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瓶】热闹(短篇完结,赠可爱的阿窈)

吴邪处理完张起灵的葬礼,其实并不太麻烦,因为临到头来,也不需要怎么置办。来了几个兄弟,每人上来沉默地上了三炷香,絮叨几句,没让磕头,他寻思着这人不会喜欢。七天一过,招呼着胖子在树旁挖了个坑,就这么埋了。
张家的族长都是应该葬回族里的,在那个寂静的,阴森的古楼里,按照吴邪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的风水还是什么别的规矩,讲讲究究地躺着,守护历代族人,但张海客来那天闷着抽了一盒多的烟,摇摇头就走了。往旁的讲,都是混这条路子的,兄弟里随便哪个出来都能给造出一套极好的墓穴,符合各种讲究,但吴邪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极随便地弄了个坑,就让张家最后的族长老实躺在了他生前怪喜欢的那棵树底下,旁边就是三人平日里聊天晒太阳放椅子的位置,估计以后可能还要常被鸡屎糊在坟头土上。
张起灵的身体临到下葬时也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吴邪每每回眼时,总恍惚觉得这人只不过是睡着了,他身子不舒服,面色苍白体温寒凉,连呼吸都是清浅的,细不可闻,但只要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就还会慢慢地,微颤着眼睫清醒过来,再静静地看着自己二人,眼含着熟悉的笑意。吴邪在这七天里一直有随时含一口蜂蜜的习惯,含着,让唇齿都浸透了甜意,然后沉默地坐在张起灵的棺木旁边,虔诚地等待他的贪食的爱人睁开眼睛,交换一个甜蜜的亲吻。
他甚至不敢让胖子将张起灵下葬,即使所有的手续都是他一手操办,连埋人的位置都是他亲手挑的也一样。那具……那具尸体实在是太像活着了……你该怎么将你的只是在休息的爱人抱入土里,一铲铲盖住他仿佛还保有呼吸的脸,再冷酷地告诉自己都结束了,这个人的岁月被时光所定格,只是因为他完成了宿命交由他完成的一切,却不被允许留下开始自己人生的时间?
但最后还是放了手……
入土为安……
张起灵是个极传统的人,这个人长着张年轻秀气的脸,骨子里不知道有多古板,他不爱说话,没什么表情,但吴邪总归是懂他的。
于是再也不见。

帮着操办好一切,确认了吴邪没糊涂到准备一同下去的份上,胖子就离开了雨村。没多说什么,只打了招呼,见吴邪恍恍惚惚点了头之后,拍了拍肩,第二天就走了。
吴邪想,胖子也是懂他的。
胖子是过来人,懂这种痛。他曾为了云彩隐居巴乃,也曾为了兄弟,半句不问地重新回到与墓穴鬼神打交道的生活。吴邪不知道胖子最后看开了没有,或许没有,但他依旧不甚粗糙地活着,骂骂咧咧,吃肉喝酒,只在彻底喝大了的时候默不作声掉几滴眼泪。
胖子觉得吴邪需要这种安静,一个人,留在‘张起灵’过完他短暂一生的地方,回忆,也从回忆中走出去。
胖子一向是最好的兄弟。
吴邪从此过着迷瞪的日子,当初三个人的养老生活转瞬就只剩了他一个,少了那个一直让他操心的,也少了那个顺便操心他的,他过日子也不太讲究,想起来就自己烧一点,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没觉着过饿,只要有时间,就爱去树旁边坐着,一坐就一整天,不知朝夕。
说来有趣,那个人睡着了,走了,如今停滞的,倒是自己的时间。
最后让吴邪走出来的,竟还是张起灵亲手种下,最后也自己睡旁边了的那棵梅树。
今年,梅树生得不太好。
往年花开的也是零零落落的,但今年又格外少些,艳红的颜色也微微泛着白。
花也谢得早,还正在花期的时候就落了满地,盖了张起灵的坟头,仅留下枯黄的树杈,虚弱,濒死的样子。
吴邪在恍惚中察觉的时候几乎瞬间被心中无法言说的恐惧所惊醒,他抖着手,拨了三次才拨通了伙计的电话,红着眼睛用哑得带血的嗓子命令他立刻找人,不论什么办法,必须把这棵树给弄活了。弄不活干脆就一起陪葬……不,不对,不能陪葬,不能……那个人还躺在那里呢,没得喊别人污了他的轮回。
于是喊了专家,一堆人,战战栗栗地一点点分析一棵半死不活梅树的生长情况,说到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水土不服也不至于,都种了这么些年了,不好不坏也没出过大问题,人一向照料的周到,今年气候也好,完全没有不适宜的地方。
从土质分析到水源,分析到近年来的风向和气温,也找不出什么根本原因来。最后那个被喊来的伙计眼一闭颤着声儿汇报说真的弄不好,这树就是该不行了也说不定。
吴邪顿了顿,让他滚。
滚了的伙计没有看到吴邪浑身发抖地扶着椅子扶手撑了几下也没能站起身来。
当晚,吴邪喝的大醉。还是当年的农家土窖,这次连钱都没花,人家不收,说是看他这几年可怜很了,好心送的酒来。喝醉了,就拎着酒摇摇晃晃走到那棵快死的树旁边,敦敦倒了半瓶下去,醉眼朦胧地说小哥儿让你也尝尝,这酒味儿不错,我和胖子偷着你喝过不少,喝了能心里就舒坦了,能把日子继续过下去,等一会儿酒半醒了,又满身冷汗地扑了下去。一个快到中年的大男人,跪在地上用颤得晃眼的手一捧一捧挖着泥巴,一点点把沾了酒的土全抛了出来,再细细换上干净的,挖着挖着冷汗里就顺了眼泪,不出声,就是缓慢而连绵地往下落着。
酒是烧根的,吴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断了这棵树的最后一口生机,毁了张起灵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怕着怕着,他又突然笑了,大晚上的,一棵枯树,一个跪在地上的满脸泪水的笑得开怀的男人,画面比鬼片还惨烈,吴邪心想,这人还真是没沾过酒的,也不知张家怎么漏了这部分训练,只一杯就能让他面色如烧,眉梢眼角都沾了水润的红,好看极了,这档口半瓶下去,还不知这人要醉成什么样。
索性都结束了,再没有需要他张起灵操心的东西,醉了也无所谓,好好醉一场,谁管他今夕何夕呢。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09 16:42:00 +0800 CST  
幕天席地的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醒来时吴邪撑着腿坐在泥地上头痛欲裂,有几只过来讨食的鸡也被他随手赶走了,只呆呆地看着身上散落的几枚花瓣。
——的确是没过花期的,只不过早先本就不多的花全都落了个干净,如今也不知是哪朵花苞躲在交叠枯枝后面,藏得好极了,又偏生一夜开谢,惨白的几乎没了红色的花瓣落在吴邪的脸上衣上,淡淡地缠了丝香气,冰凉的梅香,却温柔的宛若一次隐秘的亲吻。
那荒诞的一夜过后,吴邪就像是彻底醒了。
他先收拾好了自己,又彻底清理了一遍几乎不似住人的屋子,出去买了三天内吃的菜,好好地烧了一顿,再打开了关机了不知几年的手机,给每一个关心他的人回了信息,问了声安好又道了声抱歉。
他还是得好好过日子的,父母仍在,兄弟尚好,总不能就这么陷了下去。那个人估计也是不赞同的,所以才会最后以这么一个安静的方式提醒了自己
还没到下去找他的时候呢,人世间这么些年,最应该好好看看的人不在了,他和胖子也得替他过下去……吴邪还没忘记当年玩笑间商量好的未来呢,一个胖乎乎满脸猥琐的老头儿,一个瘦猴样的老衣冠**,还有一个清秀而干净,那时候已经学会微笑的青年人。即使那个青年人偷了懒早早地睡去,剩下的也不能打破了当年的约定。怎么着也得活到老眼昏花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了的时候,才能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等待故人来迎。
吴邪都想好了,到时候他啥都不要,陪葬首先得埋个几大坛蜂蜜下去,留个遗嘱让认识的每年再记得烧一点,哦,竹条子也要,到地底下的时候自己可就是老骨头了,嚼不烂的那种,想要抽一顿那个混小子应该还不至于被揍回来。
他这么絮叨着的时候,又抿了一口酒,很少,微醺的那种,旁边是胖子蒲扇一般冲着他肩膀扇来的巴掌和熟悉的臭骂,小花被瞎子坑得倒是喝大了,坐在他对面连白眼都飞的妩妩媚媚,霍秀秀笑得乐极了,掏出手机就是一通连拍,小满哥伏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扫着,眯眼盯着来回乱跑的鸡崽,张海客领着几个张家的家伙另开了一桌,坐的不远,比这里气氛沉闷些,但到底也是杯盏交错。
这是吴邪走出来的第一年元宵,大过年的不好打扰各家团聚,他也往家里跑了一趟,结结实实给已经不年轻了的父母磕了三个头,但到了元宵,他还是联系这些年剩下的人说是想要聚聚,也不折腾,就在这破院子里摆了几桌,菜都是自种自烧的,累得胖子连骂了三天的娘。
吴邪慢悠悠地晃着杯子,嬉闹声中透过醉眼抬头望向那棵梅树。好几年的折腾,最差的那年整年都是枯的,连花都没开,但也不知识终于适应了水土还是其他的无从解释的原因,到底是缓了过来,今年花开的好极了,火红,漫天的雪里,冷清得能冻了人的骨头,唯有那满树烧了般浓艳,晃人眼地喧嚣着。
他虚虚看到一个人影,单单薄薄的,靠在树下注视着这儿的热闹……那个人总是这样,明明心里爱极了热闹,但却从不肯参与进来,只需旁观就可以满足。好像他明知自己是空洞的,但只要看见了鲜活的东西,就也很欢喜的样子,种的梅树是,听自己哥几个闲聊也是。
吴邪忽然揽住莫名其妙的胖子,头挤头地冲着那边遥遥举杯,一杯酒泼在了树底。无所谓的吧,一杯酒而已,又能怎么伤根呢?大过节的,酒量再浅也总得尝一口吧。吴邪笑眯了眼,仿佛看见那边的人无奈地摇摇头,抬眼的时候唇色润极了,像是沾了蜜,然后眉眼一点点飞起了红,又一点点地勾起,挑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吴邪,很热闹。
他听见了那人淡淡的,含着暖意的嗓音。




Fin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10 15:57:00 +0800 CST  
我就emmmmm
完结章6小时1表情回复惨案
过气写手哭死家中

楼主 黑化的菌类  发布于 2018-03-10 22:32:00 +0800 CST  

楼主:黑化的菌类

字数:23481

发表时间:2018-03-02 20: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03 14:11:22 +0800 CST

评论数:51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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