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玉箫微暖 (将军赤×伶人黑)【重发】

贰拾伍·战争远去,适逢恬淡静好。

三位少将已然饿了吧唧地找炊事兵吃晚餐去了。安静的帐内,独留绿间一人陪着赤司。
依旧靠着床沿。赤司披着暖洋洋的毛氅,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壶刚沏的热茶。
“那孩子似乎跟高尾玩得不错。”对坐的绿间捧着小小的茶杯,细细品着那淡淡的茶香。
“你这副将的性情朴实又开朗,能跟黑子作伴自然再好不过了。”赤司捏起壶把,在自己的杯中添了茶水,神情安然:“况且他们年龄也相仿,自然玩得来一些。”
“快别扯,好像你我比高尾年长很多岁一样。”绿间讪笑。
“一岁也是大。”赤司挑眉,反手捏着杯沿小口地抿着茶,嘴角浅浅一弯。
“何况我比人家大一岁,你比人家大得又不止一岁。”
绿间无语,朝他直翻白眼。
赤司惬意地笑笑。
两人又缓缓斟上茶。

“说来,那个少年。”绿间将有些炙手的茶杯搁在桌上。
“他是你在那个小镇遇到的?”
“嗯,”赤司点点头,又小口地呷着茶,“算是缘分使然,竟不知道那平常小镇藏着这样天赋异禀的人。”
“确实。战场上,他简直是底牌一般的存在。”绿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我觉得你这爱才心切有点过度了吧?如此舍命护他,要是我跟紫原没及时赶到,你这不丢性命也得落下些毛病。”
“战场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赤司捏着茶杯,淡淡叹了口气。“况且就说护着黑子那件事。我身上有精密的护甲,那浑人的炸弹也并未直接扔到我身上——左右我不过是替黑子顶了一波气浪而已。”
“一波气浪?你觉得一波气浪能如此重伤你的五脏六腑吗?”
赤司默默无语。
“逞强有什么好。”绿间无奈地摇摇头:“你不是神,你也是人。”

“——黑子为了发挥出他最大的优势,极尽轻装。”赤司小口地喝着茶,一双温热的红眸对上绿间的视线:“除去要害部位,他身上没有任何护甲。你觉得那巨大的爆炸直冲着他而去,让他硬生生受那一击,还能有命?”
“所以你就用你这军中上将的命去赌?”
赤司摇摇头。
“事发突然,我们谁都来不及反应。况且我若不护他,他就算身法再好也躲不开的。”
绿间望着他赤发的上司。

总觉得他变了,却又没变。
没变的,是他认定了就一做到底的执拗;而变了的——
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绿发的将领微微垂下眼睑,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
“好好好,由着你。谁让你官衔比我高。”
对面的赤发将军冲着他淡淡一笑。
“你还笑。”绿间心里的火苗噌地又窜上来一小撮。
“不过下次——不,没有下次。你赶紧好好督促黑子精进吧。虽然是全队的杀手锏,但不能因为他赌上整个队伍的性命。”
赤司见他如此,便点点头。
“嗯,我知道。”

“说来,他身板是真的单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子该有的体量。估计他身体不是很好,左右看来不是练硬武功的料子。刺客的身法招数就许他练着,至于内功,如若他身板一直厚不起来,就别勉强他练了,我瞧着他会吃不消。”
“嗯。”赤司见他又认真起来,打着哈哈笑话他:“你瞅你,口嫌体正。明明刚刚还在嫌弃人家,现在又关心得紧,刀子嘴豆腐心。”
“什么?我是在操心你好吗。”绿间一脸黑线:“你这是怎么了?被黄濑传染了还是被青峰带跑了?说话越来越不正经。”
“人不是总得进步的嘛。”赤司表情惬意地给自己斟茶。“对了,有一事我正盘算着。”
“嗯,你说。”

“这趟巡察围剿了不少的蛮夷,也夺回了几座城池,回了王城,我想陛下应该会赐予恩典。我到时便向陛下举荐黑子,并求一份殊荣给他,让他直接留在我身边封为副将。日后也好照应他。”
绿间闻言挑眉:“这种破格升迁也就你敢求。换别人还不得好好揣摩揣摩——不过自然是好的。有你这样的上司,估计黑子心下都乐疯了吧。”
“黑子怎么想我不知道,”赤司望向微微晃动的门帐,嘴角一挑:“你那副将倒是先一步跟着欢喜了。”
“噗——”绿间险些被喝进去的那口茶呛到。
“你怎么听到的?我都没注意。”
“射手的缺陷。”赤司耸耸肩:“不然我也不用派紫原天天给你当保镖了。”
绿间烦躁地揉揉太阳穴。

“高尾,你能不能别带着那小子在外头偷听了?”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8-04 06:11:00 +0800 CST  

门外一阵混乱的响动。片刻后,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带着乒乒乓乓的铠甲碰撞声,呜呜哇哇地摔了进来。
“嘿嘿,中将...你别生气......”
绿间气呼呼地扭过头去,懒得看这个给自己丢人的副将。
这间隙,黑子撩开帐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蹲下把高尾从狗啃泥的状态扶起,随后安静地站在一边,低垂的水蓝眸子里闪着淡淡的雀跃。
“诶呦,黑子!你还不赶紧跟将军谢个恩啥的?”高尾站在一旁捂着自个儿膝盖一个劲给黑子使眼色。
“——啊,是。”
向赤司递去一个感激的神情。黑子蓝发一扬、屈膝半跪,诚恳地向两位将军行标准的军礼。

“黑子哲也,谢过将军与中将提点之恩。”

绿间托着下巴挑眉。“小子,这得寸进尺的功夫跟高尾学得还真快。”
“我觉得黑子就是跟谁学谁啊。原先少言寡语的,跟黄濑混熟了以后话倒变多了不少。”赤司和颜悦色地望着那军礼严整的蓝发少年:“怎么,这殊荣还不知能否求下来,就已经要谢恩了?”
“将军您军功显著,陛下哪有不肯的呀~”随黑子一同行了军礼,高尾笑嘻嘻地抬头望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黑子君若能成为您的副将,我俩彼此军中也有个照应啊。”
“你得了吧。还不是你自己整日里闲得慌,想找个人陪你一起疯?”绿间翻了个白眼:“黑子可比你有礼,你别给人家带坏了。”
“是是,中将您说得对!”
黑子低头拘着军礼,嘴角弯弯笑得很暖。

眼见如此融洽的场景,赤司与绿间互看一眼。
得。玩得来的人,部下也能扎一堆儿玩。往后这军中,又热闹着了。
不过,谁又不是这样在军中与同袍相遇并慢慢建立信任与默契的呢。
望着黑子暖暖的笑颜,赤司欣慰地如是想着。


趁着众人酣畅淋漓地痛饮之时,夜色深了。
是该让赤司休息了。绿间起身,再次推了推空空的鼻梁,朝高尾瞥了一眼。
高尾嘿嘿两声,再次行了军礼,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赤司冲黑子点了点头。
“高尾人很不错,和他好好相处。”
“是”黑子温和地笑笑:“将军,您好好休息。”
“嗯。”

“诶,黑子君居然会吹箫啊。你带箫了吗?吹给我听呗!”
“不...不行,最近我生疏了很多.......”
“无妨啊。我从小生在平民家中,丝竹之声都没怎么听过呢。”
“别...夜深了,不能吵到将士们休息。”
“好吧......”

“对了高尾君。为什么绿间中将总是会...摸一摸鼻梁?”
“因为——占卜啊。”
“......占卜?”
“他明天,可能会有其他的怪癖,之前还让我在小镇上给他买过干香菇。”
“啊?”
“哈哈哈哈!是真的干香菇呢。”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8-04 06:12:00 +0800 CST  
好了好了打架也打够了,我写打戏也写吐了,准备日常向咯。(等一下这明明是个设定相当微妙的赤黑文啊为什么写了这么多打架文?)本来想谈恋爱为主打架为辅...结果到现在恋爱都没谈上?
别急。恋爱,会有的。虐过之后,会很甜的。
咳咳,不扯了说点该说的。虽然有些晚,但还是,高高兴兴地用明快的剧情迎接《玉箫微暖》的申精成功~非常感谢各位大佬的认可以及所有小伙伴的支持!阿晨超级开心的~
为了对得起精华贴的名号,往后会一直认认真真写下去、努力回应大家期待的~希望能一直和大家在一起聊我们喜欢的赤黑哦~
总之,感谢与喜欢赤黑的你们相遇,感谢你们喜欢我写的赤黑,感谢~无以言表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8-04 06:15:00 +0800 CST  
门外一阵混乱的响动。片刻后,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带着乒乒乓乓的铠甲碰撞声,呜呜哇哇地摔了进来。
“嘿嘿,中将...你别生气......”
绿间气呼呼地扭过头去,懒得看这个给自己丢人的副将。
这间隙,黑子撩开帐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蹲下把高尾从狗啃泥的状态扶起,随后安静地站在一边,低垂的水蓝眸子里闪着淡淡的雀跃。
“诶呦,黑子!你还不赶紧跟将军谢个恩啥的?”高尾站在一旁捂着自个儿膝盖一个劲给黑子使眼色。
“——啊,是。”
向赤司递去一个感激的神情。黑子蓝发一扬、屈膝半跪,诚恳地向两位将军行标准的军礼。

“黑子哲也,谢过将军与中将提点之恩。”

绿间托着下巴挑眉。“小子,这得寸进尺的功夫跟高尾学得还真快。”
“我觉得黑子就是跟谁学谁啊。原先少言寡语的,跟黄濑混熟了以后话倒变多了不少。”赤司和颜悦色地望着那军礼严整的蓝发少年:“怎么,这殊荣还不知能否求下来,就已经要谢恩了?”
“将军您军功显著,陛下哪有不肯的呀~”随黑子一同行了军礼,高尾笑嘻嘻地抬头望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黑子君若能成为您的副将,我俩彼此军中也有个照应啊。”
“你得了吧。还不是你自己整日里闲得慌,想找个人陪你一起疯?”绿间翻了个白眼:“黑子可比你有礼,你别给人家带坏了。”
“是是,中将您说得对!”
黑子低头拘着军礼,嘴角弯弯笑得很暖。

眼见如此融洽的场景,赤司与绿间互看一眼。
得。玩得来的人,部下也能扎一堆儿玩。往后这军中,又热闹着了。
不过,谁又不是这样在军中与同袍相遇并慢慢建立信任与默契的呢。
望着黑子暖暖的笑颜,赤司欣慰地如是想着。


趁着众人酣畅淋漓地痛饮之时,夜色深了。
是该让赤司休息了。绿间起身,再次推了推空空的鼻梁,朝高尾瞥了一眼。
高尾嘿嘿两声,再次行了军礼,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赤司冲黑子点了点头。
“高尾人很不错,和他好好相处。”
“是”黑子温和地笑笑:“将军,您好好休息。”
“嗯。”

“诶,黑子君居然会吹箫啊。你带箫了吗?吹给我听呗!”
“不...不行,最近我生疏了很多.......”
“无妨啊。我从小生在平民家中,丝竹之声都没怎么听过呢。”
“别...夜深了,不能吵到将士们休息。”
“好吧......”

“对了高尾君。为什么绿间中将总是会...摸一摸鼻梁?”
“因为——占卜啊。”
“......占卜?”
“他明天,可能会有其他的怪癖,之前还让我在小镇上给他买过干香菇。”
“啊?”
“哈哈哈哈!是真的干香菇呢。”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8-04 06:33:00 +0800 CST  
暗搓搓自己来顶一顶...月初会更新,请大家静候~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8-29 17:45:00 +0800 CST  
贰拾陆· 归人
盛夏时节,终归故土。
城外尘土飞扬,暑热难耐。一队人马风尘仆仆,钻出漫天黄沙,顶着高照的艳阳行到王城城下。
闸门轰然而下,号角声起。市民避让,礼兵列队。
城中繁华依旧、热闹非常,较当年离去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高束起的赤色头发随风荡起,赤司眉宇轩昂,带队顺着城门街道向城内策马而去。

安顿了将士们归家,又打点事宜,分配兵士领赏。时值晌午,赤司终于回到熟悉的军营,步入自己帐中。
明镜前,摘下染了风尘的披风,褪下繁重的铠甲和战衣;简单梳洗,换上军务方才送来的仪仗礼服,赤司对着镜子细致地整理肩上纯色的军衔和胸前繁复的锦饰。
于一旁叠好赤司的战服,黑子回过身去。英俊干练的人影映入眼帘。
他默默了片刻,不禁眉眼一弯。

将近半年过去,终于又有机会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看他。
这一身精致又干练白金色军服,比那日初见时的简约常服更衬他的气质。
跟记忆中的一样,他还是那样英挺干练又不失谦和。只不过如今军服加身,总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那华贵的军衔,彰显他的身份,陡增他身为军中将领的气概。
他是军中上将,他终是兵家人。

——但无论如何。在自己的记忆中,他都只是那样一位温和的官人啊。

自镜中望见身后默默伫立的蓝发少年,赤司淡淡展露笑颜。
“黑子。”
“黑子?”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赤司笑着轻叹一声,低头一边摆弄着袖口的扣子,一边语气调侃地再次唤他。
“——傻小子。”

“——啊。啊,将军,您有何吩咐?”
“饿不饿?”
“...不,不饿.......”尴尬地笑笑,黑子摇摇头。
“看什么呢,怎得这样出神?”赤司回过身来,打量着面前略略窘迫的少年。
“我...”被对方瞅得无处遁形,黑子毫无对策,只得垂下头从实招来。
“您这身...很是好看。”
赤司淡淡一笑。
“这是专属上将的礼服,一般觐见皇家才会穿。虽然好看,但上身繁琐得很,费好一阵功夫才能打理好。我穿着,浑身不自在呢。”
黑子莞尔:“但这身真的很衬您。”
“绿间黄濑他们都这么说,”赤司无奈地笑笑,指指黑子身后的木桌。
“帮我拿一下徽章。”
“是。”

整理好最后一层流苏,赤司对着镜子轻轻扯扯镶了银边的领口,无奈地叹口气:“唉,可憋死我了。倒不如在外征战时穿的衣服,好歹松宽些。”
黑子扑哧一笑。
“许是将军这些时日好好修养的缘故吧。”
赤司回过头去,抬手就刮他鼻子。
“拐着弯说我发福?”
“——没,没有啊。”黑子被搞得略略不好意思,下意识退了一步。
“——将军,收拾了这么久,陛下还没有宣召吗?”
“已经宣过了,等一下青峰他们都整理好了,我们五个一起去复命。”
黑子闻言点点头,半跪而下行军礼。
“那黑子,就先退下了。”
“不用,”赤司将他扶起来,“你就在这里等我。末了我复命回来,带你去我的宅邸。”
“——将军?”
“旁人不晓,我却是知道你的身体。这一路行来太过惊险,也着实劳碌。再让你住那十来人的军营帐篷,未免强人所难。往后你就在我宅中住下,”赤司笑着拍拍黑子的肩膀:“宅邸那边我都知会过了。”

傍晚前,五将前往皇宫复命。王城为归来的英豪们鸣响礼炮。

天色渐晚之时,一众人踏出皇宫高高的门槛。
“将军!过几日一起上山打猎去啊!”
“好麻烦啊...回了城还不能回家......”
“将军,你注意休息。过两日我会带副将前去拜访。”
“小赤司!有机会去你宅子上尝黛管家的奶汁洋葱汤啊!”
“黄濑你再这么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往你嘴里塞鳗鱼?”
“哇——别!”

赤司和煦地笑笑。
“大家好生休养,有空来我宅上坐。”
一攒堆儿便吵嚷不停的四将推搡着、神态各异地向他们的上司行过军礼,各自策马离去。

牵着马环视一圈渐渐升起灯火的王城街道。赤司理正鞍子,翻身上马,缰绳一挥,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人在等他。
我有多久没听到他吹箫了?
从离开那小镇后,便再也没听过罢。
擎着那颠晃的缰绳疾驰而去。感受着周身的阵阵夜风,心下却微微温暖。
赤司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笑容。

两年了,该回家了。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5:00 +0800 CST  
贰拾柒· 思念为何物

黎明初露,雀鸣清越。一团团晨露的湿气混合在草叶的清香中,缓缓渗进人的吐息之中。

一片宁静祥和下,天际渐渐亮起。

与南方的小镇相比,王城的气候确实来得舒适些,没有过分地阴湿,也没有极度干燥之感。
早早地梳洗打点,用那绦净的白绸拢住耳边发,于脑后简单束住。黑子着一袭白色长衫步出屋宇,神情愉悦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起得这样早。”
闻声回过头去,正是那赤发的人伫立在后。他着一袭水红色长袍,内里附纯白里衬;瑰红色的长发慵懒地束个发髻,余下的头发披散在后,眉目有神,独有悠然自得之感。
“将军。”黑子上前,抱拳行礼。
“私下里就不用这么拘束了,”赤司扶住黑子的手臂:“从前你怎样唤我,如今便还那样唤罢。”
黑子摇摇头,“黑子无家可归,幸得将军收留在此落脚。心怀感激,礼数自然不可废弃。”
赤司见此,也不做勉强。
“昨日归来时天色已然晚了,便先让你安顿住下。”招呼着黑子,赤司引着他向正堂走去。“今日清闲,我带你去熟悉下这座宅子。”
黑子点点头。

整座宅邸三进三出,三座楼宇前后有序,最前便是精心碉楼的屏风与大堂,中间是正堂,其侧旁建有一排厢房。正堂的庭院里,一排青竹翠绿繁盛。尽头为后进,后进与正堂的中间培着一园兰草,三两松柏,四五榆桂,园中有一汪静静的潭水,其间有数条锦鲤缓缓游动;星星碎花点缀潭边,微风拂过,兰草的沁香和着清淡的水汽便拂面而来。园中的石板路旁建有一座雕梁画栋的长亭,长亭的廊道一直贯通了整座宅邸。
“我这宅子,平日里倒也没觉得大,谁知绕这么一圈倒也蛮久的。”一边引着黑子转悠,赤司神情温和地说。
从前庭踱到正堂内,厅堂中几位仆人正在晨起撒扫,侧旁的书桌后,一位气质儒雅、神态亲和的黑发男子边看着打扫的仆人们,一边翻阅着一本账子,时不时写些东西。
听闻脚步声近前,那男子抬起视线,见是赤司,便缓缓起身微笑着迎上来。
“小征,你来了。”
赤司冲他有礼地笑笑:“昨日匆忙,今日才得照面。这两年看护宅邸,你费心了。”
那人摇摇头,拱手行礼:“分内之事,家主言重。”
点点头,赤司回身示意黑子上前。
“黑子,这是我的管家实渕玲央。他是我从前的副将。”
黑子惊觉,赶忙拱手行礼。
“黑子哲也,见过前辈。”
“公子不必多礼。”那人上前扶住黑子的手臂,笑容温和地缓缓道:“我现在只是小征宅里的管家,公子唤我玲央便可。”
踱到桌边,赤司拿起那本账子细细查看,又与玲央小声交代了些事务,待对方点头,便回过身嘱咐黑子道:“黑子,我有时要去军营当值,你在宅中若遇不便,就说与实渕。”
“是。”
赤司点点头,又问管家:“后进打点得如何?”
“按你的吩咐,都是每日最早撒扫打点的。”玲央笑着答道。
“那便好。”赤司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黑子身上,神态和煦。
“黑子。我家中并无女眷,所以这后进也是可以去的。随我来吧,我在后进里收着些玩物,尽是些稀奇的兵器和古董。”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6:00 +0800 CST  

跨过后进的门槛,俨然三座楼宇屹立于眼前。赤司的神色微微变化,他径直引着黑子进了偏殿,赏玩些稀奇的物件。偌大的房间只门口站着三俩个仆人,见赤司进来,便行了礼无声退了出去。
殿内穹顶很高,显得格外空旷。稍微发出些响动,便会荡起阵阵回响。
“将军。您的家,真的好大。”黑子仰着头,打量着撑梁的粗柱。
“应该说好空荡罢。”赤司自嘲地笑笑,将手里把玩着的物件放回架子。
“这么大的宅子,平日里除了管家和仆人们,也只有我居住在此。”
背对着黑子,赤司的话语渐渐失了平日里的温存。

“虽然清净,但有时候,我只觉得冷清。”

黑子愣了愣。
“黑子,我啊。”回过身,赤司望着黑子,英气的眉眼里竟透着一丝哀伤:“你看我那四个部下聚在一起总是吵吵嚷嚷,但我其实挺喜欢他们这般在我周围。”
话语末了,他摇了摇头:“但我能纵着他们胡闹的时间,总是很少罢了。”
“——将军?”
“黑子,你知道吗?”赤司呆呆地望着雕刻着花纹的墙壁。
“这个上将,我当得挺孤独的。”

黑子怔怔地望着赤司。这是他第一次瞧见他如此落寞的样子。

从偏殿出来,黑子不经意瞥见了后进正殿的牌匾。
那上面,用正楷工工整整地提着两个字。
“萱堂”。
“——想进去看看吗?”赤司拍拍黑子的肩膀。

“那是我留给我母亲的房间。”

这座“萱堂”虽规模不小,却没有之前经过的殿宇那般空旷。屋内的陈设都极具女性的特征,铺满软毯的地面、红木雕就的桌椅、遮着薄纱帘子的床榻,还有十分精巧的梳妆台——桌上的镜子明晃晃,十分清澈。
这些物件虽略显陈旧,却样样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日日都有人精心地擦拭打扫,仿佛有人常驻一般。
妆台上的盒子里,规整地摆着一套木梳、两盒胭脂、一盒唇脂和一瓶凝露,盒子旁边放着几只画眉的青黛,桌角的木盘里是一套精致典雅的发簪和玛瑙步摇。桌旁的立柜里,透过隔板可以看到两套水晶质地的头面首饰。

一切的物件,都似崭新不曾用过。

厅堂正中,有一幅画像挂于墙壁。那画上是一位气质温婉,姿态端庄的妇人。长长的瑰发用刚刚妆台上见过的那套头面盘髻装点,她长眉入鬓,一双瑰红的眸子十分和顺;两鬓软软地垂着发丝,她肌肤胜雪,鼻梁挺翘,好看的唇微微上扬。

好美。
那眉眼间勾勒出的温存之感,就若那伫立画前的赤发男人一般,别无二致。

“母亲很喜欢用青黛画眉。儿时我最爱在她身边,看她缓缓梳妆的模样。”
出神地望着母亲的画像,赤司的神情从未有过地深情款款。
“母亲温文尔雅,是门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她知书达理,会经常陪着我做功课,直到深夜;她擅长很多料理,我尤其喜欢她做的汤豆腐。”
黑子的视线从画像上移开,默默地注视着说话的人。
“我家祖上原是商户出身,后来为了仕途入朝殿选,得以契机兴旺发达,便代代在皇宫中为官。族中没有从军之人——我是个例外。”依旧出神地望着那画像,赤司缓缓道。
“是母亲看我憧憬武学,便偷偷送我出去找师傅。后来,母亲还因此被罚了——”
赤司淡淡勾起嘴角。
“若没有母亲,我现在也许就只是个在皇宫中苟且的小小文官罢。”
背过身,赤司向堂外缓步行去。

“自然,我也无法遇到你们了。”

“.......”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
背对着黑子,赤司声线平淡。“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设灵台吗?”

“因为这样,我会觉得母亲还在我身边。”

黑子默然地望着赤司的背影。
那是他头一次发觉,原来赤司的背影并没有印象中那样宽大结实——反而,他的身体,单薄得令人心疼。
“黑子。”赤发的人回过身来。逆光中,黑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现在,还会想念自己的至亲吗?”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7:00 +0800 CST  

潭水边,赤司将方才从厢房里带出来的口袋放到草间,从中掏出一把黍米,半蹲下冲水面抛洒过去。
望着一群鱼儿活跃地进食,赤司神态安然:“在外滚爬了两年,我这些鱼儿倒还是像原先一样活蹦乱跳。”

“——虽然,还是少了几条罢。”

又撒出一把黍米,赤司拍拍手站起来。“我心里总归还是欢喜的。我又幸运地在战场上活下来了——还救了你。”
黑子收回视线,回头望着赤司。
“黑子,我有两年没回家了。”环抱着手臂。赤司抬起头,望着天穹上洁白的云丝。
“但无论我多久没回家。这宅子,总还是一切如旧。”
“.......”
听他如是说,黑子思量了片刻,半跪而下。
赤司闻声回头,军礼严整的蓝发少年正诚恳地望着自己。
“——将军。”

喟然长叹一声,赤司释然一笑。
“黑子,谢谢你。”
他将黑子拉起来。
“我知道。日后,这宅子里便不会那么冷清了。”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7:00 +0800 CST  
贰拾捌·知心,便更痴心。

一个赤司前去军营当值的晌午。黑子披着玉色的薄纱,抱着自己的玉箫独坐凉亭中。
这样暖的夏日中,箫的温度,还是那样清凉。他就这样攥在手里,过了一阵,也不知是那箫稍稍温热了,还是自己的手掌失了温度。
他安然地望着庭院里茂盛的绿树与繁花。
院内渐渐起了微风,黑子鬓边的发丝跟着漂浮起来。
潭内那汪水不时涟漪荡漾,方令人察觉那些五彩的锦鲤在缓缓沉浮。

“——公子?”
闻声抬头,正对上庭院门口站定的管家。他衣着整洁、神情和蔼,漆黑的长发随风荡漾在身侧。
“——玲央前辈。”

“怎么这个点出来独坐?这会子正热,不似傍晚凉快。”
黑子摇摇头,自石桌边站立。微微欠身,他抬起盈盈的蓝眸,温和一笑。
“我倒不觉着热,身上总感觉寒凉。出来见见阳光,我也暖些。”
“寒凉?你可是着了风寒?”实渕玲央走近亭台,关切地望着少年。“是不是这些日子住得不适应?”
“没有,一切都好。多谢前辈。”黑子十分知礼地招呼他。
“您若不忙,便过来坐吧。”

二人于亭台石桌对坐,趁着温和的夏风,彼此闲聊着。
“从前,小征刚刚位升上将时,便提点在军中混迹多年的我做他的副将。我出身贫贱,没有资历。得以副将的位置,总算没那么游手好闲——所以那时,我真的很感激小征。”
为黑子斟上方才沏好的茶,玲央缓缓地说:“只可惜没过多久,我在一场战役中受了内伤,如今也不大见好,武功是不能再练啦。”
“好在是小征啊,他知我也无去处,便留我在他宅中帮他料理府中事务。”
黑子一怔。“前辈,您的家人——”
“我是孤儿呀。”玲央温和地望着他。
听闻对方如是说,黑子愣了片刻。垂下眼睑,神情有一丝惆怅。
“我...原也是孤儿。”
打量着面前低沉的少年,玲央关切地拍拍黑子的肩膀。
“——你是不是乱想了?”
“——啊?我......”
“小征这些日偶尔也跟我聊起你,他很看重你。”玲央神情温暖地缓缓安慰道:“你确实是难得的天才,可不要随意消沉哦。”
黑子沉默了半晌。
“——多谢前辈鼓舞...黑子定当努力提升自己,不负将军期望——我会努力保护将军的。”
玲央笑着点点头。

“——前辈。”
“你说。”
“我有一丝好奇...”黑子默默片刻,道:“将军那日引我去了他...母亲的萱堂,我能看出他十分敬爱他的母亲。”
“可是他却不曾与你提起他的父亲吗?”玲央接过话来。
黑子点点头。
玲央长叹一声。
“那是,小征多年的心结。”
“心结?”
“嗯。详细我不太了解,都是听伺候的仆人私下聊起。”浅浅呷了口茶,玲央眯起了狭长的黑色眸子。
“说来,小征的父亲也是在朝中当值的高官呢。这处宅子是小征初建战功受封爵位,他特意向陛下求的恩典。从前,小征就与他父亲同住在城东的赤司本宅。”
“那为何现在要搬出来独住?”
“这说来话长啊......小征儿时,宅中进了歹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玲央神情黯然:“当时,夫人被挟持了。但......小征的父亲为了家业,最终没有救她。”
风止,庭院中寂静一片。
半晌,玲央又启口。
“自夫人走后,小征的性子变了很多,也再不许身边人随意提起他父亲。他想念着母亲的这些年,想必从来都没原谅过他父亲吧。”
黑子沉默。

两人又这样默默坐了一阵,玲央缓缓起身,拱手成礼:“公子,宅邸内还有事要打理,玲央就先失陪了。”
黑子起身,拱手还礼。
“前辈慢走。”


时值傍晚,宅子外响起了空旷的马蹄声。
还未见着人,黑子便听那归人用令人心安的声线唤他的名。
他徐徐走上正堂,抬眼便望见从屏风绕过来的赤发将军。
“黑子!”
蓝发的少年不禁露出宽慰的笑容。

“将军,欢迎回来。”

小跑着进到正堂,赤司扶住黑子拘着礼的双臂。
“明日军营里无事,我得空了。前些日子跟你提过的雪丸,还记得吗?”
黑子微笑着点点头。
“明日我带你去我那马场。正好你对策马还有些生疏,我的雪丸生性温驯,于你练练马术,再好不过。”
“是,多谢将军。”

“随我进去吧,实渕准备了晚膳吗?”
“嗯,已经备好了。”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7:00 +0800 CST  
贰拾玖·良宵

仲夏渐渐褪去,王城上下浸染在一片金黄的秋意之中。晚霞来得更早些,一团团云朵合着红日烧灼了广阔的天穹。
这样的傍晚,最是友人到访的好时节。

“——黑子!”
“诶!”
呼得一阵风直冲过赤司宅邸的大门,高尾跟屏风下的黑子撞个正着。两个少年推推搡搡一起摔倒在地。
“......”刚跨过门槛的绿发将领瞧见这般情景,神情难耐,恨不得转身就走。
赤司站在堂下抱着手臂望着慌乱的黑子,忍俊不禁。
黑子拍拍衣服赶紧站起来,扯了高尾一把。
“高尾君,将军在那站着呢你别乱来......”
“啊...是,这不是好久没见你有些想念——”高尾嘻嘻哈哈地挠挠后脑勺,刚欲向赤司行礼,身后陡然一阵寒意袭来。

“——诶呦!中,中将!我知错,你莫揍我!莫揍我!诶呦——”

绿间眼冒凶光,见赤司乐得更开心,下手更重了。
“救命啊——”
一旁的黑子看同辈如此惨象,忍不住想要上前劝架,却被赤司暗里一扯。
“黑子,别去。”
“——?可是高尾君...”黑子左右为难地回头,却瞧见他的上司一脸自在轻松。
“绿间才舍不得揍花他那宝贝副将呢。”赤司悠然看着院内小娃娃似的两人。
黑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神情颇为满意的赤司,尴尬地笑笑。

“将军。”
“怎么?”
“你是不是很喜欢戏耍部下啊?”
赤司回头,对上一脸黑线的黑子,挑起单眉。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夕晖交映,恬然静好。

最后,黑子拎着果然还是被揍花了的高尾去了前堂。两位将领留在正堂里,对坐在一方檀木桌上,手持将棋,你来我往。


端着一盘刚刚洗好的瓜果,黑子陪高尾坐在前堂的木桌旁。
“黑子,常日里就不要收着存在感了吧?方才你过来时,我着实被你吓了一跳。”高尾捂着被打肿的腮帮,抓了个苹果吭哧吭哧地啃着。
“我没有啊。”黑子友善地笑笑,将果盘搁在桌上:“你也是。都已经过了弱冠,怎还是如此莽莽撞撞,白白惹得中将海揍你一顿。”
高尾瞥了他一眼,气哼哼地继续啃苹果。
“左右也是你太虎了。换做我,我可不敢在上司们面前如此胡闹啊。”黑子捂嘴呵呵地笑。
“哼。”高尾扭过头去,用闲着的那只手支着脑袋:“绿间平日里也不是这样待我,怎的每每在将军面前,就这般恨我呢?样样看我不顺眼。”
黑子只是笑,也不作回答。
“你莫不是看我笑话呢?”啃完了一个苹果,高尾皱着眉,两腮鼓鼓地冲黑子含糊地哼哼:“你要是笑话我,我就把你跟青峰少将偷学内功的事告诉将——唔唔!!”
“嘘!”黑子慌忙捂着高尾的嘴,小声道:“两位将军在堂上坐呢,你想害死我?”
“唔唔——”高尾不服地挥舞着手臂反抗。
“...诶。我不笑话你...我哪笑话你了啊?”招架不住这顿反抗,黑子无奈松了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递给高尾。

“来,再给你一个,你慢点吃。”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9:00 +0800 CST  

“真是...话说,内功比打把势累多了啊。将军都特许你免练,你怎还偷摸着练?每次绿间那家伙抓我练,我一半时间都在偷懒......”高尾小声嘟囔着接过新的苹果。
黑子无奈地摇摇头:“我素来体弱,靠内功锻炼身体哩。”
“切,瞎掰——诶,”高尾啃苹果的间隙忽然反应过来,小声地与黑子耳语。

“你可千万别告诉绿间我偷懒的事啊!”
“那你也得为我保密。”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时候没在给你保密......”

仲夏的日晚中,洋洋洒洒飘下细雨。

“——黑子,之前我说与你那么久想听你吹箫,如今都未听得。今日可否赏个脸啊?”
“...我可是好久都没碰箫了啊,”
“你这人每次都如是说,”高尾不悦地瞥着蓝发的少年:“左右就我们两人耍嘛。况且,既然是你,怎会随意生疏了手艺。”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胡话?”
高尾眯着眼笑,捂着自己还是有些肿的腮帮子。
瞪着他默默了半晌,黑子忍俊不禁,无奈地笑笑。
“好吧。”
“当真?!”
“当真。”
取下腰间的漆黑长棍,黑子将它小心地拿上前。
“咦?这莫不是你那武器?拿它做什——哇!这!这是玉作?太惊艳了吧!”
无视了高尾惊讶的表情,黑子出神地望着那玉色,小心而珍惜地将箫取出。
“我若吹得不好,你莫取笑我。”
“你净得胡说甚么!诶,让我再细看看——”
“别胡闹,这箫可经不起磕碰。”
“我知道、我知道,就给我看一下嘛。”
“......你再抢我不吹了。”
“——我错了。”


闻听雨声,两位将领停下手中的博弈,双双望向窗外。
“你这宅子的景致还是这样好,”绿间擎着茶杯,惬意地望着窗外:“两年不见居然还植了排青竹。”
“都是管家的意思,我倒没上什么心,前几日归家看着庭内一片翠绿、来风簌簌,也是格外舒心。”手里捏着想要升将的棋子,赤司眼望窗外,神情温和。

“你这一手不错。”
“多谢。”

热茶腾起的湿气荡漾在屋内,和着雨声,分外惬意。
“赤司,这一趟回来你变化颇大啊。”
“嗯?”
“难得现在你逗趣的时间比原来多了,过去你可是死板得紧。”
赤司听闻,回头眼神拧了绿间一把。
“我死板?怎么感觉贼喊捉贼。”
“此话怎讲?”
“论死板陈旧应该是你当属头名啊。”赤司升将落子,神情满意地望着棋盘。
“唷,这手厉害啊。倒不像你的风格。”
“总让你猜到我的路数,我还怎么赢你。”
“唉。”绿间扶额:“你这性子倒还是那样。”

又是来回几手,方寸棋盘间战火纷飞。
“绿间。”
“嗯?”
“为什么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绿间抬起头,望着对坐的人。
“怎么说?”
“实渕也说我变了。”赤司捏着棋子,皱着眉思索着接下来的战局:“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实渕前辈都这般说,那你确实与从前不同了。”绿间瞌上眼捏起茶杯,嘴角一弯:“若察言观色、度量人心,他最能胜任。”

“那我究竟是哪里变了?”
“就是没以前那么死板了。”
“——你去淋会雨吧。”
“哈哈。”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49:00 +0800 CST  

又落一子,局势逐渐明朗,绿间嘴角上扬。
“怎得让你占了上风?”赤司苦恼地盯着棋盘。
“若以前,这样的路数你早赢了我的。”绿间推了推眼镜。
“——为何?”赤司疑惑。“难得我竟也找不到突破口。”
“赤司,你变得有人情味了。”
“——”赤司手上一顿。

“此话,此话怎讲啊?”

“素来你与我对弈,都不曾感情用事。所以我无论怎样使诈你都尽数破解——只是今日,”绿间呷了口茶:“我使的诈你似乎并未全然察觉。”
“......”

“赤司。你现在,总会做很多你从前不会去做的事情。”
“...那一个我,也是如此吗?”
“他最近不是很安分吗。”
赤司默默无语。他出神地望着棋盘,神情平淡,如一湖深潭般平静无波。

停下了棋局,绿间静静凝望着沉默的赤司。
“赤司。有这样的变化,可是因为你遇见了黑子?”

雨声淅沥,轻扣心门。

堂下悠悠传来了悠远的箫声,引得二人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好雅的箫声。”绿间十分享受地扶扶眼镜,“这是你何时招的乐仆?我竟不知王城内也有乐律方面此等境界之人。”
静闻那箫声。半晌,赤司微微勾起嘴角。

“这是黑子的箫声。”
“——竟然?”
望着略略惊异的绿间,赤司点点头。
“所谓人情味。”
赤发的人望向窗外淋漓的细雨,眉眼温存,情深意长。
“大概如此。”

夜渐深,雨终是停了。
宅邸门前,四人两两拱手作别。
“赤司,”细致地理着马鞍,绿间抬起头:“再过四五日,晋升黑子的恩典就要下来了。你这些日子,帮黑子打点一身服饰吧,可别怠慢了。”
“自然。”赤司笑着点头。
黑子眉眼和顺,拱手成礼:“多谢中将。”
“恭喜兄弟了。”高尾欣喜地抱拳以贺。
“谢过你将军差不多,我只是个递话的。”冲黑子点点头,绿发的将领又将目光落在赤司身上。
“还有一事。我听闻陛下开恩,除了黑子的这份恩典,还特念赤司军功累累,要赐你份殊荣。”
“殊荣?之前怎未听闻。”赤司疑惑。
“我也是听朝官们说起,细节我也不知。想来是陛下最近的旨意。”绿间挑挑眉:“你为皇室如此尽心,赐些殊荣也是理所应当。”
“也是——不过,我怎听得你话里酸得很?”
“——改改你爱怼人的毛病。”
“哈哈。”
“总之,”绿间瞌着眼推推眼镜:“你且准备着。届时,你带着黑子一同进宫吧。我在此先贺过了。”
赤司冲绿间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

“如此,我们告辞了。”
“慢走。”


目送了绿间两人,赤司回过头,望着月色中蓝盈盈的黑子,不禁淡淡一笑。
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黑子抬起头。
“——将军?”
“夜里凉,又和着风雨。你也不懂多穿些。”赤司将黑子有些凌乱的鬓发别至耳后,语气关切:“倒真把自己当那军营里的愣头青了?”
黑子怔了怔。
“回去吧,夜里凉。”抬手抚着黑子手臂,赤司温存一笑。

“今日再闻你的箫声,我很欢喜。”

肩头微微的温热透过薄衫渗进来。一股热流涌上心间,黑子赶忙收回视线。
“——将,将军过奖了。”
“得空,便多吹与我听吧。”
“...是。”
夜色柔和,却远不及心间炽热。

默默红了脸颊,黑子跟在赤司身后,心里翻涌着的某些情愫愈来愈明晰,却又不敢声张。
那人的背影,不知从何时起就已深深烙印于心间。等回过神来,自己业已被灼烧得体无完肤,再不复从前。
我曾说过。身为男儿,如何也无法对其他男子生出情愫。
如今——

是我食言了。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09-05 12:50:00 +0800 CST  
各位,最近我把《玉箫微暖》搬了一小部分到一个叫话本小说的软件上。这个平台上的小说会把对话全部改成气泡,代入感还蛮强。我自己弄着觉得挺有意思的,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那边看看另一种形式的《玉箫微暖》,顺便支持一波~(那边禁止发布擦边球所以开头春园那一段删了好多我嘤嘤嘤嘤嘤嘤)
另外关于这一段时间,阿晨三次元 快 忙 崩 溃 了!!!没事改什么教学大纲啊简直要了我的命我就码文这么点爱好都要剥夺...塔罗牌恨不得一个月没碰过。活着真难(。
我拖一拖剧情也继续甜一甜x因为后续就要开始虐了!(没错每次准备敲键盘的时候都酝酿不出那种虐人的感受这让我非常地烦x)各位做好(卡文的)准备吧!毕竟虐文好像是能一大段看过去才不会很堵。
好了我圆润地滚去肝主课了。世界再见,难听的曲子们我用高塔给你们祭奠x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10-15 18:03:00 +0800 CST  
我尽快写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10-23 00:17:00 +0800 CST  
来更文了。因为时间协调原因,只好先更校对好的部分。不是很多,望笑纳。
本次更新纯糖,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感谢一直在这里支持着我的你们。
之后会陆陆续续接着更。争取跟上进度,多写一些。感谢支持,欢迎多来冒泡。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10-26 01:41:00 +0800 CST  
叁拾·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眼见秋意渐浓,却也并未真的寒凉。晚秋总是带着安然的暖意,不似初冬风冽。
红叶翩飞,雁去。天边只稍稍染红的间隙,佩着剑的赤司撩开军营的帐幔,快步而出。
于马厩中牵了他那高大的黑鬃马,年轻英俊的面庞上染着快乐的神情,赤司缰绳一挑,翻身而上。
“驾!”
马儿飒气地嘶鸣一声,载着年轻的将军向着军营出口御风而行。
没过半晌,路边的一棵行道树边,一个蓝盈盈的人影跃显。他伫立在路旁,丝丝微风带着蓝色的长发在他身侧缓缓荡漾。
赤司露出会心的笑意,策马到那树下,稳稳停住。
“——黑子,久等了。”
那人眉眼温和地冲他淡淡一笑,微微拘礼。
“将军何必如此着急?您再早上片刻,怕是要等我一会了。”
“哪的话?说好傍晚前同去集市为你置办衣饰,我怎能打诳语?”赤司扯住略略不太安分的马儿,翻身下马。
少年笑着点点头。
“将军,您就策着马吧。我在一旁牵着就好。”
“这怎么行,还是你骑吧。”
说着赤司扬扬握着缰绳的手。
“...将军您别耍笑我了,”黑子略略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他处:“我也只是敢骑您的雪丸,这匹战马——”
环抱手臂望着窘迫的少年,赤发的将军扑哧笑了。
“你说得对。这匹马,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的——”
趁黑子走神的间隙,赤司一把上前,探手到他的身侧。
“——诶?!将军——”
握紧他的手,赤司翻身上马的同时,把黑子稳稳拉到了身后。
黑马倔强地嘶鸣了一声。
“——它不听我的话,那就让它吃点苦头,驮两个人吧!”将黑子的手拉到自己腰间,赤司回身神采奕奕地握住缰绳一抖:“黑子,抓紧了啊。”
“这马撒起泼来我可管不太住。”
“啊!?”
那壮硕的马儿箭似的冲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的黑子着实被甩得头晕。
下意识双手搂紧了对方的腰,黑子弓着腰,将整张脸埋进了那人背后的斗篷里。他很希望,自己胸腔里此刻正狂跳的心脏是在害怕这几近脱缰的野马。
稍稍凌冽起来的秋风呼啸着擦身而过。感受着背上透进来的温热,年轻的赤发将军安然笑着腾出一只手,覆在腰上那双抓得死死的手上。
黑子倏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锐物穿过去了,脑袋瓜嗡嗡地疼。
“冷吗?”赤司这样问他。
黑子赶紧擦着他的后背摇头。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10-26 01:41:00 +0800 CST  

夕阳渐沉,两人披着彩霞策马到了王城里最大的集市边上。
“我前几日一直想午前带你来,奈何我这官职总是杂事颇多,好不容易得空也已经傍晚了。”栓了马,赤司引着黑子步入热闹的集市,边走边笑着说:“好在王城的集市即使夜晚也极尽繁华,不然可真的无法了。”
黑子十分新鲜地四处张望着。
“黑子,”
“——啊,将军?”
“怎的又走神了?”赤司好笑地望着他。“你想要做一套什么样的衣服?”
黑子一愣:“——我也不知面见陛下需要如何才能得体,将军您一手做主便好。”
“倒也没有特定的要求。只需大方得体、不饰武器于身,将自己的衔职别在胸前——”赤司出神地想着。
“那,玉箫也不可以带在身上了吗?”
“嗯......”
黑子默然。
“我们且去转转吧,”望见不远处的裁衣店铺,赤司拉住黑子的手臂,淡淡一笑:“慢慢选,总有心仪的。”

一个晚上的功夫,虽说疲累繁琐地跑了几家店铺,倒也是置办了十分得体的正装。望着穿戴整齐的黑子,赤司眼含笑意地点点头,瑰红的眸子里似是跳出几分骄傲。
“小公子眉目真像是雕镂而出啊。如此清秀的人,小店也是难得一见。配上这衣饰,真是衬得清雅脱俗——”店家老板在一旁赞不绝口。
“这...发髻是否过于繁琐?”黑子略略不自在地望着赤司。
“你这么说来,好像确是如此?”赤司摸着下巴四下打量着,目光落到放着一摞布料的木桌上,忽而眼前一亮,走上前去。
那店家正与黑子摸不着头脑时,赤发的将领已然从布料中抽出一绸银白的长丝带。
“黑子,你看这样可好?”
黑子一怔,转而恍然。
解下刚刚的发髻,黑子攥着那银白的丝带,于明镜前三下两下挽起十分简单的发髻,余下的蓝发垂于肩背,长长的白丝带顺着蓝发垂在身侧。
凝望镜中的人儿,赤司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镜中的人儿弯起嘴角。
“多谢将军。”

从集市出来,二人骑上那桀骜的马儿。
“黑子,陪我出去走走。”赤发的将军轻轻抖了抖缰绳,缓缓向前行去。
“?”
“——我想听你吹箫。”
踟蹰地扶在赤司的腰间,黑子轻轻地点点头。
“嗯。”

一片幽静的草木上,夜月清明,微风习习。
着一身玉色长袍的蓝发少年,手持一管玉箫,抵于唇下。箫声清雅,犹如涓涓清泉,徐徐道出。
赤发的将军对月而坐,任那微风撩拨他额前的碎发。凝望着吹箫的少年,他细细聆听着那箫声,神情宁静而安适。
不远处,一匹黑色的骏马立在二人不远处的草甸上,悠悠摆动着马尾,低头寻觅着新鲜的草茎。

一曲末了,黑子收了气息,手指却依然执着地留在箫孔上。像一尊雕像,他带着些孤寂独立在清浅的月色下。
夜风渐起,凌乱了少年的鬓发。
赤司自草甸上站起,取下肩上的斗篷,向少年走去。
感受到那人的温暖覆盖了寒冷。黑子回过神来,见那赤发的将军将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官人。”

赤司一愣。
握着那温润的玉箫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黑子没有躲闪,而是直视那一对温热的瑰眸。
过了明日,我就可以成为你的副将——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你身边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原来这种感觉,可以让我如此希望能好好活在世上。
这个人,这份温情,捂暖了我灰暗已久的人生。

谢谢你,官人。
这一生,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永远不离开你。

楼主 蝶翼锁  发布于 2019-10-26 01:42:00 +0800 CST  

楼主:蝶翼锁

字数:67059

发表时间:2019-07-21 22: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02 06:33:41 +0800 CST

评论数:26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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