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瓶】热闹(短篇完结,赠可爱的阿窈)

啊没错是我,过气写手菌类一枚,有人还会想念我的短篇吗?比如十天倒数什么的(笑)嘛良心说,现在人老了手越来越软啦,节操担保这篇文很温馨哦,细节虐我全部省了,重点在平淡日常和兄弟感情上。
其实说是元宵贺文啦,故事情节也是元宵当天结束,但emmmm熟悉都知道,这只的短篇完结什么的,怎么可能当日完结嘛对不对(x)首日我多发一点,然后之后我每天按一个故事节点发,五六天应该彻底发完……只圈一次人,可能Fin那天会重圈一下冒过泡的,喜欢的话就请暂时收藏一下吧√完结了再删嘛
啊说得好像会有很多人来一样……过气老人家默默蹲墙角hhh总而言之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嘛,虽然手很生完全没有以前水准但我也有很~努力的写哦。
最后,嘛,
我是菌类,谢谢大家还没有忘记我,谢谢大家还愿意等我,嗯,就是这样。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35:00 +0800 CST  
啊二楼是用来圈人的
先圈一下阿窈窈@安木窈和我家对象@萧酥酥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36:00 +0800 CST  
这里例行广告楼嗯
不过实话说前几篇……各种黑历史……强迫症不忍心删反正我是不推荐看了哈
http://tieba.baidu.com/p/1187602573?pn=1一生很长 赠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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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37:00 +0800 CST  
很难想象吧,张起灵那个人啊,喜欢热闹。
没错,不骗人。
张起灵,
喜欢,
热闹。

明明是个浑身不沾半点烟火气的人物,冰锻了魂儿,无觉悲喜,夜露点了眸子,如一通透,月魄捏了眉眼,自得灵秀,初雪混一段檀香炼了心,清寒处恰生出慈悲。
你望见他,便仿佛望见一尊死物,或许精致极了,却也寡淡极了,连呼吸都是机械的,太安静,没有半点人味,如同冬日清晨你面对漫天白雪吸入的第一口空气,沁入肺腑的寒凉,连情绪都一同冻住,干净,纯粹……空洞。
这么一个人,被吴邪冷不丁从后边一个搭肩愣生生按下半个头去,还被笑眯眯地冲众人介绍,别介啊各位,这人呢看着是挺闷不吭声的,但他其实可喜欢热闹了。
场面一时极为安静,就如同被按着脖子微微偏头的人的眼神。
是啊,多不可思议啊。
吴邪自己也说不清他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反正从一开始就这么深信不疑了,个倒霉玩意儿,不爱说话,不爱动作,每每在听别人瞎扯的时候都把嘴巴抿得死紧,别说是从没见过应声儿的,大部分时候还能顺便吓得别人慢慢就消了音,眼神也淡,什么情绪也没有,随便脑补一下就容易理解成厌恶,所以少有人知道这竟是个喜欢热闹的。
只是在旁边沉默听着便会觉得满足的那种喜欢。
简单极了。

也不算很后来的后来,风波都平息了,九门沉寂,谜局深藏,说不上结束,但这本也不该全算是他的活……哦,也不该是那个人的。
在他牵着那人的手从长白终年不化的积雪中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就这样吧,大家都累了,他挣扎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为了此刻能够对命运甩一句恕不奉陪。
铁三角从此隐居在了雨村,说是隐居,其实过的是和养老也没甚差别的日子,吴邪自己养了群鸡崽,见天儿就逗一逗,偶尔还得洗洗衣服上沾的鸡屎,又开了几亩地,种了不少家常菜蔬,钓鱼的技术也练了起来,闲着没事了捧着杯热茶就去撺掇胖子偷邻家李大娘的花裤衩。胖子脑袋大脖子粗,一人兼职了大款和伙夫,旁的不说,愣是把两人连带偶尔来蹭饭的村口闺女小子都喂胖了几斤,厨房重地那是张爷来了都敢翻脸往外赶人的。
张起灵在胖子警惕的眼神下安静地端了菜出去,看剩下的一时好不了,就靠在椅子上困倦地半阖上了眼睛。
这人从终极出来后,就有点不太对劲。
若说从前是空洞,现在则更多的是茫然,吴邪是知道他情况的,不是说这人的心志如何,这世上若是连张起灵都称不上坚定执著,那也就再没什么别人的活路了——而是一个人打从有意识以来就只为了走一条命中注定的道路,走得连前进都成了本能,记忆消失也无法抹去,一朝这路突然到了尽头,无须再走下去了……再坚强的人和忽逢惊变的幼童也差不了多少。
他一时间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一些东西,往前的漫漫人生,他没有爱好,没有需求,除了自己几人也几乎没有正常社交,这种完美的纯粹使他强大,也使他脆弱,如今唯有时间能教导他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其余任何人都只能旁观。
他的时间毕竟很多,慢慢来,一切总归是会变好的。
……至少当时,吴邪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实在是闲着慌了,吴大邪狗胆那么一动,就把主意打到了张爷头上。
连姿势都不带变的,他从人背后啪叽一扑,一手揽住肩膀硬生生能把半个身子按进怀里,就这样还止不住作死的劲儿,非得一边随口说事儿一边勾着手来回拨弄人家耳侧的碎发,脸上的笑意连镜片都遮不住,真真能顺着嘴角漫进眼睛里。
“……我说张爷啊,”一张口就是满满的皮痒味道,表情漫不经心,像是根本没想着自己的手正极不老实地搭在一个刀口舔血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而刚刚张起灵完全可能压制不住本能反应回手便要了他的命。
张起灵做得到,吴邪一直清楚。
从死人堆里讨饭吃,与老天挣命的人,无知无觉却也无畏无惧地一路活到了现在,连风声中的杀意都能察觉,夜半的滴水声也能惊醒,既然他这个被隐瞒着一切养大的少爷都能用数年时间将警惕沁入皮内骨上,张起灵又怎么可能不将一切都活成如同呼吸的本能?
所以他才一次次地,逗弄一般地,停不下试探的动作……
上臂轻压住肩膀,瞬间便能转变为锁定的姿态,掌心靠近颈侧,手指玩笑般地每一下拨弄,都能触碰到这人比常人稍缓却也有力跃动的脉搏,因为靠的太近,连呼吸都清晰可闻,更不用提那一瞬间的僵硬和之后的放松。
他的招式都是和瞎子学的,干翻个把子普通人没啥问题,就和张起灵随时想要干翻他也绝不需要超过三招一样,一口气咽下去甚至连理都不用说,连他自己都理解,致命之处被触碰,越干脆的反应才越是安全。
但就是想要试探,想要进一步确认,自己是不同的,是所被认可的。
“……张爷,你说这日子一天天的,也没啥正经事儿干,就当是提前养老了……嘿别给我发呆爷看的出来,和你商量问题呢严肃点儿……你说,你好好一个百岁老人,除了天天早上起来练拳舞剑,哦你舞的还是个管制刀具兼国家文物…也没啥靠谱爱好,棋也不下鱼也不钓,张爷你这样不行啊你知道吗,你们张家本来遗传就有问题,这样的生活对老年人很不好,非常容易老年痴呆的……”
“吴邪,说重点。”
吴邪能感觉被他强行揽住的人叹了口气,肩膀的肌肉又放松了些许,几乎是以默许的态度任他搭着,半侧着脸瞥过来的眼神和语调一样清清淡淡,却很平和。
——将什么东西卸下后,自锋锐中打磨出的平和。
在大多时候,张起灵依旧是茫然的,他的眼神空泛,与雨村的平静悠然格格不入,但在某些时候,例如此时,在熟悉的人或事物身旁,他也会可能连自己也不知地,流露出安静的近乎柔软的样子来。
“……说重点。”吴邪愣了一会,就听见耳边清淡的调子又添了几分无奈,张起灵力道不大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侧身挣了出来,却依旧站在一个离他很近的地方,垂着眼,无法确定地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到底谁在发呆。”
“哦,我这不是最近闲的慌,看你也是一直没啥正经事儿干……张老大爷有没有兴趣来侍弄点花草什么的?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吴邪秃噜着嘴根本不眨眼地接道,其实一开始也就是想找个乐子,现在发展到哪一步完全没过了脑子,不过稍微想一想把张起灵和花花草草联系起来的场景,感觉下一秒就被冷眼拒了那也算是没吃上亏。
“……可以。”
“…………嘎?”
“……”张起灵微微偏脸,懒得看他,吴邪寻思着这人今天估计是把往日几年的气都赏脸给叹完了,“我说可以。”两个人面对面无言地站了一会儿,破天荒地,竟然是张起灵张口打破了沉寂。
这一秒,吴邪确认了,那点儿若有若无的笑意的确不是错觉。
张起灵侧对着他,姿态放松,阳光下眉眼依稀勾出柔和的弧度,连口吻都是软的,平日里泉击冰裂的尾调因为无奈被微微拖长。
“种棵梅树吧,花开着也热闹。”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39:00 +0800 CST  
到底是个说一不二的行动派,墓底下张爷拎着刀砍粽子破机关的时候就没有停顿超过一个眨眼,现在在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穿着胖子挑的一看就是20块钱地摊货的居家衣服,活像个土里土气的傻小子,定好的事情那也是说做就做。
至少,在吴邪定好的树苗运来之前,这人已经不甚熟练地用手机了解了种植的相关资料,亲自去周围山里看了看野生梅树的生长环境,还挖了好几袋腐殖土回来。
可以说是非常尽心了。
一时间吴邪都忘了提出质疑,当时说的侍弄花草和种一棵树之间是不是还存在着些微本质上的差异。
那两天胖子就没停下过嘲笑的心思,但最后还是被张起灵顺手扔来的一兜山菌和野鸡堵住了嘴。
——在刚刚定居来的时候,这玩意像个猫儿一般,一连几个月都在周围的山区晃荡着,神出鬼没地,冷不丁才出现在家里一会,吴邪看他除了衣服脏点也没伤了瘦了的,心知不彻底踩过一遍地盘这人也不可能过得安稳,就没去拦他,胖子倒是嘟囔过几次,但最后张起灵安定下来很少动弹后怨言最大的也是他。毕竟整个村子,连带经验最长的老人和猎户,张起灵从各种位置刁钻或者隐蔽的地方採回山珍的质量,以及野味的完整性和放血的利落劲儿,那都是顶顶尖的,而那些每次都会被顺手带一些回来的好东西,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
这回沾了要种那颗树的光,吃人嘴软,胖子抹了一把嘴巴上沾的油,提了个铲子就去院后边挖了个大坑出来,又吭哧吭哧把张起灵带回来的土填了个底儿,井水也提了几桶先储在旁边,放几天散散寒气。
这下子万事俱备,就等树苗。
吴邪愣是给这种莫名其妙紧迫起来的气氛整傻了,当晚上擦着汗就打电话催了几道伙计,确认三天内东西能保质保量运到才算是放心。
这养老玩的东西,怎么整着比下斗前收拾装备还严肃了?
东西到那天,吴邪瞅瞅挽好了袖子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和抄着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胖子,咬咬牙打发了伙计,自个儿扛着半身多高的树苗扛到了后院,险些没闪着近来养尊处优的老腰。
多年打盗洞的手艺,普通一个树坑给胖子挖的那是又深又稳定,两人扶着树,张起灵往上铺好了土,用铲子一层层压实了,修了修多余的枝干,又浇透了定根水,就算是齐活。说着简单,真干起来还没少费劲儿,彻底搞定后吴邪叉腰喘着粗气,回眼瞥了瞥安静地站在树旁的张起灵,噗地一声又笑了。
这一趟又是泥又是水的,衣服倒还好点,手脚那是妥妥保不住了,刚刚张起灵蹲着压土的时候吴邪就见着有飞溅的尘土沾了他的脸,现在混着水汽在瓷白的底色上着实是好看的紧,偏偏这人还一副山崩不惊的样子。说来有趣,这么些年土里海里地闯荡,比这乱上十倍百倍的样子都不是没有见过,别说是一点土色,就是满头满脸的血混着不知名碎块,又或是污泥整个埋了人的轮廓,安全下来后他也没能激发出此时此刻的某种……打从心底的愉悦。
就像是你毁了一座神像,却不是以破坏的方式,而是牵着他的手让他步入万家灯火,一点点晕染上人间的气息,于是光辉黯淡神座崩塌,金玉雕镂的美丽浑浊,那些生涩的笨拙都显得尤为可爱。
张起灵被他笑得有些懵,其实完全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连眼神波动都无,但吴邪就是知道这人心里其实是茫然的,走过去,顺势一把便搭住人的肩膀,感觉到手下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后又笑开了,也不解释,满手的黄泥巴就往衣服上蹭。
张起灵起先没有察觉他的意图,微皱着眉就任他一边狂笑一边上下其手,几秒后发现不对了,但大概思考回击力度的时候又顿了一下,于是脸也没被放过,被两指头从左面颊划过鼻梁一口气划拉到右脸耳畔,由深及浅,渐变色八分规则完整。
缺的那两分是因为还差一点尾儿的时候,作乱的手被一把掐住了,也不知是使了个什么巧劲儿,一股子酸胀痛麻顺着筋骨一路窜上后脊梁,爽得人只想跪下来顺着爸爸爷爷一路叫到祖宗。
吴邪听见张起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听见自己龇牙咧嘴试图解释的声音:“哎,小哥,张哥,大爷……大爷我错了大爷!哎哎哎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放手放手放手!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呗babyhoo……”
接下来,听见了那口气被缓缓吐出来的声音。
张起灵松开手,没去看甩着腕子一边抽气一边跳脚的某人,弓身捞起一团泥块,握了握,想想又走了几步远离刚刚种好的树苗,这才张口做了个提醒。
这人嗓子生得好,清朗也通透,低却不哑,极有特色。此时,他启唇,就和墓下每一次危机前的提醒一样,不激动,也不多言,只平平淡淡地一声儿,再喧嚣的场景也能冷冷地镇进你心里,让你一下子清醒过来,好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吴邪。”
良心说,那一瞬间吴邪想到的是当年巷子里那个被张爷隔着几十米一波爆头带走的倒霉伙计,接着前胸后背传来的剧痛证明了张爷面对自家兄弟多少还是有良心的,好歹避开了头脸,打的全是疼但不伤人的部位。
吴邪抱头鼠窜之余还瞅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泥丸,不大一团,连泥带水,被张起灵空手硬生生攥出了板砖的硬度,离凶器最多只有一步之遥。
逃命途中还敢分神的后果,就是下一秒吴邪忽地感觉耳旁一凉,也不痛,风吹过似的,抬手一摸才发现是个掺了极多水的泥团子,湿哒哒整个黏在头发上,飞过来的过程一点没擦着头皮,动作极轻,完美着陆,粘性良好。
——您老举重若轻砍粽子削禁婆的武学功底用在这方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张大爷!
抱着一肚子槽点抬头的时候,吴邪发现对面那位还站在原地,冲着他腹诽的视线,微微颔首,目光沉静表情淡淡,清冷得像是一幅画。
……如果这人脸上不是被划得如同花猫的话。
嗯,还是那种串了好几个种的杂毛猫。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39:00 +0800 CST  
刚种下的树没精神,几人也不在乎,从此后混日子都偏爱在那颗树旁混着,用胖子的话来说,那是斗王亲手栽的,招财进宝,辟邪防灾,以后撸一把叶子下来最起码也得有个驱蚊的作用,没事儿多沾沾仙气也能保佑哪天去潘家园淘个宝贝出来。
两人只权当他在放屁。
遇上天气好的时候,三个人搬着凳子,中间摆着个方桌置了些茶水零嘴什么的。这里边胖子是爱喝酒的,茶也喝,但总唧唧歪歪说没味道,吴邪闲着没事一直在自己折腾茶叶,托张爷去山里采来的正宗野山茶,但怎么折腾都是一股子涩味,除了偶尔不死心泡一杯剩下的全喂了鸡,张起灵是最好打发的那个,再苦的茶倒给他了眉不皱便也咽了,平日里喝的最多的是白水,冷热皆可,但吴邪近来发现如果给他温温地沏几勺蜂蜜进去,这人会喝得更快一些。
三个人,一人捧一个杯子,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眉眼,悠悠哉哉地谈些天南海北的故事,当然了,只有两个人在聊,张起灵算是个被扯来的陪客,谁也不管他接不接话或者听没听,但谁也没放他走,只让他安静地凑着自己的热闹。聊聊也说过去的事儿,常说,说的时候口吻都是淡淡的,好似雨村经年不断的水流声中旧日的伤痕都淡去了,不讲理的宿命也远了,此刻不过是三个半大不小的任性玩意儿提前过起了养老的小资生活,和所有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每每在玩笑间打趣,说胖子这三高的底子迟早得把自己坑死,老了老了上个病床都轮不到小护士来服侍——起码得两个五大三粗的男护士才能抬得动他,天真也不是什么好货,清清白白硬要淌这趟浑水,淌得好啊,啥都不会就知道一头劲儿愣闯,这才屁大点岁数整个人都瘘了,一变天咳得和黛玉似的,再不好生养着也是个病鬼的好料子。
话说的剐心,但也是真的看开了。胖子说着说着不知哪点来了兴致,顺手就把后边皱着眉听他们瞎叨叨的张起灵给扒拉了过来,“啪啪”把人家后背拍得山响,笑眯眯说小哥哎胖爷寻思着这一堆剩下玩意里也就你资本最好,命长好啊,挺好的,我和天真拼一把,总归这辈子气咽之前给你把该了结的了结掉,可算是没对不起兄弟了,接下来的路哥哥们走不动了,你小子一个人老实点,好好重新走一趟,天给的命你也得接住了,活出个头来给他看看。
吴邪听着忽然有些眼热,但也的确没什么好补充的,憋了憋笑骂一句哥哥这自称是咱俩能说的?便也学着胖子狠狠扇了几下人家肩膀,点头说是这个理儿,小哥你苦了这么久,总得有个盼头,这眼见着一切都结束了,你得把之前缺的都讨回来才不算被坑了个彻底。长生……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也不坏,没至于全部糟在它身上。
吴邪后来一直记得当时张起灵的模样,那人眉拧得极紧,听完了,抿了半天唇才近乎冷硬地从里边挤出几个字来:
“不会。”
吴邪苦笑着想,张爷就是张爷,一口唾沫一根钉,说不会,就是不会。
这人甚至没有说不用,或者不需要。
他知道,这一切不会发生,他不会活到那个时候。
所以是“不会”。

日子像是在一天天变好,或者至少是再没有坏下去过。
从终极出来之前的日子就像是前尘一样遥远,三叔没了消息,家里对他保持着放任的态度,逢年过节几个一路走到现在的幸存者便抽空聚聚,带一点外面的消息,也带走不少村里的山货,偶尔小花捎来几句抱怨,黑瞎子来打打秋风,总而言之,算得上是无波无澜。
吴邪满以为他人生接下里的数十年或者十数年都会这么过下去了,毕竟他自认自己已经把正常人一辈子该冒的险都冒了,该迈的坑也迈了,潮涨潮落。剩下的理所当然该是他自己得来的补偿。
可有些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挣扎了一辈子,都得不到应有的补偿…………
那个时候,其实离他们话中的未来还很遥远。胖子依旧一身肥肉,但离胖死在病床上只能靠两个大男人搀扶还早得很,自己虽是再不敢碰烟酒一类,但好歹也是能跑能跳,偶尔还敢和村口大公鸡干上一架,眼见着一时半会骨头还和当年一样的硬。
他们还没老呢,悠悠闲闲的日子还能这么过上个几十年,抄起家伙来也还能和从前一样与世界厮杀个三进三出……但那个人却已经不行了。
不行了,撑不住了。
最开始只是嗜睡,陪他们出门走一会儿就容易倦,一歇下又很难醒来。起初吴邪还和胖子打趣说这雨村生活环境着实是好,退休干部生活才过了多久就把咱张爷养废了,堂堂斗王现今过得跟只睡猫儿似的。
清醒时候张起灵便淡淡地任两人调笑,也任他们继续漫无边际地瞎扯想象中的未来——一个胖乎乎满脸猥琐的老头儿,一个瘦猴样的老衣冠**,还有一个清秀而干净,那时候已经学会微笑的青年人。
你当时在想些什么……吴邪无数次于梦中回到当年的日子,他一遍遍看着青年面无表情,微微带着困倦,不置可否地听着他们十有八九都在扯淡的胡话。
那个时候,你听着我们描述的恍若真实的未来,心里却清楚那副画面里留不下你理所当然应有的位置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2 12:40:00 +0800 CST  
回忆细节时,吴邪从不怀疑张起灵在最开始便知道了事态的全部发展,有太多他们不曾注意的地方命途狰狞地埋下了伏笔,但这人一向太能忍了,在一切失控之前,他目光冰冷地注视自身,然后转为茫然,最后慢慢染上温度,却抿紧了唇不置一词。
一个人从漫无尽头的长生旅途中踉跄而出,转瞬便开始默默倒数忽然变得短暂的日子,在这期间,所有旁人都以为,事情在慢慢变好,未来值得期待并且遥远。
这种不正常的困倦终于引起两人警惕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那天胖子嘟哝着这几天一定得撺掇小哥上山去一趟,活动活动筋骨别给真养傻了,而且多少好吃的不归拾回来多可惜,吴邪基本懒得理他,只有一口没一口嗦着自己至今还没有折腾成功的茶叶,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哄着张爷多吃几口饭。
“说你猫你还真猫食上了,就那几口,喂鸡崽儿都嫌少,你看看咱家厨子的手艺也不至于啊。”
“*********是厨子!”
“去去去没和你说话,小哥?说你呢,小哥?生气了?”
吴邪含笑地回了头。
说是被扯来陪聊,但张起灵很少真正与他们坐在一块。这人习惯偏后一点的位置,减低存在感的同时也能替他们盯好后背,这算是多年前的老毛病了,但一直没能改掉,有时也会自顾自地走开,看看书或者陷入思绪。但基本全部时候,面对他们严肃或调笑的搭话,他都会乖乖应声。
不一定带什么情绪,不一定有正经回答,但却态度极认真地,低声回应。
吴邪二人也从来不忽略他的这种参与,聊几句总得把话题往这人身上扯扯,大多是打趣,然后听张起灵带着几分无奈地,和缓地应上一声,哪怕只是鼻音。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吴邪回头前脑子中的想法还是这算是给戳弄生气了?不容易不容易,今晚绝对得开瓶好酒庆祝一下。但回过头后,他猛地一愣。
他语气飘悠地说道:“胖子……闭你的嘴胖子!你过来看看,我觉得……不太对劲。”
张起灵身子笔直地靠在那里,头却是半垂不垂的,吴邪走过去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又拍了拍肩,却只是让微垂的头更往右偏了一些
“怎么着……这是睡了?”胖子皱着眉,而吴邪摇摇头,神色不安。“不太对,胖子,不太对。”
张起灵睡得很熟,却也很安稳,表情并没有什么难受的痕迹。他呼吸声清浅平和,眉眼微微舒展开来,发梢随着吴邪拍击的动作而轻晃。
整个画面搭配着窗棂旁的微风,显得宁静而温柔,但吴邪清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很不对的事情。
他是了解张起灵的,这个人被大家族教育得太好了,骨子里透着规矩。地底下不讲究,在日常生活的时候,这玩意有时候古板得和真正的老干部有的一拼。数年如一日按时起床锻炼按时睡觉就别提了,食不言寝不语也是最底标准,即使是随意惯了的两人,他也绝不会做一些自认不合适的事情。比如说……在几人聊天时,不声不响地坐着便睡了。
他最起码会站起身来,安静地走回房间,歇在床上,如果不想用晚饭也会和胖子打一声招呼——他这段时间都是这么做的。此时此刻吴邪脑子里闪过的一个念头便是,张起灵这次的倦意一定产生得极为突然且强烈,令他连一丝挣扎都没来得及,保持着坐立的姿势便陷了下去。
另一方面,单说张起灵会睡得如此纯熟,连旁人拍叫都弄不醒一点,就足以让人不安。即使他平日常以触碰张起灵的警惕底线作为乐子,也从未想过这样的场景。
张起灵的嗜睡情况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但基本上也只维持在偶尔会睡过了晨练的时间,午后有时会再回屋休憩一会的份上,吴邪也和胖子谈过这个问题,胖子坚持这只是正常情况。
一个紧绷了太久的人在慢慢适应正常的慢速生活,调整途中总会有些异常的,何况这些异常也只是相对而言,换任何一个普通人来看,这不过是寻常的慵懒。
“你自己想想,整天儿活得和个机器人似的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没事干大白天睡个懒觉,太阳晒困了就再回去眯一盹儿,哪个更像是正常人的状态?”
这是胖子的原话,吴邪觉得蛮有道理,何况,或许打从心里他就不曾怀疑过,那个天神一般强大的男人会出什么事情。
这漫漫长夜的风刀霜剑张起灵都扛下了,熬出了头,接着就只剩下好好活他的,给哥几个养老送终后再悠悠地自己走一走,把长生欠他的都讨回来。都活到了这里,又还能有什么可能伤着他呢?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3 19:17:00 +0800 CST  
“……小哥?小哥?你听见没有,醒醒?你睁个眼,我们就回去睡?”吴邪僵着身子继续拍打张起灵的肩膀,胖子也觉出不对了,告饶一声上手就掐起了人中。往常这种程度的闹腾已经早叫张起灵身子一挣一手一个把他俩拧出去了,但现在却依旧毫无动静,连表情都未动分毫,依旧是安静而和缓的,睡得极恬然的样子。
“胖子,你让让,我来。”吴邪示意胖子挪开一点,他没有留意到自己此刻的声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只是又大声唤了几次,推开胖子已经掐红了张起灵人中的手,直接压上了人的咽喉。
他没有收力,用的是可以将人生生扼死的力道,缓慢而稳定地收缩着手掌,张起灵的头顺着他的动作高高昂起,又无力地向一边偏斜,唇色渐渐发绀,表情却终于有了一丝挣扎,眼皮不断地颤动。“哎**醒了醒了!松松松tm快松!”随着胖子一声暴吼,吴邪猛地松手,折了腰喘得比那个快被他掐死的人还要厉害。
张起灵抬眼的一瞬间眸底划过冷光,就像是从前倦极歇息时被不长眼伙计凑近,惊醒的下一秒便要反手抽刀斩出,吴邪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条件反射掐住脖子的准备,但事实上,他垂在椅侧的手只是抽动般地向上抬了些许,刀子般剐向两人的目光便又带上了恍惚。
——吴邪盯着他的反应,汗无知无觉地出了一背。
张起灵此时困极了,濒死的威胁也只换得了他片刻的清醒,几乎是在调整呼吸的同时黑色的潮水便又涌了上来,一点一点淹没了理智,浑身都是软的,但并不难受,只是累,他隐隐觉得这样不对,费力地眨了几下眼却仍是徒劳。
胖子就地呸了一口,低声说句对不住了,撞开僵住的吴邪接过了他的动作。他的手更稳,也更懂得如何刺激一个人的致命处,张起灵几秒后剧烈地呛咳起来,神色却清醒了一点。
“撑一下,说说你知道的,需要什么,能不能叫医生?”吴邪深吸一口气,蹲在一旁,握住张起灵的一只手掐着虎口,又用了狠劲去掰他的两根手指,口里一字一字说得倒很稳,发觉张起灵神色恍惚的时候便顿一顿。“你的状态不对,我们能做什么?”
张起灵合了合眼,又挣扎地睁开,偏过脖颈让胖子施压的动作顺服极了,但贴近的吴邪知道这个人浑身都在克制中颤抖,“不用…医生,之后……解释。”他的声音低低的,被反复的窒息打乱破碎。“没关系,别…咳担心…一天…再没醒……喊我…”
听起来像极了逞强或者敷衍,但吴邪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张起灵在短短时间内又一次陷入混沌再撑着清醒,梦呓般地反复告诉他们不会出事,不用帮忙,倒显着比平时话还多了。“胖子,停手吧。”他最终哑声应道。
吴邪直起身来,因为脚软还晃了一晃,拍拍胖子的手示意他松开,再轻轻地把张起灵揽进了怀里,缓慢拍抚着:“知道了,睡吧,打扰你了,不该折腾你的,不去医院,也不吵你了,你困了就好好睡,都陪着你呢。”
张起灵的头贴着吴邪的胸口,外界的干扰停止后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放松了身体,向下坠落。吴邪上下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确认人彻底睡熟了,这才神色复杂地移开身子。
吴邪看着椅子上的人,张起灵的呼吸恢复了轻缓的节奏,但刚刚的一番折腾后,他原本舒展的眉眼也难免带上了隐忍的痕迹,微偏过头的动作露出整个脖颈,苍白的,有一圈充血发青的箍印。
——他突然有些心疼。
这个人刚刚睁眼看他的时候,朦胧间像极了个渴睡又偏偏被打搅得不得安宁的孩子,挣扎着给予回应时的神情甚至带了点委屈,到最后更是他才刚刚安抚了一下,便毫无保留地睡了过去。
但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这样的人,身上都是一团一团的乱子和隐患,真到了出状况的时候,别说是去医院,连药都是不敢乱用的,何况张起灵这次的状况的确是诡异极了,自己的处理完全称得上利落及时,便是张起灵清醒过来后也会承认没有问题。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吴邪开始心疼。
在张起灵身体疑似出现异常的时候,他和胖子所能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也不过是用粗暴的手段去唤醒张起灵的神智,听他回应说没有问题,然后再放任他睡去。
无能为力……
吴邪转头看见胖子的表情似乎是想要骂娘,心知胖子和他的感觉差不多,倒是突然好受了一点。“得了,这玩意儿**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喏。”他呶呶嘴,白眼道:“胖爷来搭把手呗,给这玩意弄进去,坐这等会脖子也别要了……听他的,先让他睡一天,等醒了你打头阵,咱当爹妈的非得好好教育交易个不省心的。”
胖子回给他一根中指。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3 19:18:00 +0800 CST  
啊那个,因为昨天发文后有几个姑娘有私下和我提出[感觉这篇文风格走向有点类似十天倒数]想了想似乎不是很好在几句话里面解释清楚,于是开个楼哈。不要嫌我烦哦【豆豆眼】
首先……嘛的确是没错啦,看过我段子楼的应该知道,这篇其实是我一个长段子的扩写,我加了开头和结尾,默默续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总体走向是和十天那篇类似的……没错我不怕剧透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这文要怎么收尾,BE小能手绝不畏惧。
但另一方面,就像我一直在说的,这篇文很温馨,真的很温馨。不管你们信不信emmmm
它给大家的感觉和十天绝对是不同的。
十天里的小哥,因为连绵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而变得脆弱,即使他已经足够隐忍和坚强了,也难免会表现出无助来,而倒数的期限其实是用来烘托绝望的手段,我用彼此间坚贞而温暖的情感加深了绝望。
但这篇里,就像我说的,人老了,手软了,虐不动了……热闹里的小哥,性格更偏向于和缓,他既有稚童刚刚开启人生的生涩,也有长者回首一生的释然。他喜爱热闹,但只是喜爱旁观,看梅树,也看他的兄弟,心知自己是空洞的,于是只是默默注视着鲜活的事物而心生欢喜。
拍着良心,我省去了所有十天倒数里面出现的细节虐和具体描写,随意地带过了时间,我想表达的是一种雨村的清闲和慵懒,兄弟间无须言语的默契,即使最后并不圆满,但所有的过程也是轻缓的。可能会悲伤,但绝不是绝望。
总之,嘛,文才发了一小半呢,请各位亲爱的都和我一起走下去呗。信我啦,这篇和十天倒数绝对是不一样的存在。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3 19:46:00 +0800 CST  
那次的闹剧以张起灵在限定的一天期限之前自己醒来作为结束,或者是以一天未进食的他托着粥碗默默听着对面三堂会审表情无奈作为结束。
“没有难受,没事。”
“只是困了……嗯,大概两周。”
“没有故意隐瞒,还不太确定…不用医生……会告诉你们。”
大概是心里也清楚这次吴邪和胖子是真的气极了,这人难得地乖巧,含着半勺粥微垂着眼,活像个真的被父母逮着混合训话的倒霉孩子,话也多了,几乎达到了足以使人热泪盈眶的有问必答份上,零零总总大概是透支了往后三年的唾沫。
但车轱辘转了几圈,其实也没问出点什么来。张起灵咬死了身体没有不适,不需要帮助,拒绝去医院检查,出了问题,但只会在确认之后再告诉他们。
说到底和原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一个人闷不吭声全扛了也就是个话量多少的差别。
吴邪张口之前发觉胖子已经把他想骂的娘全都骂了一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把张起灵手里还剩层底的碗给抢了过来。“吃什么吃!*!胖爷之前饿着过你怎么着?一天没吃东西tm也敢逮着死塞……看?看什么看?别以为喊你一声哥老子就不敢削你!我盛的怎么着?我盛的我叫你吃完了?吃撑了留着我替你胃疼是不是?”
“胖子?”
“tm闭嘴!”
“……你说。”
从那之后,张起灵倒再没犯过类似一声不响突然睡去的毛病,但两人都目睹着这人嗜睡的问题的确是又重了,例行的晨练变得断断续续,即使有也累的很快,有时候晚饭前找人的时候才发现人又在床上窝着了,没之前那么死,喊一下就能醒,但总归是不对。
精神头好的时候,张起灵还是会坐在两人稍后的地方,捧着蜂蜜水安静地凑他的热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总觉得近来这人情绪外漏的多了些,有几次回头时都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笑意。也有的时候,张起灵会去他种的那棵树旁边呆着——用胖子的原话,这玩意困傻了都没忘了他那颗宝贝树,不知道能有多稀罕——树抽芽抽得快,几年过去已经有人高了,张起灵每每站在树旁,表情淡淡的,若有所思的样子。
树长的一般,也不知是水土不适合还是种得不好,这么些年也没开几次花,稀稀落落的,也不怎么热闹,吴邪猜想张起灵估计是有些遗憾的,下一秒又被自己的猜测惊得一个寒颤。
什么叫遗憾?做不到的,来不及做了的事情才可?晌?藕丁R簿褪且豢檬鞫?眩?荒昴曷???牛?苣苎?玫模?还?鞘奔湮侍狻??还?鞘奔湮侍狻??br>  他堂堂张起灵,难道还等不起一棵树?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4 16:59:00 +0800 CST  
什么叫遗憾?做不到的,来不及做了的事情才可能成为遗憾。也就是一棵树而已,一年年慢慢养着,总能养好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堂堂张起灵,难道还等不起一棵树?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4 17:00:00 +0800 CST  
第二次明显的异常是一个雨天,濛濛的秋雨混在瀑布的水声中,也是震耳的响。张起灵一早就没能起来,临到中午才从屋里出来,迷迷糊糊的,菜也没吃几口,只挑挑拣拣地把盛到碗里的饭努力咽了,不知道还以为对厨子是有多大不满。
胖子眼尖,瞅见他眼角和耳侧都微微发红,飞在冷白的底色上还怪好看的,调笑的话在嘴里滚了滚忽然又觉着不对,拍了拍吴邪示意他也瞧一眼。
“你看看咱儿子,是不是烧了?”胖子侧头问道,张起灵闻声抬眼瞥了两人一眼,却不像往日带着警告意味,更类似于听见了声音的下意识反应,眼神没什么力道,空空的,有些茫然。
吴邪本来还没觉出什么问题,给这一眼也看出不对了,冲胖子一点头就摞下碗走过去,低声问道:“小哥?还清醒不?”
“嗯。”
完了真傻了——吴邪和胖子交换一个这事不妙的眼神,这种问题都乖乖回答而不是直接刀子剐过来,头脑肯定没怎么清醒。
于是吴邪继续蹲在椅子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哪里难受吗?头疼不疼?早上自己吃药了没?”
“嗯。”
声音四平八稳,表情雷打不动,态度乖巧可人。
tm烧熟了吧这是!
“几眼不见你丫挺的就犯邪,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这都。”胖子白眼冲天一翻,也懒得去找温度计,走过来伸出巴掌就要上脸,吴邪满以为张起灵要躲闪的动作也没有发生,不大的脸直接被胖子一熊掌盖掉小半,眼睛要露不露地从边缘冒出半截,盯住吴邪慢慢地眨着。“你啊。”吴邪头疼地叹口气,一肚子槽也没地方吐,抬手呼噜了一下人的后脑勺,干脆还是转向胖子。“咋样?我这瞅着是有点傻了。”
“用你说,胖爷瞅着也是傻透了。”
顺口回了句嘴,胖子倒是表示感觉上问题应该不大,温度一般,之前没见过,想来张爷发烧症状有一条就赶在掉智商上了也说不定。口花花几句,他示意吴邪把孩子带好,妈妈得去冲几包药去。
留下吴邪因为这迷一般的身份定位表情抽搐。
抬手也探了探人的额头,温度的确不高,往高了说也绝没有越过39,几包药好好休息就能压下去的程度,也不知怎么就能把挺高的智商给全烧没了。吴邪顺手帮张起灵理了理头发,手感很好,和又冷又硬还有臭脾气的人比起来显得柔软而顺服,理着理着,吴邪忽然手就止不住地发抖,眼睛也发涩,疾走一步就半弓着把头埋在了张起灵的肩窝。
发着低烧的人,体温微微带暖,就是骨头太硌,怎么抱都不舒坦。张起灵转过头来,凝视着吴邪,慢了一拍地用手搭上他的后背,却没有了别的动作。或许是发热的缘故,这人的眼睛温润润的,浸着一层水光,看起来干净而纯粹,就像个无知的稚子,却又有那么几秒,吴邪觉得这眼神中其实写满了宽容,就像是注视着幼童的长者,怀念着,复杂着,无可奈何着。
吴邪是被端着药回来的胖子给拍起来的,他深吸几口气,起身的时候擦了一下眼角,意料之中是干的。两个人以哄孩子的口气哄着其实完全不需要别人废话的大龄失智儿童几口干了退烧药,再把人押回房间里好好休息。
除了反应迟钝且乖巧之外,张起灵表面看来还是十分正常的,他老老实实走进门,冲着两人缓缓地点了头,自己躺上床盖好了被子,合上眼睛。胖子给人床头又放了杯水,按按被子,扭头招呼吴邪跟他出去,吴邪跟着他走到门口,顿了顿,突然摇摇头示意自己再留下来看看人。
吴邪想胖子是懂他的,毕竟肩膀上被锤的三拳头现在还隐隐发痛,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吴邪龇牙咧嘴地注视着张起灵的睡脸,忽然就沉默了。
胖子当然是懂的,胖子这个人,有佛性。他一辈子活得洒脱,心里却一直有杆秤在,不是没有求不得,但他放得下,即使那段伤疤永远存在他的记忆里,他也懂得如何继续走下去。
张起灵的异常,胖子心细,只有比他更早发现的份上,但他不问,也告诉吴邪不要问。
“能怎么办呢,他那种人,不告诉你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自己扛得下,或许要多付点代价,但只要过得去,你就只能随他。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抗不下,连同我们一起也抗不下,小哥这人是倔了点,但不是蠢,如果我们真的帮得上忙他不会硬撑,估计是无济于事,才不让我们担心。何况我看这次问题出在身体上,张家……你知道的。”
胖子大口地吐着烟圈,自几年前吴邪就彻底戒了烟,几个兄弟也基本不在他面前抽过,那次破天荒地,胖子不仅自己嘴里叼了一只,还顺手弹了一根过来示意他自己点上,然后继续他含含糊糊的调子:
“他不想说,咱们呢,就少问。多半不是什么好事,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你心里得有个底子,但也别往太坏了想,小哥他是个好的,老天不会亏了他……”
接着便是与这次相同的,肩膀上结结实实的三拳。
于是吴邪知道胖子心里头一直是敞亮的,知道张起灵试图隐瞒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怀抱着的无法见于天日的心思。他一向看得透,也看得开,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是个有大智慧的,不像自己……
吴邪苦笑了一声。今天那个时候,面对头脑不大清醒的张起灵,他差点就想把憋在心里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那估计是成功率最高的机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5 13:00:00 +0800 CST  
吴邪苦笑了一声。今天那个时候,面对头脑不大清醒的张起灵,他差点就想把憋在心里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那估计是成功率最高的机会,但最后还是憋住了,或许是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得到答案后又会不会后悔。
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清楚。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5 13:01:00 +0800 CST  
张起灵睡得不甚安稳,到了傍晚,更是烧的高了起来,身子微微向内蜷起,也不动弹,但吴邪就是觉得他很不舒服。把人喊醒又塞了半碗粥,灌了一份药下去,眼见着好像激起恶心来了,又赶紧扶高一点顺顺后背,絮叨着问需不需要给拿个盆来。
张起灵半靠在床头,只沉默地注视着吴邪。
他身子难受,头昏昏沉沉的,浑身发寒,连早年留下的暗伤也迫不及待找上门来,连绵而隐蔽地痛着,刚咽下一点东西,胃口就开始抽搐,只能用手背抵在嘴上勉强压制。
——而一切的起因仅是一场秋雨。
该是久违的虚弱,但其实近来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张起灵在心里莫名地叹息一口,目光下意识地追逐着那个在屋子里跑前跑后腿和嘴都不停的家伙。
“……吴邪。”他轻轻地唤道。
“要啥?水?吃的?盆?还哪里难受不?真不用让胖子去喊个医生……”吴邪头也不抬,张嘴就是一溜,其实也没怎么过脑子,只是隐约觉得必须得堵上张起灵的话才行。但说着说着,他也说不下去,心里头直觉得自己幼稚,缓了缓才回头看去。
张起灵正抿唇笑着。
说实话,这是个笑起来及其好看的人。
长得好,清而不柔,常年却都是冷冷淡淡的,墓底下单刀沥血的时候谁也顾不得表情的问题,但吴邪知道这个人笑起来一直是很好看的,干净,简单,很容易被温暖的样子。此时他还发着烧,温度高了,整个脸都泛着薄红,底子还是白的,只衬得眸子愈黑,眉目本就因为那点儿殷色带上了柔和,于是笑意从唇边勾上眼角,很浅,也很真实。
吴邪却止不住地开始心慌。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随便絮叨点东西,什么废话都好,满肚子声音都卡在了嗓子口,哑着,发不出声来。
他听见张起灵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吴邪。”
语气平缓,和每一次将要挡在他身前一样正式。
于是吴邪迅速冷静下来。
他与张起灵对视,近乎漠然地发现那人的眼中又出现了被他下午当成是错觉的情绪,那种宽和的,安抚的,属于年长者的情绪。
张起灵冲他极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点头的时候微微犹豫,但唇边依旧是带着笑的。
吴邪什么都没有问,张起灵什么都没有说。
大家心知肚明。
结果睡下后张起灵就彻底烧了起来,烧得手脚都开始痉挛,盖了几层被子也不行,身上干干的,一点不出汗,人昏沉着没个清醒的时候。药倒是还喂的进去,但总让人怀疑起没起作用。这次胖子骂骂咧咧要送人去医院的时候倒是给吴邪拦了下来,吴邪冲他摇摇头,也不说话,胖子就忽然泄了气,两个人在家里边半天折腾着怎么用酒精降温,又就着这牌子的药到底有用没有急赤白脸吵了一架,但谁也只字不提医院的事情。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6 13:54:00 +0800 CST  
张起灵这场病反反复复持续了一周多,最差的时候两人整晚守在他的床前,上趟厕所都是跑着去的,半点不敢错眼儿,状态好的时候也能靠在床头,端着药老老实实地听完全一场胖麻麻的指鼻痛骂,再续几个小时吴老爹的慈父独白,直到莫名升腾而起的温度又一次带走他的意识。
烧完全退后张起灵这一周来头一次自己迈步下床,缓慢地往屋外走,吴邪半弓着八字步护在一旁,表情活像个孩子正在学步的**爸。走到客厅正碰到往这走来的胖子,张起灵一手侧托着墙,稳了稳身子,直对上他的视线。
“胖子,”
他张口。
声音是哑的,如同干涸,就像任何一个重病初愈的普通人,连日的高烧不仅使他浑身乏力,面色青白唇角干裂,也使他连单单吐出一个词都要经历声带撕裂的疼痛,泄出难听扭曲的调子。而这两个字依旧是稳的,字与字之间微顿,但毫不拖连,有着千钧的力道,也有着宽慰的和缓。
张起灵正对着胖子,点了点头。
吴邪沉默地站在他身后,注视他如同那天给自己一样对胖子给予了无声的回答,表情平静。
即使后来胖子抖着手吭头疾走几步,冲着张起灵后背毫不留情就抡了几巴掌,掌掌到肉声音都是闷的,直把人打得额冒虚汗,也只是暗托住张起灵的手肘,小心地防止他不稳摔倒。
即使后来张起灵阖目站在原地缓了半天,最后还是冲去厕所吐干净了这几天来好好吃下去的第一顿饭,也只是蹲在旁边周道地递水递纸巾,再护着人极缓慢地走回卧室,给后背青印仔细揉了一边药油,帮他掖好被子,关了灯,临出去前轻轻地拍了拍人的面颊。
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6 15:01:00 +0800 CST  
第二天,依稀一切如常,胖子依旧出了厨房后骂骂咧咧地踹了两个吃白饭的进去端盘子,吃完饭也依旧三人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晒太阳,不听前边两人之间嘴里不干净的互怼还以为能有多温馨和谐,坐久了就去那棵到现在也长得半死不活的梅树旁活动几下,松松土浇点水,语重心长拍着树根说孙子啊你要好好长,你张爸爸盼着看你开花呢,多开点,热闹点,他个死闷骚喜欢着呢,然后基本当天嘴最贱的那个要被据说死闷骚的张爷两根指头拧着麻筋叫满整整二十声爸爸。
吴邪依旧清醒察觉到了某些征兆,比如从那天起,胖子烧的菜讲究了很多,也不讲究了很多,基本上只满足了味道与不造成人体负担的要求,之前还断断续续炖过的补汤药膳都撤了,换了张起灵不明说但其实都知道他偏爱的甜口,一样菜就烧一点,一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细节处各有各自的滋味。再比如说……张起灵日常里变得愈加‘活泼’了,这个人长久以来都过得像个冰冷的明器,近日来倒是越来越有生气了,会笑也会皱眉,不满了就直接上手揍,这人的面色和体态一点点接近了死物,心却就像是……活了过来。
呵,多像一个恶劣的玩笑。
唯一的道路已被划下,摧毁了数代人的宿命戏谑着归来,吞噬了昔日的天神。
平平淡淡的日子如流水,不起波澜,无甚特别,却也同样不可挽回。张起灵已经如同两人当年畅想时一般学会了微笑,比预计要快了几十年的进度,完全值得放波烟花庆祝,同时他开始站立不稳,开始因为一点点气温的变化反复低热咳嗽,开始很艰难才能用下几口食物,开始很突然就会一睡好几天。
就好像荒谬话本里向神或恶魔借贷的主角,在故事完结的那刻,被不再需要他的世界抛弃,收回力量,仅留下一具被岁月蛀空的躯壳。
但这何其不公呢?吴邪想。张起灵这人从未追求过长生,更从未拒绝过背负那些毫无理由便加诸于他的种种无常,从出身以来,他就以近乎乖顺的态度走在了这条注定的路上,在过去漫长的十年里,他一人蜷睡在青铜门内,仅以滴水计算岁月,最深切的渴望也不过是在记忆中留下一颗已被讯息冲散成碎片的糖果,在时间覆盖一切前记住它,记住他们,哪怕只有一个瞬间……这样的一个人,他付出的足够了,也失去的足够了,理所当然有权利在一切结束之后重新学习为自己活下去,即使很慢,但吴邪和胖子有的是耐心,他也本该有的是时间。
张起灵或许已经活了很久,但对于‘那个人’而言,去除了这个被重复使用的符号,他明明还是个孩子,他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怎么能像这样……像这样,
——如同他整个的存在都不过是一件冥冥中由宿命派下的,交由人之手组装而成的,完成任务后便可以销毁的工具!近来这短短数年的安谧生活,倒短得更类似嘲讽或者施舍。
这何其不公呢?
张起灵睡了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张起灵早已不再有精力被门外的动静惊醒,吴邪和胖子拎过几瓶买来的农家土窖里的酒去了院子。土酒涩口,味冲,但够劲,一咽下去从喉咙烧到心口,再直冲上眼睛,浑身都不舒坦,却痛快。
他和胖子只喝酒,不说话,撞一下瓶口,看看彼此都烧红了的眼睛,就能抿嘴笑笑再干下一瓶,喝高了,勾肩搭背地去大路上把心肝脾肺一起翻着倒腾出来,抹一抹嘴跌跌撞撞晃回去继续等着第二天的日子,全程都显得安静有序,而这大概是张起灵独有的直白和婉约带给他们的后遗症,在这件事儿上,没有人想张口,但所有人又都心照不宣。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7 14:02:00 +0800 CST  
那个…明天就算是这篇短篇的高~潮了
然后就开始收尾结局
于是…emmmm
稍微求下评?不要求多长我也没这个底气,就…多少让我知道还是有姑娘喜欢这篇的?
爱你们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7 23:31:00 +0800 CST  
吴邪从来不信这世上有真正的长生,但也从未想过这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最后的日子,阳光很好,是冬天里难得的暖和日子,两人小心地把张起灵扶了出去。老地方,老样子,雨村的某个小破后院,杂草和野花长在一起,地上乱乱地溜着几只鸡崽,墙头上极富侵略性地搭着隔壁大娘的花裤衩。
最后还有三个外貌正直当年的年轻人。
只是其中一把硬木椅子被换成了加了绒毯的躺椅,张起灵阖着眼靠在上面,持续的心悸令他只能勉强保持一个半卧半坐的姿势,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过去的脉脉岁月一样,随时准备翻身越起挡在众人之前承接下所有苦难。
即使在大多时候,他都是在用命去接拦。
一开始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彼此间压抑的呼吸,这个时候已经持续咳喘一周的张起灵的呼吸在对比间竟然还显得格外舒缓。慢慢地胖子开了口,吴邪放松下来一唱一和地给他搭话,侧身把一旁张起灵的手握紧了暖着。
那只手不大,骨节纤长,捏过尸蟞拎过古刀救过他的命!像是随时拥有自命运泥沼中挣扎而起绝境重生的力量,此时却冰冰凉地,虚弱地垂着,怎么握都无法渡一点生气过去。
吴邪觉着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利刃分开,一半沉沉地坠在那儿,眉目带着自然的笑意,和胖子你来我往地激烈极了,另一半虚虚地飘在空中,安静地告诉自己就这样不错。
嘘,别难过,别让他看出来。
咱张爷呀,闷的不行,明明多喜欢热闹的一个,愣憋得跟锯嘴葫芦似的。成哈,兄弟满足你,有啥热闹都带着你,你不说话,就凑边儿听,也是个乐子,就是走了,也得让你热闹地走。你说除了我俩,还有谁能惯着你这臭脾气……
就这样吧……不错了,他会喜欢的。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8 09:01:00 +0800 CST  
他的宿命了结了,再不用为那些年轻后辈担心……他走在自己两人前头,之前的笑话作了废,再不至于为兄弟送行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踏上路途……他的脸还很年轻,心却累了,即使他全都忘了,如今身体终于跟上了应有的节奏……他老得很快,去得也很快,不至于像世上大多数人一样经历一场漫长的折磨……
不差了……挺好的,没必要难过……
张起灵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吴邪握住他的手掌,汲取着上面来自人体的温度。他的外貌似乎早已定格在了进入青铜门的那一瞬间,即使是到了现今,也没有怎么消瘦下来,只是脸色异样苍白。伴随着连绵的睡意,他眼睛越垂越低,用力眨眨后又睁开一点,年轻人青涩俊秀的五官里,唯有眼瞳是深重的,刻写下岁月的痕迹,里边却丝毫不显暮色,反倒是润着近日来愈加鲜活的颜色。
简直……不像一个濒死之人。
吴邪心里绝望地想着,估计自己才更像那个全身都没有一处舒适,努力维持着不要睡去的人。
吴邪不愿去看张起灵的眼睛,他紧紧地握住了张起灵的一只手,面却朝着胖子,嬉笑怒骂,全情投入,只是不敢低头。
与其去看那一双写满了宽和平淡的眼睛,他更想…他更想……
他更想什么?
吴邪空空地想着,大脑里木木的一片。
他更想……将那双眼瞳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吴邪猛地停住了声音一把冲出去的时候张起灵是有点惊的,连逐渐恍惚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当然,在吴邪用了2分54秒捧着一罐蜂蜜又原路冲回来的时候,他更加茫然了。
吴邪深喘了几口气,冲胖子点点头,端着蜂蜜瓶自己就灌了一口下去,登时就觉得整个喉咙都被齁哑了,缓了缓,又含了半口在嘴里,最后上下抿抿嘴唇。
胖子侧开半个身子。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8 09:02:00 +0800 CST  
张起灵罕见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撑在身上的人越贴越近……
唇齿相依。
这是个极温柔的吻,或者说,极温柔的触碰。上好的蜂蜜如同油膏,滋润着贴合的唇间缝隙,甜味一丝丝扩散,连呼吸时的风都是甜的。
“我大学时候听小姑娘说,相爱的人的吻是甜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找了你应该不讨厌的味道。”
“很甜对不对?所以……”我可以装作我们相爱对不对?
吴邪没有挪开嘴唇,但也丝毫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像是沉默地乞求对方不要将他推开。他的嗓子哑得很,像是被蜜黏住了,只能用气音一点点通过两人相贴的唇部,将声音送去。沿着咽部,送入心底。
两人都没有闭眼,吴邪能清楚看见据他极近处的那双墨瞳,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里面本该是淡漠宁静的,此刻却缓缓地,一点点晕开了笑意。吴邪红着眼睛突然想骂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赖皮,我们还商量着要用几十年好好教会你笑呢,你就这么学会了,这么快,这么熟练,那我怎么办,好多的计划,里边都有你,你撂担子走了,我以后怎么办……他一时间想骂很多东西,最后却全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去。
“!!!”
张起灵含着笑意,仔细地舔了一下吴邪的唇角。
“对,很甜。”
不看表情的话,语气竟然依旧很冷淡严肃。
吴邪浑身都发着抖,手撑在椅子两边僵得和棍子一样,最后还是胖子看不下去了,猛推一把从后边把人硬摁了下去。
人体的温度很暖,张起灵缓慢地闭上了眼,舌尖探入口腔,到处都是不会甜而不腻的蜜糖味道。他也的确是……不讨厌。
胖子蹲在一边,伸手搭在张起灵的肩上,拍了拍,又一缕缕地,极认真地帮他理顺了随着动作散开的额发,在张起灵试图睁开眼再看他一眼的时候,伸掌盖住了他的双睑。
“睡吧,小哥儿……睡吧,都陪着你呢。”
“好好地睡,做个好梦。”
对于‘那个人’而言,去除了一个被重复使用的符号,他明明还是个孩子,他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
但在属于他自己的,刚刚开始的人生中,他获得了一个热闹的告别,和一个甜蜜的来自爱人的亲吻。
并不差,背负着长生枷锁挣扎了一辈子,倒是终于落得了个自然老去,无疾而终。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8 09:03:00 +0800 CST  

楼主:黑化的菌类

字数:23481

发表时间:2018-03-02 20: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3 14:11: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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