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原文化原创】 墨道

第一节,治统


昔天地以开,道之为气,飓动而后分:热流以熔金,风从龙而曰起,雷震其中。雨朝下以成水,电击地以燃火。火噬地以成势,江海以此而成;星围月以成镜,天象以此为则。天分以清,地载以厚,裂之以动而守之以静:木由是而出,禽兽由是而出,人亦由是而出。故曰:“天地常理,以动而出,以静而成。”是谓飘风不朝终,然无飘风,物恐死矣。


昔者先民,裸其体而不知其羞,众其偶而不知其礼,杀其物而不知其暴。于花山之上,吸云而嘘气,见禽而举弓,舞其身而祷其神。香花不却滋阳,故物有其美;万物不却道统,故人有其养。浩渺玄天,其色青湛;织林周密,倒影于溪;日拍危岩,雾岚为合。兽为舞而鸟高俊,河出图而洛出书。天下不知其盛世为何,然其盛至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如鹌雀以谋一枝,圆其房;如鼹鼠以求一粢,裹其腹。尔后乃安。天地玄黄,桑林有会,行牝牡之交,以续其后。斯其美恶,不为知;斯其善恶,不为明。终身顺其性而为,故无殆;至其老死而无外交,故无斗。譬若莽草之于野,顺其天志而长,而无神以知。


至其后,智微以有成,则私初以有显:闻其美味而欲享,听其钟乐而欲溺,见其采色而欲淫。以广为荣,以寡为耻,天下相交于欲,其欲滋盛,其战亦烈。人皆成其狮虎,投饵于笼,虽两死而不悔也。天下淫暴,于禽兽之两死有何异哉?


圣人见之,制其五刑以禁淫暴,兵刑由是而出;其刑安其天下而不足,又书其礼乐以养其德义,仁德由是而出。四夷无道,其性有类于禽兽,仁德不足以化之,故整设师旅,群列百官,以讨其不义。由是观之,夫治,大道衰微而以力求仁也:存众人之命斯为德,灭众人之命斯为暴;保众人之利是为善,非众人之利是位恶。善恶有分,谓之小康。


治,以力求仁;统,集权于上。故天子,治统之象。然大道虽衰,亦存于世。盍可只存治统,而不求之于道统哉?治统易成私,则其道,乃可为公。公政,天下之本也;行公政,乃可取尚同之论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2:00 +0800 CST  
第二节 论尚同


大道本一,则大义亦为一也。若其一家是其义,而非彼家之义,则两家相隙;若一家是其义,而非一国之义,则下篡上;若一个国是其义,而非彼国之义,则战争于野,填其沟、破其城而劲杀民人也。是谓春秋之世,灭国五十六,弑君七十二;及至战国,七国争雄,流血千里,白骨蔽野。故审明时变,循天理之周章,见人心之几微者,治定于一而弗成于二。

二分其义:一其为公,一其为私;一其为仁,一其为不仁;一其为义,一其为不义。趋乱变治者,变异为同而以矣。故尚同者,道之自然,天地之理也。


人之性者,法儒有争,善恶有论,而莫衷一是;人之欲者,其百其千,畛域有别,而莫之为法。人之好者,龙之于天,变化莫测,我弗为之义也。曲士执于别而惑乱天下,不明于光之所照,得之明而失之暗也。别是别,同非同,求其治则若蚊虫负山,秋蚂见冬则也。


奚不观于天以明其道乎?天者,生其万物而不有,为其民人而不恃,长其榖黍而不宰。无为以牧,自育而化,终始以复。天无欲以成物之美者,天之常也;然子墨子曰天欲义而恶不义,是以兼爱为义,何也?天动人之情,洁其醴酒粢盛以报天之德也。


奚不观于人有明乎其义之能欤?人者,万物灵长,天之子也。人皆好其生而恶其死;人皆好其誉而恶其毁;人皆好其福而恶其祸;人皆好存其续而衍其代,恶其毁其伦而灭其胤;此人之大欲也,至圣之人弗能改也。若人皆是其生而非人之生,是其誉而非人之誉,是其福而非之人福,尽天下采色而非人之存后之大欲,则人有斗,刀兵以有杀,杀而亡其人也。故圣人见之,以道为纲,以义为纪,明其性而制其欲则也。同之所出,勇者不畏其死以杀盗,仁者不畏其祸以达人,智者不畏其劳以期治。故同之本出道也,道在心曰神,以神制欲,则神明昌明。


道之所动,循环往复,归根曰静;天地之出,乾坤裂变,上下有别;土之以成,长抑有别,高下为基;群兽啸林,呴呼不同,弱为强食。万物其动也规,其静也法,人盍可背情乖离,逞其志而肆其智哉?故古之圣王立其社稷,建其宗庙,议论于明堂,置其天子以象其道。天子之力固有不逮,而置三公弼辅其政;三公之力固有不逮,而置左右将军大夫弼佐其事;左右将军大夫之力固有不逮,而置乡长家君弼行其策也。又因其天下田土广大渺远,其情不一,又置众诸侯专其一地之政,乡长、家君、里正屛辅其翼。


里正之是民皆为是,不敢为非;乡长之是里皆为是,不敢为非;家长之是乡皆为是,不敢为非;诸侯之是家长皆为是,不敢为非;天子之是诸侯皆为是,不敢为非。天子四海为家,以道御天下:天下之听为天子之听,天下之视为天子之视,天下之心为天子之心,天下之股肱为天子之股肱,尔后天子任贤去奸,赏罚有信,运策有度也。天下之人皆安所安而不知其所以安,天下人人皆富其富而不知其所以富,天下之人皆福其福而不知其所以福。故天下之氓谓之天子之智神明莫测,乃神视听也。尚同者,尚上也,亦大一统也。


天子者,上天之子,道之人象也。故天子者,尊天之志,顺道而为之。天志者,兼爱也;兼爱者,公意也。故圣天子者,从其公意而总天下之义,顺义而为,弗敢逆义而为。逆义而为者,革代继鼎,是为革命。故《书》有云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故《孟子》有言刺曰:“吾闻杀一残贼之人,不闻弑君也。”独夫不王,豺狼不牧。是以古之置其君者,上有隐事遗利,下得而利之;下有祸患积危,上得而除之;天子置其百官诸侯,非奉其所好而享其所养也,乃行天志之德也。


尚同者,力集于上而德同其天地,此之谓大一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2:00 +0800 CST  
第三节 尚公


天有道而化其万物,公其天下而不私为已有;故尚同之法,无有天志之德,则天下不义。不义则阴阳不和,不和则民人有斗,斗则万事俱废。古之治乱循替,皆为人君择其尚公之政与否。昔秦之二世,作兽言而论之曰:“吾阖可为公于天下哉,苦其身而弗能享其乐。禹之治河,股勤而胈无毛。且人生犹如白驹之过隙,成其私乐而无悔其生也”。二世之论,人伦废尽,背弃天志。故天下汹汹然曰之为“诛无道、伐暴秦”:民人作兵以杀县吏,海内从义以复六国,诸侯遂并起族秦矣。


今有一盗,入其居室,攒其一妇之髻而言曰:“凡汝家之财,及汝之身,皆吾之私有!”

妇人不从,则杀妇;灭其胤,烧其家,大掠而去。若盗趾见之,亦必杀此盗而行其义。


及至治国,则明小物而不明大物:天下之衣食之财,皆吾之私有:敛厚赋,作重役,破家国。凡有不从者,立其五刑以杀正人:族其子,抄其家,毁其名。若此,则与盗入其妇家之事何有异哉?此之谓行饕餮之凶而语文武之政也。天下之山川,天下人之山川;天下之江海,天下人之江海;天下之衣食,天下人之衣食也。杀其妇人,曰之为小盗;杀其天下人,曰之为大盗。大盗天与之不祥,必有诛罚骤至。圣人之政,必使斧斤以入山林而无槛栏之禁,必使弓矢以啸平野而无围场之囿,必使网罟以入江海而无大舟之督。故古之立君,非为暴夺天下之衣食之财,乃为通其万物之和以均平天下之政也。


三公、百官、诸侯、乡长、家君,其置之为兴利去害,非置之为政以有私也。此为遵之道数纲纪,恒定其位而以矣。其位之定,后以待天下之人:有德者居其位,有能者佐其事,而不为财货之多寡,家势之大小,亲疏之有别以论其去就。论其去就者,在贤与不贤,能与不能则也。虽然,不肖之辈背其圣人之志,窃居其位以图私利。其位为货,粜之于市,是为卖官。图于其利而滋其利,寡其天下而独长其一家;天下之穷莫当一家之势,天下之贫莫比一家之富。故天下纷乱,尔后大乱遂成。种祸根于天下,然大贼之心犹不止于足,必联其亲而固其势,传其子而结其力,此之谓贪天之功。贪天之功,必与天争能,阖可为久美而不成其患哉?


今有豪强,壤臂袒胸而呼之曰:“吾富可以敌国,势大可以曲法;遇其小民伸理,则私图于有司,踏之如蝼蚁,拧之类青虫,攥汝等为齑粉则立可待也。“


若天下之势皆为豪强所窃有,则民死而无可告,妇毙而无可述:田可夺,屋可拆,坟可毁。其怨积滞凝重而阴气萌发,譬若水之增厚而无可流,冲堤之势渐成。尔后大浸稽天,是人皆为鱼鳖。故法如水之平势,清而见容,中正而不私。私则患,患则仇,仇则乱。人皆有一命,胡可以势去命;人皆有荣辱,胡可以富去理;人皆有妻子,胡可以力去正?性命、荣辱、妻子,天之所成。毁天之道,则怠矣。




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中道以见其一童子,揖而问之政。


童子曰:“天下之政,去害马而已矣。”

黄帝豁然解其大惑,拜之为圣师。


故法,道之所出也,非财货、权势、亲疏所能曲也。法之为私,恶法也,恶法不法,亦不为久。


尚公:公其天下之财以均人欲,公其天下之政以行尚贤,公其天下之律以去害马则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3:00 +0800 CST  
第四节 世论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偏明。故天地成之以道,道公而不私,化育万物而不已美者,皆昭之天下为公也。人居于四域之间,法天而则地,反恶不以公为是哉?天下江海,民之江海,非君之江海;天下山川,民之山川,非君之山川;天下之财货衣食,民之财货衣食,非君之财货衣食。普天之下,皆为民土,而君胡可自专乎。其为圣君者,行道义于天下,不欲专美也,则天下同义;天下同义则治,治则民享有其乐。尔后富其家室,甘其所味而效死于君之侧哉。若反其道而行其欲,则天雨肉,血流河,夜鬼哭,十日并天而诛罚必至。


治业何以成其公也,则必用尚贤之政也:位有恒而人有流,故民无终贱,而官有常贵——其职在能而弗在私也。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其选无择,其用论才,而无有家世、财货、权势之患。天为高,地为卑,万物生灭必有伦常,则人之群分必有贵贱。然其贵在德,其贱在不德;其富在能,其贫在不能。此之谓其尚同。今之世,政有私而官有族,则魏晋之世重肇也。遂使贤才沉沦于下寮,而痴愚把持簪缨。所誉者民之所恶,所恶者民之所誉。天下失义,则二之有斗;斗则不信,不信则不治。


察其本末,则在甲申之变;满清无以为治,专有汉土而成其私欲:振鬼头之刀,赭染血海于锦绣河山,视人命如草芥蝼蚁;内设满城以钳制汉民,外联蒙、回、藏、色目诸族以怖汉人之心。锁封其门以专有其国,流徙于海外之氓,则任其蛮貘夷狄虐而杀之以作虎狼之笑。专恃暴力以断其财,阴成诈智以竭其力,独富部族而穷困天下。呜呼,爱新觉罗氏,爱其八旗者何其过也!月给民财与之花销,凡二百六十九年矣;官为私用而置满缺,凡二百六十九年矣;道治相一而无有道统,凡二百六十九年矣。中华者,本文明之邦也;凡二百六十九年之转逝,沦丧变异,堕为禽兽之域矣。遂使联军纵兵入京,汉民皆作璧上观,而南不救北则也!观此,则吾必曰:“一族之私何以有国,天下二义何以得治?尚贤泯灭,尚同何同?”


满清已灭,其毒甚远,流涎到今:国者,公也;党者,私也。公于私上,则国治;公与私下,则国乱。古之有君,制其党争,而行其公义。何谓哉?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一族一党之天下。道之为上,人不可得而私取之,其成于天地也。故古之圣君,行天志之德而不敢专有天下,此之为真天子也。水之势处下,人之势援高,故政不可私有,职与能必相应而行。然今之世则反其大本:党专有其国以类满清专有其国,官揽为私有而作商贾之技,权势相袂而固之于族。二代之兆,大明于世,使世人戳脊而曰之乎司马昭之心。古之天子作法,道为其上,行公义而不与民争利;今之作法,党在国上,国为党私:故农人失地,小子失学,贤士难伸,工匠劳其力而不得其富。遂使天下少无所依,老无所养。此皆为私欲之祸所致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3:00 +0800 CST  
【第五章 节制】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4:00 +0800 CST  
第一节 论节用


节用之法,无用之费而不加焉:保暖去寒,衣之便也,而不绘青黄黼黻;甘饴梁肉,口之爽也,而不过三碟之操;跋涉江湖,舟之利也,而不刻文木舒卷;任重致远,车之任也,而不镂金镶银;阻风避雨,以别其男女,屋之具也,而弗起穿云之楹。然大盗窃柄,则弗此之为:必甘熊鹿、吓走兽;曳衣宽袍,操青鼎之爨,执象牙之箸。目不能便视,手不能便加,食一肉而弃之,乃后而止。出其门则童仆百万,车驾如游龙;采色紫裙巧笑于舟船之列,向影于湖心之华居。呼朋引伴,昼夜饮宴。所费之不足,则持利剑以催大吏,大吏强民以赋三岁之租。以致滑胥豪强之宅连田阡陌,而民无有立锥之地。


古之圣人作法:春耕而秋收,不乱四序之列,则民用足;民用足而弗重赋厚税,则民用丰;民用丰而非以好致战于远途之国,则民用富。富而民乐,乐而成和,和而同义,天下之治,莫不以此中规。古之圣人行备:积稊米以待水旱之年,作兵器以御强邻之视,固城郭以全战守之备,立庠序以教民人之伦,载皮币以结诸侯之欢。不夺其农时,不厚作赋敛,不烦扰国征,积备强本以惠民也。此圣之至也,弗可加也。


道之所行,皆气之所象,故节葬、非乐,节用之所象,其为用之两端也。


子墨子制为殡葬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领,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无菹漏,气无发泄于上,垄足以期其所,则止矣。哭往哭来,反,从事乎衣食之财,佴乎祭祀,以致孝于亲。昔汉文没世,下诏而言曰: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不饰以金珠美玉,不杀牲以去独,埋瓦砾而不专生人之美。民哭三日,不违其嫁娶。呜呼,千古仁政,死则犹推已及人也。此封建之君,足可羞杀今世之君子。


反观秦皇作陵:垄高及白云之间,泉深及冥河之地,穷百万民夫,废十年之时,道死于途而千百愁哭。封石窆以死匠,其秘无可泄;立机栝以杀贼,其盗无可入。兵俑群列,长火不灭;扩地千里,其内上有群星,下有百河。阿房未及完,则天下群叛;高祖破武关,而秦民莫之救。武帝求仙,以慕长生之美,是以用文成、五利、越之巫祝;海内虚耗,户口废半。晚有巫蛊之乱,幸而改过,天下重返清然之道。


生,犹梦也;死,犹觉也。生生生死,死死生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大梦之醒,奚下泪滂,极哀于表孝之至乎?义者,宜也。死人以废生人之业,而不享其祭品,则此之为不义也。故胡不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为赍送哉?静默则长风有来,入眠则山松有覆。薪尽而火传,是以不灭矣。


乐者,和之至也。响《九韶》于流波之上,则闻者毕集,应而动其心。何以子墨子非其乐而毁其琴瑟哉?古之圣王,平之贼寇而天下晏安,乃作乐以通其心志,以和于万民。后之诸侯,国之贫寡而弗以悲戚于心,日日笙萧以逞其淫心,舞之于白骨之间而唱之于髑髅之众。是以上之不强听为治,则刑法乱;下之不强作以劳,则财用寡。故子墨子疾之而曰:乐之繁多而治之愈寡。此非乐之谬也,皆人之祸也。且宫廷之乐,必起采色之舞,群以流波,动以遮阳:膏肉以增色,乐府以糜财,劳民力以养无用之人,厚作敛以快其独意。玩物以丧志,耽乐以丧天下,唐庄宗之戒也。此人之祸也,非乐之谬也。


欲求天下之富,则必行节用之法;节用之法,强国之本根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4:00 +0800 CST  
第二节 节制


人有欲,其欲愈滋则其爱愈寡;天有道,其道愈虚则其爱愈深:故天因其无欲,之爱人也,薄于圣人之爱人也;其利人也,亦厚于圣人之利人也。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故在尔人者,多益为其多,美益为其美,乐益为其乐。以人观天下,则惮天下之财以奉一人,妻尽天下之女子以奉一族,其智高远于众人之上而莫之为戒。天之道则不然,均和万物,以调人事。高者抑之,下者举之;爱贫而制富,怜柔而去强。二人相对是为仁,仁者和而不害,是为兼爱。兼爱者,天志之德也。


子墨子行其节用之法:衣不文绣,食不粱肉,舟车无以为之镂刻,屋宇无以为之高楹;生不闻乐,死不厚葬,其为何也,恐其为上者滋其欲以伤民也:食之而手不能便操,衣之则华漫以伤目,舟车巨旷而饰之以金器,高楼渺远而涂之以彩绘。君有妻妾犹意为不足焉,遂广选采女以增其淫乐。物有穷而欲无穷,必厚作敛以伤民,而民无尺寸之地以奉上。其为乐与葬之欤?非也,此为人欲之祸也。


《九韶》集虚,其音清远;《武观》雄朴,其音广穷;《秦风》悲亢,其音沉凝;《大风》快意,其音随天。作乐于江湖之上,泛舟而忘六极;日暮之蒹葭,暖阳之推波,萧风之瑟瑟而不见其人,此岩穴之风。旋啸于高山之颠,白雪霰霰,万木寂寂:声远而音希,大块以白而不见辙迹,疏影遁而罔两见,人闻之而无以形之,此高士之乐。烟雨江南,游人如梭,攘臂而胡诌;或为暑气伤人,树之下农厌饱,以筷敲杯,其哼无调;或有苗寨两立,男唱而女随,以成百年之好,此皆为百姓之乐也。故乐者,和通人情,动其心性,神之利也。雌之重美,白粉施面,香盒挈腰,淡胭脂于额颡,舞蝴蝶于罗裙,树有动而风有袭,金鸪耀阳而长丝散飞,此神之美也。及于先亲之亡,则惨怛流涕,山摇地动,目旋而面陬;少息平止,垄土以成坟,立碑以记事,周年而祭,山有青而雨有哀,拖体以同歌,此神之情也。神之利、之美、之情,皆出乎天地之间,而人弗能强去之。故乐无害,葬亦无害,害在欲则也。


昔石崇斗富于之王恺,砸珊瑚之树而任其选之于内堂;大宴宾客,形尊严霜,暴如伏虎。趋其美姬而劝之以酒,客有不胜者则烹蒸之,开笼以见白腴,撕乳以啖之。昔古之有西极大国,号为罗马,其贵者强饱其腹,弗能胜,则趋铁叉与嗓,强激之而喷秽物,地腥以绕蝇,乃可复为食。此象皆非道有,故子墨子诟之。论其正人之法,必为之曰:食,三盘二盏,有肉有鱼,足矣;衣,不穿金带银,风雅清伦,美矣;舟车,不群列如星,绝滞江海,行矣;屋,不雕梁画栋,安适洁净,居矣。


墨家之法:勤手足而废身形,居陋屋于荒木之间。竹杖芒鞋,草带粗衣,食之以稀粥薄汤,劳之以胈股无毛,活之以存其性命,余者皆废。子墨子躬行大义于世,焦苦以励志,行义而忘身。墨家之徒,见不义者必趋之于战,锄强扶弱,杀已以利人。贫而自乐于道,富而不享其成,其背人情亦远矣。故庄子有叹曰:夫子墨子,才士也夫。然极苦之乐,强义之为,子墨子能行而后世难为之效,其为湮灭,不亦明乎。故反节用之法而行之以节制之法,曰:其用不愈已之所需,弗苦而欲亦不自长,取乐而不伤及于人。


节制之法,顺其人情,而存之以节用之神,期以之再造墨门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4:00 +0800 CST  
第三节 男女


阴阳激荡,和之为气;气之化而为形,形以出万物。人者,万物之精粹也。默而能思,动而能言,行而有方。独阳难长,独阴不生,天地尚且如此,何况于人者乎?禽群以雌雄,兽分以牝牡。禽兽尚且如此,而况于人者乎?马失偶者悲,唳鸣之声啸荡于野;鸳失鸯者死,弗独活于世哉。四足飞翅者尚且有情,而况于人者乎。凡回于天地之间,男女之事,圣人弗能禁:天地以造男女:阴阳和合,天之道也;合而出其后,地之载也。毁其人伦,灭其骨血,天不与之详。


古之置法,天子八御,诸侯六嫔,卿大夫、士子二三妻妾,多则弗加。何也,恐其淫欲流热而尽占民妻也。今有匹夫,夺其妻妾以妻妾,并类为杀父之仇,何也?断其人伦,去其骨血则也。男弱冠,女及笄。春阳桃桃,浮波泛泛,琴瑟和鸣尔后合卺有礼,牙床动而骨血造也。若使一强夫制其邪法,男女不得同其乐,则女之美牝骚痒难制,男之雄根勃动不安。气之不下于胸,内火攻其心;百病重生,以伤人命。天地慈我,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男女之道,尽其人伦,使幼有所依,老有所长,向晚以美其人终之时。故圣人在世,无断其男女之交,以绝百姓之后,自然而已。


无道之治则行非如此:必广其美眷,夺其美姬。三千在侧弗能胜其志也,必修阿房之宫,穷六国之女子。使拘女累万,夜夜孤灯,长门无影,渐之上阳白发之人;使天下鳏夫无可算,终生郁郁,死无所埋。犬食其朽肉,雨化其骸骨。君之欲愈滋盛,幸其女譬若吃一肉而弃之,寺人群啖其余。大军出塞,兵赋无算,男久之不归家,女久之不采阳。其后无续,其性紊乱,其田无耕。夫死,妻弗能再嫁,此非道之愿也。


古之置法,男二十而娶,女十五而嫁;越之有法,生其男则赏之以犬,生其女则赐之以豚,何也?欲其民人众而财赋广也,此为强国之本也。天地以生万物,均和其性,故口算之损益,在天而不在人。今有强横者以代大匠斫,欲之多寡,私以为智,则造物主必思之为不详之人。不详之人,天必殛之,将伤其手也。故云:口算之损益,天道为之,人何代其劳欤?


圣王者,顺其男女交合之情,弗逞其已欲以分阴阳,以断其骨血。口算在天,弗在人也。顺天而为之,焉可为之于治。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5:00 +0800 CST  
第四节 世论


岁移三百年,真龙隐、大道没、天志昏,文明之轸域,遍有禽兽呼而豺狼啸,漫作腥膳而蛇涎其桔釉之树。及至今,饕餮主世,兴东海水族之波,行西极黑风之氤;操持国柄,强力以惧人。治国实以商贾之利,设官当为稻粱之谋,军其为党有而不为国有,立法仪亦无天志之德。国窃为私有,骤滋其利无厌,与外夷并谋而食百姓之膏血。曷其伤哉,吾华夏之子民近三百年竟无一日成其人也。


今公家所擅其利十之七八,滑胥豪强所擅其利十之一二,输之夷者,无可量算。且问,民之得利者几何哉?譬若一大富乘马以过街市,壮勇开道,童仆侍后,掷一币而众丐争之,遂使世道大坏,民风凶吝。大凶之辈反笑民愚,且行之以极权之法乎?失地之农,四千有万;细碎之土,无以养家。府衙催逼,强索其赋。天涯漂泊而夫妻离守,子不见其父,母不养其子。遂使乡里强横之徒,谋之于独妇,淫之于老妪。工匠于场,一日勤之大半,所得仅勉活身,无有余财养其家。文丐霸其翰林,使其良言难张,贤士难伸,故潦倒于乡野,众人笑之曰孔乙已。又妄制其邪说,无皮而曰之:“地利薄矣,人亦应寡哉,杀婴以寡人!”遂使公家流氓呼啸于村,勒索其财于民妇之手,弗从,则挺利刃以导子宫,残民以杀子。既为地利之薄,反其道而行:夺民之地,毁其民居,造豪宅巨室,圈地无算,废田无计。天下之民,无地利以滋财,无天时以养人,亦无有力保其子女,至上古及今、每朝每代、中外四域,可有如斯暴虐之政哉?


若余置一婴儿于观台之上,其手蜷曲,其目天真,其哭无依。孰不怜之,亦孰敢杀之?愚民于此有辩,却不辩于挺刃刳腹之时,岂不悖哉?今之世道,民苦极矣,游女曰车曰房,废父母终身之积,且亦无贤良之德,柔美之姿,温良之性也。反行女权之教,以失男女之和:娶之则崩坏家室,祸及三代;休之则狂躁无行,与其夫誓言与汝并亡也。党贵权豪,擅不义之财,大有淫尽天下美好之志。青春风情,整村从妓。西土板荡,回穆杀汉人无抵其死,民人性命飘类薄纸。当今之世,民之得财亦寡,所奉老者亦众,则行苦惫志者有之,任其横死者有之,弃之荒野者有之。幼子者,父弗能养其养,母弗能爱其爱,亦弗能成之于教,尔后终身勤苦而不得其乐,此民之命也。呜呼,生时有利刀之患,长时有无妻之忧,老时有孤死之恨。不道之世,于斯为厉!


地之愈寡,民之愈贫,人之愈少:移黑蛮四夷以成五胡之势,极无用之费以穷困天下,生之杀死亦为之杀。吾中华之域几成虎爪之地矣,民亦呼之曰:“后清当道,暗无天日!”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5:00 +0800 CST  
【第六章 国侠】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5:00 +0800 CST  
第一节 论侠


昔曹沫壤臂以挈齐桓公之咽,刃指其喉,怖诸侯而竭三军之气,齐奉之地于鲁;昔豫让吞金毁面,其妻弗能认,以报智伯之仇,刺赵襄子于赤桥之滨。不得,呼天而直刺其衣,自刎而死,闻者莫不为之泣,赵人葬之以礼;昔专诸受公子光之金,抽鱼肠之剑以刃王僚,血喷之于案,身披百余创而死,以助阖闾成之王典,吴越为之色变;昔聂政为报严仲子之恩,操器夺门以杀百余人,勇悍莫当,遂断韩累之头于中堂;惟恐韩人知其为严仲子之谋,剜眼、刳面,自剖其腹以尽,紫弊天而肠洗地,而后天雷动、暴雨泻,山川为之同悲也。昔荆轲立之于秦庭,一笑秦舞阳之怯,二笑秦始皇之暴。事虽不成,其气超轶绝伦,太史公为其执笔秉书。此皆为古侠尔。


道之不行,乘桴浮于海,岩穴而孤守者,圣侠;直写真言,不蚀于财货,追远而怀后者,文侠;董狐有笔,虽刑杀有厉,不没于实录者,史侠;当廷折辱秦王,完壁而归赵者,交侠;有仲连者义不帝秦,导死于东海而不悔者,辩侠;星落五丈,穷年不忘汉者,智侠;青天悬日,执公而不屈于权宦者,官侠;有法不行,生民之冤难伸,杀盗而非杀人者,武侠;哀其民死者,并国而杀敌者,兵侠;肃瑟之秋风,乌江有独舟而不过者,败侠;巾帼有死,折颅于秋碧而风流于西湖者,女侠;国难有亡,怀赤子而弃金玉者,民侠;含国之垢,吊民罚罪而殄灭暴主者,王侠。王侠者何也?商汤、周武、汉高、明祖是也。


故上悬以天宇寰清,下列以江海百川,中有芸芸众生者,侠之雄气,周遍而无不在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6:00 +0800 CST  
第二节 子墨子


子墨子挺刃以见齐太公田和,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


曰:“利。”


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


曰:“利。”


子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


大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


子墨子曰:“昔秦谬公贪郑之利,不听百里奚、蹇叔之言,兴兵伐之。军覆于郩山之阴,上将受其晋辱。穆公闻之,白衣素练,遥祭阵没者之灵。秦国之地,夜有鬼哭;昔吴王夫差,性喜争战:南伐越而擒勾践于会稽,西征晋而盟之于黄池之地,沮中原之气,尔后振旅以归之。造大船,废山林之泽,从海道北向以伐齐。吴国矜伐于外而穷困于内,越王见之,卧薪尝胆,积十年之生聚以伐吴。于笠泽之地大破吴军,杀吴太子友,导军以纵姑苏,遂灭强吴;昔智伯强横,兼二家之地,挟韩魏之众,差论其爪牙以围赵襄子于晋阳:轒輼如云,虎貔之士如蚁,黑云以压孤城,旦夕且下。赵襄子急谋之,反间于韩魏,内外夹击智军,大败之。此三君者,福祸不一,然皆遭致覆军杀将之难。今齐之强莫若秦、吴、智之强,王篡田氏之位且国人疑之,又伐无罪之国。翟观之:王自树怨于外而重积患于内,庶几王之刃将断王之头乎?“


田和恐,遽然变色而抚额曰:“若非先生以明言谏寡人之过,陈氏之灭立可待也!”


王欲赐子墨子千金,以谢子墨子之言。


子墨子含笑而曰:“翟自幼家贫,虽贱人之身而不忘天下大义,吾之学乃为达人而非广财。昔越王使行者以见翟,欲裂土以封之,使余就列小国之诸侯,众徒官至公卿。翟也弗受,何也?越王喜吾之攻守之具,非爱翟之兼爱之道也。昔楚王欲伐宋,翟晨昏并行,硬茧成积,血破于痈,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以带为沟,以谍为具,破公输般之攻而守之有余。楚王羞怒,欲杀臣,臣告之以禽滑嫠率墨门之徒三百人以待楚寇,与宋共死生。楚王无方,终至恨恨而息战。过宋东门,忽大雨至,欲庇其闾中,守闾之人不识翟,坚拒不纳。故墨者,大义在上,可以忘生死,可以却富贵。故王欲以千金之贵以笼翟之心,比之于越王之地,且不闻蚊蚋小之于泰山亦远极已乎?是以圣人治于神者,而众人莫知其功;圣人自难而易彼,而众人莫知其智;圣人笃行大义,而众人莫知其心。今有不肖之徒胜绰者,齐将项子牛三伐齐而三从之,无一争谏。臣请王去之,翟亦再教之,此王之与翟赏也。”


不顾而走,白发飘然,缁衣素净,没于雨中。


王语凝塞道,茫然若失,良久而谓左右曰:“圣人已没也夫久矣,今吾有幸见墨夫子,才知圣人亦在世也。彼自出贱人,行贱业,而笃行大义。不假文饰义以求富贵,不耽其礼乐以求功名。黑衣素发,曲偻微行,竹杖芒鞋而雄气自见。为义可以忘生死,可以却富贵。雄而不伤,威而不厉,虽老而躬养其道。斧钺在侧而不悔,刀剑加身而不屈,此诚真丈夫也,伟哉!闻其风而悦,一生苦励行之,大伟哉!和亦欲从之门而受其教也。”


王后窃瞟其太公之面,其目稀稀然有泪光矣。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7:00 +0800 CST  
子墨子将死,危以倚杖,龟以前行,颤以推门,仰以观天:沈兮清然,广兮其无边,月当中以为君,星群列以为臣。有石哓然,燃亮于际,动之以一线而没于紫微之域。风有袭,以顺子墨子之陬面,银丝隐隐,肘袂翩翩。


浩然而叹,曰:“吾今九十有二矣,其死如油燃将尽。回还往事,少年贫贱以从匠人之业,壮年觉醒以从之子思之门,中年顿悟以立墨家之门,至老以救宋鲁之难,与诸侯、儒门并立于世。人之忘爱亦久矣,人之不义亦久矣:墨之能显,在工而已矣。诸侯并杀,血流千里;周室迁灭,已成定数。今秦含诟受辱百余年矣,献公英雄也,积怒杀魏兵八万于石门。六世之后,天下争战以疲,天志归于一秦乎?天下为一,吾之道与大君争爱,必隐没于世;大君行假义于世,以礼去爱,下上有等,贱人终身不贵,吾恐千年之后,华夏沦于北方狄人之手。千万年后,庶几出其侠王,复吾道乎?吾妻死有三十余年矣,今化之乎?化之白骨以待其夫同眠乎?化其美好代翟之再世乎?吾长子喜其兵家,死之于韩魏之野;吾少子喜其法家,入秦经年,知其父将没乎?其入秦有悲乎,其食安乎,其无梦于寝乎?孔子死,其棺立于两楹之间;吾死,无封无碑,棺三寸埋之于地下,任牛马踏平,岂不风流乎?”


众徒闻声而恸,前趋于上,再拜而稽首。


子墨子顾曰:“嫠,昔吾责之汝骐骥,今汝若为骐骥乎,当其巨子乎,光其大义乎?”


禽滑嫠泣不成声,应之曰:“谨遵之。”


巫马子顿首曰:“余愚钝,数刺夫子之义,惑于告子之说。夫子不弃巫马愚钝,以行为教,使吾知之虽其富贵而不知大义,是为人中禽兽也。今夫子何以弃吾而去,夫子信鬼神之明,夫子之鬼,再教吾于梦中乎?夫子天人,何弃巫马而去也?”


子墨子曰:“巫马可爱,墨门之子夏也。”


子墨子言与公尚过曰:“学之以精,行之有诚,公尚过,墨门之颜回也!”


公尚过拜,手抚其师之手,哭之而不能言。良久,乃曰:“夫子死,不才毕其穷年,以理夫子之说也。”


子墨子含笑不应,仰顾周天:阖目以终,岿然不动,挺如松柏,此泰山之大乎?泰山之大,其为国侠之风乎?天生翟以惠民,爱人以行义,导死而不惧,老而不忘其爱,圣人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7:00 +0800 CST  
第三节 国侠


人之性者,天授之,是为精纯之气;人之惑者,物制之,是为粗杂之邪。故人之内者,神、气、欲则也。人之于外者,名实义利四端则也:名者,事之象也;实者,事之精也;义者,人之本也;利者,人之功也。精之本然者,通万物之变而穷宇宙之理;人之真宰者,行大义之德而利生民之业。故为圣人者,于内则制欲而一志:一志则纯气,纯气则神明通彻,乃可真如赤子也;于外则忘名忘利,反之事之精微:不怀私见,行则动之以义,成之以义,毁之亦以义。名不可巧而立,功不可私而成。


儒者怀仁,墨者兼爱:怀仁者成之以礼,兼爱者动之以义。故圣人闻道,一气为之,而不杂之以欲,终身不离。神明通彻,化之于外者:严而不斫,威而不伤,柔而不弱,言而不谀,辩而不厉,行而不乱,战而不残,不言而雄,不行而化。圣人之势,以从高,而流水自下,本然也。


侠之道:以爱为圆均,以义为墨绳:合义则为,不合义则不为,毁义则强力矫之。天下之义,天下人为之,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然尔,能谈辨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成也。思而不合义者,教之以成义;行而不合义者,责之以成义;力而不合义者,强之以成义;有国而无义者,以待侠王出,行天志之诛而反天下之义。学而为义,思而为义,行而为义,述而为义,作而为义,战而为义,为天下而为义者,此之为国侠。


韩非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法者,本出于天地之运,安民济世之术也。法家以术为道,错乱天地之精,穷百姓之性,大谬哉。法不可穷理,术不可覆道,今有难者,曰之:若法无道,悖反人情,则法何可成其法;恶法于世,无侠而强矫之,生民之冤奚以伸之于理哉?网罗刑狱,钩绝人命,则有利剑出——杀人不留行,事了拂衣去;天下有禁,荼毒民人,则有侠王出——举兵以诛暴,吊民以罚罪。故道者,德之精也;德者,义之本也;义者,法之神也。


今有无赖子,创作比周,阴结于有司,棰扑于丈夫,行淫于妇女,无耻而曰之为义,此为禽兽之义也。行禽兽之义者谁也:冰城之乔四,沈阳之刘涌,羊城之周广龙是也。义不若盗趾,行不如郭解,惧强而欺弱,曰义而谋利。呜呼,方今之天下,失义亦久矣:有司之不为义,行商贾之利,以竭民力;少年为义于老者,老者反谤之,法以绝良人之念。绿林渺远,梁山不在,无赖子呼啸于市;为文者断其脊骨,不为民作声,反类犬求之骨。伤者呻吟于道,则冷眼观之;歹人以利刃剐刳孕妇之腹者,则静默不感。此皆冷血凝筋之徒也。冷血凝筋之徒充塞于道路,天下沦为绝死之域。绝死之域,孰可活哉?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7:00 +0800 CST  
【结尾】


自天地以开,文明有始,生民之所立命者,天志而已矣。皇明之季,满清寇略中华,封关绝海,圈围四域,以成一家之私。道统崩坏,治统为上。满清虽亡,流毒至今:人皆不知大义为公,国侠为民,泛其私欲而不得其乐,此谓言行悖反则也。譬若僵尸虽亡,其臭散之为邪气,四溢之为瘟疫而伤绝性命。故观其今世,引药疗体者,则必复墨之道,此为何也?


天志者,天有爱而不成已私,惠及生民,故天欲义而恶不义;兼爱者,人同爱而不成偏私,行其公义,故人欲公而恶不公。行公义、辟私怨、养公意、集强力,此强国治世之法,上士之所学也。鬼神或可为无,然鬼神之威则必有之,群有害马则去之,人有歹人则杀之,此为法之本也。天爱人,不以力宰制万民,故人有性而无命,无命则万物流通,人无恒贵,亦无终贱。非命者,尚贤之精也。


人生而无命,故治民者,本出自于民;民有德才者,曰士。治之大法:无问家势,无问财货,无问贵贱,有能者举之,无能者下之。乾坤纲纪,尚贤使能,使天下同其义,归之于天,则为尚同。


近世之人惑于治统,诸侯并起,强寇交侵,皆为不知非攻之义所起也。故行非攻之法:除樊篱、开关塞、流民人、平民权,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使南北之男女通其婚而壮其族。天下定于一爱,则忘其攻;同其天下大义,则强其国本。


国家之贫,莫不是作厚敛之于民人,故行节制之法:定其国策而不反,轻其赋税而不重,还利于民而不吝。富其家,养其道,滋其口,积其备。家富则民之教也易,养道则民之性也厚,滋其口则国之力也久,积其备则国之战也雄。此安民利道、争霸天下之经济,圣王之所为,雄主之所求也。


为侠者,见不义之事,强力以矫之。民有侠,则风俗淳;官有侠,则律法正;王有侠,则国有威。威而不厉,严而不伤;亲贤士,远小人。使奸邪逆轨者,不敢荼毒黎庶;乱臣贼子者,不敢窥测神器;世仇强蛮者,不敢轻侮中华。


故去满清之毒,当行之以子墨子之法。复之说之,说之教之,达其心而正其志:立公意、伸民权、张侠气,使天下同其义,一义则众邪破可待也!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6 23:08:00 +0800 CST  
【终章篇:人活一世,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7 00:34:00 +0800 CST  
有一位女士问我:“你写《墨道》对于现实而言有何意义存在,现实就是现实。”


我的回答如下:


“人民所认为的现实只是他们自认为的现实而已,他们的现实其实就是利益。但是,他们虽然极端重视利益,他们却未必能真懂利益。"


“利益就好比是瓜田。人对瓜田的态度有二种:一种是把瓜田据为已有,一种是共同分享瓜田之利。前者是你们所迷信的现实,在这种现实下,人要据有瓜田之前,必须先打一架,甚至把对方杀了。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他们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同时还踩碎了瓜田中为数甚巨的西瓜。他们还没有得到瓜田,他们已然损耗了原本可以属于他们自己的财富。当一个强者最终把瓜田据为已有之后,他也许会发现原来他的个人能力无法胜任偌大的瓜田,同时,他还必须防备死者家属对他的报复;后者是我们告诉你们的现实,那就是他们共同享用瓜田。在他们享用的过程中,他们互相之间通力合作,互相交流生产经验,使得劳动效率成倍增长。劳动效率的成倍增长亦会带来财富的成倍增长,他们之间不但品味了友谊的真谛,他们还变的比过去更富裕了。现在反过头来看,难道你们自认为的那种现实不是一种迷信吗,难道我对你们说的这个现实不是真正的现实吗?”


“你是女人,应该对爱情之事是极为敏感的。假如有二个男人,第一个男人只索取你的爱而对你没有一丝的付出,而第二个男人给你爱也没有索取你什么,你会爱哪个?通常情况而言,你肯定会爱后者对不对?你的回答也是会选择后者,但是前者的那个男人难道不是你所迷信的现实,而后者那个男人难道不是你所认为虚无飘渺的理想?你的嘴巴维护着虚假的现实,你的内心却渴望着真实的现实。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得你如此害怕,不敢大胆地说出真正的现实— —因为它就是现实啊!现实难道是给你痛苦而不是给你幸福的吗,如果这就是现实,那么你们的内心为什么要竭力排斥这样的现实呢?“

“更何况,难道说财富能拿去交换一个人的品质与修为?金钱可以去购买教育— —真正印在人内心的教育?金钱可以去购买亲情、友情、爱情?如果金钱可以购买这一切,那为什么贵族不一定就是品格高尚的人,而富翁亦有莫大的悲哀存在?甚至他们可以因为精神的而贫穷削发为僧呢?这就是你们自认为是真理的现实吗?一个人,要得到精神财富,是不能拿财富去与上帝做交易的,而是必须一生恪守神的三大戒律!”


“你们说这不是现实,无非是你们被你们内心的恐惧迷住了你们的双眼,你们暂时屈服了,忘记了真正的现实。而在你们暂时屈服之后,天道是怜悯你们的,所以必会派下一个人— —这个人天生是有神经病的— —至少在你们眼中是如此,站出来抗拒维护这个虚假现实的邪恶势力!”


“这个神经病是不看力量的,因为他认为邪恶势力的力量亦是虚假的。真正的力量,是根源于人心中的仁慈与怜悯,而并非是根源于人心中的自私与恶念。正如孟子所认为的那样,人的命运有正命与逆命的区别。我— —是一个得其正命的人,我为什么害怕那些外强中干,把自己脸部肌肉扭曲为一堆可怖的肉瘤的魔鬼呢,他们得其的是逆命!我的出世,就是挥去迷失羔羊头顶上的雾霾,带领你们走出埃及;我的出世,就是与撒旦决斗而来,孤独原本就是我的母亲;我的出世,亦是给你们尸体吸入人的灵气,让你们重生。难道你们不知道,坟墓与人间其实只有薄薄的一砖之隔吗?光明其实并不遥远,你们感觉光明离你们很遥远,不过是狭窄的黑暗欺骗了你们的双眼。现在,泥瓦匠拿起了铁锹,奋力砸向那薄薄的墓门。撒旦,我是很嘲笑他的,他只不过是狭窄墓穴里那骗人的黑暗而已。”


“人的恐惧不过是四种恐惧:第一种,对失去名利的恐惧;第二种,对失去生命的恐惧;第三种,对强大力量的恐惧;最后一种,对丧失良心的恐惧。你们,恐惧的是前三种;而我,恐惧的是我丧失了做人的良心。如若我失去了做人的良心,我将是神的悖逆者,我将不得其死。如我,这样一个恐惧丧失良心的人,我为什么要恐惧你们所恐惧的恐惧?而你们,因为其他的恐惧而丧失做人的良心,你们的命运与人生难道得其幸福了吗?”

“不,你们并没有得其幸福。你们得到的都是贫穷、孤独与互相伤害!请你们停手吧,不要被你们脑子当中那样所谓的现实继续欺骗下去了!”

“从而可见,人虽其极想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真正的利益却被神放在他们相反的道路上。我为什么生来注定被众人爱戴,那是因为我就是那个他们内心所渴望出现的人。无论是他们想要的利益,还是他们想要的感情,我都能给他们指出真正的方向。于是,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出来:得其人爱者恰恰亦在利益的反面,因为人人都想得到利益!”


“人活一世,活的就是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以上我说给那位女子的话,就是我在《墨道》这部作品终结之时所要说的话。千言万语,浓缩为一句最精辟的话,亦不过就是— —“人活一世,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因为神把真正的利益放在你们所追求的道路的相反方向!”

楼主 青蛙叫汉  发布于 2017-03-17 01:40:00 +0800 CST  

楼主:青蛙叫汉

字数:103187

发表时间:2017-02-16 14: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5 19:48: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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