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红蟒娘娘计吞禅》

三藏急忙弯腰搀扶,喝令小龙:“快快赔礼道歉,再与这女菩萨擦一擦衣裙尘土。”那婢子方才哼哼唧唧地道:“我无大碍,只可怜我家娘娘,她也是千载修成,只因你这徒弟毒手,化为一场乌有。”长老十分不忍,便要迈步进屋。小龙不敢拦阻,只盼那红蟒娘娘守了信用,随着师父入内。三藏见了娘娘那条玉腿,忙闭双眼,道声:“罪过,罪过。”小龙见之大怒,不由分说,蹿过去便是一剑,把那一条如玉的白腿,自膝斫断,血流如注。一群妖婢,惊怕非常,俱各瑟缩,拢攒墙角。
唐僧听了声音,下意识睁开眼来,见了此景,吓得他脚跟一软,侧坐在地,颤巍巍只骂小玉龙:“孽徒!孽徒!忒也无状!”小龙来搀师父,只道:“师父莫怕,她是个妖精之属,似这等,也是与她一个教训,向后不敢四处云游、胡作非为。”长老道:“乱谈,乱谈!她命已死,你做甚的要戮其尸?岂不闻伍子胥——报仇雪恨,情有可原;鞭尸旧主,有家无国。你也是自她腹里出来,于理而言,她也是你义母,你怎敢这等嚣张,行凶太甚!还不速把那腿移开,再去床边叩头三下,聊表悔过之心!”
小龙无奈,只得听从师命,却又心有不甘,你看他跪到了床边,冷不丁一跃而起,跳上床去,来扼娘娘咽喉,誓要逼她起身,休得这般装死。唬得个大唐圣僧,尚不曾站起身子,即又扑身仰倒,使袖子垫着头脸,呜呜咽咽、絮絮叨叨:“佛祖呀!弟子愚钝,煞是眼拙,白白地把个忠心护我的好徒儿,撵回了他那花果高山,却不知乘了十年的坐骑,竟是这等乖张!是我命里不该收甚么弟子徒儿!好苦啊!”
小龙拼力扼那娘娘秀颈,她却只是不肯醒转,随即松手,打了她几记耳光,更不见丝毫动静,心内这才一动,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中了圈套?”一霎时思想分明,连忙跳下床来,欺近师父身边,急拽僧衣大袖,叫道:“那妖精又使离间计,不宜久留,师父啊!快走,快走!”三藏被他扯得坐起,只把袖子一拂,冷冷地道:“若是要走,你自去罢。我是个好和尚,要留在此,念满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超度了这个女菩萨,方敢告辞。你若不愿等我,大可出外遨游,也好寻来你那三个师兄,到时再来接我,一并上路西行。”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5:00 +0800 CST  
急得那小龙顿足连连,叫道:“师父啊!你哪里知晓利害,说甚么四十九日。到那时,休说是个囫囵的师父,就连那一滩便溺,怕是也不见了!”唐僧气满胸膛,点指骂道:“你这孽龙!我贫僧慈悲向善,你学不来,这也罢了,缘何辄敢诅咒于我?好,好,好,你既这等说辞,我贫僧也不要你这牲畜驮我,你回你那鹰愁涧,休与我再往西天!”小龙道:“师父啊!休说是西天东天,我今一去,你的命顷刻难全!”不觉地跪了下来。
长老见他跪下,更增师道尊严,挣爬起身,冲那一旁的婢女问道:“阿弥陀佛,女菩萨啊,贫僧诚乞文房四宝一用,不知尊府可有那笔墨纸砚?”一个婢子答道:“有,有,有,我这便前去取来,圣僧稍候片刻。”言毕出房而去。小龙似有所觉,问道:“师父要那物事何用?”长老恨恨地反问他道:“何用?昔日走在白虎岭,我贫僧把你那个大师兄,一时错怪了他,当日写的甚么,如今就写甚么!”
小龙听了,端的是天旋地转,好半晌眼前漆黑,盏茶之工,方复精神,只见手里已有白纸一张,字迹娟秀,写得分明:“此乃——东土大唐御弟高僧三藏法师陈讳玄奘亲笔。今有孽徒玉龙者,狼子野心令人发指、无故伤生佛法不容。修下贬书为凭证,从此断绝师徒情。今日贬走,再不相见。若有片刻念想乃至思及,我就堕了阿鼻地狱。——年。月。日。”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6:00 +0800 CST  
抬头四下瞧看,群婢俱都不见,只有那老师父,背对着自己,跪在那娘娘床边,两掌合十、朗声诵经,一旁桌案之上,安放着笔墨纸砚,正是方才那三藏写下贬书所用。长老闻听脑后之声,小龙呻吟清醒,头也不回,只道:“我已写得分明,与你再无瓜葛。任从你去,你自便罢。这里一群女施主,俱都是有情有义,一个个皆言此地伤心,纷纷去了,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回洞来,送我过得此岭。”小龙不待听完,连忙跪爬过去,扯住师父袍袖,又道:“师父快快休要糊涂……此地不宜……”那余下的“久留”二字尚未出口,唐圣僧即不耐烦,抢白他道:“然也,然也!此地不宜你留!我须不曾留你,你快去罢!”小龙气极,腾身立起,却又软款师父道:“我这一走,三位师兄无一在此,哪个与你化斋解饿?师父啊,还留我为徒也好。”三藏大怒,喝道:“哪个要吃你的秽物!你看那边厢,柜子里俱是糕点,不强似你化来的浊食?这都是那一众女菩萨啊,怕我和尚在此念经,忘却饥饱,故此告诉于我。”
小龙侧脸一闻,只觉妖气扑鼻,连忙又道:“师父是肉眼凡胎,哪知道妖魔邪物,这一柜的点心,都吃不得,吃不得也!不若我替师父一并毁了,干净了账!”说罢便要迈步。三藏听说,惊怒交集,跳起来,抢步护住那方柜子,骂道:“惫懒孽畜!你毁了它,我贫僧将何物果腹!趁早快走,回斩龙台领死去罢!”他这最后一句,触了那小龙的噩梦。唐长老自此一言,有分教:小龙摆尾归深涧,意马扭头弃元身。你看他长啸一声,疯了也似价狂奔出洞,到洞外腾空跃起,化龙而去,深居在鹰愁涧底,再不问圣僧西行。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7:00 +0800 CST  
且说三藏被那小龙的狂叫,也是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半晌心儿乱跳,怦怦有致。手抚胸脯,自家说道:“没来由的,叫甚么叫。我纵是无你驮我,好道也是个真僧,行到前路,寻个富户借宿,料必有那好心的施主,赠我一两匹马。”即又双膝而行,至床边跪坐念经,超度红蟒娘娘。洞里无日月,不觉间阴风转冷,始知渐已日夜,长老方感困倦,上下眼皮欲拢,忽闻鬼哭之声,惨惨不绝于耳。唐僧害怕起来,睡意半分也无,更把双手紧合,战兢兢不住念佛。更又听床上说话:“唐长老,既是打瞌睡了,何不上来就寝?”
吓得三藏魂飞天外,颤巍巍起身观看,确认那个声音,正是这床上的娘娘尸首所发。尚且狐疑,那被子自家卷起,露出那娘娘玉体。长老大惊,连忙举袖,挡住眼目,却哪里来得及?早把娘娘的体态身材,收于眼底。更有一宗,那廊里脚步声响,一众妖婢,须臾归来,见了此景,一个个摇手伸舌,熙熙攘攘,都道三藏:“不加检点,妄为圣僧。”长老羞惭无地,回身解释,语无伦次,更把这群妖精,逗得咯咯娇笑。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7:00 +0800 CST  
内中有一个,忍俊不禁道:“娘娘不醒,更待何时?”话音刚落,那床上的红蟒娘娘,悠悠坐起,四肢俱全,下床移步,活动如初。长老见了,瞠目结舌,指着她道:“你……你……女菩萨啊,你不是……”那娘娘走近了他,呵呵笑道:“我不是很好么?”群婢又皆大笑,笑得唐僧头皮发麻、捂耳战栗。娘娘示意群婢止住,三藏方敢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恭贺娘娘,复苏万千之喜,想是我和尚命里该到西天,故此有女菩萨起死回生。”娘娘呵呵冷笑道:“怎见得该到西天?”长老道:“女菩萨既然复生,料必有通开污道之能。”一个妖婢子道:“我家娘娘有是有此能为,争奈别有打算哩。”三藏道:“却是甚么打算?”婢子道:“你且看,这等一个台子,若是竣工,好是不好。”取出图纸一张,与他看了。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7:00 +0800 CST  
听着那娘娘肆无忌惮的笑声,唐圣僧再不多想,心知又中了计,手忙脚乱价转身开了房门,夺路便走,幸喜洞门大开,大踏步跑出洞来,满口只叫:“徒儿救我!徒儿救我!”却哪里有人搭腔,只闻见阵阵虫鸣、仅剩余漫天繁星,夜已极深,伸手不见五指,三藏害怕起来,心道:“洞内廊里,好歹还有烛火常明。也罢,我且回去。央那女菩萨一央,求她莫要吃我,容我在她洞里,暂存一宵。天明日出,放我出洞回村。如今呵,且不说山路难行,纵是平坦无奇,恨只恨无人护我,夜黑如此,好不骇人。”
想到此间,更又听几声狼嚎之声,凄厉如刀,长老更怕,打个冷战,要回洞里。却不料那洞门,“咣当”一声,倏然紧闭,三藏力微,再也推它不开,不由得泪流满腮道:“女菩萨啊,女菩萨!恕我和尚这遭无礼,且留我贫僧宿下一夜,明晨就走,绝不叨扰!千万千万,大舍慈悲……啊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原来是几点磷火,飘到了他的眼前,吓得他手舞足蹈、跳跳跃跃。
这几点磷火,却又变作了一块块可口的糕点,落在了他那掌中。唐僧大喜过望,自言自语道:“是了,是了。那女菩萨恐我肚饥,特送出几块糕饼。阿弥陀佛……”话未说完,真真儿地只见那几块糕点,都变作血淋淋的肉块儿,腥味扑鼻。长老观之,面如土色,慌忙掷之于地。只听头顶有人笑道:“圣僧为了我家糕饼,不惜撵走忠徒。此际我送与你吃,你却又不爱吃了?这都是人肉烹调,美味得紧哩!”长老抬头,正是那红蟒娘娘,浮在半空。他这一抬头,却抬得急了,把那头顶的僧帽,向后坠落下去,光头陡然着凉,不免头重脚轻,就此摇摇欲倾,哭道:“徒弟呀……为师的……错怪你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8:00 +0800 CST  
娘娘飞下云端,来扶三藏道:“只为吃你一身肉,万千妖魔命皆休。如今你的徒众俱无,再莫思想取经。我且问你一句,你那两个徒弟,今日动工的僧首台,你可愿知是何用处?”长老喃喃地道:“愿闻其详。”娘娘道:“到时圣僧自然知晓,目下我只问你愿不愿知。”三藏道:“自是愿知,却不晓女菩萨问此何意。”话未答完,那娘娘猛地闪身,不再扶他,更又玉手轻推,把个长老捽倒,卧于草地。那青草已有足踝高矮,三藏侧躺,身子不疼,倒是更方便了他哽咽泣涕。娘娘微微一笑,眼眸绽出凶光,就此显出本相,依旧是那前番吞僧的蟒身大小。
这长老泪眼朦胧,面庞枕着右臂,左手成掌念佛,絮絮叨叨、苦痛难言,不提防那娘娘复了本相,又来吞他,只觉那芒鞋内的双足一热,温润潮湿,他这里自家嘀咕道:“我弟子灾星不断——只说是片青草地,更有谁知泥返潮。”闪眼看时,方知恐惧,只见那大蟒之口,含着自家的两只脚哩!急忙欲把双足往口外拔,却哪里拔得动,更兼双足在她口里含得久了,似是失了知觉,不知麻痒,三藏紧闭两眼,不敢多看蟒头,只管流泪哭道:“女菩萨好不通情!我和尚是个行脚僧伽,到哪里不仗着有此一双脚也?”娘娘道:“行脚僧?你要往哪边厢行?”三藏道:“女菩萨明知故问,只我便是要去雷音,参佛求经的和尚。”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8:00 +0800 CST  
红蟒娘娘道:“你与佛祖作得弟子,即也与我作得口食。前次若非你的徒弟打搅,你已早死多时。你算算,我为你这一口肉,耗了几许心血、费了多少精神。”三藏恸哭失声道:“女菩萨好狠心也!我贫僧与你有甚么毒情,这般算计吃我!”娘娘一笑,把口张开,吐出他的双足,冷冷地道:“你既要走,我许你去。”那长老喜出望外,便要起身,却只见僧鞋烂化、僧袜褴褛,两脚骨肉,俱成软筋,全无些儿知觉、更没半点儿感受,哪里还走得路,只好再放哭腔。娘娘道:“圣僧西行心切,纵无双足,尚余双手,一路爬将去,也未知可行与否。”
三藏哭道:“阿弥陀佛,不可行呀,不可行呀。我贫僧这一双手,自从出世,只晓得捧经洗身体、执掌木鱼槌儿,更不曾抓过泥土秽物。求女菩萨发发善心,把贫僧两脚变回原貌,容我用一双脚,走去西天方好。”娘娘道:“你却不知吾辈蛇身,本无手足四肢,全靠身体匍匐。可笑你生而为人,更有高僧美誉,竟是如此无能,不如与我吃了才是。你求我把你双脚复原?哈哈哈哈,口水含化了的,如何复原?真真是痴人说梦、愚不可及!”
长老听见,如雷轰顶,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那娘娘又把自己的双足含住,这遭更又吞了小腿,僧衣下摆也俱在她口内,双腿如陷泥泞,抽拔不出,忸怩不安。三藏不再求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本是该死的人了。但愿一路顺风,吹我去花果山间、鹰愁涧里,哭诉我的徒弟、畅叙我的别情。”娘娘道:“好个有情有义的大唐圣僧呦,你念紧箍咒时、你写那贬书时,却不见你恁的绵柔。”那长老含悲忍痛,双手满拟合十,却哪里有气力,抬起任一胳膊,早是周身皆不能动了。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9:00 +0800 CST  
那娘娘更进一节儿,把那老师父的双膝,都入了口。三藏嘤嘤地哭道:“再也无法儿跪拜佛像了。”娘娘听了只是笑,舌尖运劲儿,挑动他的一双后腿弯儿。三藏经此一挑,下意识神经反射,不由得双足踢了踢娘娘咽喉。娘娘也是一痒,即不小心,轻轻咬了他大腿一口。把个唐圣僧痛断肝肠一般,血染红了僧衣,又流到了两臀沟中,愈发麻痒难当,只得哀求道:“请女菩萨早吞我臀,我贫僧好不难过也。”
他那屁股,如愿坐上了娘娘的舌苔,方觉舒坦许多,念声佛号,感谢娘娘。谢尚未完,喘息困难。原来这一回比前不同,前番自首吞、此回从脚咽,那娘娘的上颚,前番也不曾如何压过长老之胸脯,这一回,真好比闸板落下。三藏勉强叹道:“当日到鹰愁涧,若非悟空救我,我已命丧玉龙口里。可怜呐,我和尚未死龙嘴,却亡蟒腹。这都是我不听徒弟之言,致有这等之祸。徒儿,徒儿……快来救我……快……快来救……”可怜他胸闷气短,又兼恐惧,不由得再度晕厥。
好娘娘,端的慈悲,怕他就此死去,故此,听这长老一句句说话儿,那娘娘一节节儿吞咽。不一会儿,那长老悠悠醒转,只有一个脖颈头颅,尚在娘娘口外,后背已在娘娘的舌上躺着,温温软软,煞是舒服,却又饱暖起欲,浩叹一声道:“唉!如今临死,不妨再把贤徒叫上一叫,也表我为师的诚心悔过。”即扬声道:“悟空啊,为师的一错再错,屡屡将你贬走,实是委屈了你也。玉龙呀,为师的好糊涂也,不该撵你走啊!妖精要把为师吃了,可为师实不愿死,这可如何是好!”
万籁俱寂,唯闻虫鸣,仿佛都在那草窠子里笑话长老一般。三藏羞惭无地,紧紧闭目、流泪潺潺,不思外物,却也不疼不痒。——这都是娘娘慈悲,特此施法儿,将那最后一口,和着唾液,大有止疼之功,这才自他那颈项处,铰下了他那一颗头来,他那颈项也自无血淌出。娘娘即咽了他那身儿,方始复了人形,只见那唐长老,侧翻于地,呜呜痛哭不休,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他那所在的一方土壤呵,都吃他那泪水一滩,生生打得湿了。
三藏忽感颈项一凉,睁眼看时,方知自家仅余一首,被那娘娘立于石上,脸向远方、目视天际。后脑勺儿脚步声响,料是娘娘走了,长老大惊,出言挽留:“女菩萨呀!常言道——杀人须见血、送佛送到西,何苦叫我和尚,这等零零碎碎的形容,于此不死不活耶?”娘娘呵呵一笑道:“原来长老不知,我的苦心孤诣,是要您在此处,吸足了一昼夜的天地灵气。我留您这一颗首级啊,自有妙用无穷也。此刻我且不忙相告,当务之急,我须自回洞中房里,盘膝打坐,把我这腹中的唐僧肉泥,都消化了。”
长老道:“阿弥陀佛,唐僧肉即唐僧肉,我和尚听得惯了。女菩萨啊,何来个唐僧肉泥之说?”娘娘笑道:“你的皮肉骨血,到我肚里,吃我的胃液一溶,自然顷刻便是肉泥。这等浅显之理,竟也不懂,似这等蠢僧啊,取甚么经、拜甚么佛?就取来,也不会讲。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胡缠,赶早歇息了才是正事。唐长老,你在我洞外,睡与不睡,随你尊便。”咣当一声,洞门合拢。好娘娘,回洞去也。余下个仅剩首级的唐长老,孤立风中。
看官试想,那老师父既娇且贵,肉皮儿吹弹怕破,怎禁得恁般寒夜?无片刻,止不住喉头咳嗽起、满面涨潮红,侧翻在地,一时乱了神思,张口叫道:“悟空啊,快与为师掩掩被褥。”转念方才想起,自家这个大徒弟呀,早吃自家撵走了也。好圣僧,口沫汪汪腮边淌、肥唇喃喃尚语言,你道他有何语何言?正是那定心真言紧箍咒,飘飘悠悠、迷迷糊糊,念将出口。念有三四十遍,猛然惊觉,后悔不该念咒,若是招来了悟空啊,怎好相见?平添了许多尴尬,只盼那行者不来,就来,也莫要寻到此间方好。
却说这洞内有个妖婢子,每夜都要出来解手,非是洞中无厕,只图一个凉快。这一遭,她又开了洞门,晃着娇躯,一步三摇,褪了下衣,曲腿蹲身。却不料,闲常解手之处,今夜多了一物,她这一腚坐下,只觉得又软又绵、又热又冰,怎得个又热又冰?原来她坐着了的,正是那长老的耳朵、腮帮儿。夜风吹他,这囫囵一个儿的首级,自然冰冷;烧发起来,唐三藏故此滚烫。这婢子睡得昏沉,也不理睬,只道是块软木,便也不挪身躯,就此抛洒明珠。
可怜呐!大唐圣僧,面淋妖尿,不敢出言,口内轻哼,却也喜她那臀儿温润,凉爽得当,真个是思绪万千。正当此时,只听见半空怒吼道:“妖精大胆!无礼太甚!”三藏知得,正是那心心念念的好徒儿,感知咒语,不计前嫌,跨海飞山,前来搭救。这妖婢闻听此言,宛如晴天打了个霹雳,岂有不惧之理,一道光,如飞钻进洞门里,紧闭了洞门,不复出焉。
那大圣也不追赶,急落云端,来看师父。也是取经注定成泡影、心猿合当隐山林,这长老见那行者来了,却无好气儿。你道他缘何这等,不知好歹的么?也不尽然。那女妖把他耳腮稳坐,更又兼妖尿喷洒,他这里虽则受辱,却也落得一个温润舒适,只觉在这妖婢子的臀儿之下,也不发烧、也不受凉,煞是好受。那大圣来得骤然,惊走妖精事小,乍受寒风事大,上下嘴唇一碰,发起牢骚话来:“讨打的猢狲!不肖的猴头!”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9:00 +0800 CST  
行者听见,哪知得长老受寒?即此笑嘻嘻回应一句道:“我虽是个猴头,却还有手有足,也走得路,也翻得筋斗;师父如今是个僧头,怎生去得西天?”三藏方才一言出口,已知自家不好,本欲道个歉意,孰料这大圣,所答之语,正戳上自家痛处,便又把那歉意,都抛到爪洼国去了,咬着银牙、咂着口里那女妖的尿水,念起紧箍咒来。行者大叫一声,翻身栽倒于地。好圣僧,再也不肯住口,直把个孙大圣活活疼得昏死过去,无声无息,他方罢休,瞑目合口,不觉沉沉睡去。
一夜光阴,转瞬即逝。那长老堪堪醒转,只觉思弛意畅、精安神健,也不冷、也不热,只是耳内熙熙攘攘,不仅口唇微动,即有人惊声叫道:“呀!这和尚真个活了!真个不曾死哩!”三藏缓缓睁眼,天已大明,自家立在驼罗庄中一处空旷之地,平地起了一座木石之台,台上只有几寸见方,只供得自家这个头颅,更坐不得甚人、置不得甚物。老师父一头雾水,早有那前日留宿的老者,摇着头,走近前来,告道:“圣僧之首,今晨自天而落,不偏不倚,立于这僧首台上。你那两个徒弟见了,哭拜多时,待要取下圣僧之首,却如钉子定住的一般,撼动不得。”
三藏害怕非常,想起悟空,问道:“贫僧那个大徒弟,此时何在耶?”老者却不知昨夜行者归来之事,只当他忘了前情,便道:“长老前日撵走了的,怎的转来问我?”三藏流泪悔恨道:“是我和尚的不是了,忍不得一时之气,断送了自救良机。”村民俱在,都来问询。这长老一五一十,把他在那驼罗洞内,所见所闻、所感所触、所经所受,皆不隐瞒,都说了脱口,末了,又哭一句,道是:“此刻别无他法,我贫僧欲把那紧箍咒授予众位乡亲,但求列位与我和尚啊,一同念起此咒,只盼我那大徒儿到此,再来救我一救。”
说犹未了,人群中拥入个猪悟能来,拉扯着沙悟净道:“原来恁的,怪道寻不得龙马下落,哪知他是回了家也!罢了,罢了,你我也是跟随师父一场,且请师父墨宝一幅,各与一纸贬书,你我也好走得安心。”三藏闻听,无限愧怍,泪流满腮,哭道:“为师的仅余此首,哪里还能写个甚么贬书?你两个去便去罢,止把那行李中,为师的物事留着,余者尽皆归你两个。”满拟以退为进,不料事与愿违。那猪八戒并沙和尚,心灰意懒,真个分了行李,驾起风云,径归故居去了。
撇下个唐长老,眼泪汪汪,挣力举头,终于再也望不见他两个半些儿身影,才翻起白眼儿,欲昏欲厥。正当此时,脑后响起一道童稚之声,随即只觉得自家后项堆起的褶皱,似被何人伸指来戳。原来是个女童,她蹦蹦跳跳,才及此台,把那老师父的后脖梗子揉呀,戳了几戳,笑道:“娘亲你瞧,这圣僧真是圣僧!家里屠猪宰驴,何曾见过这等嫩肉娇皮!”那妇人急忙拦阻道:“娃儿休要胡言,莫惹长老伤心。”又一个男童问道:“婶子说得不当,不当。这圣僧仅剩一个头颅,哪里更有心哩?”一个学究叹道:“我闻古人云——菜无心可食,人无心必死。却不知这圣僧,缘何恁的命艰,只是不死,零碎受苦。”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9:00 +0800 CST  
圣僧想起,上次被这些村民围拢,自己还是一身盛装、满面春风。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29:00 +0800 CST  
嘈嘈切切,扰攘之际,那人群外围,走来一位村女,众人有不认得的,也有认得的,那长老自也是个认得的。你道那老师父安分守己,怎识乡妇?只因这个非是旁人,正是那娘娘前番所变的逃难之形,依旧捧着破碗,分开人群,走近圣僧。三藏哀求道:“女菩萨呀,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已害了贫僧,何苦留我残生?但求你再使个法儿,容我和尚昏晕不醒,许我安乐命亡,大恩大德,九泉不忘!”那妇人将碗一端,面色疑惑道:“长老啊,小女子与您素未谋面,您这番话,奴家我实实不解也。”三藏叹道:“女菩萨呀,扯谎莫瞒知情人,你前时赚我逐徒,变身这等容貌、如此衣着。”
那妇人道:“原来恁的,长老啊,你误会了也。”三藏道:“怎见得贫僧误会?”那妇人道:“我方才行至村口,遇一盛装贵妇,她取腰间葫芦,倾倒一碗甘泉,嘱我端来喂你,她道此药饮了,飘飘欲仙、栩栩如佛,再也无苦无痛,更能魂归西天、朝拜如来,小女子受人之托,特此走来。”那长老是个正直软善的圣僧,但凡有语,无有不信,便大喜道:“阿弥陀佛,这却不是——苦尽甘当至,否极泰自来?女菩萨啊,我贫僧劳您尊驾,喂我此水,待到面见佛祖,必定多多美言。”众村民不置可否,鸦雀无声,那妇人便要喂水。三藏张开唇齿,欣然欲饮。无巧不成书文,云端又来了那个行者孙悟空,他在上头一观,早又认出妖怪,这一番不敢造次,不取铁棒,空手落下,距他师父两三步远,立定身躯,叫道:“师父慎饮!这个还是那红蟒娘娘所变,来害你也!”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0:00 +0800 CST  
书中暗表,那大圣所言属实,这娘娘重施故技。那碗中清水,哪里是甚么忘忧良药?实则是碗醒神之泉,若饮一口,就三年五载,也不疲倦,永满精神,正要那老师父不得困乏。三藏愚氓,哪知是计?欢欢喜喜,正待饮用,忽听行者又来,心道:“这猢狲,恁的不晓事体。我和尚身儿都已没了,已是个该死的人了,他倒出言吓我。若走了眼前这个女菩萨呀,我贫僧如何安眠?罢,罢,罢,总是我错怪他一连数场,不若此番直接念咒,轰走了他,也就是了。”打定主意,便念真言。可怜那行者,小心翼翼献忠告、如履薄冰保师尊,此时节,人群内翻来滚去、尘埃里叫苦连天。
老师父十分不忍,堪堪念了三遍,即住了口,问道:“悟空啊,你从哪里来也?”行者捂着头道:“自然是在那妖洞门外醒转,寻来此处。师父啊,你信弟子一遭,这个女子,依旧是那妖精,要以毒水害你,莫当作好人好意。”三藏蹙额叹道:“为师的身子已丧,她还图我甚的?你休胡言,趁早回山,为师魂归雷音,必求佛祖开恩,褪下你头上紧箍,你自放心去罢。”行者叫道:“师父啊!魂归雷音,纯是梦谈。我老孙去不得也,去不得也!”长老听了,见他再三再四,不肯服从,便又退了愧疚、升起怒恼,红了脸儿,咬牙又念那紧箍咒儿。大圣又滚于地,村民都来劝解,长老置若罔闻,念到三十余遍,住口问道:“猴头!你可愿意去了!”行者呻吟答道:“师父念杀老孙,老孙也不肯去。”三藏哼了一声,抛了慈悲之心、忘却师徒之情,颠三倒四,仍念真言。行者这才怕了,出言告饶,洒泪爬云而去。
他临行前,兀自回头,望一望师父头颅,但见那长老,眼巴巴只顾觑看那碗水,不向自家的背影顾盼半分,只得摇了摇头,垂首还乡。却听师父叫了一声:“猢狲且慢!”他道师父回心转意,忙忙又来叉手打拱:“师父不赶我了?”那长老闭着双目,徐徐说道:“莫说这等痴话,我意已决,不要你了。我有一言为定,你须莫诉他人,作速回返水帘,安居乐业自在。”行者听了,伤心过度,栽倒昏厥。村民围拢,欲行抢救。三藏不慌不忙,又把紧箍咒念了一念,把那行者疼醒,斥其快些儿离去。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0:00 +0800 CST  
眼见行者走了,这才笑逐颜开,又语那妇人道:“猴头已去,女菩萨尽管递来。”就此喝了此水,骤然精神倍增,不倦不疲,三藏十分不解,凝神思考沉吟。那娘娘恢复身形,唐长老目瞪口呆,众百姓一哄而散。
娘娘道:“圣僧呀,你我又见面了。我已将你这颗首级,吸足了那天地人三才之气,这便收你入腹,作我一颗内丹,你看好是不好?”三藏如梦初醒,欲哭无泪。
且说那孙大圣,他并非真去,隐了形象,躲在云中,见此情景,尚存留恋于师,不免刮起风来,摄了师父头颅,抱在怀中哭道:“不信吾言,如今怎的?”那长老乍然升空,惊怕非常,把脸面投在行者怀中,呜呜咽咽。娘娘不知因故,飞身来寻圣僧,见了大圣未走,却是心下一惊。行者骂道:“业畜休得挡路,他日再来算账!”娘娘听了,急中生智,叫道:“唐长老你可听真,他要把你掼将下去,摔你一个粉碎哩!”行者吼道:“休得胡言!”那老师父却信以为真,口唇开合,复念真言。行者头疼,不由松手,抛了师父。娘娘见是良机,趁他头疼眼花,把口略张,一股暖风送走了长老之首;却又拔了一根秀发,变作个假的首级,坠地摔为齑粉、骨肉通通为泥。行者揉揉眼睛,追及此处,不由他不信此事,跪哭嚎啕。
娘娘也到左近,哈哈大笑连声:“这个可非我害汝师,是你的自作自受!我知你神通广大,惹你不起,两三日后,我便弃了洞府,四方云游去也!——免得你来争闹!”言毕,一股黑风,呼啸而去。孙大圣心死如灰,浑浑噩噩,回转花果高山,不必再题。单表红蟒娘娘,她把一阵暖风,送那长老去了何处?却不是她那洞府,乃是送去驼罗庄了。那庄上家家户户,此时各各关门,彼此不通声息,便宜了娘娘行事。娘娘自知,有一户长辈俱亡,只有一对兄妹,兄长十四五岁,妹儿年及八九,日常都是邻里接济,他兄妹打柴采药,卖钱度日。便把那长老的首级,骨碌碌滚到他家,滚到了炕头儿立定。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1:00 +0800 CST  
那妹儿无知故勇,拈着长老耳垂,晃了晃,见他闭目合口、无声无息,只道是个死物,便即捧着,跑跳出了屋子。她那兄长正自院里坐定,挥斧劈柴,只见妹儿出来,问她手捧何物。她道:“窗棂上落下来的,好不有趣。哥哥你看,这皮、这肉,好不诱人。那隔壁的姐姐,她去凑热闹来,适才归来所言,那个众叛亲离的和尚头颅,敢莫便是这个哩!”那哥哥见了,忙叫妹儿噤声,接过三藏首级,立在那削得平平的树桩之上,掐了掐长老面颊。
看官听说,那老师父原是装睡,瞒得过女娃,瞒不过少年。三藏睁眼,见景大骇,他怕甚的?自然是那少年的手内利斧,明晃晃的,如何不惧?慌忙求饶道:“我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高僧,今虽失了身子,但求小施主打昏了我,再行处死,也不迟晚。”那妹儿拎起干柴一根,朝着长老头顶,啪啪只顾拍打。可怜三藏饮了娘娘之水,只是越打越是精神,就红痕也不见半条儿留下。少年道:“我有一策,庶几可行。”言毕撇了斧头,离家而去,不知所为何也。
这妹儿缠着长老,要他讲些儿故事,点名问那行者三打尸魔之时,贬书乃是何物。三藏不敢不遵,只得答道:“回小女施主,贬书者,师弃徒之物证是也。”那娃娃又道:“小施主便小施主、女施主便女施主,怎的我却是个小女施主?你在前头路上,可曾这等称呼妖精的么?”长老答道:“却也曾有几个女妖,贫僧呼作女施主、女菩萨的;也有圣婴大王,贫僧呼作小施主的。今日别无他辞,还望恕我和尚语拙也罢。”那妹儿笑作一团,鼓掌快乐,却待再问其他,她那哥哥已返,带来了一众伙伴,都是村中的童稚,大者十二三,小者仅五六。
这帮童男女,就同一窝蜂,把个长老的首级踢翻,滴溜溜满地打转,围圆蹴之。三藏一者眼目花、二来皮肉痛、三者神思羞,难过非常,却只是不见星点困倦,呜呜地哭着叫道:“小施主们!莫要踢我和尚了也!可怜我贫僧,好不疼痛呦!”一个顽童却道:“不成!不成!我等闲常耍鞠,几时见过恁般柔软的一个毬儿?放过不得,放过不得!”又有几个起哄,分散开来踢他。幸喜院中都是绵土之地,那老师父,也止滚得个通作土腥,不曾伤及皮肉。群童玩得不亦乐乎,不妨一个劲儿使拙了,砰然把个和尚头,踢到了院边猪圈之内。
那家养的肥彘,闻见三藏的肉香,都聚过来,努长鼻、伸厚舌,又拱又舔,须臾把他那泥土尽去,唯留家猪津唾。群童都巴在栏杆之外,探头看哩。将一个堂堂圣僧,几乎愧死。豚犬见食,好比猫儿见腥,焉有不吃那老师父首级之理?此刻土渍尽除,正好吞餐,有一口猪,即刻张口,来咬三藏。长老叫声:“佛祖呀!弟子之命,今番休矣!”紧闭双目。却听滋溜一声,不知怎的,自家陡然迸起,乍入此猪口中。那口猪食管宽大,不提防,只一咽,把个圣僧的头颅,囫囵个儿滚落了腹中。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1:00 +0800 CST  
这个正是娘娘在半空施法,群童却不知得,都去寻了家人,吆喝抬了此猪,又搬到村中那片空场,张啰杀之,取出僧首。按部就班,不需赘言,且说庖丁只一刀,剖开豚腹,掉落僧头,取出来擦拭干净,又摆在那僧首台上。一众村民,分了猪肉,俱个领了孩儿,纷纷散去,更无一个肯留下者。只余那三藏独自家,哭泣不休。到得夜晚,临近此处的住户,有一泼辣妇人,吃那长老的哭声吵闹,睡眠不着,便出家门,走近三藏,“啪”的便是一记耳光,险不把那长老扇下台去,骂道:“前时说甚么——有你徒弟在此,妖魔克日降伏。今番却又作怪,擒妖不见功果,倒把徒弟疏散,何等厚颜无耻,还敢哭闹不休!”
噫!经此一言,那老师父哭得更烈,把个暗里陪他的红蟒娘娘,几乎笑杀,就此踱步过来,慢条斯理地道:“阿嫂莫恼,我把他收去了便是。”不等那妇人听真,早已挟了三藏首级,高飞九霄,不见了影踪。次日黎明,百姓怎生谈说,不必细表。单道娘娘拢着圣僧这颗头颅,回转洞府之内,群婢俱来迎接,询问诸多事宜。可怜那长老,被那娘娘望桌案之上一立,叫他诉说。没奈何,你看他叹一声、流两泪,哭三语、道四言,把那离洞的见闻,都说了全,末了,大哭叫道:“我和尚慈悲为怀,把你们这一洞邪祟,屡屡搭救。反遭如此报答!反遭如此报答!反……啊……咳……咳咳……”一时情急,破了嗓音,咳嗽起来。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2:00 +0800 CST  
一个妖婢笑道:“好和尚,倒是个唱戏的腔子。”娘娘道:“好奴儿,你却猜得我的思虑。”叠起两个指头,话不一席,言简意赅,真个弃了此洞,不兴云雨,行游天下,却是往东而去。若问那唐长老怎生处置,自然是娘娘收入腹中,做了一枚内丹。三藏入得蟒腹,方觉困意萌生,才得合眼睡眠,故此家,也安顿了。每日黑漆漆眼前一片,念些儿佛经解闷儿。却不知,他念一句,那娘娘便长一分法力。这都罢了,只是不敢念那紧箍咒也。话休絮烦,这长老的首级,住在娘娘体内,旬日已有,这一天忽而吐出,阳光耀眼,原来是个人烟凑集的所在。娘娘是个班主,依旧贵妇打扮;群婢按捺妖气,都作随行艺人。
三声锣响,百姓围观。只见一个团头大面的和尚首级,立在场子当中。熙熙攘攘,有看的,也有指指点点的。三藏紧闭了双目,默念佛经,把一应吵闹,俱各充耳不闻。他若出些言语,却也罢了,只因他这一合眼,口唇微动,有人认他出来也。一个贩夫叫道:“兀的不是前番在我国内打坐求雨的长老?怎的也学他那徒儿,砍起头来了也?”三藏认得,此乃是车迟国的校尉,如今想是别无公干、赋闲在家。长老触景生情,把一对早已哭肿了的眼目,又不觉涛涛落泪,哽哽咽咽地道:“施主啊,你哪里知得,我贫僧安有贤徒之能,我这颗头,却不是自主斩下。”百姓问起缘由,三藏目视娘娘,恐怕惹她不乐。
却见娘娘微微颔首,示意他大可宣讲。长老见了,方才陈述,哭一声、道一句,把那七绝山自家遭害的故事,都说尽了,一心只盼能得些许同情。孰料这套话说儿,实是神之又神,百姓只当笑话儿来听,更无一个肯与三藏解愁之人,倒是纷纷解囊,慷慨赠予娘娘,都道:“这个长老,讲起故事,好虽是好,只是哭腔忒多,建议多加调教,训练好了则个。”三藏扯着脖子,哭着喊道:“是非黑白皆已道,奈何男女俱无情!她是个吃人的妖魔,怎的都不来说她的不是,倒拣贫僧的瑕疵!”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2:00 +0800 CST  
反惹得百姓心烦,一个个将铜币往这长老的光头之上乱扔。三藏怕疼,闷声痛哭。娘娘一张口,也不显本相,把个长老之首,囫囵个儿地吸回了腹中,更引来白丁鼓掌、赏钱不断。娘娘方才收了摊子不表。至夜,娘娘依然率众,在野外寻山窟、搭帐篷,哄那一班女眷睡了,自家对着月色,吐出那玲珑可爱的圣僧首级来,把玩如意、怡然自得。唐长老欲哭无泪,也只得由她戏弄。娘娘抚着他那光头,映着月光,更显明亮,赞之不尽,凑到鼻下,闻其香气。三藏也感娘娘之兰麝,却哪里有甚么心思享受?只顾开言恳求道:“女菩萨啊,你既害了贫僧,吃了贫僧也罢,缘何留我一颗首级。我和尚只苦不死,休说取经西行,就胎亦投不得也。诚望慈悯,怜念贫僧,赐我一死,恩莫大焉。”娘娘哪里肯舍,把香舌一吐,猛地来舔他那口唇。三藏大惊,羞怕交集,不敢再言,只得“呜呜”闷哭。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0 21:32:00 +0800 CST  
原五十二楼——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1 17:34:00 +0800 CST  
原五十八楼——


楼主 jnvhg  发布于 2020-02-21 17:36:00 +0800 CST  

楼主:jnvhg

字数:28044

发表时间:2020-02-19 18: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2 18:44: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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