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手中握着另一道平安符的如意一直呆坐在床头不曾动弹。这道平安符本是为宇文成都求来的，可想想之前自己对成都所造成的种种伤害，实在再没有勇气将这道符赠送于他。想罢，如意拉起了帘帐，可躺在床上的她却整夜无法入眠，泪水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下。

翌日清晨，听到大军起兵号角的如意匆匆从床上起来，简单梳洗后就骑上快马奔出了王府，希望能赶上未出京城的大军。待她赶到城门之时，恰好看到世民的大军缓缓向城门走来。顾不得礼节的如意像过往那般任性地拦下了宇文成都的战马。再次见到一身戎装的成都，如意深感好似恍如隔世一般，泪水险些忍不住又要流下来。犹豫了许久，她将揉在手中已经有些发皱的那道平安符交到了成都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的成都以试探的语气问道：“公主，这……是给末将的吗？”
如意见此拼命地点着头，说道：“成都，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成都听后微微一笑，抱拳施礼，称：“多谢公主，末将定不负您的嘱托！”然后，飞身上马，随大军踏出了城门。
在不远处看到此情此景的世民心中很不是滋味，顿时对成都的反感骤升，但为了大军士气，只得强压怒火，催马前进。

第14章

此次刘武周大军虽然攻势凶猛，但李世民幸得宇文成都助阵，才能在双方对垒中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依靠徐茂公的计策，世民不仅顺利地找回了原瓦岗的猛将秦琼、程咬金等人，还几经波折，顺利招降了被誉为“黑面神”的皂袍大将尉迟恭。
世民本想带着这群战将回京受赏，无奈在大军返回途中，成都竟不辞而别。得知宇文成都再次失踪，世民心中既隐隐觉得愧疚，又深感如释重负。而如意听到这一消息后，却感到莫名的失落，本以为待成都回京后，可以好好补偿他一番，可不想他竟不辞而别。回想此次重逢，时间是如此的短暂，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至少也要向他好好道个歉，可现如今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志得意满的李世民率着大军凯旋而归，本以为等待他的是唾手而得的太子之位。不想，她的母亲窦皇后为了防止李氏兄弟相残，为了保护大唐江山稳固，执意不肯让李渊更换太子。更有甚者，自知时日无多的她竟将毒药撒在世民赠与她和李渊的枣子糕之上，服下那糕点，谎称世民下毒加害于她，并在弥留之际用鲜血写下“天佑大”这三个字。明知世民冤枉的李渊见此不得不改变主意，打消了更换太子的念头。

虽说窦皇后对世民太过心狠，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生身母亲。大军得胜归来之日窦皇后已下葬多时，刚巧太子建成那传来消息，让世民翌日随他和三弟元吉一起到其母后的陵寝前去祭拜。
谈到祭拜，世民自然要带上他的正室长孙无忧和侧室杨妃，而目前如意虽然不是世民的妻室，但毕竟也曾和他生有一子，出于各种理由，世民都愿意将其一并带上。对于如意本人来说，李家夺了大隋的天下，她本来怨恨颇深，但窦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之前也曾和其有过数面之缘，逝者已矣，前去祭拜也在情理之中。

祭拜当日，李世民一大早带着他的两房妻室和杨如意，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名随从赶在太子和齐王之前来到了窦皇后所在的昭陵（历史上这个不对，就以剧中为准了）。而世民等人所不知的是，在其几行人前去祭拜的同一天，有一个不速之客也来到了此地，比他们先一步祭拜了窦皇后……
当李建成和李元吉赶到之时，李世民一行已经祭拜完毕。建成见世民如此不合规矩的僭越之举，本就心中不快，再加上元吉的一番挑拨，更是火往上撞。待世民等人出来时，建成质问其为何不等他兄弟二人，世民竟称自己要向母后独自谢罪，说罢带着他的家眷告辞离去。
可就当世民等人刚刚在马车上坐稳之时，陵寝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远远望去那里已浓烟滚滚。原来元吉偷偷命手下在其母后陵寝前放了一把火，以诬陷世民，待他和建成到达此地时，火势已开始蔓延。当场被拿下的纵火犯受元吉指使，称这一切乃是秦王主使他去干的，建成听后火速派东宫校尉前去追赶世民，而元吉则趁此空隙将纵火犯灭口……
在世民等人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建成和元吉所带的那伙人已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东宫一干校尉让世民等人下车等待太子盘查，而世民猜得大事不妙，执意反抗，称要进宫面圣。几番言语不和，双方打将了起来，只听东宫校尉高喊着：“秦王谋反！速速将其拿下！”说罢，他们拔出利刃，一涌而出，朝着世民一行人袭来，世民跳下马车，率领为数不多的随从与其斗在一处。
不知发生何事的如意从马车里探出身来，正在此时，一名东宫校尉举刀向其砍来，如意吓得大声惊叫，可远在十几步之外的世民此时前来相救已然不及。如意紧闭双目，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之时，竟听到有什么被震飞出去的声音。惊魂未定的她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发现刚刚那名校尉已经连人带刀被打飞出去一丈二尺多远，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宇文成都仿若天神下凡一般，正手握着大镗护在其身前。
“成都？”如意轻声惊呼道。
成都向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害怕。
就在所有人都被惊呆之时，成都一面将对方的家将和兵士打倒，一面向世民高声喊道：“李世民，赶紧带她们走，这里我来应付！”
世民深知，若没有成都突然出现，自己必定不是大哥和三弟所带兵士的对手。虽然他对宇文成都为何出现于此很是疑惑，但眼下只能尽快去找他的父皇李渊才可化解眼前的血光之灾。想到这儿，世民飞身跳上马车，带着如意等人火速向皇宫驶去。

看眼下情景，世民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现下，大哥和三弟咬出了宇文成都，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对付自己。可宇文成都又为何会出现于昭陵，回想在自己祭拜其母后之时，曾发现香炉上有几根未完全烧尽的香，分明是有人赶在他之前祭拜过窦皇后，难道那个人会是成都，可他为何无缘无故去祭拜自己的仇人，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可不管怎样，以世民对成都的了解，他深知此人绝不可能去做什么恶事，更加不会是纵火犯。因为很显然，今日纵火的元凶不是太子就是齐王的手下，他们此举正是要诬陷自己。
以世民的聪明，他早已猜得此时此刻父皇多半是将宇文成都怀疑成了放火元凶，虽然自己深知成都乃是冤枉的，但他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来说服众人。而且成都毕竟是前朝余孽，加上此次放火、伤人等事，李渊必将放他不过，若是自己在父皇面前力保成都，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火上泼油。更糟糕的是，他一旦替成都说情，就等于承认了他们二人是一伙的，那么恐怕数不清的罪名会尽数扣到他李世民的头上。到那时，莫说自己，就连他的家眷和手下将领都会受到株连，性命难保。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宇文成都完全撇清关系，拒不承认他和自己有所关联。可是再想想，成都屡次救他和李家于危难，自己又对其亏欠甚多。此番若不是成都的及时出现，此刻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若是今日再如此对他，无异于恩将仇报，叫他心中着实不忍。况且，成都此次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本已和他心生嫌隙的如意将更加对其反感。到那时，两人的关系将更难修复。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到如今，若想了却今日祸事，保住更多人的安危，也只能牺牲他宇文成都了。想到这儿，世民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儿姑且只好拒不承认他和成都有所瓜葛。

此刻的宇文成都已自行卸下兵器，站在殿前等待皇帝发落。其实，在李世民大军战胜刘武周后，误以为世民和如意早已成亲的成都，为了不再打扰二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决定及时抽身而退。因此，待大军快到京城之时，他就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同世民分开后，成都早大军一步返还京城，首先回到了早已破败不堪的许国公府邸，悄悄凭吊了他的养父宇文化及和其家人。由于宇文化及的尸首早已被萧后和如意公主命人扔到运河中喂鱼，而宇文家几百口家眷也死于非命，尸体不知所踪。因此，成都只能在郊外为这个曾经荣耀一时的家族建了一个衣冠冢，并守在衣冠冢前数日以尽孝道。
处理完宇文家的相关事务后，本想尽快离开京城的成都听闻了在其出战期间唐皇李渊的原配窦皇后薨逝的消息。窦皇后并非宇文成都的生母，其生母到底是何人恐怕他这一生都无法知晓。然而，这一年来，孤独、失落、愧疚几乎占据了宇文成都的整个心灵，若不是他怀着一颗正直磊落且坚强不屈的心，黑暗和苦痛很可能早已将其吞噬殆尽。
对家人的关心和对母爱的期盼终究使其无法控制住自己一年多以来所坚定的与李家人彻底划清界限的原则，刚巧，在世民等人前去祭拜生身母后的同一天清晨，成都早三兄弟一步，悄悄潜进了昭陵，决意将窦皇后当作他的亲人好好祭奠了一番。
想他宇文成都本是一世英雄，可今日却落到连祭拜个亲人都要采用鸡鸣狗盗之术，偷偷摸摸的地步。何况墓中之人，还并非他的生母，可此时此刻的他只能通过祭拜世民等人的母亲来间接表达自己对那根本不知名姓的生身之母的感恩和思念。
更令人扼腕的是，这场祭拜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就被早早赶来的世民等人破坏，听到动静的成都，方知今日有人前来，而且来者正是他的三个兄弟，为了不惹事端，他只得即刻抽身退去。
而后，本已踏上归途的他回头遥望之时发现昭陵上空浓烟滚滚，猜得昭陵那里定是出事了他，因为担心三兄弟和如意的安危，又火速折返了回来。待其跑到昭陵外苑之时，眼见世民一行与一干东宫校尉打成一团，且如意公主身陷险境，隐约猜得事情始末的他才出手相救。

为了不加深三兄弟之间的裂痕，成都在与东宫校尉打斗之时一直手下留情，因此，虽有十八人受伤，但却无一人身亡。其实，莫说是眼前这区区上百名兵将，就算再多十倍二十倍人马也绝非他宇文成都的对手，救完人后，他本可以扬长而去，不再管及此事。可成都深知，此事定不会如此轻松了结，若他离开了，李世民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也免不了受到李渊的追问和责罚。虽然他心中厌恶李世民，可他既是自己血肉相连的兄弟，又是如意公主托付终身之人，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忍心见其身陷险境而坐视不理。
虽然在得知身世之谜后痛苦不堪，担心给亲人相对平静的生活掀起波澜的宇文成都此生此世也不想再见到其生父李渊，但为了保全兄弟性命，打伤了十几个校尉的他只得赶在建成、世民和元吉三兄弟之后来到皇宫，自行卸下兵器，等待唐皇李渊的审问和处置。
纵然此刻李渊尚未传召于他，但曾经久临先皇杨广身旁护驾的成都能够猜得，此次昭陵失火一事定与太子或齐王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们很可能将自己和世民归为纵火和伤人的同党，到那时，不仅他偷偷潜入昭陵一事难以自圆其说，而且近日来与其相交甚深的世民必定是难逃干系。
想他宇文成都早已生无可恋，今日来到大殿之时，根本没打算再活着回去，只要能救得兄弟性命，任凭李渊等人如何处置也是无怨无悔。想到这里，此刻的成都打定主意，任凭一会儿李渊等人如何逼问，他一是不能将自己的身世在众人面前吐露分毫，二是要尽可能同李世民撇清关系，将今日伤人之罪一人独自揽下。

话已出口，实无可能再收回去。可望着李渊那异常愤怒的表情，宇文成都心中难免不是滋味。一直以来，成都虽然不敢，也不愿去见他的生身父亲，可脑海中却忍不住浮想起一幕幕父慈子孝的场景和画面，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得到亲人的理解和垂怜。在这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与父亲见面，甚至莫名地顶撞起父亲，惹得他雷霆大发……想到这儿，成都不禁后悔自己刚刚的忤逆行为，质问自己方才将从小所学的孝道扔到哪里去了？可是转念再想到君主杨广和养父宇文化及，纵使他们多行不义，可毕竟也是自己至亲之人，如今这二人离开人世良久，可还依旧受人唾弃，身为人臣、人子的他又岂能任由别人来诋毁谩骂于他们？

“好个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这般胡言乱语！看朕今天如何收拾于你！”气得浑身颤抖的李渊当即从书案上抽出那柄跟随他四处征战多年的宝剑，剑尖直指宇文成都的哽嗓咽喉。

说出刚才那般话，成都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一生经历了无数荣辱沉浮的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终竟会死在亲生父亲手中，真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然而，明知即将要死在李渊剑下的成都却怎么也接受不了眼前这个现实，回想数年之前，养父宇文化及给他的一记耳光都足以令其意冷心灰、怨声连连，何况现在指在他胸前的是他生父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剑？宇文成都在心中默念：父亲啊父亲，您可知站在您面前的是您一直想念着的亲生骨肉？您可知孩儿虽未能与您相认，也未尽半分身为人子的孝道，可却无时不刻不在思念于您和一干骨肉兄弟。命运啊命运，你为何屡屡戏弄于我，想当初我宇文成都几次三番都未能死在兄弟李元霸和李世民手中，难不成就是为了今日让生身父亲亲自了结于我不成？我宇文成都虽罪孽深重，但也算一世英雄，今朝得此结局，真是好生悲凉，好生可笑！也罢，成都一生孤苦落寞，为世人所唾弃，最终能死在亲生父亲之手，一是报了他生我之恩，二是还了我未尽人子孝道之债，也算上天待我不薄。

只见成都不躲不闪，慢慢闭紧双目，等待李渊的处决。就在那一瞬间，即将面临死亡的他显得异常平静，异常从容，可即便这样，其眉宇之间还是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无奈与悲凉。

由于最终李渊决定对昭陵失火一事不予追究，建成、世民、元吉等人各自散去。李世民和宇文成都一前一后相继走出了大殿。此时的世民像平日那般温文从容，谈笑风生，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只见他回转身去，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对成都说道：

“宇文将军，本王方才已对父皇禀明你是我帐下的将官，将军此次可不能再不告而别了啊！”

听了这话的成都一脸尴尬，虽然现在的他想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可今朝若不是李世民挺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此番若是再推却于他，于情于理均不合适。况且，今日世民不顾自身安危，冒死为他辩解、求情之举着实令其感动不已。此前成都虽然屡次帮助世民，可那完全是碍于如意公主的情面和那斩不断的兄弟关系，并非完全出于自愿，且自己一直对他怀有深深的反感和恨意。可现如今，成都对这个弟弟由衷的钦佩与感激，心甘情愿帮助于他，甚至为其赴死。不过，只要回忆起之前二人的种种矛盾和冲突，再想想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让成都跑到世民帐下为将，实在还是令其难以接受。

思量片刻的成都抱拳施礼，称：“承蒙秦王厚爱，只是成都这大半年来早已闲散惯了，军中法纪严明，恐再难适应……”

世民见其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仍是诸多推却，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只听成都接着说道：“成都虽不能归入秦王帐下，但只要您能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为天下苍生着想，日后若有何需要，我宇文成都必会助您一臂之力！”

听了这话，世民大喜，称：“好！宇文将军，不知你今日可否就送佛送到西，护送本王和家眷回府？”

成都微微点了点头。

眉飞色舞的世民接着说道：“改日，本王还要在府上宴请将军，到那时，再叫上徐军师、秦将军、程将军，还有尉迟将军他们，咱们一起把酒言欢！”

而成都却是一直沉默不语，始终没有应声。
……

第18章

背着手，在走廊慢慢踱着步子的宇文成都环顾四周，只听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抬头一看，天空一片澄蓝，一排鸿雁正凌空穿飞。再向前慢走几步，竟看到如意公主正站在后院中百无聊赖地用单手抚弄着石桌上的一架扬琴。

看到眼前如此美景，如此佳人，成都不禁露出了鲜有的微笑，一时心潮起伏，竟忘情地吟诵起这样的诗句：“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这抑扬顿挫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如意，转身侧目看到了正向她缓缓走来的白衣青年，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命运是如此奇怪，宇文成都在如意公主面前吟诵诗歌不并非头一次，可先前听到这个傻大个念出“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那首乐府诗时，如意毫不迟疑地认为他患上了花癫病，心里除了鄙视就是觉得怪异。可现如今听着他吟诵嵇康的这首《赠秀才入军》，却觉得眼前之人是这般遗世独立，一时间竟呆得说不出话来。

发现引起如意公主注意的成都当即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悔恨地用手捂住脸，驻足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知是走开好，还是留下好，生怕自己像之前那次又把如意吓到。而如意却慢慢挪步走到他近前，眉目含笑，用轻柔的声音唤他：“成都，我早早就听世民说过要宴请你，没想到你果真来了！我还以为你……”

觉得受宠若惊的成都慢慢抬起头，又微微把头侧过去，低声问候道：“公主……”

“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成都，以后……你不必再这么叫我。”说着这话，如意脸颊微微泛红。

可成都听后却不禁心酸起来，是啊，隋朝灭亡多时，如意也已经下嫁给李世民，早不是什么公主，而是秦王的侧妃了。想必这半年来，二人定是琴瑟和谐，而自己却一直形单影只。想当初，他和如意也曾由隋文帝指婚，办过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只是因为如意的逃婚，无疾而终罢了。虽然成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如意公主今生缘分已尽，但即便沧海桑田，他对如意的情意也始终没有削减半分。本来他从不想再搅扰世民和如意半分，可命运的齿轮却偏偏将其生拉活拽到二人近前，让他一次又一次亲眼目睹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生活。即便成都早已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可只要还能唤上如意几声“公主”，至少还能给自己心灵上带来些许安慰，让他不时周游在回忆和梦想之中。可现如今，如意竟残忍地连这称呼都要叫他硬生生地改掉，彻底抹去同他的一切记忆，与之完全划清界限。

想到这儿，成都竟一反常态，用生疏却有礼的语气挤出几个字：“是草民疏忽了……草民拜见王妃……”

听了这话，如意着实吃了一惊，本来她是想着让成都唤她“如意”，不必再像以往那般拘礼，可对方竟完全会错了意，这可怎生是好。本来想要向其解释清楚她现今和世民的关系，可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出口，“……成都，我……”

宇文成都恭敬地向如意行了礼，称：“草民打扰了王妃雅兴，实在罪过，这就速速离开。”说罢，转身欲走。

如意见此，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了，并伴着哭腔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根本……根本也不是什么王妃……”

听到如意的哭泣声，成都本能地回头，可又不知怎么安抚，下意识地想到李世民再次负情于她，于是含着几分愤怒朝如意问道：“莫非李世民对公主不好？他若是再敢有负于你，我宇文成都决不轻饶！”伴着这话，成都紧紧地攥着双拳。

如意连忙摇摇头，称：“世民待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成都着急地发问。

如意犹豫了一小会儿，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成都，以很是哀怨的声音说道：“世民背叛了我的父王，害死了我的孩子，还险些害死了你……我没办法原谅他，也没办法嫁给他……可是……可是，我还爱着他……”说着，如意双手紧紧攥着成都的衣袖，伴着哭腔问他：“……成都，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说罢，又放声痛哭起来。

成都做梦也不曾想到，时至今日如意公主竟还是孤身一人，尚未嫁给李世民。这个国破家亡的柔弱女子半年来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真是叫人不敢想象。过往，宇文成都一度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可如今看看眼前的公主，处境又能比他强得了多少呢？

看着如意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成都感到自己的心头好像正被千万只猛兽在撕咬着一般。可是，拥她入怀，或为其拭泪，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无可奈何的成都只好悄悄将她的手推开，扶着她慢慢坐在长廊旁边的座椅上，等待她心情转好，可如意的哭泣声却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见椅子上有一片尚是新绿的落叶，成都慢慢将其捡起，轻轻含在唇边，吹起了儿时跟着师父了空大师习武时学到了第一支曲子。那曲子听起来异常低沉哀婉，但却好似有一种净化心灵的作用，听着那草笛声，本来哭得甚是凄惨的如意竟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揉着泪痕未干的眼睛，注视着吹着草笛的青年，如意发现轻轻闭着双目的成都已眼眶湿润……

静静地吹完这首草笛曲，只见成都依旧闭着眼睛，满是悲凉地站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像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如意见此试探性地轻轻唤道：“成都……成都……”

听到声音的成都慢慢睁开双目，用满是悲凉的神情望着她。

“这曲子真好听，原来成都如此精通音律……以前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见成都此时心情沉重，如意故意打趣道。

成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答道：“公主说笑了，成都只是一介武夫，哪里懂什么音律？”

“好听，真的好听。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如意问。

“是我还小的时候，跟着师父了空大师学的。”成都答道。

“那你有空时可否教我吹这首曲子？”如意有些兴奋地问道。

成都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糟糕，差点忘记了。现在笔者想将上段文字的配乐补上，草笛曲，可是音乐插不进去怎么办？各位帮帮忙啊。

糟糕，差点忘记了。现在笔者想将上段文字的配乐补上，草笛曲：

这时，如意闪过人群，凑到了前排。虽然她并不知成都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可此前也曾好几次亲眼见过其呕血的情景。试想今朝面对偌大一口钟，即便将其推倒了，那宇文成都也未必会毫发无损。因此，如意不由得为其担心起来，朝着他喊道：“成都，小心啊！”

成都举止从容、镇定，微笑着冲如意点了点头，只见他蹲好马步，双手握紧钟面，开始推钟。虽说他的力气远不及元霸，但元霸空有一身蛮力，不懂如何使用，而成都却聪明智慧，善于用力。逐渐发力的他见大钟开始左晃又晃，就加紧力道，使劲浑身气力奋力一推，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大钟倒地，只听周围一片掌声雷动，所有人均为其喝彩。

可成都虽然推倒了这口钟，却几乎费尽了其全部的力气，汗水已将他的衣服彻底浸湿。幸运的是，他虽然感觉嗓子发咸，一度有吐血征兆，但那口血总算没有吐出来，成都因此不禁露出了久违的充满自信的笑容。

然而，就当大钟被推倒的一霎那，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来在大钟之内竟藏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只见他手中正托着一柄弩弓，箭尖直指距离他不足三尺远的宇文成都的哽嗓咽喉，要对之下其毒手。

第18章完

同志们，我今天有事，暂且不能更新了。明天上午也有要事，下午回来就会更新的，下午具体什么时候更新时间不定，但是我会尽快，希望大家耐心等待。

世民急急将如意抱回到她所住的房中，并请来了宫中有名的太医为其诊治，太医告知众人，如意所中之毒，甚是厉害，需金钱蛇的蛇胆所配置的药面方可解毒。若三日之内寻不得解药，中毒之人必定性命不保。世民听后，后悔不已，一直叨念着若刚刚自己不去闪躲那支弩箭，如意根本不会受害……而在一旁的成都远远望着如意那痛苦的模样，更是心如刀绞。

世民守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如意的手，不肯离开半步。精神异常颓废的他吩咐手下诸将无论如何一定要寻得解药，包括成都在内的多位将官和秦王府中的家仆纷纷外出奔走，在长安的大街小巷寻找金钱蛇。

众人苦寻了两日均毫无收获，随着绝望之钟的临近，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越发沉重。身心俱疲的宇文成都内心异常焦灼，虽然现在的他由于呕血症发作，心口已隐隐阵痛，但为了给如意多迎来一线生机，依旧不肯休息半分时间，彻夜奔走在长安城内外的大街小巷……

第三日清晨，疾行在长安城一条窄小街道上的他找到了一间占地不大的药铺，急急敲门走了进去。这已经是成都所找到的不知第多少家药铺，虽然心急如焚，但他依旧礼貌地向大夫询问道：“敢问大夫，您这可有金钱蛇的蛇胆？”

可能由于生意太不景气，老板很是不耐烦地回答道：“我说你还真会说笑话啊，我这小门小户能有这么贵重的药材吗？放着城南那间大医馆不去跑我这儿来捣蛋作甚！去去去，别往这儿烦我！”

听了这话，成都不禁有些气恼，不悦地反问道：“你这老板怎么讲话，明明是药店，何来无药之说？”

老板听后气得一拍桌子，吼道：“我说小子，你是不是来找茬的？马上给我滚！”说着，拿起地上的扫把，朝着成都打来。

压抑了两天多的怒火，面对这般无礼的老板，陷入崩溃边缘的成都此刻再也忍将不住，一把抢过扫把，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可事后回想一下，即便在其身为“无敌大将军”，最是春风得意之时，也鲜有这样暴戾的举动。因此，深感无礼的他马上蹲下身去，捡起扫把，轻轻地将其交还到老板手中，而后转身想要离开。

许是老板看到了方才他那无比落寞的神情，一下子竟动了恻隐之心，连忙喊住他，说：“小伙子，金钱蛇产自南海，长安这地方根本找不到，除非……”

原本垂头丧气的成都立刻变得双目炯炯，即刻转身搭话道：“除非怎样？”

“去长安最繁华的大街上看看，有没有耍蛇的，说不定他们那有……”老板答道。

“多谢老人家！”成都听后恭敬地向老板施了礼，并从钱袋中拿出一大个银锭以表谢意。随后，即刻起身赶到长安最繁华的几条街市。

前几日，众人搜寻的主要目标是当地的医馆和药铺，根本无人想到会去繁华的大街上看什么“耍蛇”，不想今日，这药铺老板竟给成都指了一条明路。只见大街上人山人海，成都挤进潮水般的人群，苦苦寻找着耍蛇者的踪迹。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个耍蛇的生意人手中以百两纹银买下了一条如假包换的金钱蛇。寻得解药的成都一心顾着如意公主的安危，兴冲冲地往回返，却不曾留意，此时正有好几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宇文成都赶回秦王府之时，已值晌午。李世民见他寻得解药，喜不自胜，当即请太医配制解药。大夫在药房忙得不可开交，而世民、成都等人则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至黄昏时分，解药终于配制完毕。然而，就在太医欲将铜盘上的药面收入瓶中之时，屋内竟不知怎地刮起了一阵风，费劲千辛万苦制得的药面被这阵风尽数吹散，之前众人所付出的一切辛苦就这样付之一炬。

太医战战兢兢地捧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盘跪在世民面前，在世民还未曾发话之际，只听屋外传来一阵阵冷笑。成都见此飞速向屋外踢出一把椅子，椅子即刻被屋外冷笑之人打个粉碎。利用这一间隙，成都与世民飞身跳出屋外，只见外面站立的正是两日前在秦王府门前闹事的圆通和尚和那个发射毒弩的瘦小老头。不难想象，刚才那阵吹散药面的怪风正是这二人所为。

圆通见到两人不禁又是一阵狂笑，称：“李世民，你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解药一下子化为乌有，这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世民怒斥道：“圆通，你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本王来，为何要牵连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圆通张狂地答道：“我就是要让你等众叛亲离，痛不欲生！哈哈哈哈，怎么样，眼见你的妃子快要死了，心疼了吧！”

成都手指和尚，高声喝道：“圆通，我等正要寻你，没想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今日不交出解药休想离开！”说罢，拔出腰间宝剑欲与之一战。

圆通和小老头见成都朝二人攻了过来，不敢恋战，即刻飞身上房，想要逃走。成都见此对世民说道：“秦王，我这就去追这两个恶贼，无论如何定会夺回解药，救得公主性命。在此之前，请您务必照顾公主周全！”世民听后点头称是。

接第19章

只见成都脚尖点地，飞身跳出王府，手持宝剑，追击二人。想必圆通二人事先必定踩了道，三晃两晃，已不见踪影，焦急的成都一口气连追了十几条街依旧不果。试想，若明早再寻不得解药，如意公主必定性命不保。

无奈，成都现在只好暂且放弃对这两个恶人的追击，再次飞奔到之前寻得金钱蛇的大街上，向那个耍蛇的卖艺人二度购买金钱蛇。可卖艺人见到他却频频摇头，称原本自己的确还曾留有一条金钱蛇，可就在成都离开后不久，已被一个黑脸大汉出高价买走了。

成都听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虽不知买蛇的到底是何许人也，但也能猜想其多半是敌非友。而正在其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忽然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在其身旁闪过，低声向其说道：“想要金钱蛇，跟我走！”说罢，掉头疾行。

成都见此，急忙越过人群，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追至城郊一片僻静的树林。此时天色已晚，趁着朦胧的月色，宇文成都看到眼前有一头戴斗笠，身材高大的汉子背对着他，其四周站着几百人之众。见成都追到此处，大汉摘下斗笠，回过身去，以冷冷的语气向其问候道：
“将军，别来无恙？”

看到他的面孔，成都一脸惊愕地说道：“冯将军，怎么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先前围攻寺庙，险些结果了如意公主性命的冯威，其养父宇文化及的心腹。今日他率领着这一干残部再次出现于此，想必定是有所图谋，但即便如此，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从其手中讨得金钱蛇，已保如意公主性命。

想到这儿，成都向冯威一抱拳，称：“冯将军，方才听闻你这儿有金钱蛇，不知可否让于我？成都现在急需它来救命。将军若能让出此蛇，成都他日定结草衔环，来报答将军的大恩大德……”

未等宇文成都将话讲完，冯威不禁一声冷笑，说道：“又是为了那个杀害丞相的女人？将军，你实在太令我等失望了！”

成都听后恳切地答道：“冯将军，如意公主虽然杀了我的父亲，可父亲也害了先皇性命，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我父若在天有灵，也定不希望看到如今这般结局……况且先皇在世之时，成都曾在其面前发誓，定要保护公主周全，今日万万不可违弃誓约……”

听得不耐烦的冯威一摆手，说：“好了，将军的心意我等已经明了。现下，金钱蛇的蛇胆已被配制成了解药。今日，末将可以将这解药交与你。只是，将军需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要求……”说着，冯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

成都见到那布袋，知道那正是其苦苦寻找的解药，立刻双目放光，高兴地说：“只要冯将军肯让出解药，就是成都的再世恩人，莫说一件事，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成都也愿赴这犬马之劳！”

冯威一拍手，说：“好，将军果然是爽快之人！卑职知道，这些时日您与那李世民交往甚密，若是同我等里应外合，结果那唐童的性命定是轻而易举。到那时，不仅可为丞相报仇雪恨，还能重夺这天下。事成之后，我等愿以将军马首是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成都不禁一皱眉头，但还是平了平语气，诚恳地答道：“冯将军，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成都断不会拒绝，可唯独此事万万不可……”

冯威冷笑一声，嘲讽道：“宇文成都，枉费我等还将你奉为一代英雄，可你不仅死命护着那个亡国公主，现如今还甘当唐童的鹰犬，为仇人效命，丞相的一世英名全都被你丢尽了！”

“冯将军，如今天下大乱，众反王虽声势浩大，却各怀私心。唯独李唐民心所向，若我等将李家父子杀害，百姓必将再次深陷水火之中。你我同是前朝将领，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今日怎可为报私仇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成都驳斥道。

“宇文成都，你少在这儿跟我讲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既然你今天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那么除非你拔剑杀了我们，否则休想得到解药！”冯威威胁道。

成都听后，甚是为难，再次恳求道：“冯将军，你与诸位将士均跟随我父多年，忠心耿耿，无论怎样，成都都断然不想与你们刀剑相向……”

气愤不已的冯威朝其痛骂道：“宇文成都，你当真是黑了心啊，黑了心！丞相，您开开眼吧，看您生的这个逆子，竟然和杀害您，把您扔到运河里喂鱼的仇人合起伙来！他当真是想让您死不瞑目啊！”

一直以来，如意公主乱刀砍死宇文化及，并将其扔到运河里喂鱼之事是宇文成都深埋于内心的一块最大顽疾，如今被冯威戳到这痛处，本就疲惫不堪，胸口发热的成都顿时心如刀绞，苦痛难耐的他忍将不住，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见成都吐了血，冯威手下一个小卒趁势举起手中的大棍狠狠地向其后背拍去，成都抖擞精神，猛得一个黄龙大转身躲过这一击，紧接着一个快步赶到冯威面前，未等他反应过来，其手中乘着解药的布袋已被成都夺了过来，稳稳地拿在手中。

只听成都说了句：“冯将军，成都多有得罪了！”说罢，飞身跃起，三晃两晃，已踪迹不见。冯威等人纵然跺脚叹气，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