的方向看一眼。
巨大的失落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个人,那个他所谓的“主人”,竟控制他的精神到如此地步!
令他连好好地去爱一个人都做不到。
他分明是很喜欢宁次的,这也是他最好的选择。
鼬这次派他来访问空桑,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海国和空桑的盟友关系将因为这桩婚姻而更加牢固。
但那个模糊的影子破坏了这一切。
竟会留恋那个凌辱玩弄自己的“主人”……这样软弱糜烂的自己,真是恶心!
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他咬着牙,胸脯起伏急促地喘息了半天。
忽的起身,披上一件袍子出去了。
大步走到院墙边上,佐助突然停下脚步,抬眼环视四周。
有动静——什么人潜伏在附近。
饶是已有戒备,对方的速度却快得出乎意料。从墙角的阴影里倏地扑出一条黑影,未及反应佐助就已
被那人强有力的胳膊禁制,捂紧了嘴,拖进暗处的灌木丛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院外的守卫没有一个发现异常。
是……那个冰族人。
一眼认出了对方,佐助绷紧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些。
那个人把他按在沾满露水的草堆上,朝他俯下身体,用手肘压住他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佐助平躺在地上,仰脸冷冷地望着对方。
“……我看到那个皇子从你卧房里出来!”那个人根本答也不答他的话,揪紧了他袍子的领口,冰冷的手指因过度激动而颤抖着,“你和他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
佐助纠结起了眉毛,注视着他抿唇不语。
那个人脸上的惨然绝望,看过一遍的人很难再忘记。
“你和他真的……?”他脸上不知何时淌满泪水,强压下嗓音,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质问,“你们打算订婚了?你要彻底放弃我了?”
这一切,又与你有什么相关?佐助动了动唇,竟没能说出到了嘴边的这一句话。
是因为被这个人压住了胸口的原因吗,他觉得胸中窒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个人,实在应该像那天早晨那样地笑啊,不知为何,自己看不得他哭……
那个人失神地撕扯着的佐助的领口,突然豁了开来,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肩膀。
现出了他肩胛骨下方的一个粉红色的吻痕——是宁次刚刚留下的。
佐助只看到对方眼神发直地望着自己的肩,忽的惊醒过来,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底窜起了狂怒的火焰。
“果然……果然!”他咬牙切齿地叫,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冲着佐助的脸扬起了拳头。
佐助根本来不及躲开,眼睁睁望着那只拳头带着风声朝自己落了下来。
——却终究没有舍得打他。
鸣人一拳砸在佐助的脸附近的草地上,激起一阵砂土。
在当年心结解开之后,鸣人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再次被逼到对这个人动拳头。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顾被石子扎破的手,难以置信地冲着那张熟悉却淡漠的脸质问,“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你都可以彻底抛在脑后!”
“那个人才和你有多久?你当初答应我的约定呢?被狗吃了吗!”
“十几……年?”佐助在他惨然目光之下,艰难地重复道。
这么说他们的确是认识的。不止是认识,还相处了十多年。
一个冰族人,十几年……他是……
佐助突地睁大了眼。直直地注视着对方,那张莫名熟悉的脸令他一阵晕眩。
早就该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人。
——是那个奴役凌辱了他十几年的“主人”!
想到了这点,他觉得脑子里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唇角勾出了浅笑。
沉浸在极度愤恨之中的鸣人,并未发现他陡然露出的那抹冷酷笑意。
直到被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悄然抵住了后心,鸣人才猛地惊醒过来。
“我找了你很久,总算可以终结了。”佐助冷笑着欣赏对方惊惶失措的神情,“多亏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的笑容里带着刀锋般冷冽的杀意,极美,却又极残忍,全然不是鸣人记忆中的那般模样。
“原来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只要你用命来偿还。”他转动手里的刀柄,令短刀破开对方的皮肤,缓缓迫近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只是一死而已,对你算是格外的优待了。”
夜色之下,他的双眸尤其的亮。
哈哈,哈哈哈……
鸣人惊愕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了苦笑之色,他注视着自己昔日的恋人,那张脸上如此倔强的表情,是表明事情已无可挽回了吗。
“你要杀我,”他轻轻触摸着对方冰冷的脸颊,断断续续地说,“又何必说这些疯话?”
“什么?”佐助为他的笑容一震,他说不清内心那些软弱的情绪从何而来,只得在行动上坚定——手腕用力,短刀倏然没进两分。
还差一毫……再推进一毫的距离眼前这个人就会死了。
鸣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从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子里看到了倒映的自己,这个暗喻忽然让他有些慰藉。
“你的眼中还有我,是不是?”他仍在笑着,因为胸中痛绝而大口地呕出血来,腥热的液体在佐助的素衣上洇开,“我还是你和那个皇子的障碍,所以除去我……你就能、你就能和他成婚了,是吗?”
“我的命你要就尽管拿去,只求你莫要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佐助咬紧了牙关,手却开始发抖。
最后……最后这一毫的距离……
他看到那个冰族男人碧蓝色的双眼,犹如回光返照那般明亮得可怕,照出了他心底所有的怯懦。
胸膛上那个人滚烫的鲜血在慢慢冷却……身经百战的他,竟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利器。
“如果我杀了你,我会不会后悔?”他忽然问。
鸣人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间从他困惑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啊,他是真的……忘了。他已经忘记了我是谁。
胸中剧烈的痛楚在这个发现下消散,鸣人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就算死也……
“你若不记起过去,便不会后悔。”鸣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注视着佐助轻声说。
“……我不能永远没有过去。”佐助眼中的凛冽之色开始动摇,如同寒冰破冻,“你同我的过去有关,是吗?”
“你是我记忆中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不是。”
“锵”一声,是佐助收回了短刀,还入鞘内。他推开鸣人,站起身来。
“我很快就要离开叶城了,给你两天时间帮我回想起来。”
说完这句,那个披着白衣的修长身影渐渐从鸣人的眼中消失。
第二天鸣人如约来找佐助,对方似已跟侍从打过招呼,鸣人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佐助坐在书案前,面前铺着宣纸,支在笔架上的毛笔尖还是湿润的。
他支颐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鸣人走过去,迅速瞥了一眼那纸上写的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心中一动,鸣人蓦地看向佐助,他还记得这句话吗……
对方却猛地惊醒过来,一把将那宣纸揉成团,扔在一边。
“你准备如何让我恢复记忆?”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倨傲。
“至少要先把你的过去都讲给你听。”鸣人也不在意,温柔地微笑着说。
“可惜啊,我从来没和你一起来过叶城,巫朗府也不在了。我画给你看……”他执起笔,在纸上勾勒起了水榭楼阁。
“从前有个冰族孩子,因为幼时溺水被鲛人所救,稍大一点后向父母要求找一个鲛人孩子当同伴……”
鸣人在满纸楼阙之间的那片水池中,轻描几笔画出了一个游弋的鱼尾人身的少年,水池边的走廊上添了一个凭栏观看的人类少年。
“他们都进了学堂,那个聪明俊秀的鲛人少年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但最为珍视他的还是最早的冰族少年……不知何时这感情从儿童的友爱渐渐变作情侣的恋慕,在十六岁时他们就已私定了终身……”
嘴角不经意地露出笑意,他回忆起那令人心醉的当年。他采了一束野花,对佐助结结巴巴地念刚学的情诗,少年歪着头静静地倾听,日光将他的脸映得剔透般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