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只见那雪袖挥舞间如似丢了座大山过来，登时一路倒飞吐血。
梨落大惊，忙握住那只玉手，急道：“我没事！别生气，别杀人……”
佳人面无表情，不知情绪，可也许是那个梦，又也许是软玉在怀，梨落热血翻涌，胆子大了起来。
“可以伤人，别杀人……”这应该是眼下阻止战争最好的办法了吧，他抱着她，柔情满怀，“乖，听话……”
飞花如雨，魔族皆伤。
这力量太霸道，众人停手，看向相拥的蓝衣白裙……羡慕，嫉妒，恨……
某个角落，月老看着梨落怀里那看去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目瞪口呆。
那天的茶，不，是酒，梨落是逃得快但也能猜出原因，好吧，应该坑惨了，所以有妹子了都不告诉自己……不对！外人是进不去天之涯的，这妹子哪来的？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先看了知道梨落的几个仙神，才看向魔主，见他一脸懵逼，才有些放心，但还是握紧法器，随时要为好友而战。
被那么多人看着，怀中人平静，梨落脸可是红了：“雪琪……”
“夫君，我们回家。”
清音悦耳，如梦如幻。
回应的，是无数法器“乒乒乓乓”落地的心碎声音……
…………………………
〔注①〕：出处：唐●高蟾《金陵晚望》
〔注②〕：出处：萧鼎《诛仙●第23章●神剑》

第2章：我想她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注〕
人间，某个地方，张小凡看着一树的粉红，许久，脚步沉重地离去了。
三道身影从角落里出来，看着离去的温雅蓝衫，正是蛇妖一家。
蛇爸：“儿子，就是那个人吗？”
蛇妈：“咦，八公主……她手里的画好像那个少年郎啊……”
蛇爸：“难道是同行？”
蛇妈：“不可能的，她那个表情就是找情郎的。”
蛇爸：“那更不能告诉她了，虽然这个公主是半妖，道行资质一般，但妖王最喜欢这个女儿，如果她知道我们欺负她的情郎，这一哭，妖王不得砍了我们。”
蛇妈：“咦……你们不觉得这人很像当年天塌时跑来的蓝衣少年吗？”
蛇爸：“啊，是他！那个唯一能逃过混沌大阵……等等，儿子，你确定他很弱？”
蛇仔：“这，那天我喝多了……”
蛇爸：“妖不像人短命，咱有时间！要不先看看？”
蛇妈：“那个……好像魔族的三王子和鬼族的四王子也在找那个少年……”
蛇爸：“啊？这是什么剧本？！”
……
蛇仔：“十年了，看出什么了？”
蛇妈：“是个痴情人啊……”
蛇仔：“……”
……
蛇仔：“一百年了……”
蛇爸：“都是痴情人啊……”
蛇仔：“……”
蛇妈：“可惜人家无意填房纳妾啊……”
蛇爸：“呵，妖王他们几个害死了别人的老婆，还想……哼！如果是我，看我不闹个翻天！”
蛇妈：“老公～”
蛇仔：“……”

————————————————
—————↓（往事）↓—————
————————————————
天界，天之涯。
梨落默默凝望桃花树下安然看书的绝美少女，神色黯然走出宫殿。
也许是梦，才会那么勇敢吧？
可是……
——“人类是天生的情种……”
想到月老的话，他眼前一亮，瞬间幻形下凡。
青山绿水，红花绿草……
遗憾身边没有她，但他已经想好了下次带她一起来玩。
“妖女！”
突然的大喝，吓了梨落一跳。
只见旁边的桃花林里，有三个年轻道士围住一个两条狐尾飘荡的女子。
若有点了解便知道这女子是半妖，而且是妖王那一脉与人类所生，但这也不能阻止人妖两族的纷争。
梨落想了想，决定阻止。
所谓家和万事兴，因此天界总是放过就是因为这了。
梨落还没想到怎么阻止，另一边见他过来已纷纷戒备。
来人不是普通人类，他想干嘛？
“诸位，听小生一句劝，停手罢。”
劝架？看着好弱的样子……
四人同时道：“凭什么听你的？”

梨落尴尬一笑，手边的酒是打算买回去做菜的，此刻便喝了一口。
人族有句话，叫……“借酒壮胆”。
可是……
梨落此时哪还想什么劝架，双手乱挥扶住一棵桃树，还是感觉要摔倒。
众人：⊙▽⊙！
一个道士赶忙扶他坐下，担心道：“公子还好吧？”
梨落扶着头道：“好晕……”
其他道士笑道：“是醉了吧？”
“醉？”
“公子没喝过酒么？”
这感觉似曾相识，可此刻晕晕的，哪还能想什么？
“呃……诸位……别打了……”
“不打了。”妖女还没犯下大错，道士们也没那么小气。
“小丹桂，你可真能跑啊……”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响起，“你……你……”
花雨之中白衣飘飘，梨落握住她的手痴痴傻笑：“雪琪……”
道士们修道百年，亦忍不住惊叹，看二人亲密，便当他们是夫妻了。
“小嫂子天香国色，这是仙女吧……”
“小嫂子别担心，你夫君只是醉了，等酒过了就好了。”
“二位感情真好，真恩爱。”
……

一堆声音“嫂子”二字听得最清楚，梨落一把抱过身边人，怒道：“什么嫂子，是我娘子……”
有手轻轻抚摸后背，可他还是突然感觉很委屈，紧紧抱着她，低声道：“就是我娘子啊……”
道士们哭笑不得：“兄台醉了，二位还是快些回家吧。”
要是以前丹桂定要笑话那些道士，可是这个小美人的话，她理解，因为连她都很喜欢。
此等绝色当配那个号称“天地之尊兼第一美”的清越帝君吧，可惜这个小美人命数宛如新生，那位清越帝君也已仙逝十万年，便宜了这个……花痴少年。
余光瞄到身边那看呆了的男子，丹桂狠狠踩了他一脚：“走了啦，呆子！”
说着，她伸手，这才把人拽走了。
妖女走了，人家夫妻情意绵绵，道士们自然也很聪明地辞别了。
梨落笑呵呵地挥手，等外人都走了，他才放心合眼，但手依然紧紧抱着心爱的女孩。
梦里，她是他的妻……心愿圆满……
“娘子……”
————————————————
————————————————

孩子重要……所以，蛇妖一家子还是报仇去了。
张小凡望着屋顶发呆。
蛇妖一家还是有些本事的，所以他现在又躺在了床上。
不过受伤也好，只有伤了痛了，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两次昏迷前都看到灿烂蓝光，那是天琊的光芒。
张小凡把天琊抱在怀里，轻轻道：“天琊，谢谢你。”
蓝光闪烁，似在回应。
许久，张小凡苦涩一笑，笑容苍白无力：“天琊，我好像看到她了，你看到了吗？”
蓝光流转。
无人回应。
“天琊……我想她……”
吱呀……房门轻轻打开了。
他翻过身子，背对了来人。
“梨落……”
张小凡心一痛，冷冷道：“我叫张小凡！梨落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对不起……”
“你走吧！”
无人离开，只有女子幽幽的哭泣声。
张小凡抓紧天琊，冷声道：“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女子脸一白，愧疚道：“对不起……”
张小凡咬住嘴唇，手一拉被子，躲到里面去了。
直到来人离开，他才拉开被子，已是泪流满面。
“雪琪……”
…………………………
〔注〕：出处：唐●崔护《题都城南庄》

第3章：你等我
☆★
————————————————
—————↓（往事）↓—————
————————————————
天界，天之涯。
梨落看着怀里睡容恬美的女子，悄悄呼吸了一口气。
这般惊艳的爱人，平凡的自己怎么敢说出那句喜欢……
可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你不懂事……可我懂啊……
只是那句“夫君”……我是喜欢你这么叫我的，只是……被月老坑惨了，也不知道自己醉酒迷糊时做了什么，希望没吓到你吧……
唉……
※
人间，某个城镇，七夕。
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年轻男女主场，谈笑风生，投缘便可牵手成功，成就一段佳话。
梨落凝望身边戴面纱的女子，看到她平淡的目光落在那些花灯上，似乎是有点兴趣，他才有些放心。
他总希望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包括和他在一起这件事。
“雪琪……”佳人回首，美丽惊心，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低声道，“为什么你俗名叫陆雪琪，我却叫张小凡？”
“不喜欢吗？”
“不是……”
下凡是他提议的，她那时似是想起了什么说取俗名，这没什么，只是他总觉得这两个名字不一般，可他也清楚她没拿他当什么替代品……

“雪琪姑娘！”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不掩兴奋。
梨落看过去。
是魔族三王子，青苔。
金冠罗服，玉扇轻摇，加上一张微笑的俊脸，好一个俗世翩翩贵公子。
没想到竟能遇见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孩，青苔高兴得都要飘了，当然如果没有那个梨落就好了，可惜不能动手：不想再被打飞了，太酸太丢脸……这周边都是盯着她的目光，而父王说了，能得到她最好，不然……不，一定要追到她！
他忍住满心的妒火，忽略掉那个比自己个儿还高的梨落，直接看向梨落身边的如雪白衣，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在一堆女人的尖叫声里，满意地微笑道：“雪琪姑娘……”
“家夫姓张。夫君，我们走。”
那玉手拉着梨落走了，干脆利落，和那渺渺仙音一样，很扎人心。
青苔恨恨抬头，正好看到梨落把她拉入怀里避让行人，便看不到她了……
三生石管理世间缘分，上面没有他们的名字，为什么她会叫梨落“夫君”？
可恶！这个梨落到底做了什么！
难道……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梨落知道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其实他能知道青苔等人的恨意，可这也是他的疑惑，可他看着怀里乖巧的女子，仿佛对世人冷漠无情的不是她，可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不是替代品，因为她不需要……她只是……想呆在自己身边……
那就永远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
“琪儿有愿望吗？”
“你呢？”
“我有……”
梨落深深呼吸，这才提笔：“今日我再多教你一句话……”
月老说过，有种东西叫：借物传情。
“雪琪，送给你……”
怀中人慢慢坐直身子，玉手慢慢抚上孔明灯上的字 ——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注①]
意思很直白，如他简单的心意。
“第一次见到你，我是不够清醒，可我记得，那时月亮很亮，你很美……”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注②]
有清悦女声低吟浅唱，梨落听着，脸色慢慢变了。
这是“梨落”一名的由来，她果然懂得，只是……
“雪琪，我……你听我说，我醒来时看到天之涯……那时的天之涯只有我是活的，我看着那些破败的花草树木，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感觉很难受，我……但我敢发誓，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我知道……”素手松开，明灯飞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有，你来了就好……”娇躯香软，是每天熟悉的味道，梨落用力抱住，像是怕她飞走了，“雪琪，我喜欢你！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那个喜欢……”
有轻柔的吻落在脸上，打散了所有的惶恐不安。
他怔怔看着她，半晌无声。
在眼泪掉下之前，他吻了下去。
……
“夫君，我们要个孩子吧……然后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再无苦楚，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注③]
……
————————————————
————————————————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注④]
张小凡缓缓睁眼，呆了一会，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
清越献祭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呢？应该很疼吧……所以你宁愿梨落忘了你……所以有了那个学会拥抱梨落的你……
傻娘子，你知道吗？我曾有点遗憾你不懂情，有时又觉得这样也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如我一般，相思入骨，撕心裂肺……
可是……
可是……你懂我啊……
所以你便为我……倾付了所有……
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想和你一起死都不行……
老天怎么那么残忍……难道我们在一起是错的吗……
不，不……
如果……如果我们在一起是错的，那我愿一错到底！
张小凡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便挣扎着起来。
娘子，你等我……
等夫君去带你回家……
你等我……
你等我……
你等我……
…………………………
[注①]：出处 : 张爱玲《倾城之恋》
[注②]：出处 : 宋●晏殊《无题●油壁香车不再逢》
[注③]：出处 : 萧鼎《诛仙二●第62章●秘术》
[注④]：出处 : 五代●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第4章：我错了
☆★
走廊上有黄裙飘摇，只是那美丽面容却一片落寞。
“小姐，你又想那些事了？”一个中年女子走过来，“王上疼你，不让你参与六界的争斗，可你也知道他对天界……唉，梨落只是把那件事提早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丹桂低下头。
她们赶到的时候，张小凡已经被送去休息了，老百姓都说晕过去之前曾看到一片蓝光。
三只蛇妖顾忌天琊，特意挑张小凡重伤时候，果然他很快就晕了，可“无主”的天琊更可怕……等他们昏迷苏醒，只能看着自己的蛇尾巴，后悔，重来……
只是……这不是张小凡的力量。
“萝姨，她会不会……还在？”
“天琊是她留下守护梨落的，你爹他们都扛不住，别说三条蛇妖了。”
“可是……”
“萝姨知道你很内疚，可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下吧……”
丹桂缓缓转头，看向天边。

————————————————
—————↓（往事）↓—————
————————————————
人间，某个小镇。
一个酒楼摆了个条幅，上边写了个“琪”字，众人对此议论纷纷。
丹桂知道这是人类在行令，但那个字让她想起那天，蓝衫少年握着白衣少女的手深情唤她……
雪琪。
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当日相拥的少年少女，不禁黯然：“琪花玉树不识人间秋[注①]……”
“琪花玉树不识人间秋……”
旁边有人跟念，听来几分哀怨，她却心一跳，连忙看去，喜道：“是你！”
梨落转头，看向那个金簪绫罗、装扮如人类富家小姐一样的半妖女子，行礼礼貌道：“这位小姐认识我？”
“我是……”丹桂只得说起那一日，最后说道，“丹桂在此多谢公子大恩了。”
梨落立刻想起那天自己对喜欢的女孩搂搂抱抱的，加上自己不久前与她一夜缠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天，额，你好，我叫梨落。”
丹桂感觉这个名字有些伤春之感，但倒也符合他的温柔善良，正要说话，却见梨落盯着那个“琪”字怔怔出神、眉目萦锁几分情愁。
自己看到这个字想到她，那么喜欢她的他更加吧？
她咬住嘴唇，闭口无话。

“琪花玉树不识人间秋……”梨落轻声念着这句话，失魂落魄地走了。
丹桂一怔，跟了上去，但走了一会，她呆住了。
那个叫“雪琪”的白衣少女，让她明白梨落是天界的，可面前这个买东西砍价顺溜的男子……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大善事，然后破格升仙的啊？
“公子，你，你……喜欢吃这个菜啊？”
“给她买的。”
种花种草，自然也种菜种果，这些曾是梨落打发时间，也是他想复原这个书记里属于清越帝君的地方，之后他却觉得传说不靠谱，特别是五万年前走出天之涯遇见月老并被“教育”之后，他更加肯定那位清越帝君不是孤独一生，而是……应该就如现在的他吧，每日和心爱的人，朝夕相对，问粥问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注②]……
情况是如此，但人间东西多，所以梨落还是在哄自家花儿睡着之后下凡来给她买东西了。
想起那个苍白虚弱的人儿，梨落又是怪月老不靠谱又是心疼，只想快点回去。
希望你醒来就能看到我，就像我醒来就想看到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