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八认为银时暂时无法再战,於是代表万事屋与桂一派的攘夷志士商量对策,希望能解救神乐并探询桂的死因.与此同时,装死金蝉脱壳的桂正在鬼兵队的船上收集资料,见到开发中的红樱工厂,他惊讶之余也猜中高杉的计画.











新八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之下杀进鬼兵队的船舰,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神乐,却无法助她脱困.在桂一派的进攻之下,鬼兵队也遇到空前危机,高杉此时才出面与似藏协商,以不惩处他之前不经大脑的行动为饵,要求似藏自行收拾残局--其实是高杉也腻烦了似藏的尾大不掉,想藉由桂一派与似藏正面冲突,一举解决不听话的部下与来势汹汹的敌军.

因为似藏猛攻,桂一派损失惨重.桂为了拯救新八与神乐终於出面,并在高杉面前将红樱工厂炸毁.因为伊丽莎白率领援军抵达,以及银时绊住似藏ˋ新八与神乐分别阻拦变平太与又子,桂终於有机会单独与高杉对上话.

两人的相谈是银魂中最悲哀的时刻之一.高杉以即将被红樱夺走意识与生命ˋ却还拼命作战的似藏为引子,述说自己的理念--毫不犹豫ˋ斩断一切疑虑ˋ只为单一目标奋斗,即使被世界视为奸邪,或为此而丧失宝贵的性命,依然不改其志;而桂也透过似藏的肉体不堪负荷,告诫高杉剑走偏锋的危险.红樱象徵"绝对ˋ毫无杂质ˋ无善亦无恶的武力",但是渺小的人类追求力量的过程,却是如此不自量力而盲目.更别提其背后的目的,假设只是纯粹的破坏,纵使如愿玩弄力量於股掌之间,也终究毫无建树的被"武"所吞噬.在桂与高杉对话的这段期间,似藏已经因为红樱的侵蚀完全丧失理智,变成悲哀的怪物,连己方的又子也视其如寇雠,欲除之而后快.一己心智混乱的追求美与强大,不过是历史上苍海一粟ˋ不胜枚举的愚行之一罢了,训题为"欲速则不达"正表达这个道理.在桂哀悯的眼中看来,今日的似藏,就是明日的高杉.但是高杉认为,那是似藏想要的,死得其所,何能不乐?--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纵使因此尸骨无存,也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桂或其他的同伴无权过问,看不顺眼的话,有本事就诛杀,没本事就闭嘴.

与此同时,似藏--

关於桂询问高杉:"我们何时开始分道扬镳的?",高杉的回答是:"打从一开始,我们的出发点就不一样."虽然物理上都是松下村塾的学生,但是不同於桂将松阳当成知识的载体,高杉把松阳视为一切.是否由松阳身上传承文韬武略,对高杉而言都是附加价值,真正能安慰他孤单的心灵的,就是松阳"本身".天导众先从他身边绑走松阳ˋ银时后把松阳彻底送离世界与高杉天人永隔,高杉的生命中从此不再有辉煌的灯光与温暖,这叫他如何不痛恨世界呢?对於高杉所说,桂其实都能够了解,从他一开始的陈述"我很讨厌你,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但是我始终当你是夥伴,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可知,桂早就暗暗的感受到高杉的追求与自己并不相同,可是他仍然期盼高杉能够衡量得失,而非肆无忌惮的迁怒於任何人事物.桂举银时为例,说明亲手斩下老师兼养父的头颅,银时比桂或高杉受到的创伤都重,却愿意走出阴霾,重新过日子,当时除了眼睁睁目睹惨剧发生的自己,又有甚麼资格走回头路呢?但是对高杉而言,第一,他与银时的主观太过相似,银时不得已弑师的当下,他彷佛附在银时身上,被迫下了那个决定ˋ亲手挥了那一刀,所以他所受到的冲击其实不亚於银时;第二,对高杉而言,最大的背叛莫过於"遗忘".银时与桂竟然抛得下失去恩师的痛苦ˋ继续若无其事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苟活,才是最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桂举银时的例子来劝导高杉,根本是缘木求鱼.










正当桂费尽唇舌的劝说时,万齐带著已经结盟的春雨降临.高杉对桂表示,已经把银时与桂的人头卖给春雨作为结盟的交换条件.为此,一向温和的桂难得真的动怒,与银时一同发表"下次见面一定砍了你"的宣言后,离开鬼兵队的战舰.






<红樱篇>高杉的戏分结束.虽然桂说破了嘴,但高杉依然走上了与似藏相似的道路.似藏成为悲哀的怪物伏诛,而高杉是自舔伤口的野兽--


双方生命的钢索虽然因相遇而严重颤动,但依然没有交集.

<红樱篇>第一个重点是松阳与弟子们的关系.这一部分之前有登在拙作<【讨论】谁愁两雄并?--三千鸦杀的秘密と近藤大久保假说>的第113楼.观察自"如何处理松阳所赠的课本"出发,看joy3人对老师的态度.首先,银时自称因为课本沾到拉面汤汁,把书扔了.关於银时的说法,我有两种假设,一是银时说谎,他只是不愿意被发现与两个中二师弟一样还保留著老师的遗物,不然可能引来桂的小题大作--"银时!!我就知道你还是燃著熊熊的攘夷怒火,blablablabla...";二是,既然已经将所有松阳的学说完全吸收ˋ化为骨肉,那麼留著旧日的课本就没有意义.保留过去的物品,在心理学上称为"移情作用",好比捡一颗心上人家门口的石头,当成心上人放在身边,每次用脸磨蹭石头,就有如听到心上人的声音ˋ感受心上人的气息,这样是很幼儿化的行为,银时是精神上相当成熟的角色,自然不必依靠这样的移情.

接下来,是桂.我觉得设定上,空知一直在淡化松阳与桂的关系.固然可能是历史上的桂小五郎毕竟不是松荫门生,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凸显师出同门的高杉与银时,其态度与奋斗目标有多麼南辕北辙.两个人相比,会比三个人相比更见其差异.比如<一国倾城篇>的最后,胧问及松阳弟子时,信女也只就高杉与银时来回答.所以空知在设定上,桂是最少缅怀塾生时光的人, 与银时和高杉相比,桂对松阳的感情也显得相对淡薄.空知笔下,幼年的桂专注於课本,高杉则盯著在台上讲解的松阳,这一幕充分表达两人态度的差异.空知让桂把松阳当成"知识与理想的载体",既然已经继承松阳的遗志ˋ习得松阳的学说,则松阳这个载体对桂而言就已经不再需要了.



相对於桂,松阳相当於银时的养父,也是高杉唯一服膺的人,在银ˋ高心中都是以"有血有肉的人"而存在,所以他们会更加怀念,只是不同于银时之执行松阳理念,高杉对於松阳的"知识"不甚在意,反而专注于缅怀松阳"其人",所以所作所为尽是与松阳学说背道而驰之事.

松阳已如银时的血肉一般,其人其识都与银时永不分离,所以不必要课本;高杉则是把课本当成松阳的分身,是一种移情作用;桂只爱松阳的学说,保留课本是好学生的行为,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另外,比起已死的老师,桂一直都比较把关注目光集中於还活著的夥伴,不论是银时,或是高杉.书本有如三人共有的"信物",象徵著同窗的情谊,其保留不是为了缅怀死者,而是抚慰生者.

整理如表格--

<红樱篇>中最先登场的是人斩似藏,最晚登场的是河上万齐.两人的讨喜程度虽然有差别,但是就设定而言相当近似.似藏是盲人,万齐则从未露出眼睛,致使他们不论在情绪表达於外或自外界接收资讯,都存在著障碍.尤有甚者,似藏因为身体缺陷,听觉与嗅觉都比一般人敏锐;万齐则是可以感受他人的气息与波长,并以"旋律"形容之.不同的是,似藏的障壁乃先天所生,万齐则是刻意的阻拦ˋ筛选进入身体的讯息.要言之,两人都遮蔽了一些感官,以求其他知觉更加敏锐.此外,两人不论历史原型,或是银魂中的身分,都是剑术高明的"人斩"--


更深一层来看,两人的思想也有共通性.高杉全身充满鲜艳的毒,吸引那些与他一样的瘀青灵魂,前仆后继的为他牺牲性命;而似藏将高杉视为黑暗生命中的唯一光线,飞蛾扑火般的迎向他,渴望为他略尽绵薄.






日本漫画中的飞蛾意象--

另一方面,像高杉如此伟大的谋略家ˋ革.命.家怎麼可能犯错?似藏将攘夷失败的罪责归在"无能的夥伴",也就是浪得虚名的"白夜叉"与"狂乱贵公子"--





似藏毫不掩饰对他们能与高杉一同在传说中并列的艳羡,以及企图把他们大笔抹去的厌恶.与其类似,一向冷淡自持的万齐,在<真选组动乱篇>面对银时的时候,也稀有的显露了情绪化的一面--



我觉得某种程度而言,可以将似藏与万齐视为同一个角色,万齐就是似藏的延伸,并且具有更高的心计与更深的思想.他们代表鬼兵队成员对高杉的仰慕,这种仰慕强烈到化为对银时与桂的杀意,一如现任女友对前任女友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情.是以,当"白夜叉"站在眼前,纵使智慧型的万齐也难以秉公处事.

<红樱篇>有个令人难以解释的谜题--为什麼高杉把桂卖给春雨?如果被出卖的是高杉一向恨之入骨的银时,还情有可原--高杉所谓"毁灭"除了"毁人"还包含"自毁",银时等於是"另一个高杉",对於把银时送进春雨的虎口,高杉毫不犹豫也不奇怪;但是高杉在初登场时与桂的相处还算是云淡风轻, 说到松阳的死,桂也全然无辜,何以一下子急转直下?这个谜题多半连桂都理不清,否则领悟力与自制力颇强的他也不会瞬间暴走了.银魂是一部合理主义的漫画,所以我想试著从人物的性格与剧情安排解解看这个高尔丁死结.

我有个可能的推论--"将银时与桂的头献给春雨"的提案,多半不是鬼兵队预备的条件,换言之,问题出在前去与春雨缔结盟约的万齐身上.与春雨合作不仅与鬼兵队的存活密接,更是倒幕的关键,所以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齐与高杉大概都对这样的现实心照不宣了.在如此前提之下,如果己方的姿态一开始就太过柔软低下,反而会被要求许多超过预期的不合理条件;加上从后续的剧情可以看出,以鬼兵队之小与春雨之大,双方缔结的竟是平等条约;又,高杉帮春雨的远比春雨帮高杉的多太多,却拒绝所有前金后谢,只要求容许便宜行事,以致於阿呆提督完全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甚麼膏药,可知高杉遣万齐拜访春雨,不过是要向春雨示好ˋ取得信任,并没有要求物质上的协助.






<红楼梦>的刘姥姥第一次进贾府,直接涎著脸向王熙凤讨帮助,被当成来打秋风的麻烦亲戚,随意的打发;如果第二次再赤.裸.裸的哭穷,恐怕就恩断义绝了,所以聪明的刘姥姥再到贾府拜访时,带了瓜果蔬菜,摇身一变为客人,让上上下下都对她产生好感,最后吃的ˋ喝的ˋ穿的ˋ玩的满载而归,从此脱贫.高杉打的算盘也差不多,如果向春雨示弱,只会碰一鼻子灰;还不如摆出高姿态套交情,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在这种状况之下,"献上师兄弟人头"这种丧权辱国的话,不可能主动说出口,否则岂非被对方看得一文不值?

那争议条件又是在甚麼状况下浮上台面的呢?鬼兵队只是宇宙中名不见经传的小股势力,春雨不可能对高杉的前后经历太过了解.但是多亏前阵子银ˋ桂二人大闹商团,春雨对他们才有初步认识.攘夷时代,松下村塾三人名震天下,高杉与桂的关系不是秘密.过去的英雄ˋ现在的志士却要向有特殊政.治背景的春雨靠拢,任谁都会多问两句.所以对话很可能是这样--


春雨:之前杀死陀洛ˋ破坏转生乡贸易的桂与白发武士,跟高杉的关系不是同门师兄弟吗?
万齐:鬼兵队总督诚心诚意与春雨交好,至於那两人不足挂齿.
春雨:怎麼证明你们不会中途变卦?
万齐:鬼兵队与那两人已经毫无关系,如果有其行踪,随便春雨砍杀,绝不过问.


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命前提,提供了相当大可人为操纵的灰色地带;加上万齐想消灭"白夜叉"和"狂乱贵公子""亡灵"的强烈动机,不难想像他会有类似的回答.再者,参考<动乱篇>的结局,万齐有充分自作主张的权限与可能性,在不危害大局的状况下,高杉会听任所为.

除了这些可能性之外,最主要的证据就是,万事屋杀上鬼兵队的船舰纯属偶然,事前不可预期;万齐带著春雨的使者回到舰上,也只是单纯的覆命,而非带领外援前来--高杉正摆出高姿态与春雨缔约,不可能一开始就发出"受到攻击"的求救讯号示弱;更何况他认为有红樱做后盾,又,敌人不过是桂群龙无首的手下,自己对战况完全游刃有余.所以,高杉口中所称"将桂与银时的首级献给春雨"是断章取义的说法,既然事前没人知道银时与桂会出现在船舰上,春雨此番拜访鬼兵队就并非以"受领首级"为目的,故没有"献上头颅"这种事.

就算认为高杉以红樱,甚至是神乐,为饵ˋ钓银时与桂上船以交给春雨,这也是不符合成本的说法.红樱的开发一开始就是机密,让任何闲杂人等知道都有大麻烦,何况是惯於使用炸弹的桂和战斗力爆棚的银时;神乐上船更是巧合中的巧合,高杉并没有特别引诱她,也没有"把神乐被捕的消息放出去"的举动.而桂在客观纪录上已经是死人了,不太可能过来吃饵.最后,纵使银ˋ桂真的被钓上船来,逮捕他们可不容易.如果能够安排春雨在银ˋ桂两人上船时来抓,那也太异想天开了,鬼才知道他们会待多久.

那高杉为什麼要说那种会激怒人的话?不妨想想万齐向高杉报告:"已经缔约了,但是对方要求就算在鬼兵队舰上ˋ队员眼前杀了白夜叉与狂乱贵公子,晋助也不可以插手"时,高杉的反应如何.银时在听到似藏洋洋得意的宣称已经杀死桂时,非常确定的说:"假发才不会死在你这种人手中."高杉对於昔日战友应该也有差不多的信心吧.开玩笑,如果春雨果真杀得死银ˋ桂,在他们大闹商团时早就该动手了,所以这样的条件根本跟没说一样,缔约要紧,答应也不妨.这样的想法与高杉的军人性格有关--这是胜利之路上无关紧要的小石头,踢开它,继续前进,殊不知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不过以高杉的性格,就算知道,他大概还是义无反顾吧.

高杉故意激怒桂,有一个远因,一个近因.远因是桂听从银时的话,由激进派转为稳健派--


军人性格的高杉可不喜欢如此暧昧复杂的概念--革.命就是会流血,不流血怎麼革.命?"不流血的革.命"是甚麼天方夜谭?听不懂.


加上桂的大转弯,对於高杉而言,已经是"弃高投银"的"背叛"了.但是光凭路线不同,应该还不足以把桂卖给春雨,因为两人一在江户一在京都,没有短兵相接的利害关系,桂还嘱咐部下不可与高杉派冲突以保持日后合作的空间.所以应该要加上近因一并考量.

<红樱篇>还有一个小谜,就是桂说的:"我很讨厌你,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身为读者不禁要问:"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想法啊?" 确实在高杉初登场的时候,桂对他的行事作风相当不苟同,但是参考两人自童年到攘夷时代的相处,实在看不出任何"桂讨厌高杉"的蛛丝马迹.










<<<<桂纵使老人痴呆,都还记得高杉喜欢烟火.这样的交情要说"讨厌",有点难以置信.
何况在<红樱篇>的时间,离桂遇到银时ˋ转为稳健派也还没多久,之前他与高杉一直是同路人,批评高杉的激进作风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如果高杉与读者一样震惊,那他就会被桂的说法激怒.

如前所述,高杉相当重视"认同感",尤其是他所挑选的夥伴,桂算其中之一.这个青梅竹马是从何时开始看自己不顺眼的?自己做了甚麼不应该的事吗?从来没有!高杉某部分相当天真,像西.安.事.变时的张.学.良--他真心相信逮捕蒋.介.石之后,会受到英雄式的欢迎(没想到却招来各界文攻武吓)这类的人不会做出任何违心之论,也不会耍两面手法,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认为的上上之策,他也觉得自己值得受万人景仰.所以当有人杯葛或批评其手段,他很容易上纲上线为"对我整个人都有意见",而且结论一定是"对方是错的,我是对的".此类型的人在自己掏心掏肺的付出,而对方没有倾力回报时,"伤心"会使自以为是的愤怒会更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他不允许自己认输,而"为不等值的付出伤心"就算只有一秒,也是认输."桂这个混蛋,亏我那麼信赖他,竟然阴怀异心!好在我也没输,早就打算铲除他了!"大概就是高杉的想法.

据说狮子座不会"平起平坐"的"报复",只会"由上对下"的惩罚",不知道准不准确,不过高杉蛮符合这方面的设定."对春雨献上首级"就是他的反唇相讥.而这个反击带来非常强大的效应,让他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对於桂来说,高杉的说法简直不可思议,但他来不及瞠目结舌,就气得七窍生烟.高杉与桂都是攘夷志士,以驱逐天人为终极目标而奋斗,多少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奔走在生与死之间,只求武士之国再度降临?追本溯源,恩师松阳不就是因为宣传攘夷而死吗?高杉的行为,就个人而言,是背叛朋友;就党派而言,是蔑视已故同志的生命;以小我而言,是私通师门寇雠,出卖师兄弟至死敌的刀口;以大我而言,是与侵略者同流合污,践踏国族尊严,要言之,是死有余辜的汉奸啊!就算有一千个理由,都不可以犯的忌讳中的忌讳.但对於高杉而言,这不过是为了达成终极推翻幕府目标的必经之路,反正那些春雨杂鱼也杀不死你们,激动个甚麼劲儿?

高杉的行径导致桂与银时一起向他宣战,<红樱篇>就在亲痛仇快的分离与遗憾中结束.许多读者--包括我在内--都期待桂与高杉能握手言和,特别在<将军暗杀篇>之后.我的观察是,高杉犯的罪--是"罪"而不是"错",这两者的等级相差太多了--客观而言固然罪无可逭,但是如果考量高杉的性格等因素,就会觉得其罪固可诛,其情仍可悯.也许是这样,桂的态度也不停软化,在<龙宫篇>ˋ<暖桌篇>ˋ<压岁钱篇>都主动提到高杉,甚至把心爱的宠物伊丽莎白打扮成高杉的样子--殊难想像把爱宠作仇人打扮,可见如果高杉清醒,还是有一笑泯恩仇的空间吧.






<<<<桂的逐渐气消应该也可以为我的猜测背书,因为如果高杉果真主动卖友求荣,则以桂对攘夷的洁癖,是绝绝对对不可能原谅他的.桂应该可以理解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因素,导致高杉恼羞成怒ˋ口不择言.

真选组动乱篇--


此篇章高杉出场不多,但说他是幕后黑手也不为过.<真选组动乱篇>有三个重点,一,这是高杉自缔结合约后,与春雨的第一次合作;二,万齐与高杉的相处模式颇耐人寻味;三,高杉对伊东的掌握程度与利用方针.

说到伊东,我真的很佩服他敢在高杉面前自称"天才",连年轻如冲田的心思都猜不透,却妄想夺取真选组的人,竟在两度从无到有ˋ一手建立与壮大鬼兵队的总督面前孤芳自赏,简直是班门弄斧,还好现场只有两人,否则势必贻笑大方.港剧<借兵>中有一句著名台词"自以为聪明的人,才是最笨的"此可谓也!












网路真理曰:"猪一般的队友比神一般的敌人更恐怖",没几件事比无能的合作对象带给组织的伤害更大.如何挑选合作对象,是身为领.导人的难题.候选人的资历看起来或许很精彩,但唯有透过战争达尔文效应的严峻考验,人的优劣才会现形--无能者会被炮火淘汰.话说回来,到战场上才见真章,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领.导人必须要具备一叶知秋的洞察力,瞬间判断谁可以信任,谁不行.

俗话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秦桧对儿子的教育是,好人有好人的坏处ˋ坏人有坏人的好处,同理,白痴也可以派上聪明的用途. 虽然无法确定到底是伊东开门揖盗,首先连络高杉,还是高杉像狩猎一般主动盯上他,再花言巧语说服他引狼入室,但是伊东客观上志大才疏,却自以为怀才不遇,刚好提供高杉策反的目标.依据军事战略学者Edward Luttwak所著<Coup d'Etat>,渗透武.装.部.队的方法之一,就是分辨其成员的政.治.立.场,找出可能的内应人选.这里所称的"政.治.立.场"倒不是左.派.右.派的意.识.形.态,而是"该名军官是否认为长官不公或管理不当,甚至期待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如果不能直接了解策反目标的心思,就必须借助外在资讯推测其想法.标准的做法是,追溯特定军官的职业生涯,看看谁被排挤ˋ没有得到正常的升迁.除了"客观"的晋升不公外,也要评估目标的"主观"想法与其现实能力的差异,像伊东这种顾影自怜的秀才,迫不及待愿意参加任何改写现有秩序的行动,就其实际却能力不足,只有窝在武夫当中才像一时俊逸,纵使策反成功,反而要担心他的协助变成包袱.

依照万齐的说法,高杉自始未对伊东产生共鸣,纯粹把他当成叛徒和工具看待,拒绝寄予一丝同情.在高杉和鬼兵队的亡命之徒眼中,真选组的寄生虫伊东,只会打安全牌,始终缺乏贯彻的意志力与耐力,不可能完成自己计画中该完成的事.个中道理相当简单,举例而言,IRA虽然谋求独.立.建.国,其志愿军成员却不认为住在英国政府补助的住宅或领取失业救济金有何不妥,这种模稜两可的态度,根本上就摧毁了他们的事业.旁观者清,如果必须仰赖敌人的奶水才能存活,如何说服大众我方能有效领.导.叛.乱?或者,在这种拿人手短ˋ吃人嘴软的利益交关下,要如何避免自己妥协?任何对敌人的依赖,都是无能与脆弱的象徵.无法破釜沉舟的毁.家.闹.革.命,徒然供给对方无数进攻的机会.

伊东对现实不满,但他既没有改革组织或直谏上司的勇气,又缺乏果断与"真选组乡巴佬们"翻脸的决心,虽然说服自己用"篡夺"的方法比"另外再建立一支劲旅"符合成本ˋ一切都起因於大才小用,但是光是这种"找理由开脱"就已经是软弱的表现了.更别提在目标达成前还是必须低眉顺眼的虚以委蛇,此阳奉阴违系大丈夫所不屑为之.高杉本人就是硬骨头的枭雄,翻手为云覆手雨,一条路走到黑,从来不会陷入迷惘或不安.他深知伊东--举棋不定的犹豫,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东食西宿的暧昧,失去大义名分--最终会里外不是人.再加上,近藤对伊东礼遇有加,伊东却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不是叛徒是甚麼?众所周知,叛徒永远会再背叛第二次.见微知著,高杉没必要信任他.

相较於近藤交朋友式的领导方针,高杉苛刻的多,他知道与其关注伊东的强项,不如仔细检视他的缺陷,毕竟大难临头的时候,伊东引以为傲的漂亮成绩单和文凭没有任何价值.最后,伊东以自己的行动证明高杉是对的.













<<<<在战场上还有时间回忆过去ˋ思索自己追求的是甚麼ˋ想著跟已经翻脸的敌人成为朋友,真是不知死活.


总而言之,高杉除了有慧眼看透ˋ利用伊东的不满外,掌握之后还把他当成"免洗"型ˋ用完就扔,乃正确决定.

接下来我想谈一下关於春雨的部分.关於春雨ˋ元老院ˋ天导众的关系,之前在拙作<【拆楼】十指不动衣盈箱?--花街规则>第188楼,曾经初步探讨春雨与天人的关系.银魂既然是以幕末作为故事背景,众所周知"天人来袭"相当於"黑船事件",长久锁国的幕府被迫门户洞开,任天人/欧美列强予取予求.这些外国虽然政体ˋ国体不同,但其人民多少具备初步的现代法律素养,有些国.家甚至有民意机关监督政.府在国土之外的举措,所以任意违反国内法律原则的巧取豪夺势不可为.在蚕食鲸吞的钜利与奉公守法的压力拉扯之间,侵略者想到一条绝顶妙计--何不把外派的机关打扮成民间人士?

私经济组织不同於政.府.行.政.部.门,不需要受到民意机.关监督,可以纯粹以营利为目的,将殖民地的利益吃乾抹净.同时,民间营利组织省去公文旅行的繁复程序,效率高出一般政.府机.关甚多,手段也较有弹性,有因地制宜的优点,这在水土不服的异国至关重要.更有甚者,公ˋ私机构可以沆瀣一气,互牟其利--殖民母国政.府与其外派机构在产生国际纠纷时,可以作为私经济组织的后盾,对殖民地文攻武吓;私经济组织则为殖民母国打头阵,各种兵临城下持戈试马,探询殖民地对政.治ˋ法律ˋ经济侵略的容忍底限.在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鬼点子下,东印度公司成立.

满清末年,中国饱受东印度公司威逼,其实同时间的日本也不例外,东印度公司侵门踏户,视幕府如无物,这也是幕末伤痛的历史之一.银魂的春雨相当於历史上的东印度公司,是拥有胜过一国武力的商团,也是元老院的剥削前导,顶著民间企业的外皮,实质上其存在富有政.治意味.尤有甚者,东印度公司起码是合法成立的企业,但春雨根本是海贼团,连遵守基本的殖民母国国内法的必要都没有,所以可以从事违反善良风俗的商业行为,牟取暴利,而这些利润又流向幕府高层与天导众手中.举例而言,"转生乡"的贩售,就是影射"鸦片"贸易.如果由殖民母国直接贩售毒品,不免引人非议;但如果是化外之民的海贼当老板,谁生了七个头八个胆敢去讨公道?天人高官"禽夜"先向幕府施压,春雨买办"陀洛"再以武力与人脉销售,上下其手,海捞一票.其他如"炼狱关"的地下赌场,也是类似的案例.

<红樱篇>中高杉与春雨结盟,<真选组动乱篇>中大概是他第一次为春雨出任务.有鉴於真选组之前对转生乡的积极调查态度






以及取缔炼狱关赌场的营业












春雨决定必须调虎离山,引开真选组对幕府中央的注意,才有机会偷渡密约.最下层的工作就交给鬼兵队完成.

虽是初试啼声,高杉显然有完全的把握.他除了完成春雨所交代的任务之外,还打算将真选组连根拔起,一举两得.良将思计如饥,高杉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毁了幕府,而真选组是幕府的武.装.部.队,如果能藉机铲除,未来的革命大计想必顺利许多.

另外,高杉从此开始为鬼兵队解决任何疑难杂症,从<真选组动乱篇>开始,每当春雨偷渡密约时,都挺身而出引开关注焦点;逮捕卷款而逃的华陀ˋ引渡回春雨受审;为阿呆提督出策谋划ˋ计擒神威.某程度而言,高杉也是"万事屋",只是他的委托人身份有点特殊,所以接受的案件也与众不同.银时是"守护万事的人",高杉则是"破坏万事的人",此处又可见到双方镜面倒影般的对比.

最后我想聊聊万齐与高杉耐人寻味的对话.








一番奋战后,真选组保住了组织,也向鬼兵队显示了己方乃至於上司幕府的强悍,万齐只差临门一脚,未能完成高杉交代"消灭真选组"的任务.他打了国王一巴掌,但杀不死国王.恐.怖.行动与考试不同,接近满分等於零分,所以这起行动徒然大张旗鼓的为真选组的团结不懈做了宣传,重创鬼兵队士气,也使高杉蒙羞.另一方面, 试想,如果在<真选组动乱篇>除掉真选组,在<荆棘恶童篇>之前勾结见回组,<将军暗杀篇>时,高杉只要利用春雨威胁忍者就可以了,至於茂茂,在真选组已亡ˋ见回组已被策反的状况下,他根本插翅难飞,万齐有无彻底摧毁真选组,差异不可谓不大.高杉与万齐的对话,责问意味前所未有的浓厚.

--题外话,高杉推翻幕府的计画一直不包括"如何对付奈落",这点相当诡异.松阳是被奈落设计处决的,松下村塾为此分崩离析,更何况松阳与奈落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照理来说,奈落应该是高杉最先瞄准并视为最大阻力的组织.不过高杉一直视而不见,纵使<将军暗杀篇>也未加以监视,终至功亏一篑.只能推测高杉前期没注意奈落,是因为空知还没发明这个组织;后期的忽略,则是因为空知就是打算用奈落整他.

万齐总共说了三个理由,一,春雨的"声东击西"委托已经达成,"消灭真选组"是鬼兵队自己的计画,失败了也只是内部的事,大体而言不影响与春雨的合作与鬼兵队的商誉;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最前线的万齐有因地制宜的权力,当觉得其势不可为,拨马而回,也算合理;三,对方是有趣的敌人,多观察一阵子也不妨.

空知设定最后一个理由的目的显而易见--以高杉的"破坏"凸显主角银时的"守护",这种少年漫画中"主角光环"式的安排,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也不讲究合理,所以暂且不去管它.第一个理由则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前面已经提过,种种局势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如万齐所言,楚河汉界切为"春雨的"以及"鬼兵队的".鬼兵队虽然疯狂,但是他们仍在夹缝中求生存,越是困窘就越需要悉心呵护江湖名誉,他们禁不起失败.万齐的放弃任务,鬼兵队确实受到了伤害;万齐陈述的理由,等於把高杉当白痴,所以高杉风驰电掣的反击--"我当初明明是叫你消灭真选组的".老虎不发威,就把我当病猫?别给我打马虎眼!如果到这一步高杉还保持沉默,那他早就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化为枯骨ˋ不可能成为今日的鬼兵队总督了.

我想仔细观察第二个理由.因为"凡事都讲求兴致与时机"正是本训的标题,所以第二个理由应该才是重点所在.空知似乎认为万齐的说法相当潇洒,不过能不能容忍这份潇洒,关键还是在高杉.换言之,"能不能让娘娘容得下,是嫔妾的本事";但"容不容得下,是娘娘的气度"后半句才是重点所在啊,大家别被宫斗剧教坏.






之前听过一个故事,跟大家分享.某位富户拥有仆人甲,一日,富户要求甲前往东市买香瓜.半晌,甲带著瓜回来,富户边吃边问:"在哪家铺子买的?"甲回答:"回老爷的话,东市今天没有开市,香瓜是向西市的老王买的."富户满口称赞甲的应变伶俐.但是过没多久,却寻了个岔子把甲开除.人问原因,富户说:"独立思考的仆人我真信不过."而万齐的状况是,他不但去西市,还改买了弥猴桃.照理来说,狮子王高杉应该发起雷霆之怒才对,不过对於万齐影响深远的抗命,他却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万齐虽然在画舫上满口谈白夜叉,但是他其实早在山崎那一段就开始放水.


从万齐敢在高杉面前以"提不起劲"为由,先斩后奏ˋ直接放弃任务,可见高杉对其信任不一般--已经出社会的吧友可以依样画葫芦去跟顶头上司试试看,保证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万齐对高杉一向直呼"晋助",没有敬称;也常常代表高杉前去与各势力周旋;当高杉不在鬼兵队内,万齐有如他的分身,又子等人见他就如同吃了定心丸,可见高ˋ万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偏向"合夥人",而不是"上司下属".亦即,万齐的地位与从前的joy4其他三人类似,他与高杉有一定的权限分工ˋ他的决定高杉予以尊重.

在万齐说出第二个理由之后,高杉问:"我的歌,你不想听吗?"这是一种游说--如果按照我的计画行事,也会有精彩的过程,可不可能因此燃起你的兴致呢?说明高杉已经将万齐的理由听了进去,并且依照万齐的逻辑抛出诱饵.万齐的回答则相当於"我目前比较想听白夜叉的旋律"坚持己意.话不投机,高杉选择沉默.

高杉普遍给人"娇生惯养ˋ任性妄为ˋ争强好胜ˋ阴险毒辣"的印象,在同人小说中甚至常被描写为"眉眼一瞬就要杀人",但是经过<红樱篇>与<真选组动乱篇>可知,高杉的战场除了英雄主义与战斗力之外,还包含其他复杂因素.纵使身为领导人--尤其军人色彩浓厚的独.裁领导人--他仍必须接纳不同意见,才能维持组织内部的团结与和谐.比如万齐随兴放弃任务,以及似藏未经请示ˋ砍杀高杉的昔日与现任伴侣,直接干犯上级威严,这些不可能瞒得过鬼兵队众人,都让高杉大失体面,但是他也没有立即翻脸.对於似藏,高杉耐著火,等待用尽他的剩余价值再借刀杀人的时机;对於万齐,则是接受他的理由,再予以诱导,纵使不被接受,高杉也不动怒."不痴不聋,未勘做大家翁",连总督也不例外.<真选组动乱篇>高杉虽然出场不多,但空知在有限的分镜之内,赋予高杉比<红樱篇>更活跳的形象,以为<恶党篇>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