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萧时代〗[1019]谨以此文 献给爱得深沉的她们


我跟Neil说了崇光和顾源的情况就回了屋,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疲惫而空洞的双眼和浓重的黑眼圈,莫名轻松起来,如果疲累是换来平静安好的代价,我心甘情愿。<?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只有在这里,在这个被我们无数次称为家的地方,我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身心俱疲,才能安心地睡去;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切的触摸到绝望,正如我只有在这里才等的到睁开眼睛的阳光正好;只有在这里,我心中的恐惧才能无限滋生,正如在这里我才能在害怕的时候发现总有一个温存的怀抱。
我打开衣柜,看见我被挂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觉得顾里一定是面冲着我脏乱差的衣柜恨不得把这仅剩的几件衣服给分类登记了,我得感谢她没一把火把这衣柜给烧了。然后我想起来这原因一定不是顾里心生仁慈,她一定是瞥见我的衣柜就这辈子也不想进这屋了,这一切应该是可怜的lucy整理的。而当时我所不知道的,是顾里一个人躲在我的屋子里,看着我没带走的衣服看了一个晚上,然后一件一件地挂了回去。
我换上顾里买的衣服,试图让自己不去想价格,否则我怕我自己会穿着这身衣服被拘起来。我想起来我曾经对她说我妈都没像她一样把我的尺寸记得这么清楚,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地说:“我没记过啊,我就让人家帮我拿了个最大号的。人家每次还跟我说,很少见到您这么孝顺的,希望您母亲穿的合适,慢走。”“……那你每次给如如怎么买的衣服?”她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一脸我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Lily给你买的衣服?”Neil穿着灰色的毛绒五分裤,把他修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打开的杂志盖在他胸毛若隐若现的胸口,手里端着咖啡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一脸勾魂样。真的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类在初冬该有的状态,更看不出这是一个不到24小时前刚经历了一场重大火灾事故的人该有的状态。
“怎么了?这衣服上又有顾里的名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穿着带着顾里名字缩写(GL=GIRL LOVE)的衬衫在大学里招摇过市却浑然不自知被来往的大学生侧目的时候我还觉得我穿着顾里买的衣服真的变漂亮了的心理;我更忘不了当时Neil看到之后脸上不言而喻的表情,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思想有这个倾向呢。
他扯着嘴笑:“林萧,你只有在两个时候还看得过去,一个是被南湘打扮了之后,一个是穿着Lily给你买的衣服的时候。”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02 17:15:00 +0800 CST  
我回到家的时候,是暮色四合的时分,南京西路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孤独而明亮的像是无数颗分布均匀的星辰。顾里正一手翻动着文件一手控制着电脑,盘着腿优雅地斜卧在沙发上。我把包一甩,瘫倒在沙发上。“顾里……广告总监的事假可批不是意味着让你在家里干活,你能不能放开你那个电脑稍微歇一歇……”
顾里没理我,我看了一眼她电脑上那些数据,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三秒钟时间保存,不保存我直接浇水……”
“林萧你胆子还能再大一点儿吗?法治社会私有财产都是受到保护的好吗?你这是底层人民受压迫要起来造反,那也要讲策略有纲领,否则很容易被平反的……”顾里翻着白眼,顺手把笔记本合上,“Neil不回来吃饭,你晚上想吃什么?”
“顾里,现在咱家不实行‘林萧想吃什么’政策,要实行B方案‘顾里能吃什么’。”
“……很好,顾里能吃什么?”
“等……等我问一下南湘……”顾里的白眼要翻到天灵盖里面去了。
我拿着南湘大厨传授的顾里御膳单,郑重其事地交给Lucy过目。在Lucy做饭的时间里,我又爬回了顾里身边。
“今儿开会宫洺宣布的事情你早就都知道了吧?”
顾里不置可否。
“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里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水晶指甲,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你自己先顺一顺,我听着。”
“就是宣布叶传萍离开《M.E》,宫洺不再担任《M.E》主编。叶传萍其实也不过是宫勋手里的一枚棋子,跑来《M.E》当总裁毫无疑问是宫勋的想法,可惜宫勋的宏图大略还没展开自己先倒下了,宫洺既不知道他爸要干些什么,又对这些不感兴趣,何况当初叶传萍仗着宫勋把宫洺整成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现在大权在手,第一步就得把叶传萍给移走,所以现在把和叶氏集团转投资为合作当做理由把叶传萍从《M.E》总裁的位置上换下来就可以解释了,说到这儿是对的吧?”我看向顾里,她没否决亦没有肯定,好像一直在沉思,我只好接着说,“《M.E》总裁和主编位置都空缺了,你的广告总监和顾源的财务总监的位子却没动……”顾里挥手打断了我。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09 19:10:00 +0800 CST  
“你越跑越偏,这件事跟我和顾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顾里的双眼开始放出明亮而锐利的光,虎视眈眈而凛凛可畏,“叶传萍是宫勋的一步棋的确没错,可是宫洺不可能对他父亲这一步棋毫不知情,说到底他自己也是个棋子,呆在棋盘上总会知道些什么——别这么盯着我林萧,你们家周崇光根本谈不上是个棋子,他也就算是个,为达到目的而产生的牺牲品——”她提到崇光的时候脸上仍旧是冰冷冷的神情,“可是宫洺就不一样了,我们不知道宫勋完全的遗产分配,也不知道宫勋是不是将他的目的和每一步棋的打算都告诉了宫洺,而宫洺更了解的是我们,连宫勋都得派人调查着我们,宫洺只需要天天来公司再顺便跟他的小助理交流一下就可以了。”她又瞥了我一眼,那样子更像是翻了一个白眼,“所以最危险的始终是宫洺,叶传萍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她手里什么都没有,宫洺支走她很可能是因为她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或者说,没有意义了。宫勋人是走了,但是他也许始终能控制宫洺。说宫洺对他爸的野心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太盲目了。
宫勋这么费劲心机地策划这些好戏,只有两种可能,他面前有一个很大的利益,或者有一个很大的敌人。盛古七千万的大鱼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我想这也许只是他众多鱼群当中的一条而已。接下来的棋,得看宫洺怎么下了。问题只会出现在,宫洺怕鱼。”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并不像是在讲笑话。
“你说宫洺不捞鱼的原因是因为他怕鱼?”我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是在演一部低级的警匪片,或者间谍片,总之这对话,艺术性和文学造诣极高。
“你这逻辑真不是一般人啊林萧……所以你刚才说我和顾源,他没动我们,说白了只是不敢动,我们这群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点他们Constanly的底细,在眼皮子下面看着,总比放走了好。”
“你刚说宫勋派人调查我们?”
顾里冷冷地笑了笑,“那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这群狼?”
“这些你都怎么知道的?”
“依仗我亲爱的弟弟啊,”顾里平静地望着我惊讶的表情,“要不是因为Neil我可不会把蓝诀的底细查得那么清楚。”
“好乱啊……”我顺势躺倒在了顾里的大腿上,她低垂下目光,手落在我的头发上。“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先洗洗睡了……”
“宫洺要是还念及旧情,以及,带着点裙带关系,林萧,你这可就前程似锦一下提拔成总裁助理了。”
“没兴趣,这种好事还是留给Kitty单独来吧。”
“你不会还想着当总裁夫人呢吧?林萧没看出来啊……”
“滚!我是说我还是好好地呆在我主编助理的位置上一点一点往上飞吧。一飞冲天的事还轮不到我这个笨鸟呢。”
“自知之明是要有的,但是既得利益在眼前还掌握不住,你可就别再侮辱鸟了。在得不到的事物面前每一个人都是侵略者。这一句话Constanly做得最彻底。”
顾里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拂过我的发丝,手掌心的温热传到了我身上。我伸出外侧的手搂住顾里的腰,盯着顾里羊绒衫腹部位置上精致的花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困了就回屋去睡。”她的声音携带着些初冬天气里冰凉的温柔。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09 19:11:00 +0800 CST  
当我再一次回到上海的时候,刚好一年过去。
这一次,我自己开车路过当时的路口。灿烂的云霞已经消失了。漆黑的大楼此刻依然包裹着绿色的脚手架,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上海的暮色里,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碑。
路边有一些路人放下的白色雏菊,细碎的花瓣被秋风吹拂着,铺了一地。
我停在当初的路口,趴在方向盘上。手腕上依然残留着当时宫洺留给我的清晰的刺痛。
我听见有人在很远的远方叫我,我抬起头,耸立的楼与楼的缝隙中透出远方天际的光来。
她用她熟悉的嗓音抑扬的声调,一遍,又一遍,轻声唤着。
林萧。林萧。
林萧,再见啦。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快速的滑下,渗透着流进发丝间,冰凉地流进颈窝里,不留痕迹地在温暖的房间里被蒸发彻底。眼泪盈满了我视线所及的一切范围,努力眨眼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林萧……”顾里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脸上,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担忧。
“顾里……”我的心像是突然被紧紧的攥住了,里面充斥着的庞大的悲伤洪流四下倾泻,酸胀的情愫瞬间迸发出来。
顾里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出声,呼吸声也离得远了一些。直到她伸手替我抹去我发丝的汗,却摸到了一手的眼泪,她才又靠近我,搂住了我颤抖的肩膀:“没事了,只是个梦。林萧,我在这儿。”
“我梦到……”我哽咽的发不出声来。
“我知道……”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语气平和地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孩子。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无数次从冰冷而血腥的噩梦里尖叫着醒过来,而顾里,永远都坐在我的左手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对我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她的侧脸在冰凉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温暖,白皙的面孔在黑暗中莫名柔和起来;她总是不会安慰人,试图用拥抱和短暂的词汇来填充被恐惧充盈又被残忍而抽虚的心。她总是在自己劳累的时候承担我的疲累,在自己恐惧的时候抚平我的不安,她永远不合时宜的带着温存。
她在黑暗中伸出手,轻轻附上我的双眼,捂住我的眼泪,盖上我的视线。
啪嗒。房间挂灯的开关瞬间被打开。
我闭着眼睛,透过顾里手指的间隙感受到光线洒在眼皮上突然灼烧的红的颜色。
“在黑暗环境下突然开灯让人有多不舒服你不知道啊。”顾里慵懒略带些沙哑的声音松松沉沉的。她缓缓地拿开了放在我眼上的手,我眨着眼睛,未干的眼泪和逐渐柔和的光线混在一起,顾里的身影愈发的温软了。
“听你说了之后刚知道,”Neil倚着门框,重心全放在一条腿上,他穿着灰色加厚的羊毛衫,毛衫一圈淡淡的毛在灯光下模糊着,“加了半勺糖的牛奶。”他把盛着大半杯乳白色冒着热气的牛奶的玻璃杯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每一个我流着泪或是哑着嗓子惊醒的夜里,顾里都是这样抱着加了半勺糖的牛奶,不动声色地坐在我旁边。
我看着穿戴整齐的Neil,和妆容精致的顾里,突然明白了。只是看到那一场庞大的噬命的光火就害怕得惊醒的我,与那时如飞蛾一般在灼烧的空气生命的威胁面前无助的他们相比,何尝幸运而安宁。而他们,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睡得着。需要受到安慰的不应该是我。我紧紧地抓住了顾里的手。顾里看着我,以为我又害怕了:“林萧,都过去了。”她的眼睛里像是盛了一碗融化了的枫糖汁,浓郁而平静,闪烁着棕红色的光亮。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09 19:18:00 +0800 CST  
“Lily,I wanan go to sleep. Nighty Night~”Neil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那你帮我把枕头毯子还有睡衣拿过来,”顾里掀开我温暖的被子,突然钻了进来。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冷冰冰的眼神,“干嘛,不乐意啊?”
“没。”我使劲摇着头,生怕她会离开我剩我一人。她别过头,笑了。
“林萧,你为什么要笑成这样,跟暴露(和谐)狂找到猥(和谐)亵对象了似的。”
“……”
在被Neil用不言而喻的眼神扫视兼着“啧啧啧啧啧”的声音藐视然后被顾里一句“Just get out of here!”意图轰出卧室,最后以顾里被自己的枕头砸中为结局的闹剧里,我终于意识到其实一切如旧。苦尽甘来,否极泰来,也许是真的。
顾里没有离开我,她就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带着她不断喷射的毒液和心底里的温存。我认定上帝一次又一次想要把她带走,一定是因为她太过美好,她不应属于这个肮脏不堪尔虞我诈灾难频发的世界,即使她好似就是为此而生,生来就为了将她刺激性的毒液喷射在那些肮脏的面孔上,就为了将她高傲的面孔展现给她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呢,上帝每一次却都莫名其妙地松了手,他是不是听到这里还有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我在呐喊,对他说,我比你更爱她;他是不是看到这里还有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我在挥手,对他示意,求你不要让她离开我。顾里你看,我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我在妄图感动你。
“顾里你要是害怕了呢想要我陪你的话你就直说好了不要这么拘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顾里两个人,我用双肘将自己在床上撑起来,托着脸看着换好睡衣平躺着的顾里。
“林萧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卷着铺盖扔出这个房间。”
“可是这是我的房间。”
“哦也对。那我就把你不带铺盖的扔出这栋别墅。”
“……晚安!”
我在黑暗之中努力探寻着顾里安静的容颜,然后在被窝里伸手将顾里的手臂放在了我身上。她的手臂像没有力气一样沉沉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突然睁开眼睛侧过身把手臂紧了紧,我一下子离得她很近,黑暗里她的眼睛显得特别亮:“你要干嘛?”
“睡不着。”
“林萧你脑子起包了吧。我不是你那只天天被你抹鼻涕浑身是毛的大熊,也不是你的周崇光。而且我的医生说了,搂着人睡觉会得癌症。”
“秀恩爱死得快就是这么来的啊……”我感叹着,然后把她的手臂从我身上扯了下来,然后,伸出手臂狠狠地搂住了她,她的睡衣的材料极其柔软而平滑,“你得过一次就没劲了,换我吧。”
“别闹了林萧,热死了,我要睡了。”她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把我的手轻轻放回了我身上。我执拗地别过头,使劲从鼻子里出了两口气。
“手。”安静了很久之后,顾里终于轻轻地冷冷地飘出了一个字。
我像得了无数糖果的孩子一样偷偷地笑,在被窝里摸索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她习惯性地张开手指寻找着我的指缝。就像年少的我们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一样,十指相扣。如果此时我开一盏灯,借着微弱灯光,我一定可以看到顾里美好面孔上那抹似宠溺又似被宠溺的微笑。我被这种缓慢渗透进旧梦的感觉击溃,心里肿胀而怅惘,像是微醺。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09 19:21:00 +0800 CST  
这种不愿苏醒亦不必苏醒的感觉似曾相识,我昏昏沉沉地把头往柔软的枕头里扎,发出连续的摩擦声响。我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记忆最后停留在顾里的身上。眼睛酸酸涨涨的,像是不愿意睁开。我像无数大学时光在顾里的床上苏醒过来一样,不愿意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半边床,不喜欢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已。
这种不停歇的大脑活动被高频率的电话铃声打断。
“蓝诀,这是第三遍,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知道你现在是在用公费打电话那也麻烦你稍微勤俭节约一点可以吗?”熟悉的却压低的声线,声音从身边很近的距离传过来,让我惊讶地恨不得立马睁开眼睛验证一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我忍住了这种冲动,我更希望竖着耳朵安静地听完这一通电话,顺便思量一下顾里究竟得了什么病这个点还在床上。
“总监,是叶氏集团的董事长叶女士,她让我务必及时转告您,顾源已经清醒,并且出于礼貌,她希望您知晓,她已经为顾源办理了转院手续,您之前为顾先生垫付的医疗费手术费等一系列费用她已经打到您的账户上请您及时查收。”
整个房间开始陷入一种听得见时针滴答平稳走动的静谧当中,我似乎看得到顾里眼睛里那种波涛汹涌和脸上的那种死水微澜,“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新的手机号留一下吗?”
“介意。”
“……哦好的。很抱歉打扰您。”
顾里挂了电话,整个身体好像往回倾了倾。她略带些冰冷的气息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笼着我,我努力调和着自己的呼吸,意图使它温热而平稳。
“醒了就睁眼,别装睡。你颤抖的睫毛永远会出卖你。你再不起床我就要开始看第二遍晚间财经新闻了。”
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她放大的白皙面容,上了妆像是一块雕琢精细的工艺品,让·保罗·戈尔捷谢幕秀上Hermès的新款成衣把她曼妙的身材包裹得精致而诱惑。她用手里拿着的财经杂志敲着我的头。
“真的我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起床吃饭,Lucy已经把饭热过第7遍了,我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拿着我上个月买的顶级菜刀站在你的座位旁边。你要知道底层群众造起反来可真是,把持不住啊。”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16 16:43:00 +0800 CST  
顾里住在医院里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一早起来帮她烧好水泡好药,可就连这项工作也还是我从小护士手里费尽心机抢来的。南湘会按照各种养身食谱给她做饭,而我只能在她准备吃饭的时候递双筷子;顾源跑来跟她聊些公司和市场的财经要闻,而我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顺手递份文件。我总是习惯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那块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看着她在玻璃的那一边对着Neil或是如如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对着谁这样笑,眼角眉梢都向上翘,就连她咄咄逼人地喷射毒液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初冬干净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病房,把她的身影裹得明亮,反射在我面前的那一面小小的玻璃上。
你总会遇到一个人,她的幸福是你唯一愿意在一旁静默守候亦不忍去触碰的东西,因为你给不了。
每一次她都会发现站在门外的我,像是新生一样的干净眼神望向我,笑容淡淡地停留在脸上。
等到顾里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我偷偷跑去了顾里家,找到了顾里的妈妈。我没敢说顾里的真实情况,只是对她说顾里做了个小手术,请她去看看她。她妈妈慌慌张张地简单拾掇了一下就叫了司机出门,她一路都在混乱地问我,说得最多是“住在这里几天我看她脸色就不对啊”。顾里以公司面临经济危机的理由寻找着不翼而飞的七千万,又以出国处理公事的理由做了个手术,这些理由也的确引起不了林依兰的疑心。我想着顾里故作严肃镇定的脸,不说话地听着林依兰在耳旁碎碎念叨着。那一天,顾里看见林依兰时别过头,眼睛一圈像是煅烧的铁一样红。
顾里皱着眉头接过我冲好的药水,“你说现在这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外科手术摆弄个刀叉都跟吃饭似的,这药就不能变个味偏要苦得跟小白菜似的……”
“我觉得你以前喝的咖啡比这个苦……”我一边摇着头,一边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面包,顾里坐在我旁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喝咖啡了?”顾里一脸“身在福中不知福,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瞥了一眼我手边一动未动的咖啡。
“因为善良的我从来不在饥饿的人面前吧唧嘴。”
顾里站起来走到冰箱旁边拿出牛奶往杯子里倒:“果真学文的就是觉悟高,马克思列宁主义教得好。”
“……”我顿了顿,装出一副不经意提起的语气说,“我那天听宫洺打电话,我觉得顾源应该也转到崇光住的那个医院去了……”
“可能吧。”顾里把牛奶递给Lucy,看也没看我一眼,“把这个热一下,以后先不要煮咖啡了。”她提到咖啡时脸上一抹忍痛割爱的伤感。
“那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啊……”我看见顾里丝毫不在意的漠然样子,声音越来越小。
“随你。”她抿了一口药水,脸上因为要控制扭曲而呈现出此生已了无牵挂的神色,见我不说话,才瞥了我一眼,“没事,你要是不方便告诉我,我自己也会查出来。”
我心里像是突然莫名地被攥了一下,酸胀的难受,像是有股火掠过,发出蒸腾的热气,在胸腔里发作,压榨得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似乎可以把眼泪催生出来。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以前几乎每一次顾里用她略带着温柔的口吻提到顾源的时候都会无法防备亦无法控制地冲击着我的心脏。林萧,谁让你先提起他的,你除了一遍又一遍地自讨苦吃你还会做什么啊。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16 16:44:00 +0800 CST  
“林萧我觉得你这两天特别爱走神,是打算开悟还是寂寞久了在思春啊?你这涣散的样子我还以为又回到了当年数学课,那句歌词怎么唱的……记得当时年纪小,我做高数你睡觉……”
数学课。我蓦然抬起头对上顾里的眼神。看见她无声无息地在笑,在清晨煦光之中温暖模糊地笑。我看着她,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囚犯,一瞬间被回忆打穿。我从她的笑容里知道,她一样沉溺之中无法脱身。

那些散发出模糊灯光的灯管中的灯丝因为长时间通电的缘故而发出的扰耳火花迸溅声,那些夹杂着电风扇高速转动的轻声咆哮和几声有恃无恐的鸟叫蝉鸣。那些在数学课上沉沉睡去又在放学后很久才醒来的日子;那些揉一揉眼睛整间教室只剩下我和坐在我前面的顾里的青葱岁月。那个时候的顾里会跟看门的大叔大吵一架然后出校门给我买冰棍,回来的时候却又在嘱咐我别贪凉。她靠坐在谁的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开着玩笑。时光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斑驳光影在窗外的泛红的墙上打转,雀鸟的影扑棱的翅。还有远处总务处传来的断续的老式电话铃声。那时候的我还妄想长久。
也许朦胧中醒来的时候敞开的书恰好落在顾城的那一首《初夏》,那一句 所有早起的小女孩 都会到田野上去 去采春天留下的 红樱桃 并且微笑。我会莫名记很久。趴在木质桌子上,安静地看一会儿顾里永远挺直的脊背和小小的肩膀,听着她笔尖摩擦的沙沙声和很久之后淡淡的一句:“醒啦。”然后听她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喋喋不休舌灿莲花地批判着我上数学课睡觉这种恶劣的行径,把我考了她一半成绩的数学卷子拍在我的桌子上。我也只会用睡不醒的眼神望着她:“啊,顾里,你帮我把值日都做了啊……”顺便接受她无数个白眼。
她把高中数学书合上,坐到我旁边开始帮我分析初三数学的试卷。顾里做题的时候习惯将鬓角的发别到耳后去,露出她干净的半边脸庞。我盯着她线条完美的侧颜出神,伸出手将她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她蹙着眉看了我一眼,又恢复原来专注的样子,还小声的嘟囔一句“认真点行不行”,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百无聊赖在她用红笔帮我订正过程的时候把下巴搁在她弯曲的右臂的胳膊肘上,她一脸嫌弃地把胳膊抽回去,薄薄的嘴唇上下翕动发出“别闹”的轻音节;我听她一点一点讲每道题的解法和步骤,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裹上了一层糖霜,可是讲的内容却怎么也听不懂,她最后忍无可忍地用手把我不小心望向窗外出神的脸拉回来,我躲开她的眼神,我知道她生气了。
“时代中学高中部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你知道直升的难度有多大吗?凭你现在的数学成绩,林萧我拿钱都不可能把你砸进去。我就跟你说不要老喝汽水,你现在脑子里全是泡吧?”
我不说话,她也安静下来。我不看她,她也别过头看向窗外。
我知道的啊,凭我的成绩很难考进高中部的,我知道的啊,凭你的成绩不用考就可以进高中部的。我知道的啊,我不能永远坐在你身旁的。你知道你的未来在哪里,可是无论在哪里,你都无法带我去。我知道的啊。
我轻轻拉她的袖子:“对不起。”
她别过头,始终不看我。她逆着光的轻轻扬起的脸庞,闪耀着一天里最后却也是最灿烂最柔和的光。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16 16:46:00 +0800 CST  
崇光时常会问我顾源的情况,我有时便会去到顾源的病房。看来我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没有太差,顾源的确就住在这座医院里,只是医院的管理之严,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程度。我在整座医院里从东边走到西边,完全没有看到咨询台的影子,就更不要提找到顾源的病房了。我真的不相信正常人会能查询到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信息。当然了,顾里不是正常人。她根本就不是人!她完全没有进行“查询”这一个程序,她面不改色地径直走进了顾源的病房。
顾里的事情过后,我与顾源的关系稍稍有了点缓和,但仍旧只是一点点。我们的对话一般只基于朋友的问候,在此之外却找不到什么可说。我有时去看望他的时候,会碰到顾里。我还是习惯站在门外,仍是透过那一小片的玻璃,看见顾源难得温柔的笑容。我总是觉得这样的镜头太过于熟悉,可是却又不一样。
顾里从来没有发现过站在门外的我。一次也没有。
我陪崇光到医院外面散步,那片绿色的草坪仍旧像我第一次在黑暗中看到的那样,绿油油地像是要冒出晶莹的水来。崇光拉着我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草坪中央停下来。
崇光被我裹了好几件厚重的衣服,可是仍旧遮掩不了他完美的形象,他转过身,逆着光朝我笑,他对我说:
“在漫长的冬天里最温暖的东西有两个,阳光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就站在我的面前笑嘻嘻。”
他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美好得又那么遥远。美好得就像是有个人,在我面前放映了一场十七岁少女的梦。这样被很多人爱着的你,真的是属于我的吗?我对你所付出的爱,真的足以拥有你了吗?
他见我不说话,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凭空抓了个话题出来似的:“昨天南湘和顾准来看我了呢。”
“啊?”我愣了一下,想起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南湘的名字了,不知所以地问了一声“她最近怎么样”。
“喂,你们不是都来慰问我的嘛,怎么跟我说话第一句都是先问‘她怎么样’?!”
我看着任性的崇光轻轻地笑:“看到你就知道你活得好好的啊,精力旺盛得都过头了。”
“你们最近没见面吗?”“没啊……火灾之后就没再见了。可能都在忙自己的事儿吧。”“这样啊……那以后呢?”“以后?以后……也忙自己的事儿啊。”
“忙自己的事儿?”
“崇光,我真的很想回到从前的样子,可是从前那么好那么远,连挽回都够不到。再没有人会主动把事情往从前的方式拉扯。也许这些事只是个契机,告诉我们时间到了,是时候该各自走各自的路了。”
“林萧,这个世界这么大,人类上天入地无所不达,你想去哪儿我都会倾尽所有带你去,可是唯独从前,我们回不去。”他的拥抱像从前一样温暖而安稳,身上裹着淡淡的香,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凉,像是在讲一个远方的故事。
他站在阳光之下拥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爱穿灰色帽衫的大男孩了,他那么高,低着头下巴刚好落在我的头上,他那么有力,一只手臂就足以把我抱紧。他那么强壮,挡住了我面前的所有的黑暗和悲伤。
也挡住了,站在远方落地窗的另一边顾里的眼神,那眼神足以把一切灼伤。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23 22:26:00 +0800 CST  
就算顾里(让Lucy)煮好了开水,熬好了姜汤,放好了热水,备好了毛巾,甚至跑来亲自接我。在连环大力度冲击之下,我还是没有抗住,牺牲在了前线。我不出意外地又得了重感冒。
这一下我只能呆在家里望天了。
白天我从楼上走到楼下,从楼下再走到楼上,甚至向Lucy请教了如何做饭这样一个资深的范围很大的涉及到哲学层面的问题,Lucy对我不端正的态度彻底愤怒了,我识趣地离开了厨房。我不怕她,我怕顾里买的那把菜刀。
我走到顾里的房间里,坐在她铺在地上的白色柔软的毛毯上,把电视打开,开始百无聊赖地换台。天渐渐暗下来,我趴在柔软的毯子上,毯子上略长的茸毛温柔地触摸着我的脸。我透过顾里房间里那面巨大的被擦得锃亮的落地窗,看见黄昏的景在玻璃的另一边轻轻晃动着,连绵的雨丝落在发黄的光影里。逐渐亮起的灯火,映在玻璃上,透过晶亮的水珠,形成明亮的放大的光斑,最终形成一大片模糊的光芒。
梦里的南湘穿着她朴素得没有一丝花纹装饰的白色长裙,站在我家楼下朝趴在阳台上的我挥手,我皱着眉头对她喊,南湘,我不是说过你来我家的时候不要穿裙子吗!
她眉眼弯弯地笑,长长的头发和轻盈的裙摆被风吹的飘扬起来,她温柔的声音被风吹到我的耳边。林萧我上来了哦。
那个时候我家旁边的老式弄堂口,还有几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掀南湘的裙子,她却总是不在意。
她爬上楼微微笑地看着我说,林萧,可我只剩这一条裙子了啊,我在等初中的新校服呢。她眼睛里突然闪动着初秋明媚的光,她问我,林萧,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顾里的人?
我想了想,眼神飘到窗外很远的地方去,不在意地说,好像是吧。
她说,林萧,我们初中不在一个班,那高中可以在一起吗?
会的。我点点头。
我们都不说话了。
窗外的暮色和墨色融在一起,寒比天风,暖如地血。
上海的秋天很美,只是夜晚降临的特别快。
这个时代残忍得刚好,足以淡忘所有美好。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23 22:29:00 +0800 CST  
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我嗅到了身边熟悉的香气,我裹紧了身上盖着的薄被,满意地笑。
“感冒好点了吗?”顾里坐在我身边,在翻阅财经杂志。我忍不住地笑,心里想着她一看就是在摆样子,这本杂志她昨天明明就看完了。我闷声“嗯”了一下,带着浓浓的鼻音。
“看来没有啊。药都没有吃。”
“我睡着了。”我爬起来,紧挨着顾里坐着。
“是啊,要不然你在我的垫子上摆出这么销魂的姿势是要干嘛?揽客啊?”
“那不是个疑问句……我是在解释我为什么没吃药。”
“睡着了就不能吃药了吗?”
“……你这逻辑没去当个政客真是委屈你了。”
顾里难得没回嘴,她合上杂志,认真地看着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想你担心,也不想你总是不在,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顾里,可不可以让她们回来住。”我躲开顾里的眼神,轻声问她。
“谁?谁们?”
“南湘,唐宛如,那些在这里生活过的人。”
“我可以陪你。”顾里的眼睛很亮,映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声音像是要把人融化了。
我突然很怕顾里误会是因为她的不在而我要另寻慰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想她们。就住几天,不久。”
“几天是多少天?不久是多久?回来了就注定还要走,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不是吗?”她声音里的哀伤并没有被掩饰得很好,哀愁从每一个破绽里涌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最害怕一个人的人,不是我;最害怕她们离开的人,不是我;最难过的那个人,不是我。是顾里啊。
我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忘了吧。我只要有你就够啦。”我面冲着她不动声色的精致面孔尽力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远处的灯光映在顾里的脸上,形成一种无法诉说的美。天边高楼已经模糊得只剩下淡淡的轮廓,高楼之上的灯火,夺了夜空中繁星的光芒,天空黯然失色。顾里的眼睛和零星的光芒重叠在一起,她好像存在于旧时光的光影里。
“林萧,你在这里都是我的奢求。”
她突然侧过身用力抱紧了我,拥抱很紧,却一点儿也不疼。可是我的心里疼得却像是由无数微小的创伤渗出血来,腥而甜腻。
我还记得某一个你刚刚醒来的午后,我趴在你的病床边对你说,对不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从来不在你身边。
你没有翻白眼说我矫情,也没有仰起头说“我才不指望你”。你只是笑着对我说,没关系,习惯了一个人。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向下垂。
顾里,你不应该那么大度。你不应该宽容我。
你不应该一个人。我不要你一个人。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要像现在一样,等到你回家,听你在我的耳旁对我轻声说,林萧,以后别在地上睡,会着凉。

第二天我的早饭,是南湘做的。
唐宛如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早餐了。
顾里在一旁轻轻地笑。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1-23 22:30:00 +0800 CST  
我们的生活在捱过了那些充满戏剧性的故事之后,在一瞬间无限安稳下来。南湘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整个屋子里荡漾开来的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安定味道,如此熨帖而安心,像是要把人融在卑微的岁月里。
顾里似乎变得更忙了,即使我和南湘勉强算上如如,天天矫情来絮叨去,告诉她要珍惜生命远离健康(好像不对……),她仍旧把自己包裹得像是个铁甲战士,早出晚归神出鬼没。我看着她又开始活得充实而快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顾里不在的晚上,我和南湘会跑出去轧马路。出门前先要花半个小时劝说看肥皂剧的唐宛如一起,失败后再悻悻地出门。有的时候走得过于缓慢,会觉得像两个年迈体弱的老人在散步,互相嘲笑。
有时候我们会说起顾准,他在听说唯一的男性生物Neil要回美国之后,果断地选择了呆在自己家里。我们像从前一样,谈论八卦,谈论男人。聊着聊着就走到杳无行人的小街上,想起我和南湘大学时窝在被窝里读木心的诗,《除夕·夜》里有一段写,投身于晼晚的寒风中,路上杳无行人,黑树干后遥天明若鎏金,无叶繁枝密成灰晕,邻宅窗前飘悬纸灯,门檐下铁椅白漆新髹,掌心烟斗鸟胸般的温热,远街车马隐隐驰骋,有你,是你,都有你,都是你。那时候拿着书单看大部头的我们,读到这一首诗之后惊觉美好的说不出话来,对视一眼,眼睛里全是光亮。现在投身于同样的昏景之中,却又再一次的归于沉默。
就在我陷入怯懦思念中的前一秒,顾里来了电话。我接起来,听见她问我我们在哪里,那一刻我的眼眶突然肿胀地像是要溢出思念的洪流来。我报了街名,听见她关门的声音,她说,跑那么远干嘛,等我来接你。
我挂了电话,望着远街稀疏灯光,心里默念,我又没有很想你。
明明说十句话会提到十三个顾里,可我还是要骗自己,我又没有很想你。
人在感冒的时候神经会变得很脆弱,否则我才不会鼻头很酸眼眶很胀,我又没有很想你。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26:00 +0800 CST  
顽劣的少年所掷的那一粒石子的威力远比你想象的大多了,它不光可以激起万重浪花,它还可以把波纹传遍四方,震得你脚下晃三晃。
顾里在闲下来的时光里并没有花费什么时间来陪我,意料之中。但是意料之外的是,她大多数时候窝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南湘跟她在一起。顾里叫人搬了几箱子的时尚装修杂志回来,抱着电脑举着电话然后就开始和南湘两个人躲在书房里开始商讨国家大事。我总是能看见南湘在顾里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的,扭动着她愈发温软的身子,美好得像是画中仙。她们两个整天呆在一起,就连南湘做好了饭,都会专门盛出来一份给顾源装上,再陪顾里去给顾源送到医院去。而且顾里去看顾源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总是妄图在我看望完崇光的时候再去。有的时候我冒着雨回家,看见顾里的车,就忍不住跑回去,像是个病态的监视狂。这么一折腾,我的重感冒怎么样也好不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精致一个妩媚两个人间尤物凑在一起卿卿我我暧暧昧昧,放在网上就是一部都市闺蜜大片,裱在墙上就是一副“此生有你足矣”画展。
在这种情境下,我完全无法插入到她们的世界里,我们最基本的交流只在饭桌上,但是顾里从未表露出什么不正常的姿色,我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感觉。
晚上我懊恼地躺在沙发上,靠着如如的身子,听着她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听得毛骨悚然。我望着窗外昏黄而秽浊的景,雨丝被风吹击到玻璃幕墙上,顺着歪七扭八的纹路流淌下来,像是滚烫的泪水从上至下源源不断流淌进身体里。
-只是因为你陪伴了她几个月,就觉得她是你一个人的了吗?
-可是那是她最黑暗的几个月,我是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啊。
-那她就必须围着你一个人转吗?
-我只是不希望她总是围着别人转。
-顾源是她的男朋友,南湘是她最好的好朋友之一。
-我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呢。
-所以呢?你能带给她什么?
-我不知道。
想多了之后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绕不出来,只能作罢。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表面上还风淡云轻,内心里早已歇斯底里。这些不明来由的控制欲占有欲让我害怕,之后又让我觉得自己滑稽得可笑又可悲。那是顾里啊,林萧你到底在天真些什么呢。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29:00 +0800 CST  
就在我甩上大门的那一刻,我所有不知缘由的怒火一瞬间就被席卷而来的湿冷浇灭了。没有外衣,没有雨伞,我一个人站在南京西路上,像一只被抛弃的落水狗,湿漉漉的狼狈。我说过的吧,我最讨厌上海的冬天。那种灰蒙蒙的像是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一般的天空,那种空气分子裹着水分子流动的触感,让人觉得无处安放自己平庸的灵魂,让人轻易就获得睥睨者的同情和悲悯。我逆着人流走,从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带着熟悉的冷漠审视着我,我也开始审视我自己,审视着我亲手缔造的属于自己的悲哀。
从一开始就是我念旧又幼稚地想要把一切归附原样,到最后又是我偏执而任性地把一切都焚毁。南湘和唐宛如的归来所带给我的并不是我所日夜担忧的物是人非,而是我所始料不及的归属感的缺失。然而这一切都只与我一人有关。
即使顾里从来不说,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从她的每一个笑容里每一句话里,我能感受得到那种满满当当像是要溢出来的满足感。因为她们的归来,她很快乐。我以为知道这一点之后我也可以一样很快乐。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把她的幸福当成我的快乐,我终于明白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我所给予她的幸福当成了我的快乐。我对她烈然的占有欲剥夺了我在她幸福的时候祝她幸福的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像是一头猎豹一口咬定了顾里,从来没想过要松口,妄图独自享用她并且对虎视眈眈者耿耿于怀。
这种强烈的意识在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一切以后,我无法接受那些在顾里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离开她的人再一次赢得了她的信任,当她最迫切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留在她身边,她痛苦的时候流泪的时候只有我告诉她我还在。所以我认定了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资格给她带来幸福。可是她的幸福和我的自卑都在生生鞭挞着我,告诉我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这个能力。我除了歇斯底里地吞噬她没有任何别的方法可以守住她。所以在别的人有能力带给她她所想要的幸福的时候我妒忌的火焰把我灼烧得体无完肤,所以在她带给我我所想要的幸福的时候我的自卑把我压榨得无地自容。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自卑和善妒造就了我,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是我自己的自卑和善妒在作战,我置身于它们的水火交融之中妄想保全自己,我一会儿站在自卑的那一端看着嫉妒的火焰越烧越旺听见它怒吼“顾里是我的”,我一会儿又跑到善妒的那一端看着自卑的洪流冲击河岸听见它咆哮“我不配拥有她”。我被自己折磨得快要疯掉,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了别人身上,全部毫无保留的扔给了顾里。
我的自私我的懦弱才是最大的恶棍。我不应该对任何人有所怨恨。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31:00 +0800 CST  
我推开崇光病房的门,迟缓地走进去。崇光坐在病床上,抬起头看见我湿漉漉而发颤的狼狈样子,腾地从床上跳下来。他手足无措地扯开白色的被子,艰难地用一只手把厚重的棉被裹在我发抖的身上。
他那双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盈满温柔而忧伤的眸子看着我,引得我心里一阵阵发疼。他没问我怎么了,只是安静地帮我抹开脸上的雨水,用毛巾擦干我的头发。我坐在他的病床上,从头到脚裹着他厚重的干净棉被,像是一个在雨水丰沛的季节躲进树洞里的安稳的松鼠。我看着他艰难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他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他最后倒了一杯热水,坐到了我身边。
崇光从来是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捕获。他知道我不想解释,于是他就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他携带着他笑容里的温暖,眼睛里的光亮,手掌里的炙热,声音里的潮湿感。他是那样一个温存的存在。现在的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像是站在薄暮时分的分界线上,一会儿融到稀薄的余光中,一会儿又浸在浓稠的黑暗里。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株生活在温室里的热带植物,蕴含着稠密繁盛的勃发生机,涌动着对热和光的强烈渴望。
“感冒好了吗?”
“你觉得呢?!”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鼻子和嘴都被打歪的懒羊羊。
崇光灿烂地笑起来,只是他下巴上有些胡渣,显得有些病怏怏的:“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
“嗯……我估计我要住进来了……”
“我可不用花医药费……要不你就赶紧嫁了吧,一家人的话就免你停车费了……”
“就这彩礼啊,不嫁了不嫁了!”
“不够么……这里停车费要比医疗费贵吧?上海市中心这寸土寸金的地儿,一平米就快上六位数了吧……不够的话,过两天我再咨询咨询顾源,他给顾里多少我就给你多少……诶,顾源情况好点了吗?你不在这几天那俩高头大马的天天说外面冷不让我出去,我都没怎么去看他。”
我突然从被子里窜了出来,像是一个突然冒出刺来的海胆,谁碰我谁就没有好下场:“为什么你们最近都那么关注顾源,他伤的最重也不用你们都围着他转吧!”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来,好吧说实话我还是被“顾源给顾里下聘礼”这件事给刺激到了。
崇光因为我突然的爆发显得有些慌张,“这……出于礼貌……”
“出于礼貌?不止吧,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要天天互相询问一下近况了?可别跟我说就在医院这几天就好上了,我受不了这情节。我以为顾源只爱Neil的。”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心中的小恶毒还没有发泄殆尽,现在又源源不断地倾洒在了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了。
崇光似乎想笑,却又妄图抑制住,脸上呈现出很别扭的神情:“不是……应该出于道德层面的问题吧……”
“你跟他老婆好上了?!”
“林萧!”我也不知道崇光想到哪一个层面去了,他的脸激动得竟有了几丝颜色,不再是苍白,“好歹他也救了我的命你这样真的好吗?!”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32:00 +0800 CST  
我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住,我觉得如果有个锤子,轻轻在我脸上一敲,我的脸就会瞬间哗哗垮掉,落成满地的玻璃碎渣般的小冰晶。就像我每一次看着宫洺或是Kitty或是顾里脸上的漠然神情都忍不住幻想的那样,把他们冰冷的面具脆生生地毁掉。
“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声音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崇光愣愣地看着我,他天真的样子像是一个干净的孩子,正准备用他干净的灵魂逐步毁掉伏地魔的身躯:“林萧,你不知道吗?是顾源把我救出来的啊……”崇光如黑夜中一泓潭水般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布满惊讶和疑惑。
我盯着他苍白的容颜,大脑之中仿佛有某座活火山喷发,似乎是蓄谋已久的毁灭性破坏。这种卡带一样的瞬时哑然所带来的窒息感,使周围只剩下了身体深处传来的,磁带快速转动的咔嚓声,持续不断地扰乱着寂静的空气介质,像是高分贝高频率的蝉鸣,有恃无恐在无数个无眠的夏夜闯入黑暗。
所以呢?
顾源比所有人都伤得严重的多,宫洺在跟叶传萍通话时那一声诚挚得近乎悲哀的“谢谢”,顾里执意让我赶紧去找崇光询问崇光的情况时眼睛里的焦灼,崇光不断询问顾源近况时表情的担忧,南湘刚才争吵时的欲言又止,所有的原因都明了了不是吗?我曾经最担忧崇光的情况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倒时差在睡觉可能意识不到火灾,然而在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将一切都遗忘在脑后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都可以解释了。我在一瞬间之内被这个突如其来意料之外却又是最合情合理的答案鞭挞得体无完肤。可是这些问题的解决根本无法抵抗另一个问题的困扰。
唯一的问题就是,顾源为什么要救崇光?从他对宫洺的怨恨,从他对我的不屑,他都应该是恨不得把崇光锁在火里的那个人才对啊!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是在抗拒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恨永远是不及爱的。
顾里啊顾里。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34:00 +0800 CST  
我等到南湘和唐宛如房间的灯全部熄灭了,才终于站了起来。我在心里轻轻讥讽了一声自己懦弱的逃避。
我轻轻转动钥匙,打开沉重的大门。通过轻启的大门的缝隙,月影憧憧洒进了门廊,光影融融透进了黑暗。我低头正打算换拖鞋,却在抬头的一瞬间里看见了隐在昏黄模糊灯光下的纤长身影。
“顾里?”我停下动作,看着一动不动的黑暗中伫立的身影。然后昏黄的光线晃动起来,大片的阴影投射下来,顾里精致的面孔笼着淡淡的光的轮廓,从大片的阴暗中跳脱出来,好像是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在光线下形成的错觉。
很久之后我才听到一声淡淡的答复:“嗯。”
“还没睡啊?”我不敢抬头看她,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她,面对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的嗓子哑哑的,像是糅合了无数种情绪异常沉重,却带着些故作轻松的释然。
就在那一个瞬间里,我的脸上突然淌下了湿漉漉的温热。
一整天,在我不加控制地摔门而出的时候,我没有因为愤怒而流眼泪;在崇光跟我说是顾源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我没有因为不可置信而流眼泪;在顾源漫长地向我述说着火灾里的顾里的时候,我没有因为她瞒着我所做的一切掉眼泪。就在我以为这一天我已经麻木得不会再流眼泪的时候,就在这一刻,当我看见站在走廊灯光下的顾里,却再也止不住泪水。
我透过泪光看着她,她手上拿的手机发出星星点点的明亮,她瞳孔中流露出的无法克制的浓稠情绪彻底把我击溃了。我不敢想象顾里独自伫立在黑暗里静默守候的样子,我不敢想象她拿着手机想打一通电话却犹豫着不想拨通的样子,我不敢想象她眼中的不安慌张歉疚和那种如释重负般卑微的惊喜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顾里让我想起了那个被所有人背弃的她,那种小心翼翼卑微的高兴,那种喜悦的满足。我的胸腔里再一次呼啸起那种巨大的轰鸣,空荡荡却又剜心刺骨的疼。
我看着她,她似乎在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节,每一个眼神,告诉我。
林萧,你的存在是个罪过。
我怎么能带给你所有人加在一起带来的难过。我怎么会有这个资格。
我跌跌撞撞地朝黑暗中的顾里踱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我每发出一个音节,这个音节就碎成钢针,扎在我胸口上。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41:00 +0800 CST  
“顾里,你根本就不懂我。我不需要你那些彪柄千古的无私伟大,我不需要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奢侈付出,我不需要你那些自恃自力的佯装坚强。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只要那个骄傲的你,我只要你。”顾里就安静地任我抱着,任我趴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耳边哭着,她并没有回抱我,她的手像没有力气一样垂在身体两侧,我突然害怕她推开我,我突然害怕松开她看到的是她近乎空洞或是淡漠清寡的眼神,可是我无法自持的愧疚我分量极重的难过我魂飞魄散的理智不足以让我做出任何使她有所回应的行为,我只能死死地抱住没有任何回应的她,将滚烫的泪水尽情泼洒在她的衣服上,“我不应该对你发火的,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只是突然觉得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做不到像顾源一样听得懂你感兴趣的东西,我做不到像南湘一样让人又温暖又安心,我甚至没办法像如如一样让你开心,我觉得这样的我一点儿也不值得被你在乎,南湘说对的,我永远只是个善妒而自卑的人,我只会让你难过,你不知道每一次我感受到你的付出我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恨的人。”
“你以为这就是最可悲的了吗?”
顾里温热的气息突然扑打着我的脖颈,声音像是最悲伤的大提琴奏响的最深沉的轰鸣,像是一场悲剧的最强音节。
“最可悲的不是你要的一切我给不了,而是我完全有能力给予你所谓爱你的人所给你的一切甚至更多,而他们给你的伤害我一辈子都不会给予你。可是林萧,从头到尾我连给予这一切的资格都没有。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庞大的悲戚从她的平稳的每一个音节里疯狂滴落下来,连绵成线,汇合成帘,噼里啪啦地落在我的心上,砸得我生疼。
顾里,你应该永远不留余地地睚眦必报,你不该有任何的痛苦耿耿于怀;你应该永远吐着毒蛇的信子一语中的,你不该有任何的顾念难以言表;你应该挥动着血淋淋的手术刀残忍而冷酷地将这些太过真实而脆弱的情绪驱逐出你的生命,你不应该让这些不受控制的有害物质侵略你快速运转的大脑。
就是这样的你,曾经在人们开始质疑爱情的永恒的时候,已经学会不屑一顾地说自己从不相信真心;就是这样的你,曾经在人们开始抱怨付出的时候,已经开始大肆宣扬“过程劳累结局崩溃,从来没有谁会不辜负谁”的人生格言。可就是这样的你,这样让我想要恒久守着的你,却在这一刻对我说,林萧,我连给予你这一切的资格都没有。
顾里,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开始变得那么害怕失去。是不是人在失去过一切过后会变得太会珍惜,就变得不会放弃,就变得害怕失去。
我的耳边突然想起顾源沙沙的声音,他说:“简溪走的时候跟我说,‘我终于明白,爱的最高境界是不顾一切让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顾里,你错了。明明是我没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42:00 +0800 CST  
“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道我总是让你因失望而愤怒而难过,因为我的自私任性或者是什么自卑而善妒;我知道我只懂得利用一切来彰显我有恃无恐的一面却忘记了你的付出。我知道你宽容了我太多,可是我可不可以再奢求你多几次的原谅,请你不要轻易离开我。
顾里突然抬起手加大力度环抱住我,像是抱紧了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像是要把我压进她的身体里拥进她的生命里。凭着她落在我肩头微微颤抖的下巴,我知道她哭了。
她那么用尽全力地抱住我,只是不希望让我挣脱出她的怀抱,只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她突然流下的眼泪和不应彰显的脆弱。
她哭的时候从来不会让人看到她的眼泪,戴上墨镜藏住她通红的眼圈,打开水龙头掩住她哽咽的声音。
你知道你的离开会把我扔进深渊,所以你永远都在我身边;
你知道你的脆弱会把我击垮,所以你从来都独自坚强。
这些我都知道。你所有的执拗,我从来都知道。
可是我从来没有料到的是,在我顾影自怜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你的付出的时候,你却在暗自悔恨不曾拥有给予我一切的资格。
当顾里终于不再颤抖的时候,她轻轻地松开了我,我从她的怀抱里蹭出来,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她红了一圈的眼睛与她的冷静显得那么不相称。
我几乎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迎上她突然贴近的嘴唇,吻上她的嘴角。她的嘴角咸咸的,全是眼泪的味道。那不到三秒的时间似乎被拉得很长,长到我清楚的看得见顾里突然阖上的仿佛水墨画般蒙着水雾气的双眼和她挂着泪光的睫毛。
我闭上眼,黑夜之中,一切都是温暖安好的模样。
我突然忆起,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些亲密的小动作了。很久没有手掌掠过我的发顶,很久没有十指相扣,很久没有亲吻。
一切果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42:00 +0800 CST  
像每一个安稳醒来的清晨一样,下楼的时候棉质拖鞋和木质地板摩擦发出不安分的声响,糅合着南湘在厨房里摆弄锅碗刀叉碰撞的清脆声以及唐宛如在厕所迸发出的高吭歌声。顾里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得却像是坐在木质的高背椅上,她翻动着文件,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林萧,午安。”我瞥了一眼表,八点半了。
我瘫在沙发上,顾里使劲白了我一眼,往离我远去的方向移了移:“林萧,起床这个词对于你来说是意味着从床上安全转移到沙发上么?”她顺手从茶几上低脂饼干的包装袋里拿了一块饼干叼在了嘴里。细长条的饼干一半露在了外面,卡在顾里的嘴角上,我惊讶地发现顾里叼着饼干的样子,像是无意间丢掉了她坚硬而冰冷的铠甲,像是一个年少的不知所以的小孩。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感觉顾里正在用她的意念射杀我。
“我也要。”
“自己吃。”顾里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变成一个巨大的白眼,一脸“有病就要去治拖着拖着可就不好了”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我就不安分地窜到了顾里身边,我扬起下巴张嘴轻轻叼住了顾里嘴角的饼干,嘴唇恰如其分地轻轻落在了她好看的嘴角上,我的嘴里充斥着的全是饼干浓郁的奶香味道。顾里混合着惊讶和温郁的眼神低垂着落进我的眼睛里,她的瞳孔里全是我放大的清晰面容,我可以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纤长的睫毛。
她用食指顶住我的额头把我的头推开:“林萧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寂寞的话出门左拐就可以打车去医院见周崇光,打车记得要票,拿去报销不要客气。”
就在我正要给予她浪漫的回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给我闭嘴吧你。”她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溶在清晨明媚的光景里。
“哇去!林萧顾里你们两个一大清早的!”唐宛如尖利的叫声一直从楼上奔到了我的耳边,顾里颤抖着又往旁边移了十公分,我的大脑快速运转试图想出如何制止住唐宛如吼出这一切,然而我失败了。
“就偷吃饼干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喜忧参半地笑看了一眼顾里,她却转过头轻轻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看到,她那被我吻到的嘴角,微微扬起来。
那是我记忆里久违的,似宠溺又似被宠溺的微笑。

楼主 肆仁安  发布于 2013-12-22 16:43:00 +0800 CST  

楼主:肆仁安

字数:49378

发表时间:2013-10-20 07: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21 00:57:55 +0800 CST

评论数:67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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