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轮回
漆黑无光的黑幕下，隐约蔓延着蛛丝般的血色，身处巨大黑白棋盘的自己无论如何奋力奔跑，却始终原地踏步……零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才从梦中那低沉的笑意中回过神来。零舔舔干燥的唇角，眼神却扫过床头的血液锭剂，那是令蓝堂家身败名裂的“证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药瓶被挥洒在地，零咬紧牙关，直觉告诉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他定会万劫不复。零颓然看向窗外，万家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留。他翻窗而下，走向人烟寥寥的街道。远处传来悠远的长鸣声，令零有一瞬间的恍神，那是学院的钟声，它似乎在提醒自己未完的任务。
房屋照例是没有上锁的，理事长总是用回家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的差记性。零推开自己的房门，屋里残留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整的床单，胸口有些烦闷，不过短短几日时间，那个人竟敢……零的眼中似有锋芒闪过，那么他也不用顾忌人类的身份吧。
春寒料峭，冷暖自知，枢在成为人类后才明白这种感受，他拢了拢丝制睡袍宽大的领口，那种冰冷的温度依旧挥之不去。他索性将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窝，蜷成一团。
零潜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瑟瑟发抖的团子。许是这副画面太过诡异，零的怒气瞬间消去大半，他快步靠近床边，只看见几束凌乱的发丝俏皮地散落在被子外面。
“你怎么回事？”零眉眼间的沟壑越发明显，以为能靠这种幼稚的办法逃避么，他不耐地扯开被褥，得到的不过是几声微弱的抵抗。
滚烫的掌心覆上自己冰凉的额头，让枢发出一声舒心的谓叹。深入骨髓的寒气让枢的大脑昏昏欲睡，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的不过是模糊的影子，“是谁？”
酥软无力的质问就像一记猫爪挠在心口。零的眼神缓缓扫过对方衣衫下的绷带，旧伤未愈，却又是这般病弱体质。不理会对方突然紧绷的身形，他掖好被角，慢慢靠着床边坐了下来，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小男孩，他苍白的脸上闪着病态的红晕，却对着自己腼腆地笑着。零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剥离开来。
“醒了？”慵懒的鼻音刺激着零敏锐的听觉，他睁开眼，天早已放亮了。虽然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瘫脸，零却有些难以开口。
“监护人的工作还没厌烦么？”枢的疑问带着满不在乎的嘲讽，他的眼神扫过床头不带热气的水杯，不自然地偏过头，“还是说你是来下最后通碟的？”
能够挑衅的话是不是说明身体好的差不多了，零莫名放下心来。不过，他果然不喜欢对方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力量让零很快将对方禁锢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你以为夜间部的庇护就能让你高枕无忧？他们觊觎的不过是你的血液罢了。”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枢扭头避开对方温热的鼻息，却忽视了零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芒，“美丽又强大的姿态，正是人类所向往的。”他的眼神中有了哀伤之意，对人类和吸血鬼来说，贪婪都是原罪，而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总是不被珍惜的。
“很好，”这般轻描淡写的敷衍答案让零出奇的愤怒，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眼前这副修长的脖颈心甘情愿被吮吸鲜血的糜丽画面，有什么疯狂的念头冲破理智掌控了身体，他用力扼住对方喉咙，收紧力道。
“你想杀了我么？”枢的神情有种奇异的平静，即使眼前一阵黑矇，过往对立的战斗记忆还是呈现在他眼前，他苦笑，这就是轮回么，相似的命运，倒置的角色，相反的局面……
零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有如此大的杀伤力，隐藏在四肢百骸里的痛苦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他的手在颤抖中失去力道。像是为了泄愤，零的獠牙深深埋入了颈部的血管，血色的芬芳弥漫开来。

九十三 悔忆
尖锐的刺痛很快被渐染的麻木所覆盖，枢眼中的惊怒不减反增，吸血鬼獠牙根部分泌的唾液不但能麻醉伤口，还能令猎物渐渐失去抵抗和警惕。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才更不能原谅自己的步步沉沦。
“夜间部很快就会有人来，不能――”决绝的推拒演变成情人间的爱抚，枢的手臂软弱无力地搭在零的肩上，连带着话语都染上了几分屈辱地恳求。
“嗯？”零眼中跳动的火焰越发明显，察觉到血液中弥漫的抗拒与苦涩之意越，他猛然收紧了臂弯，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你想把自己的血给谁？那个纯血种还是……”
血液流失的速度陡然增快，痛苦与快感交织在一起，让枢在喘息之余溢出几分压制不住低吟。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沦为了笑话，那些随之呼应的记忆更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猎物的每一分反应自然都逃不过猎人的视线，零见着那张恼羞怒，宛如虾子熟透般，远比晚霞更加艳丽的脸，心脏竟像要跳出来一样，单纯的食欲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拉开了身体的距离，尖牙却开始无意识地啃噬那段白绸般光滑的皮肤。
只要忍耐就可以了，枢失去力道的双手悬在身侧，紧捏成拳。眼前之人是锥生零，还是协会会长，与现在的他又有何关？他早该从旧梦的执念中醒来了，就算挑起了对方的怒火与记忆，也不过是变相的自我折磨。
血液的味道变了，带着熟悉而陌生的决绝，零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踉跄后退几步，有些茫然无措“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空洞无神的紫眸有些碍眼，枢扯了扯被紧紧拽住的手，无法抽离。他是否该感到庆幸，被往昔梦魇所困不止是自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刺眼的光线笼罩着小巧玲珑的身影。这下，人都到全了呢。
“您失了好多血！要赶快止血才行。”优姬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用上敬语，露出如此多的破绽，真令人担忧。他本该更早察觉到的，在计划实行之前。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连一个安心的微笑都变得如此无力。
“无法原谅，”恍惚中枢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你吸血吸的太过火了，枢……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莫名熟悉的台词，好像有什么不对！反应过来的枢只觉得膝盖中了一剑。
火辣辣的巴掌印印在脸上，零依旧一声不吭。这般忍隐孤寂的模样让优姬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你不能控制，可以来吸我的血。”
在陷入昏迷之前，枢感觉自己胸口又中了一剑。
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的 ，他甚至不敢打开卧室的灯，那会让自己的软弱与悔恨暴露无疑，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无人倾听的歉意。他说，“对不起，枢。”



脑补小剧场：
枢（抗拒）：导演，这好像是优姬的台本。
我（看了一眼零，保持镇定）：我看过了，没有问题，其他人有不同意见吗？
优姬（津津有味）：好不容易救场，就不能加一些霸气的台词！
我：注意你的人物形象
零（面无表情）：呵
我（看了一眼枢，自求多福）
枢（疑惑不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九十四 噩梦
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枢只觉得自己意识昏昏沉沉，他费力抬起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吊着水晶灯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华丽的玫瑰色床垫——这是他原本的房间？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颈侧传来酥麻的触感让他心下一凉。
“呐，枢，你真的了解被吃掉的含义么？”这样亲密又隐忍的话语居然会出自那个白毛之口，枢的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总觉得这话中透露古怪的情色之意怕不是简单的吸血就能填满的。
被肆意抚摸的躯体渐渐散发出别样的热度，闭上眼睛仿佛就能掩藏眼角的泪花，咬紧下唇仿佛就能吞咽喉间的呻吟，枢听见那人低哑的笑意，大概是在嘲笑自己这副自欺欺人的悲惨模样。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境太过漫长，也太过真实了。
枢的理智终于在那双布满薄茧的手触碰到禁忌之地时宣布告磬，他听见自己微弱而无力的求饶，然而终究是晚了，在笨拙而生疏手法撩拨下的欲望背离他这个主人的意愿强硬起来，巨大的羞耻心促使他夹紧双腿，却仍遮掩不住一阵阵上涌的湿意。
大概是做噩梦了？就着飘渺的灯光，锥生发现睡梦中的人脸色青白交接，身体不安地颤动着。枢小声呢喃着什么，眼角竟染上了湿意。他竟然哭了？零脑中一阵轰鸣，他知道只要自己弄出一点动静，夜间部的人就会来了，但是丑陋的贪婪嫉妒之心却驱使着他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不想枢这幅模样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看见。
轻轻地将五指相扣，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零没想到这样自欺欺人的动作竟也能产生心酸的甜蜜，就像在等待沉睡的恋人一样，他缓缓拭去枢眼角的泪痕，期望能带给他甜美的梦境。
枢从破碎的梦境狼狈逃回，惊醒的瞬间，他眼前看到的却依然是锥生零，他半跪在床前，右手擦拭泪痕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交汇，酝酿着暧昧的气息。枢刚想挥开那只贴近脸颊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被牢牢五指相扣。他大概还在做梦，枢下意识闭上双眼。
掌心传来无法抗拒的热度，枢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坠冰窟。对着那样一张柔和的脸，他竟生不出任何报复之心，难道他心底深处可以容忍锥生零对他做那种事？这想法远比和男人做爱更令他绝望。枢蓦然夹紧双腿，他苍白着一张脸，疲惫中夹杂着堕落深渊的无助哀求，他说：“别碰我，滚出去！”
零呆楞住，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反应，难道被自己触碰竟是如此难堪受辱，又或者因为在心爱之人面前被自己吸血？他张合着双唇，像一条干涸的咸鱼，“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将手掌抽离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也被鲜血淋漓地撕裂成两半。
空荡的房间传来枢压抑至极的笑声，耳边还回荡着零离别时的话语，他说，“即便恨我，你没有对我说谎，真好。”
棋至中盘，他却下不下去了。如果是人类的身份给了他懦弱的借口，他舍弃就够了，“优姬，只要是你的话，舍弃也无所谓……”

虽然之前发了一章，但不太满意，删了，现在有时间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