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回忆】《草原传奇》

一楼度娘

作者: 月深花影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49:00 +0800 CST  

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复杂的笑容,轻轻为她盖上了毯子。
……
满眼的红色,偶尔听到走动的声音,动一动,胸口好痛,似乎睡了很久,浑身好累……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听见一个兴奋的声音:“贝勒爷她醒了!”
“嗯,你先出去吧!”。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定定神,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一张温和微笑的脸,无端的眼熟。
“你是谁!”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醒了就太好了,大夫说只要你醒了,就证明你过了危险期。”他轻轻道。
“你究竟是谁!”
“伤了你的人。你现在在我的大帐里。这里是爱新觉罗部。”
“什么?!”她再次想起身。
“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他微笑道,“先好好养伤吧,我已经派信使去你们部落了。”
她冷笑道:“信使?我们部落?那他一定回不来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草原上信使可不是随便就能杀的,我想西林部的首领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吧!况且我会让他知道信使是从哪里来的吗?而我的信使也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西林部的?”她睁大眼睛,狐疑的看着他。
永琪失笑:“你的帽子飘带上明明绣着族徽~”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嘶哑,不禁咳嗽了两声。
永琪见状,从床边的桌子上倒了一碗水端来,关切的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水,一会儿我让他们做些吃的来。”
她心中暗想:爱新觉罗部的人看起来似乎没有阿玛说的那么可怕,看来自己一时半会也离不了这里,这个人大概是这里的统帅,如果得到他的信任和保护,就肯定能早日安全回家;所以只好……没办法,虽然自己很讨厌伪装……
想到这儿,她试着挤出一丝笑容:“你倒是很善解人意!不过我躺着怎么喝啊~”
永琪一愣:“啊?那,那我去叫侍卫过来~”
她马上装不下去了,一脸苦相:“哎!你好歹找个嬷嬷吧!”
“嬷嬷?这里是军营哎,怎么会有女的。”他笑了笑,又道:“不过现在有了,因为你在这儿。”
看他坏坏的笑着,她差点没气晕过去,忽然又惊叫起来:“那我的伤,也是……”。
永琪一脸认真:“当然是……”
“那我不是全都……”她怨恨的看着他。
看她这个样子,永琪忍不住笑出来:“没有啦!开玩笑的。我从老营那边请的大夫过来,他徒弟给你亲手处理的,连大夫都只是在旁边指点一下而已。”
“那不还是……”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永琪无奈道:“他的徒弟是他的女儿!……喂,你到底让我端着这碗水到什么时候!”
听闻此言,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轻松的出了一口气:“呼,这还差不多!”
但脸色突然一变,指着永琪忿忿的喊道:“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罚你端着那碗水,本格格什么时候想喝再说!”
永琪心中一动:格格?她会是西林部哪位贵族的女儿呢?
他不动声色的将水放在桌上,哈哈一笑道:“罚我?我左臂这个样子也是拜您所赐,咱们扯平了!”他扯了扯左袖,露出缠满绷带的左臂,隐约还渗着血迹。
“没扯平!因为你伤的比我轻!”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1:00 +0800 CST  

永琪敲了敲脑门,正色道:“那好吧!”
“什么‘那好吧’?”她不解的问。
永琪没有答话,移身坐到枕头这边,轻轻将她扶起。
“你要干什么?!”她惊慌道。
手臂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他皱了皱眉头,调整一下呼吸,手上再略一用力,使她坐起,整个上身靠在自己左肩。右手取过水碗,端在她面前,轻声道:“喝吧~”。
眼光流转,蓦然瞥见他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她暗暗惊叹:此人身份不低,怪不得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掩都掩不住,不知是爱新觉罗部的哪个贵族将领,有没有和阿玛交过手呢……
靠在他肩上,背后能觉出他温暖的胸口和有力的心跳,闻到他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檀香。
她感到自己的脸“唰”的发烫了,嗫嚅着:“你这是……”
“在你养伤的这段期间,我来全权负责你的饮食起居。这下能不能扯平?”他微笑着。
她冷静下来,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你的表现再说!”双手夺过水碗,大口的喝起来。
永琪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忍住笑道:“慢点慢点,你的伤口受不了!看你这喝水的样子,哪像个女孩子!”
“不要你管!”她放下碗,抢白道。
“是是,我不管你。那你还要不要吃饭?”他接过碗,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她撇撇嘴:“随便你,我大不了饿死,这样爱新觉罗部就可以获得‘优待’客人的美名!”
永琪哑然失笑:“‘优待’客人~好好,客人,您先休息着,一会儿就开饭。”
他轻轻将她放下,站起,俯身给她盖好毯子,走了出去。
她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刚才的种种: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离她是那么的近,她看清眼前这人,明显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俊朗飘逸而又不失稳重刚毅;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声音平和温雅,却不怒自威;那一身镶铜钮的银衣白袍虽看似素雅毫不张扬,却是用料上乘,能工缝制,尤其胸前刺绣金龙,更是做工精细,栩栩如生,手法堪称一绝……
她摸到毯子的边有几点湿湿的痕迹,捏起闻闻,是血!
她看看自己的伤口,发现那不是自己的血,难道是他的?!一定是刚才扶自己喝水时他的伤口裂开了。天!在他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表情是那么从容,仿佛不曾受伤一样。
惊讶于他的细心和坚忍,她忽然有点佩服这个人了。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1:00 +0800 CST  

【二】
帐幕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似睡非睡的她马上嗅到一阵饭香。
她听见他低声对另一个人说:“放到桌上就行了;下午的训练你替我去看一下,回来给我汇报。”
“是!”那人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伸手给她掖了掖毯子,自语道:“还没醒么?也太能睡了……”
她不服气的猛地睁开眼睛,把永琪吓了一跳:“你没睡啊!”
“本格格的午膳来了吗?”她不看他,一本正经的问道。
他笑道:“是的,不过这里是军营,没有什么好吃的,将就一些吧。”
她一面试着自己忍痛坐起来,一面装作不在乎的说:“切~别小瞧人。我也是……也是军营里长大的!”
永琪笑着,伸手去扶她。她这才发现他白色的袍子已经换成了金黄色的――之前一定是他的伤口裂开无疑了。
于是她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眼神分明柔和了一些。
他正拿过棉被放在她身后,小心把她安置好,这才发现她望着自己出神。
永琪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局促,说了句:“你不用下床,我把矮桌拿过来。”避开她的目光,转身走向放在角落的矮桌。
她偷笑: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啊!
靠在舒服的被上,她故意问道:“咦?你怎么换了衣服?”。
永琪拎着矮桌走过来,眉毛一扬:“衣服脏了当然要换!”
“那衣服为什么会脏呢?”这次是她坏坏的笑着。
永琪故意板起脸,学着之前她的声调:“不要你管!”
她一撇嘴:“哼!本格格还懒得管呢!最好你的伤口裂开,流血流到死掉!”
永琪看看她,想笑,又极力忍住,只在嘴角释放一些笑意:“谢谢您的吉言。不过我要是死掉,您也得饿死不是?民以食为天呢!”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放在床上。
他用一只手稳稳的托着装满饭菜的托盘,轻巧的放下,笑道:“开饭!”
她看过去:嗯,伙食还不错,比想象中的好,不过为什么是两副碗筷呢?
“你也吃?”她有些尴尬的问。
永琪在她对面坐下,拾起筷子认真道:“当然!哦,忘了说了,客随主便嘛!您得将就我的用餐时间,因为厨房那边只会按照我的起居时间来安排饭食。愣着干什么,快吃吧!这羊肉,凉了可是不好吃!”说着,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碗中。
“噢……”她不太情愿的伸手去拿筷子。心中暗想:从小她都是和家人在一起吃饭,今天却不得不和敌人同桌进餐,真是始料未及啊,幸好他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不讲道理的人,不然我一定已经……。
她试着低下头去吃饭,谁知不小心扯痛伤口,立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冷汗,筷子也从手中掉了下来。
永琪急忙撂下碗筷问道:“你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
她捂着胸口抬头瞪着他,一股无名火让她使劲一推桌子道:“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桌边热气腾腾的羊汤霎时泼在永琪的衣服上,袍子的下拜立刻湿了一大片。
他猛地站起,沉下脸来看着她:“你真是不讲理,你身为西林部的人,跑到我们部的领地里,按军法本是格杀勿论!况且,你没事跟那只熊纠缠什么?我要射的是熊,谁知道还有个人冒出来!这怪我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顽皮的格格!”
她负气的喊着:“你才是不讲道理!不就是格杀勿论吗?那就杀了我好了,你就又立了一件大功!”
“你以为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
“西林部几千将士都死在你们手中,多我一个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仇敌,你举手之劳的仁慈不会减轻这仇怨!还是留着你那些小恩小惠吧!”
他的脸色震了震,厉声道:“我跟你说清楚!敌对的是部落之间,我跟你可没有仇!仁慈,不是那么简单的举手之劳,也不是小恩小惠!我绝不会对敌人仁慈,更不会杀手无寸铁的人!”
“你……”她还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阵晕眩,眼看要栽下床来。永琪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稳稳的接住抱在怀里。
迷迷糊糊间她只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好熟悉,好舒服……一种绝对的信任感袭来……整个人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
见她晕倒在自己怀中,永琪忽然一阵无端的心痛,刚才的怒气仿佛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自责:为什么要对她那样疾言厉色,明明是自己伤了她在先……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3:00 +0800 CST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底蓦得升起一种幸福的感觉。
察觉到这种感觉,她自己又十分迷惑:他真的是爱新觉罗部的吗?怎么会对我这样好呢?在他面前,我怎么只觉得似曾相识却一点都不觉得彼此是陌生人?而且几乎完全没有敌视的感觉!之前的吵架,其实也是自己强词夺理嘛……还是第一次听说部落的仇恨可以从个人身上分离开来,可为什么我也觉得有些道理……哎呀~阿玛那边发现我不见了,又该一团乱了,回去又有一顿教训了!唉……
思绪漫无边际的飞舞了一番后,她发现自己不但睡不着反而饥饿的感觉更强烈了。
门口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米粥的香气。
永琪在矮桌上放了两碗粥,两碟咸菜,还有一碗清鲜的汤。
“你又没吃饭?”她问道。
“我吃过了,这是怕你一碗不够吃,晾上一碗。”永琪扶起她,笑道。
她装出生气的样子:“我看起来像很能吃的样子吗?”
永琪笑而不答,她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拿筷子。
他急忙道:“你不要动,我来。”说着,端起一碗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永琪调侃道:“快吃吧,我可是怕你再重演中午的‘大闹羊肉宴’!要是再换一件衣服,我就没的穿了!这里可不是老营!”
她的脸一红,夺过勺子:“我自己吃,你端着粥!”
永琪无奈的笑道:“好。”
饿了两天,现在吃起什么来都十分香甜。
她吃过几勺粥后,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淡然一笑:“爱新觉罗永琪。”
她差点噎住――前两天不小心偷听到阿玛他们议事,好像就是说这个名字,据说是爱新觉罗部首领的二儿子,记得当时阿玛露出了十分头疼的表情,诸将也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怯色流露……只是眼前这人,看起来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样子,会是阿玛口里说的那个屡败西林部的猛将?天哪,自己还真是倒霉,他要是知道我的身份,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见她发呆,永琪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我要喝汤!”她立马转换话题……
吃完了粥,喝过了汤,她惬意的靠在被子上,看着永琪收拾桌子。
“喂,你既然知道我是西林部的,为什么会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永琪看看她,漫不经心道:“你是谁很重要吗?我的箭误伤了你,所以我要救你,这就是理由。我才不管你到底是谁,又是哪个部落的。”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只能不满的瞪着他。
永琪无视她不满的目光,放下床帐道:“早点睡吧,多休息,伤口才好的快,你才能早日回家。”
白色的纱帘隔开了她的目光,他在帘外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4:00 +0800 CST  

很黑的夜,乌云遮住了月亮,爱新觉罗部的中军营地外只有守夜的士兵在巡逻。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只听得几声青蛙叫,之后便消失在大帐里。
不多时,他们又出现了,无声的在黑夜里隐去。
……
破晓时分,一弯残月斜倚天边,爱新觉罗部前锋大营。
一队人马刚刚开进营地,纷乱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寂静。
永琪身披白色披风,立在校场的阅兵台上,沉静的听着副都统喀得昨夜不罕山林夜巡的汇报。
末了,他沉声道:“众位兄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天还没大亮,永琪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议事大帐中,望着跳动的烛火,思索着喀得带回来的情报。
西林部在不罕山也设了营地,也就是说褚且仑想从爱新觉罗部防范最薄弱的北线入侵,左右夹击,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好各个击破,这是一招狠棋,爱新觉罗部一旦中招,就是亡部的代价……
这还不算,更令人担心的是,培禅部既然会借道给西林部,那就证明新任首领泰察儿也在蠢蠢欲动了,那个多年的盟友已经随着它首领的更替变质了,所以现在爱新觉罗部事实上是在孤军奋战……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乱世,但凡有些实力的人都会野心勃勃,何况继承了一分草原天下的泰察儿;多少年了,各部尔虞我诈,合纵连横,谁又真正的相信过谁?……
只是阿玛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与培禅部的合作,怕是要徒劳无功了;又是联姻,又是援助,结果却豢养了一匹随时会咬人的狼!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目的,各取所需;培禅部会背盟,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早就应该有所警觉,不过现在也还不晚……
永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叫道:“顺哲!”
帐外的顺哲应声而入:“贝勒爷!”
“磨墨!”
“是!”
……
爱新觉罗部老营金帐
摇曳的烛火映着洪吉力铁青的脸,他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
下面跪着三个侍卫,都低头不语。
良久,洪吉力长叹一声:“你们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么?”
三人抬头齐声道:“敢!”
洪吉力嘴角抖了抖:“好!下去吧!”
三人离开后,帐内只剩他一个人。
洪吉力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有什么东西正往上涌,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按住胸口,挣扎着走到脸盆旁,洗去嘴角的血迹。
半躺在椅子上,他哑声叫道:“来人!”
外面值夜的侍卫走进来:“首领!”眼前的一幕让他诧异不已。
“请蒙克大夫!请答兀固山额真!”
“是!”侍卫刚要转身离去。洪吉力又叫住他:
“这个,”他指着地上的血迹,冷冷道“不准惊动大妃,也不准惊动其他人!透出一点儿,格杀勿论!”
侍卫打了一个寒噤,低声说:“是,属下明白!”转身跑了出去。
最让他担心的事早就发生了――永荫从一开始就已经布了多个陷阱等着他的弟弟,几乎每一个都可以置永琪于死地,真不敢相信,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下,永琪是怎样逃过来的;他在自己面前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不是蒙克的提示,他还准备瞒多久?话又说回来,单凭永荫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如此精深的设局,一定有人指点,那么这幕后的黑手又会是谁,这局势,看来是越来越复杂了……
洪吉力皱紧了眉头……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5:00 +0800 CST  

她有些好笑:那人从进来到出去就没抬过头,看来永琪的军纪倒是挺严明的!不过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不打算放我走吗?他反悔了?可他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真是猜不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究竟藏着多少东西……
在桌前坐下,她开始吃晚饭,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自己却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呢?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蓦然发觉一件可怕的事情:短短几天,自己竟已经习惯吃饭时有他坐在对面了……
夜深了,她坐在永琪的书案前,两手托腮,望着满满的书架发愣。
忽然帐幕“啪啦”一声,他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她没有动,只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传来:“你的马我给你牵来了,就在帐外。你随时可以动身,我会派一队骁骑校在后面保护你,但你部落的人不会看见他们的。”
眼中忽然蒙上一层雾气,她轻轻抽了抽鼻子,抹去莫名其妙涌出的泪水。
站起来,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决道:“我现在就走。”说着,转身径直向帐外走去。
“等等!”他忽然拦住她,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熟悉的淡淡檀香。
他微笑道:“夜里风大露水重,披上这个会暖和一些;而且保护你的侍卫也更容易识别你。”
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着的眼圈――她不喜欢哭,所以更不愿让别人看到她哭。
简单的说了句:“谢谢!”她快步走出了大帐。
没有月光,外面一片漆黑――为了不被敌军发现,军营晚上是不许有过强的火光的。不过还是能依稀分辨出白玉骢所在的位置。
她摸索着找到马缰,试着爬上去,谁知双手却软绵绵的无力,待要用力,胸口又一阵刺痛。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堂堂的西林格格竟然会有连马都爬不上去的时候。
永琪的声音在忽然耳边响起:“抓住马缰,踩上马镫!”她照他说的做了,腰间立即被一双有力的手卡住,向上一举――她轻巧的一拧身,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她回头看见永琪正一个趔趄,捂着受伤的胳膊,好像还紧皱了一下眉头,却又猛地站定。
他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只是,自己心里怎会也一阵抽痛?!……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朦胧中看见他牵起马缰,向前走去。
不多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依旧从容:“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早些回去,免得褚且仑首领担心。”
不待她有所反应,他便拍了一下马,白马低低的嘶鸣一声,颠颠的迈开步子走远了。
白马在黑暗中不快不慢的跑着,燕慈回想着这几天来的种种,一直到刚才的那一幕。
她忽然反应过来:永琪的最后一句话――免得褚且仑首领担心!
原来他早知道了……
借着黑暗,燕慈任由泪水在脸上泛滥,一只手拉紧缰绳,一只手裹紧他的披风。
此时,永琪正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任凭再度撕裂的伤口渗出殷红的血来,顺着垂下的左手流下,溅在袍子上,点点滴滴,却浑然不觉。
……
清晨寂静的草原忽然被顺哲的一声大喊打破了:“阿里克!快派人去老营请蒙克大夫!”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6:00 +0800 CST  

西林部老营
“阿玛,我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嘛!您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好吗?”燕慈坐在床边,淡淡的对褚且仑说道。
褚且仑一瞪眼,刚想训她。
“燕慈,”她的母亲德殷里合掀起帐幕走了进来,微笑着对她说,“我让他们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烤羊,一会儿要多吃点啊,把受的伤补回来。你这孩子,也真够调皮的,这次得到教训了吧!从小就是这样的淘气,将来谁愿意娶你啊~”
“额娘~”燕慈低下头,娇嗔着不让她说。
“好好好,不说你了。回来就好啊!”
德殷里合话音刚落,褚且仑立马吹胡子瞪眼的吼道:“什么不说!都是你宠着她,再这样下去,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她都能干出来!现在正是打仗的时候,她要是遇上敌人怎么办?”。他又指着燕慈:“我天天忙部落的事务都忙不完,还得为你提心吊胆的,动不动就像个男孩子一样,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哥哥!稳重一点,安分一点……”
“行了行了,”德殷里合打断他的话,“我来跟她说就好了,你还是去忙你的大事吧!孩子既然平安的回来,就是长生天保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要是真为孩子着想,就多打几个胜仗,这样孩子将来不论去哪儿都不用担心了不是?”
褚且仑被她这一席话说的没了音,再看看燕慈,也是一脸的愧疚,便也无奈的就此罢了。
“好了~你把衣服换好,出来吃烤羊。”母亲慈爱的叮咛着,推着阿玛一起出去了。
燕慈望着母亲的背影,偷偷的笑了。
她站起来,把白色披风小心叠好,放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
时间在两军对峙中悄然流逝,转眼已过去半月有余。
几日后,老营金帐
“首领~!”一名士兵攥着一块羊皮冲了进来,“禀报首领,西林部派人来下战书了!”。
“呈上来!”
看着看着,洪吉力一拍桌子,“嚯”的一下站起来:“混帐!这个该死的褚且仑,居然出言不逊,想要跟我在三天内决战!”
永荫大叫道:“阿玛,褚且仑这老家伙太嚣张了,我带兵去平了他!”。
“你?”洪吉力扫了他一眼“你的正蓝旗休整的怎么样了?”。
“阿玛放心,上次败给他们,那是我一时疏忽。损失的区区两百人,早就补回来了!现在我的正蓝旗,早已不是之前的正蓝旗了!”说完,他故意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永琪。
洪吉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上次牺牲的战士你抚恤了吗?”。
“这……当然了。嗨,阿玛,现在重点不是讨论抚恤,而是怎么去教训褚且仑!我愿意担任先锋官!”。
洪吉力看了看他,转向永琪说:“你怎么想?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阿玛,我认为这是西林部的阴谋。没有来由的忽然要决战,这太奇怪了。”永琪若有所思道,“我们不能马上回应这封战书,必须先派人去探一下他们的真实动向。”
“嗯,有道理。那么……”洪吉力轻轻颔首,记起了永琪不久前送来的情报。
永荫眼看这次表现和立功的机会就要失去,心里颇为恼怒,抢着说道:“阿玛,我认为这是危言耸听,作为一个满洲人,他褚且仑总不会拿自己的信用做赌注吧。如果不回战书不应战,我们会被草原上的部落嘲笑!身为黄金家族的子孙,不迎战我们还不如一死!”
他斜眼看着永琪:“如果先锋军觉得自己不行,害怕了的话,趁早把位置让出来!免得侮辱黄金家族的名声!”。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永琪心平气和的解释着,却被永荫一抬手打断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的伤不是还没有好么!哼,你不能出战,总不能让我们也陪着你闲耗!你的正白旗耗的起,我们正蓝旗等不起!阿玛,我们一定要迎战,我的正蓝旗愿意担任先锋军的任务!”
洪吉力沉吟了一下,眼光扫向帐内坐着的四位辅政贵族:“诸位,你们……”
坐在最末位的察剌台冷笑道:“我倒是觉得二贝勒有些多虑了,他们西林部如此自不量力,我们爱新觉罗部就成全他们嘛!送到嘴的肉都不吃,到时啃骨头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呢~”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2:56:00 +0800 CST  
天地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她在他怀里,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湛蓝天空的背景下,正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燕慈你……你没事吧?”永琪的脸上似笑非笑,却满是关切。
她觉得有点晕。
“……爱新觉罗……永琪?”
“是的……你……最近好吗?”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哦,对不起,我究竟应该怎样称呼你?叫格格?还是……燕慈?”
“……”
她蓦然清醒过来,“我……你……你怎么可以抱着我?”她企图推开永琪。
“小心,这是在马上,不要摔了。”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燕慈忽然觉得自己好尴尬,就想马上挣脱他的怀抱,回到自己的营地去,她不顾他的劝告,奋力挣扎着。
他任由她挣扎,却始终不放手;他越不放手,她越是挣扎。
推搡之间,永琪猛然低低的“啊!”了一声,苦笑着说:“天,为什么你总让我受伤。”
燕慈低头一看,原来她手里的短刀无意中已割破了永琪的软甲,划伤了他的左肋。
她突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心痛,却强辩道:“报应!谁让你不放我下来的!”。
他轻叹道:“草原勇士有一个信条,就是无论成败都不能弃刀,刀在人在……不愧是西林部的格格,堪与男子争锋啊~”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可是你就抛弃了刀!你能算赢么……”话刚出口,才猛然意识到这句话足以激怒草原上任何一个男子。
偷瞄了一下他的表情——竟纹丝未动,她不作声了。
他不置可否,轻浅一笑:“我怕伤了你……”
她心中一暖,却冷冷斜了他一眼:“哼,虚伪的不可原谅!”
永琪没有说话,却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里,她一阵心慌:“放我回去!你难道不想要你们的俘虏了?”。
“谢谢……”永琪勉强牵起一丝微笑,“你回去吧。”
他把燕慈轻轻的放在地上,看了她一眼,两腿一蹬,战马便慢慢向正白旗那边走去。
“你的刀……”她拾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白马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回头一笑:“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刀――哪里是什么刀,竟是几年来声震草原的那柄龙鳞短剑,它以削铁如泥的威力和其主人精湛的武艺而令西林部士兵谈而色变!没有了剑鞘,精钢锻造品血无数的刀刃正尽情展示着锋芒。
只是她无端的觉得,那一片耀眼的银白中分明透着几丝淡漠和柔和,少了应有的戾气和冷酷。
据说上好的刀剑用久了会通人性,这把剑的主人,果真也是如此?……
将短剑隐在衣袖内,握紧黄金剑柄,她猛地转身,向西林部的营地走来。
走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阿玛面前,她低声说:“阿玛,我输了。你把永荫放了吧。”。
褚且仑气急败坏的下了马:“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怎么在他……马背上……这么长时间?你难道不知道他是爱新觉罗部的吗?!”
“您得把永荫放了……”她不理会父亲的愤怒。
“……你……唉!忽都,去把永荫带过来,送到对面去!撤军!”
永琪回到队伍中,他伤口处的衣服已被血渗透了一块,目光却依然眺望着对面,追逐着燕慈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军营之中。
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贝勒爷您受伤了!”说话的是他的副都统阿里克,正白旗的士兵忽然一阵骚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哦,一点皮肉伤,不要紧。”永琪接过阿里克递上来的止血丹,吞了下去。
“贝勒爷,您的短剑……”
永琪打断了他的话:“阿里克,你一会儿负责把大贝勒安全送回大营我阿玛那里。记住,大贝勒是五百金赎回来的,我,也没有受伤。”
他又恢复了他平常的表情――那种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淡定。
“是……贝勒爷。”阿里克望着永琪腰间空了的剑鞘,神情有些黯然的答道,他实在猜不透贝勒爷今天奇怪的行为……
正白旗回师的路上,太阳渐渐滑向地平线,天空是那么明净的蓝,永琪仰望着偶尔飞过的鹰,眼中有着隐约的羡慕……
几日后,爱新觉罗部后军大营
“你再给我重复一遍!”洪吉力愤怒的吼道“你的正蓝旗呢!我的将士们呢!我的子民们呢!”。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3:18:00 +0800 CST  

【五】
爱新觉罗部中军营地
永琪坐在大帐中,看着洪吉力刚刚派人送来的正蓝旗印绶和盔甲发呆。
“贝勒爷,正蓝旗那几个士兵想见您。”帐外的顺哲走进来说。
“哦?让他们进来吧。”。
“参见二贝勒――我们尊敬的旗主大人。”几个士兵跪在地上说,
“起来,你们怎么知道的?”永琪右手拄着下巴,疑惑的问。
“首领大人的命令全部落的人都知道了。所以我们特地来觐见您。”为首的士兵拱手说道。
“全部落的人都知道了……阿玛是生怕我会推托……”永琪自言自语道,而后他打起精神说:“既然这样,你们给我说说正蓝旗之前的情况,我也好尽快重建正蓝旗。顺哲,给他们拿几个座垫。你们坐下说。”
“谢贝勒爷。”……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3:18:00 +0800 CST  

不一会儿,顺哲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贝勒爷~三贝勒来了。”
永琪随口应道:“请~。”。
顺哲掀开帐幕,一个和永琪年纪相仿,眉目清秀、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外面,他犹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拜见二哥,我来报到了。”永济朝着永琪鞠了一躬。
永琪站起来拱一拱手,笑着说:“三弟不要拘礼,过来我这边坐,我正跟他们讨论正蓝旗重建的事,你也听听,给点意见。顺哲~”
“贝勒爷有什么吩咐?”
“你叫上几个兄弟,打些野味回来,再派人去后军大营搬些好酒,晚上篝火烧烤给三贝勒接风!叫所有的兄弟都参加!嗯?不对,除了巡逻的啊!好,去吧!”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顺哲愉快的说:“是,贝勒爷!”
永济也笑着说:“二哥不要客气。”
“哎~这不是客气,这是必须的,哈哈,兄弟长成了,可以独挑大梁了!这个酒一定要喝!好了,我们继续。”永琪揽过永济的肩膀,并肩坐在了矮床上。
永济觉得刚刚那一笑,似乎减轻了一些自己几日来因为大哥被“废黜”的压抑情绪――对,这就是废黜,大哥已没有了继位的机会。
一直以来,永济对永琪都是颇有好感的,因为永荫大他太多,他们虽是亲兄弟却不常在一起,反而是和永琪一起长大的,直到后来永琪分管了军务,这才渐渐见得少了,但每每听到永琪传来捷报,他也是十分高兴的,心底有着由衷的敬佩,而如今被阿玛派来与永琪共事,自己也算是正式的参与了军政。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7 23:18:00 +0800 CST  

顺哲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起床尾的一条毯子,盖在燕慈身上,转身端起了药碗,平静的看着永济:“三贝勒,要不……先出去吧,贝勒爷还没醒呢!”
永济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他指指外面,示意顺哲出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顺哲……”是永琪的声音!
“贝勒爷,什么吩咐?”顺哲急忙跑过去,垂手立在床边。
永琪慢慢睁开眼睛,直直的望着帐顶,眼里是无尽的痛苦,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呵……我好累啊~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我想见的人,不过……终究是一场梦……我还是一个人~,我还是要回到现实……扶我起来吧。”
“贝勒爷……”顺哲低下头“您也许不是……”
“不是什么?”永琪疑惑的问,转过脸想看顺哲的表情,与此同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手握着。迟疑了一下,他猛得半撑起上身,看见了床边熟睡的燕慈。
不,怎么可能!永琪怀疑自己是因为发烧而出现了幻觉――就在眼前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的鼻翼,有些散落的头发,还有握着自己右手的双手……
我是不是太思念她才会这样的幻象?
永琪怔怔的望着她,喃喃的说:“顺哲,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贝勒爷,这是真的……”
永琪轻轻动了一下右手――真的?他又慢慢抬起左手,想摸一摸燕慈的头,伤口忽然一阵撕裂的疼痛。
是真的!!永琪的眼里忽然有了神采。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你就在我的身边,长生天真的把你送来了!……
他旋即绽开了笑容――源自心底最真的快乐――顺哲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开心轻松的笑着,然而眼里,却有着点点的泪光。
站在门边一直沉默着的永济缓缓的走了过来:“二哥,这……你早认识她?”
永琪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孩:“是的……”
“可是……怎么会……她……西林部……”永济已经语无伦次。
永琪的手指轻抚着燕慈的手,微笑道:“永济,有些事情,我会慢慢跟你说的……你告诉我,她怎么会出现的?”,
“是阿里克他们昨天在木兰湖那边抓回来的。”永济有些闷闷的说。
“这样啊。”永琪停了一下,轻声道:“你俩先出去吧……”。
“是,贝勒爷!”顺哲看了看永济“三贝勒,我们先出去吧。”
永济没作声,转头走了,顺哲随后跟了出去。
你怎么会再出现在木兰湖边呢?你应该知道那里已经是我们部落的地方,随便一个人认出你是西林部的,都会带给你无法预料的伤害……
永琪叹了一口气,轻轻抽出被燕慈握着的手,下了床。
换上白蓝色的常服,在她旁边的坐席上悄悄的坐了下来。似乎应该让她躺在床上舒服的睡着,可是自己一只手抱起而不弄醒她实在是难上加难。
他起身轻轻牵了牵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无奈而怜惜的理了理她的头发,又坐了回去,静静微笑着,看着他的幸福。
原以为只是梦里寻她,却没想天眷如此……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3:00 +0800 CST  

说来也巧,召严一行刚刚离开,阿里克便已领着队伍疾驰而至……
察看着地上杂乱的马蹄印,阿里克若有所思……
爱新觉罗部校场
刚刚平复情绪的永济正坐在台子上看士兵们摔跤,脑子却始终浮现着永琪看着燕慈的画面……
“队长~”副队长斡林的一声呼唤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什么事?”他疑惑的问。
“摔跤比赛最后一节,该您上了……”斡林微笑着说。
“哦~好,我这就下去。”
平时永济也是个摔跤的好手,可今天却很快被自己的士兵绊倒在地。
五局三胜。
三局过后,骁骑校都略带些奇怪的神情看着他,他苦笑着摆摆手:“不行不行了,我今天没力气……”,便离开了校场。
只有永济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因为没力气,而是根本不能集中精神……
……
爱新觉罗部前哨大帐
燕慈正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你醒了?”耳畔他的声音如梦般飘了过来,她蓦的一惊,回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脸。
“你……你没事了?”她小声的说。
“没事了,你看。”他摸摸自己的额头,笑道,“都不发烧了。”
“我……”
燕慈正要说什么,却被永琪打断了:“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呢,我叫顺哲送进来。”他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顺哲托着一盘饭食走了进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对永琪说道:“贝勒爷,都依您的吩咐备齐送来了。”
“好,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属下告退。”
永琪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笑……
“啊~吃饱了。”燕慈满足的放下碗筷,调皮一笑“谢谢,也许我真的应该到你们军营来做一名士兵,这些~几乎都是我爱吃的!”
“那你……”永琪语气中透着惊喜。
“我该回去了,部落那边……应该又已经一团乱了。”她避开永琪的目光,低着头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随即站起来。
“你去哪里?”永琪连忙也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不然,就杀了我!”燕慈紧咬着嘴唇,径直向门口走去。
“等等!外面都是我的士兵,你出了这里走不到三步就会被带回来。燕慈,我不可能杀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永琪诚恳的说,
她站在原地,冷冷的抛过一句话:“你觉得可能吗?”
永琪眼里的光有些黯然,旋即挑了挑眉毛,低声道:“我们出去走走!”说着,右手拉过燕慈,
“喂……”燕慈刚要挣脱。
“如果你想回去,就听我的~”他语气不容回绝。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燕慈出了大帐,顺哲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贝勒爷,您这是……”
“备马,我要出去。”
“什么?……”他惊叫着“您的伤~风寒还没好……而且……”
“你要违抗军令吗?快去!”永琪的脸上出现少有的冷峻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4:00 +0800 CST  

“你昨天睡梦里叫着‘额娘’,两声。”她暗自庆幸话题转移成功。
“哦……我该去哪里看她呢?我从来就没见过她,只见过画像。我出生后不久,她就去世了……这么些年,都只是我一个人。”永琪的脸上掠过一丝落寞,声音满含着苦涩。
怎么会是……这样……
她心底不由得一声感叹,忍不住转头看了永琪一眼。
目光所及,他眼里竟是无尽的悲伤,她蓦得一阵心痛:原以为他少年得志,权重位高,占尽了一切的风光,谁知这一问,却恰好触及了这背后深深的悲情和彷徨。
她感觉到了他心底最深处那种孤独寂寞和不愿提及此事的情绪,不自觉的伸出手,放在了永琪的左肩上,满含着歉意和同情:“对不起,我不该……”
他稍稍一惊――尽管自己已经极力的克制情绪,她的神情,却仿佛对自己的心情有着充分的体会……
他随即握住放在肩上的手,定定的看进她的眼睛里去:“不,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如果可以,从这以后,你可不可以陪在我身边?”
他的眼神愈渐迷离。她感觉自己快要负荷不了这种深情的凝视,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
看着她有些害羞的表情,他忽的粲然一笑:“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等燕慈回答,他紧了紧握她的手,轻轻放在左肩的伤处:“是因为这个吧。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总是对的……不过,我们……是不可能的。忘了吧……”
黯然的低下头,燕慈欲抽回被他紧握的手。
他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激动的说:“你要我忘记什么?!忘记我们初次相见时却似曾相识?忘记我们毫无预知却完全契合的心灵感应?忘记昨晚忘记我们对彼此的感知和牵系?”
“燕慈,如果我们的部落不是敌人,你会不会接受我?”永琪直截了当的说。
她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毕竟只是如果……”
这隐藏的暗示被永琪敏锐的捕捉到:“如果可以‘如果’呢?”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
“这是我们的缘分!”永琪接着坚定的说“我们的缘分,是上天赐予的,万不能辜负!看着眼前的木兰湖,它见证了一切!问问你的心,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你想说而不敢说的!”
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表情缓和了些,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手中,两手扣住,满含深情道:“虽然现在的情况还很混乱,但我们自己总该认清自己;部落间的马上和解也许不现实,可我们之间却是可能的;因为我们的仇恨是假的,而我的心、我的感情是真的……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我说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所以,答应我,好好想一想,用另外一个身份和角度想,我等着你……”
感觉着他双手传来的力量,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真情和鼓励,燕慈看着永琪,庄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就在这一刻,永琪感到无比的安心:她终于肯面对了……
太阳渐渐向西边坠落,木兰湖边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温馨的金黄……
“你回去吧……”永琪放开燕慈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是无尽的留恋和不舍,可他也知道以现在的状况根本留不住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燕慈也随即站起来:“那你的军营那边……”
“没事,都交给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两匹马旁。
“燕慈~”永琪忽然叫道。
“什么事?”她转过身。
他走上前,伸出右手把燕慈揽入怀中,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轻声道:“我等着你回来……”
她仰脸看了看他,便依恋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胸前,默默回应着他的不舍和深情……
终于,她慢慢离了他的怀抱:“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有勇气回来。”
坐在马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永琪。
他笑了,有着一丝苦涩和隐忍:“去吧!”他拍了一下白马。
于是,她的身影便在他的视野里逐渐的缩小,模糊,直至不见……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5:00 +0800 CST  
前哨大帐
接到密令的顺哲着实吃了一惊,同时也被永琪这份深深的信任而感动,他决定完成这个任务。他小心的把信塞在自己每出必带的马刀刀鞘里,烧掉了密令。
“顺哲!”永济在帐外叫道。
“什么事,三贝勒?”他走出去问道。
永济扬着手里的信说道:“二哥交代那个刺客不必审了,直接放掉。还有木兰湖那边要加强巡视,最好定期有个巡逻队,你看派谁去呢?”
顺哲心中暗道:这刺客贝勒爷突然说放就放,为什么三贝勒一副毫不惊讶的表情呢?难不成他也早知道了?
“果然贝勒爷早有备案,不然不能放了……木兰湖那边,就我去吧,阿里克他们各自都有自己固定的巡逻区,抽调哪个都很麻烦。反正贝勒爷不在,我也没有其他的事。”他顺势应了下来。
永济笑笑:“那好,就这样定了,我先走了。”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回来说:“对了,过一阵子我也要回去参加祭祖大典,二哥说到时这里军务由你全权管辖,我走之前会把骁骑校的印绶交给你,不然万一有事,你指挥不动他们。”
“嗯,这个我知道,在咱们这里,除了贝勒爷可以任意调军,其他人都得凭印行事,三贝勒想得还真周到。我一定不负两位贝勒爷的重托!”。
自此,顺哲每日都领队在木兰湖边巡逻,风雨无阻,他希望那个身影早日的出现,越早越好……
祭祖大典的日期终于临近,接过永济递过来的印绶,顺哲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之后,如往常一样,他带着士兵向木兰湖奔去……
西林部老营
自从召严回来,褚且仑将部落的所有日常事务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则躲在大帐里对着地图,一心研究对爱新觉罗部的战术。
燕慈回来后的没几日,召严留下不准燕慈独自外出的命令后,暂回克烈部处理事务,然而褚且仑一时无意接管部落事务,便把它们都交给了左翼军统领忽都。
这却导致了燕慈处于无人“辖制”而又不得自由的状态,一向风风火火整日不回营的她竟有了大量的时间去思索她和永琪的事情,有一点明白,又有一点糊涂。
她不明白永琪为什么会爱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有心灵相通的感觉,她常常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以及后来那一次落在他马背上,不,准确的说是怀里……
还有他高烧昏迷的那一晚……不久前木兰湖边的恳谈……
他那有着一种莫名吸引力的笑容,那看着自己充满温情爱意的眼神,那温柔的声音,那一贯淡定从容的表情,那温暖的怀抱……都已深深烙在脑海里。
难道我真的……?她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点一点的变热,也意识到自己的心被他一点一点的占据,之前的累世仇训,刀光剑影,沙场风雨,已渐渐远去……
赤尔台发现,自从上次回来,他们的格格似乎变了许多,常常坐在草场边沉思、发呆,有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事而忽然傻傻的笑了。
不久前全部落的弓箭竞技她竟然没有去,要知道,以前只要有这些比赛和热闹都不会少了她的影子,更何况她的箭法在西林部也是属一属二的……害得自己连着三四天都被那些参加比赛的贵族青年们缠问,他只好随便编造格格不来的理由……格格究竟怎么回事呢?
他左思右想,猛然间想起曾经目睹的那一幕,明白了几分,可是自己该怎么做呢?
他盯着燕慈的背影,陷入了思索。
……
清晨,阳光很好。
赤尔台牵着燕慈的白玉骢,来到正在发呆的她身边:“格格,您最近心情不好么?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去哪里啊~这附近我都快转遍了,没劲!哥也不让我出去……”燕慈懒懒的应道。
“您不是很久都没出去了吗?要不我陪您去遛遛?反正贝勒爷的命令是不准您独自外出,我陪您出去,不算违令。”
听闻此言,她的眼里忽然放射出光彩,又黯然下来:“还不是一样,我只喜欢一个人呆着,你跟着,我还不如不出去。”
赤尔台低声说道:“只要您在天黑以前回来,我保证在出了哨兵视线范围后不再跟着您。”
燕慈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瞪大眼睛说:“真的?!那一言为定!出了营地你不许再跟着我!”
“只要您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一定不跟着您!”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6:00 +0800 CST  
燕慈夺过他手里的马缰:“那好!我们这就出去!”……
木兰湖畔,秋天来到的踪迹已渐渐显露,大片的绿中夹杂着些许的枯黄,风吹过,已略有丝丝的寒意。
辽远而深邃的天空中,一行早归的雁正朝着南方飞去,偶尔一只鹰展翅滑过,那本静静的天,便也有了活力。
独自坐在湖边的燕慈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她惊喜的转过头去,马上端坐的却是永琪身边的那个侍卫。
她猛地跳起来:“你……”
“格格不要惊慌……”顺哲下了马,诚恳的说道“贝勒爷现在不在大营,他要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把刀鞘里已有些磨损的信递给了满脸困惑的她。
“您……如果没有事,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这周围都是我们巡逻的士兵,您被他们看到的话,很危险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燕慈机械的点点头:“哦……”,
顺哲转身上了马,拨转马头,然而欲行又止。
“格格……恕我冒昧,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她终于清醒过来。
“您对贝勒爷……是真心的吗?”他并不看她,竟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令燕慈始料不及。
“这……”。
“是不是?!”顺哲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语气也随之激动起来。
“如果是,至少正白旗的人会为了贝勒爷,尽可能放下这纠结百年的仇视,而真心欢迎您;如果不是,那就请你离开他,因为你不知道他能走到现在的地位吃了多少的辛苦!受过多少次死亡的威胁!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看到他为了放你而不顾箭伤风寒未愈的身体亲自护送,也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会让他如此惦念,多少次他睡梦中的念叨都是你;贝勒爷要我在木兰湖设防,并不仅仅因为军事上的考虑,也是让我送这封信……”
“在他看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一种危险――他的地位,他的前途,他的家族,为了你他很可能会将这些抛开!如果你不能够给他真正的幸福,那他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巨大了!我们不能,也不会看着他这样下去……我要您的一个答案!一个确定的答案,一个让我们放心的答案!一个别再让贝勒爷痛苦的答案!”。
燕慈已经听得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不明朗的态度竟带给永琪如此沉重的压力和痛苦,也没有料到永琪对自己竟用情如此之深。
攥紧手中的信,忽然一股勇气贯通全身,她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抬起头,盯着顺哲的背影。
“我是!”一语既出,刹那间却仿佛一道阳光,驱散了她久萦心头的迷雾。
顺哲沉默了,他得到了这事实上他们并不想听到的答案,然而很快他又淡淡的笑了:“格格,我替贝勒爷……谢谢你。”言毕,扬鞭而去。
……
回到营地的燕慈静静读着信:“……公务冗余,然未尝不一日思念……阿玛赐额娘所遗玉佩一块,上刻燕与梅,甚异之……木兰湖区巡防已设,勿独来,兵士不识,徒增危险……九月初二,木兰湖畔,盼得归燕。七月三十日,永琪谨书。”
“我总是等着你的……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她把信纸慢慢贴在胸前,闭上眼睛,耳边满是他温柔的叮嘱声,脑海中渐渐浮现他微笑的样子。
她终于决定,此后就要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决不再把孤独留给他一个人;就要忘记莫名其妙的仇恨,而放开胸怀去拥抱这珍贵并真实的感情;就要分担他的寂寞和忧伤,让他温暖的笑容如太阳一般照亮自己的人生
……
远远竟传来一阵缥缈的马头琴声,那被传颂了几百年的古老韵律,吟唱了一代又一代的长调,随风飘扬在秋日夕阳笼罩的草原……
爱新觉罗部老营,大典前夕
午夜,无数的火把将营地照得如同白天,所有人都在为明日的大典做最后的准备。
日出之后,整个祭祀就要正式开始了。
身着正白旗铠甲的永琪,领着一队禁卫军,正慢慢穿巡在各个忙忙碌碌的斡尔朵之间。
连日的忙碌让他又消瘦了一些,但马上的他依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过路旁的行人和远处的哨兵。
事情不到结束,决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危险越晚出现,其威胁也越大。大典每临近一天,功亏一篑的危险就会增加几分,谁知道西林部会不会发动联合偷袭?谁知道那些居无定所的小部落会不会潜入这里企图获取一些好处?谁有绝对的把握确定前来观礼的部落里没有笑里藏刀心怀鬼胎者?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7:00 +0800 CST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如果哪个部落能够搅乱爱新觉罗部的祭祀大典,它就一定会在草原上远近闻名,而爱新觉罗部则将颜面扫地。这对于觊觎爱新觉罗部财富和地位的人来说,不失为打击爱新觉罗部的有效手段。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永琪在脑海里勾勒出整个部落的地形图,再一遍排查着每一处可能出现漏洞的地方。尽管各个要道都已被精兵把守,然而内部的人,却也不得不防。
一个个早已备案的身影在永琪的脑中闪过……
蓦然,一声低沉的呼唤从马后传来:“贝勒留步!”
永琪心内有些惊讶,勒住马,转头望去,火把太亮,竟一时有些眼花。
只见来人腰间系着青玉带――爱新觉罗部旁系贵族标志。
永琪再定神细看,方看清此人面容――高颧骨,山羊胡,灰白的长眉下,一双细目深不见底。
答兀――爱新觉罗部辅政四大贵族之首。出身爱新觉罗部长支贵族,分管部落民生之计,却从不参与军事;他的意见,是连洪吉力都不能轻易否决的。但此人生性古怪,言语极少,不问不答,平时不喜与人交谈。今日不知为何,竟主动开口唤永琪。
永琪对旁边的副队长交代了一下,便驱马至路旁,让禁卫军继续巡视去了。
他翻身下马,大方的拱拱手:“答兀伯父,有事吩咐永琪吗?”
答兀并不发声,看了看旁边的斡尔朵,一闪身进去了。
永琪愣了一下,想了想,随即一脸从容的立在外面,却没有进去。
不多时,一脸疑惑的答兀走了出来,打量着站得笔直的永琪。
他研究的目光与永琪眼光相遇,永琪淡淡一笑,再次抱拳道:“答兀伯父有事吗?”
“怎么不进来?”他终于开口了,说是反问却透着一丝了然。
永琪朗声道:“现正乃非常之时,我本当值夜,却与伯父帐中密谈,实不符为臣之道。伯父有事,只须当面吩咐一声,何需多虑。”
答兀冷漠的脸上竟浮出一丝赞许的微笑:“洪吉力眼光不错。”
绕着永琪转了一圈,他又开口道:“玉佩赏你了?”
永琪一愣:“……是。”
答兀拍拍永琪的肩膀。
“你去吧。”眼神意味深长。他转身又走进营帐。
永琪目送着他身影消失,微微一笑,仿似不经意的抚了抚刚才被拍的肩膀――一块小小的羊皮出现在指缝中,羊皮上一行小字:西北望,射天狼。
他表情一凛,旋即恢复平静,立即飞身上马,朝禁卫军巡视的方向追去。
他暗暗调出记忆里的军事地图,缜密的分析着……爱新觉罗部的西北方,正是培禅部营地所在,难道答兀伯父是指泰察儿此番另有所图,可他从不管战事,又是怎么获得情报的呢?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7:00 +0800 CST  
紧接着一声洪亮的呼喝:“祭祖大典——开始——”
顿时十八个号角齐鸣,浑厚悠远的声音震撼着天地,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上,百里可闻。
所有爱新觉罗部众马上跪在了地上。
祭祀大帐的帐幕被掀开,身着爱新觉罗部祭祀礼服的永琪大踏步走出门口,瞬间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四周响起了一片低声的赞叹,众人的表情竟有如见天神下凡一般。
但看他,头戴雀翎金盔,面似朗月,剑眉挺立,目光如炬,身穿合体黄金锁子甲,腰系黑底嵌七宝二龙戏珠皮带,肩披明黄锦缎披风。清晨的阳光披在他身上,周身竟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真个是英伟神武,辉煌夺目,气度非凡。
高台上的洪吉力也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永琪竟比他预料的更有震慑力,更有王者的气势。
观礼台上有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很快又安静下来。
永琪略打量了一下观礼台上的众人,便大步流星走向祭台,使得明黄披风在身后如火焰般飘扬起来。
见此永济不禁暗赞:龙行虎步,果然不同凡响!
捧着各式祭品的队伍排成两行,跟在永琪的后面,浩浩荡荡,井然有序。
按照礼仪他应一直走上祭台,却在台阶前出人意料的停了下来,右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号角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想做什么。
正纳闷间,只见永琪右手抚胸,单膝跪下,后面的队伍也纷纷跪了下来。
全场一片静默,只听他朗声祝道:“今受父命,代行祭祀,然君臣有别,犹不敢忘,先行叩拜,以固礼法。”
听闻此言,洪吉力方明白过来,不禁心中大悦:永琪果然心思细密,虽说自己命他代行大典,但他毕竟还不是首领,不管他威望多高,总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一举动不仅使他自己将来免受守旧贵族妄自尊大、恃宠而骄罪名的攻击,更是对一些狂妄自大的人在进行旁敲侧击――君臣有别。
“首领有令,免礼——!”祭台上传来木答礼的声音。
号角鼓乐重新奏起,永琪微微一笑,站起来踏上了台阶……
……
夜幕渐渐降临,被复杂繁冗的祭祀仪式折腾了一天的永琪,在进过今日最后一次祭礼后回到了祭祀大帐。
换上常穿的白袍,他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一只手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佩。
不多时,帐外忽然传来通报:“禀贝勒爷,三贝勒来了。”
他蓦的睁开眼:“请!”
帐幕掀开,略显疲倦的永济和一个盔甲上沾着斑斑血迹的将领走了进来。永琪盯着他俩,欲言又止。
“二哥,脱汉回来了”永济指了指旁边的将领“他是特地来向你报告的。”
永琪缓缓站起来,低声问:“怎么样?”
脱汉拱一拱手,沉着应道:“回贝勒爷,由于围堵及时,‘天狼’偷袭并未得逞,只是……”他停下来,悄悄瞄了一眼永济,只见他脸上并无表情。
察觉到脱汉的动作,永琪询问的目光落在了永济脸上。
“只是‘天狼’是家养的!”永济直截了当的说。
永琪心头一震,疑惑的说:“家养的?!”
营地西北大帐……那里是……
他突然间明白过来,自语道:“他究竟想闹到什么时候……”。
“我正奇怪今天在众人里没有看见他。他既然走到这一步,便已是不归路了。”永济冷冷的说道。
他的无动于衷使得永琪始料未及,一时间竟沉默了。
“脱汉,你给二贝勒报告一下战况。”
“是。禀二贝勒,今早我们一接到命令就火速赶去了西北要塞,同镶黄旗的人碰了头。没多久,听到了首领大人驾前的号角声……”
“禀二贝勒!”帐外忽然又一声通报,打断了脱汉的叙述。
“正白旗总兵齐铎求见!”
“传!”
齐铎风风火火的进来,纳头便拜:“参见贝勒爷,属下奉命……”他忽然意识到周围还有人,一下子把话咽了回去,用眼神询问永琪下面的话是否要说。
永琪微笑道:“起来吧,但说无妨。”
“是!属下奉命援守西北边防;众将士快马加鞭,赶在日出前到了地儿;刚整队没多久,哨兵就报告说西面有一个军营调动异常,一队人竟绕过边防折向老营去了,我们立即追击。发现他们企图偷袭老营西北要塞,不过要塞的兄弟们出兵非常快,那时我们也接近了,前后夹击,便是一场混战,杀的杀,抓的抓,把这帮叛徒一个不剩全了结了,活的送去给三贝勒审。回边防的时候,正好听到震天的号角声,就是贝勒爷正主持大典的时候。我心想,这下贝勒爷可以放心了,我们没有辜负您的重托……”
他是个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永琪一脸无奈,笑着打断他:“好了好了,齐铎,我明白了。”
“齐铎说的没错,我们配合的挺好,相当有默契了!”脱汉在一旁笑道
“对呀!脱汉兄弟说得好!”齐铎高兴的拍着他的肩膀,又问道:“敢问贝勒爷,那一伙儿究竟是哪一部分的?这可是内部的事,算叛变呢!揪出来决不轻饶!”
众人都笑了起来,永琪道:“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没了,属下要再赶回边防去,先行告退了。”
“我也没有事了,属下告退。”脱汉道。
“好,去吧。脱汉晚走一步,还有点事。”永琪笑着说。
齐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转过身对一脸疑惑的脱汉说:“没有我的命令,万不能将叛军的指使说出去!如果首领一旦问到你,你就说你不知道。把这个命令也转达给镶黄旗的人。”
“……是,脱汉得令!”
“好,去吧!”
脱汉离开了,好一会儿俩人谁也没说话。永济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永琪则慢慢的踱着步子。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8:00 +0800 CST  
【十二】
呆了半晌,他突然神色一变,“嚯”的站了起来,厉声说:“不可能!我额娘早已经去世了!你到底是谁!竟要冒充我额娘!”
“我就是你的额娘,我没有冒充。”
“你证明给我看!”永琪心里认定她是假的,执意要揭穿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缓缓道:“爱新觉罗永琪,生于草原纪年一九七三年八月月圆之夜,降生时有异象,次日丧母……”
“等等!”永琪冷冷的打断她的话“这是部落里人人皆知的,不足以证明。”
她不理会他的冷漠,继续说道:“出生时腰部正中有一红色鹰状胎记……”
永琪震了震,却强做镇定道:“你虽知道这个,但还不够。因为这也不是只有我额娘知道的,抚养我长大的谙达和嬷嬷都知道。”
“你看这是什么?”她伸出手来,一个精美的锦囊出现在永琪面前。金黄色,大小两寸见方,上面绣着爱新觉罗部族徽和一些花草。
看到族徽,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诧异,慢慢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
“你看那里面是什么。”她又说道。
他打开锦囊,里面竟是一缕小儿的头发。
“这是……”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接道:“这是你的胎发。你阿玛为了安慰我,下葬之日亲手给你剪下,用锦囊裹好放在我身边的。”
“你……”
“那锦囊上绣的花草你认得吗?”
见永琪困惑的摇了摇头,她接过锦囊,慢慢抚摸着,微笑道:“这是传说中的琪花瑶草,代表着你的名字。你阿玛是个有心人……二十年了,我见它便如同见了你一般。”
“啪”,手里的匕首落在了地上,永琪的思绪完全被搅乱了,他呆在那里:这难道真的是自己日夜思念的额娘?
见此,她和蔼的说:“好了,孩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要跟你说正事了。”
“正事?”他愈发糊涂。
“你阿玛给你的那块玉佩,是我临走前嘱托他交给你的,当时有很多贵族在场,所以他们都知道。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着,她伸手在怀里又掏出一块玉佩,拉过永琪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
永琪低下头,认真的端详着它。也是羊脂白玉,也是杏黄穗子,昏暗的烛火映照下依然光华流溢,不同的是中间刻着一只展翅雄鹰,鹰的背后是光芒四射的太阳。
“这块鹰佩和那块刻着燕子的玉佩本是是一对儿,是同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我走的时候带在身上的,现在正式交给你,你要收好。”
“为什么?”永琪迷惑的看着她。
她向前两步,在永琪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他表情霎时莫名的惊诧,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退后,叮咛道:“孩子,当你遇到她时,就把这块燕佩送给她。如果有缘,会有人给你讲起我的故事的~”
“为什么你不能说给我听?”
“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孩子,你要照顾好自己,额娘时间不多了,要走了……”她满眼垂下泪来,恋恋不舍的望着永琪。
永琪呆了一呆,她已缓缓向门外走去。
“不!额娘!你不要走!”他猛地大喊着追了过去……
瞬间一阵天旋地转,他大叫一声,竟在床上坐了起来;这才觉出一身的冷汗和紧促的呼吸。他尚有些惊魂未定,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一切如常,哪里有额娘的影子呢?
“贝勒爷~!贝勒爷~!”门外的侍卫一拥而入“发生什么事了!”
“我……你们进来做什么?”永琪诧异的看着他们。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道:“回贝勒爷,我们在外面听见您大喊了一声,怕是有刺客,就擅自闯了进来,请贝勒爷降罪!”说着,一群人都跪了下来。
“你们……你们……刚才没有见到一个人走出去吗?”他试探着问。
“回贝勒爷,我们一直在帐外守候,没有见到有人进出。”
“哦~,那没事了,我只是做了个梦。你们都下去吧,没事了。”他摆了摆手。
“是”侍卫们退了出去。
原来是一场梦啊~他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左手却忽然触到一件冰冷的东西,心“唰”的沉了下来。
就在他的左手边,梦中的鹰佩就放在那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抓起来,在眼前细细的看着。
是真的?!
永琪捧起它,又拿起燕佩,放到一起对比着――果然是一玉而成!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19:00 +0800 CST  
他手握两块玉佩,忽然有些颓然的躺了下去,喃喃道:“额娘啊……额娘啊……”
……
几乎是同时,西林老营
燕慈正在自己的斡尔朵里漫无目的的踱着步子。
“夜已经深了,格格您该休息了。”赤尔台跟在她后面,殷切的说道。
“我不困,我睡不着,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略有些烦躁的回答。
“您不睡怎么行呢,休息不好明天就没精神,就不能出门的呀!”
“可我就是不困呀!要不这样,你陪我出去逛逛!说不定逛累了我就困了~”燕慈顽皮的笑道。
赤尔台面露难色:“这么晚,离开营地是很不安全的呀!”
“我没说要出营地啊,咱们就在营地里走走,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可就算在营地里,这么晚,大家都睡了,您去哪儿呢?”
“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昼夜不休的!走!”她兴冲冲的说,作势要冲出门去。
“可是……”
“你真罗嗦,别可是可是的了,走吧!要不我一个人走啦!”
她抓起一件披风就跑了出去。
“哎,格格,您慢点,等等我!”
……
“格格,您就是说这儿啊!”赤尔台好奇的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萨满大帐。
燕慈得意的扫了他一眼:“当然啦,阿玛会随时召见他们占卜,所以他们是随时待命,昼夜不休。走,进去看看,我还没正式进来过呢,每次跟阿玛来,都只是在外面看着~”说着掀开帐幕走了进去。
帐内的三个萨满见到燕慈都吃了一惊:“西林格格?!”
“哈哈!神机妙算的萨满大法师,没有算出我的深夜来访吧!”燕慈开心的笑着。
“哪里哪里”左边的萨满恭敬的笑道,“格格并非凡人,岂敢有违天命,擅算格格的行踪呢!”
“您还真会说。” 她故作严肃的问道“不过我有一件事倒是不明白了,可否请教一下法师?”
“格格请讲。”
“您刚才说我不是凡人,我倒想问问,我怎么不是凡人了?又倘若我真不是凡人,那是个什么人?而且是什么‘天命不可违’?”她满脸的好奇。
“这……”那个萨满欲言又止,神情庄重的向另外两个萨满望去。
燕慈一脸得意:“嗨!说不出来了吧,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不是凡人?你们这是奉承我的话。不好不好,我不喜欢被人奉承,如果你们有这种想法,那可太让人担心了,你们该不会对阿玛也是如此吧?!”
她探询的眼神盯着他,直看的他额头渗了一层冷汗出来。
这些话听在三个萨满耳里,以为那深意分明是质疑他们不忠。
“格格,”久未作声的大萨满开口了“您此话不可轻易说啊,我们可承受不起这样的玩笑。”
她的表情也忽然严肃起来:“那好,我不跟你们开玩笑了,不过这个问题得给我解释清楚。因为我知道,法师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这……”大萨满陷入了思索。
她眉头一挑:“别‘这这’的,您三位都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我的性子您们还不了解吗?我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了!”
“天意啊~”大萨满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格格,可否让您的侍卫暂时回避?”
“可以!赤尔台,你先到帐外等我吧……哎,不许偷听啊~”她故作严厉的说道。
赤尔台走了,大萨满闭上眼睛,开始念长生天祈祷文。
燕慈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得不听着,因为这是萨满做法前的必要程序。
好一会儿,大萨满终于念完了。他眼睛半睁半闭,用一种沉静的、没有感情的声调开始吟唱:
“西林燕慈啊西林燕慈~一九七六正是初春呵~长生天送你来这里呵~纷纷乱世唯待雄主呵~
高原大河奔流不息呵~深深湖水映出真情呵~小小燕子梅花丛里呵~朗朗晴空偶遇鹰王呵~
前世刻骨后世铭心呵~此生必得再续前缘呵~若问鹰王方是哪位呵~寻得紫气东来正是呵~
先见血光后见泪光呵~心意相通举世无双呵~天命难违万事无常呵~天赐良缘亦是横祸呵~
二十年来不得相见呵~相见便是定数已至呵~白雪皑皑黄沙飞扬呵~失却多个得此一人呵~
莫要后悔莫要抛弃呵~天意如此非你过错呵~待到草原天下一统呵~是万物众生福祉长呵~
好自为之珍惜当下呵~机缘已开顺其自然呵~话已至此毋需多言呵~保重自己保重自己呵~”
吟唱戛然而止,大萨满闭了眼,不再说话,仿似朦胧睡去般。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23:00 +0800 CST  

楼主:jolly225

字数:202212

发表时间:2011-12-18 06: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09 11:59: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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