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董店

Chap 28.

花瓶在脑袋上碎裂的同时,毫无防备的来人连视线都还没来得及移动一下就应声倒地,房内的灯光“啪嗒”熄灭,女生脸上纯良的笑容在光与暗交错之间一闪而逝,才打开的门复又被掩上。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确认那脑袋上正飙血的家伙还有气,并将其“安置”在之前她坐着的椅子上后,岳瑾熙瞧着廊内似是无人巡视也不多纠结就大剌剌地直接走了出来。

毕竟“遮遮掩掩”这一点大抵是从未被写进她的词典。

以至于现下女生可以说得上是悠然自得地行走在铺着厚毯的走廊内,居然还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刺激与兴奋。

也不知道那死肥猪是太有自信还是如何,她的随身物品没有一样被搜了去,精致漂亮的小提包里手机钱包等等物品安然健在,她却没有立即向自己几乎无所不能的堂哥求助。

会就这么轻松地走出去吗?还是说半道上就要被人拦截着再抓回去?

内心盘旋着这些不确定可能性的问题,岳瑾熙也没急着寻找下楼的楼梯,而是想尽量在这一层内找到可以供她不走寻常路的通道。

毕竟像楼梯这种连接通道再怎么样都会布置几个人把守,而她对自己的武力值也是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认识——走那种正常道路就是赶着送去被人逮起来。

不过这都走了起码有五分钟了,竟然还没有遇到一个恪尽职守正在巡逻的人……这分明就不是绑架重要人物并进行传统威胁的正确态度嘛!

一边继续行走观察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的女生表示她连走廊内设置的监控都没去管,就这样一直没有任何作为地晃悠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人注意她。

作为人质也太不受重视了。

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从边上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还挺激烈的。

本身她是秉持着不偷听他人墙角的原则的,但目前处在这样一种特殊情况下,还是有必要多听点东西好从中获得些有利情报。

岳瑾熙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好理由,一边已经贴着门站好开始偷听了。

“……霍二爷,您这样就不太地道了吧……”

听得出来,这声音是钱叔的。

初步猜测不管她的原因是现在他们自身难保了。

“我怎么了?办法虽然是我想的,但这事儿可是您老给办出来的,出了问题,能怪谁。”

这道一听就很欠打的年轻男性声音很陌生,但肯定是钱叔口中那个“霍二爷”的。

霍家这一辈的二少爷吗?看来霍家内部及解、霍两家之间也没有多和睦嘛,内心轻嘲,她继续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九门霍家素来女子掌权,这一辈的霍秀秀头上若是有一两个哥哥,那么他们会觊觎偌大的家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您也先别急着走,我这么多年下来辛辛苦苦也就这几个盘口,现在全被那姓解的捏在手里了,这事儿也没那么好结。”

没想到那解雨臣看着温温和和的样子……毕竟姓钱的年龄摆着,这么些个经年累月打下的盘口没有些时日准备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部给他控制住。

而能把这种事儿,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办的连钱叔这种老油子也看不出来。

这解当家的可真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岳瑾熙闭了闭眼。

接下来就要听听这霍家的二少爷究竟有多少能耐了。

“钱叔,您这就不对了,”那年轻的声音显然没把这事态发展放在心上,听起来只是急于脱离,“我也没拿枪逼着您干这档子事儿,现在事情黄了,看您这意思是承担不起要扯上我?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要是在您这儿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可就不是只有解家那么简单了。”

哎呀呀,女生听着心里就不由地失望起来,这不就是个依仗着霍家且没什么脑子的大少爷嘛,正常到平庸,和那姓解的斗是肯定斗不过的,就这么添点堵倒还行,不过这次显然更像是侧面给了解雨臣一个理由好把钱叔这么一股势力给铲除掉。

坑队友的天赋技能大抵是满点了。

霍家那没什么智商的少爷上面说了那么一段有恃无恐的话显然让钱叔产生了想打人的冲动,事实上就连岳瑾熙都在心里为他默哀三秒,有这么只家族势力巨大的猪队友现在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我听说您那妹妹和解家那小子走得近,您看看能不能?”

这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原本有智商的也被整成了**,岳瑾熙忍不住就咧嘴无声的笑笑。

“行行行,”也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但现在霍家二少的声音已经贴着门响起,“我到时候说说去。”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女生看着轻轻转动的门把手,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愚蠢的偷听而被逮住重新成为人质。

结果下一秒……猝不及防就被人捂着嘴拖进了旁边不知何时房门大敞的房间内,还没来得及挣扎,耳畔极近的距离,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漾开丝丝涟漪。

“是我。”

哦嚯,只身深入敌营,刚刚和敌方大小boss就一墙之隔,这波操作有点溜。

隔壁霍家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3:00 +0800 CST  
隔壁霍家皮相还不错的二少爷一边应声一边拉开房门,等到他转头正视前方时,已经失去了抓住任何蛛丝马迹的机会。

门外空无一人,他关上门一脸恼怒,低声咒骂着离开。

这边岳瑾熙探头观察了下周边环境,确认暂时没啥危险之后便轻轻把门关上,看向了面前从嘴里发出解雨臣的声音的人——脸她还有点印象,是刚刚被她打昏的那位兄弟的。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人捂嘴拖拽,就算是得救了,心情也实在算不得特别好,女生直接伸手拍向青年的脸,细细地抚摸了一会儿,接着又转向脸侧,毫不意外地摸到了异常的痕迹。

不过这接口要是换成普通人的手一时半会儿也是摸不出来的。

“易容加人皮面具,技术很不错呀。”

毫不吝惜夸奖,制作这种人皮面具的条件十分苛刻,虽然岳瑾熙精通奇巧机关,对于易容术这方面却只是略知一二。

她自己因为家族传承也会些手艺,也因此深知作为一个有专精的职业匠人的辛苦,所以对于其他匠人,不论是哪个方面,她向来都十分敬重。

“多谢夸奖。”

解雨臣喉头微动,这下连声音都变得和被打晕的那厮一模一样了。

女生笑了笑,“你知道上一个长着这张脸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知道,那一下有点重,现在估计还晕着。”

她听着,神情微变,默了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从一开始。”

解雨臣说着,就干脆摘下了脸上的那面具,看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无辜的微笑。

幸好他摘下了面具。

外协骨灰级会员岳瑾熙同学停止了她的摩拳擦掌。

不然她肯定是不管说什么都要把他好好揍上一顿,解解气。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4:00 +0800 CST  
Chap 29.

这一夜里,北京城灯红酒绿的繁华之下,平静中缀着几处不太惹人注目的兵荒马乱,在道上弱肉强食的争斗显是寻常,但此次的参与人物又叫这寻常中还要透些不寻常的味道。

像是大旱天气下在泥洼中搁浅了的鱼,原本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赫赫有名的钱叔只能靠那最后一点气力做些无用的挣扎,但烈日之下本就所剩无几的水分蒸发的何其快,随着最后一丝白色的水汽腾起并消弭,在天光乍现之前,这个巨大的产业内部,一个人的名字又将被无情地擦去了。

解当家的年纪轻轻但确是好手段,他本人的确也是如他所说那般,并非武斗派,由言语之间岳瑾熙已然大致猜出了整个从好几年前就开始进行、不着痕迹的计谋——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解雨臣便由交易中生出的猫腻正确判断出其为人,于是早早地就开始警惕对方,并有预谋地安插棋子。

这就像是一场不怎么公平的博弈。

因为在钱叔动第一颗或在明面上或在暗处的棋子之前,解雨臣就已经在暗中先行了五十步,此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有时也会有利益上适当的退让,但那不过是希望对方能见好就收,不过钱叔显然没那种先见之明加忧患意识,变本加厉之后得到的只能是一夕间的毁灭。

“毕竟明明已经见过面了,这边虽然也没几天,但总归介绍是我女朋友,就这样却还是要对你下手。”

解雨臣平日里眉眼之间总是温润柔和的,即便是不笑时,在他人看来却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恍若将冬末春初的时候那几丝先行来破冰的暖阳尽数挂于眼角眉梢,不能不叫旁人的心跟着软和下来。

再如何冷硬的铁石心肠,见着了世间独此一份的温和,总也要跟着柔上一柔。

而如今他只收了笑,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叫人无端端地明了这人心里正突突冒着火气。

“我这姓解的怎么给人欺负都成,但心上人给绑了去了,说什么也得闹一闹。”

他转过身,显然这些话是说给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钱叔听得,后面几个字咬得有些重。

看不见青年的表情,声音语调也都没什么变化,光听着居然有些小孩儿赌气的成分在里边,岳瑾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过看着那死肥猪手背在身后,脸上汗如雨下,浑身的肥肉几乎都颤抖了起来。

估摸着解当家的气场还是够可怖的,她倒是漫不经心地玩起了手指,在钱叔组织好语言之前,率先开了口。

“我不过是个饵罢了,怎么当的起解当家的这句‘心上人’。”女生嗤笑着,举起了手,微微蹙眉,视线越过身前转头稍微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的青年,怜悯地望向已经走投无路的钱叔。

“钱叔,您也实在是蠢,这人和霍家那小丫头青梅竹马,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究竟是谁还不够明白吗?恐怕这次是联合着霍家的二少爷骗您呢!可怜了您花费了大半生打下的产业啊,白白便宜了别人……”

清泠泠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钱叔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满是肥肉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岳瑾熙眸色凛冽,手上巴掌大小的弩对准了青年,弩箭的箭尖反射着自廊内透来的灯光,泛着晦涩的寒光。

这动作被人瞧在眼里,原本囿于困境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眼里闪过喜色。原本掌控一切的人愣在原地,抿着唇不说话,却也不愿躲开。

“也可怜了我,本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却被迫搅了这趟浑水。”

也就是这句话语音才落,那边钱叔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抬起,也就是这同时,她射出了第一箭,命中了那手腕上金表的表带,强大的穿透力让细小弩箭直接穿过了钱叔肥胖的手腕进而打碎了表面,昂贵的表碎成了两节和左轮手枪一起落在铺了地毯的地上。

“哎呀呀,歪的有点儿厉害。”岳瑾熙耸了耸肩,将手里已经碎了的自制迷你弓弩随手扔在地上,而后直接走去捡起了地上银色的左轮以及断掉的金表,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满是恶意地看着地上抱着手腕蜷缩着身子的钱叔。

“真是不好意思,我明明是瞄准了那姓解的来着,也不知怎的,”女生咧开嘴笑着,面对地上看着想要生啖她血肉的人,笑得无害而纯良,“手一抖就打在了您身上,看来回头还得练练。”

“不过正好把这安在表里的窃听器给弄坏了,所以对面的人大概也只听到了前面的话。”随手将表丢在地上,岳瑾熙绕过地上的钱叔,向门外走的同时回手将左轮也丢给了解雨臣。

还没等对方回应,女生已经丝毫不停顿地继续说下去了,一边说一边开始掏手机。

主要是因为她累了,而且她的睡觉时间要到了,所以干脆一举三得的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不过解当家的反应倒是比岳瑾熙自个儿想象的还要大一些,还以为他并不会在意她说什么做什么呢,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她干什么都该会被看穿。

由结果看,好像是出乎意料的让他心痛了一把。

“我现在也就是小小的为自己报下仇,这人背后有什么靠山我不清楚,不过之后霍家那傻子估计也会有麻烦,”她走到门口,顿了顿,而后抬手示意想要跟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5:00 +0800 CST  
她走到门口,顿了顿,而后抬手示意想要跟着她的青年停下,“我现在要打电话给我堂哥接我回家睡觉,还有你在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前千万别来找我。”

岳瑾熙并不想被牵扯进任何混乱之中,毕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仇同样需要动脑子。

而她实际上并不喜欢动脑,很麻烦。

“……好。”

他的脸上没了笑容,总像是带着笑的唇角跟着心情下垂,终于连最后那点笑意都消失了。

现在一点都不像春天暖阳下毛绒绒的小棕熊,倒像是冬眠被吵醒的灰熊。

心情不是很好,导致气场有点儿可怕。

“哦,对了,”原本已经走了出去,女生又想起了什么,后仰着身子探头看向门内,解雨臣已经一脚将地上的人踢晕了过去。

心情不是很好,导致行为比较粗暴。

女生看着,挑了挑眉。

“如果那霍家少爷是你未来大舅子的话,帮他报仇可以朝我开枪的工夫可就这一会儿咯,之后我要在我的靠山身边,你可就动不了我了。”

虽然承认解雨臣很厉害,但岳瑾熙大概永远都会觉得自己的堂哥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的那种最厉害。

“解家和霍家没有联姻的可能。”

然后,青年歪了歪头,总算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吧,”他认真地说,“我家可供睡觉的地方很多,如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试试有没有你喜欢的地点。”

“嗯?”

女生听着,干脆饶有兴致地回转过来,面对着青年。

“如果有的话,我有没有可能成为那个接你回家睡觉的靠山?”

岳瑾熙朝与其相反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有啊,我现在就去试试。”

她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尔后收起了手机。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6:00 +0800 CST  
Chap 30.

“你认真的?”

在地下刻意建造的迷宫前,岳瑾熙顿住脚步,她微微蹙起眉,总归是稍微有点严肃了起来。

“都到这儿了,”他挑了挑眉,反倒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向她伸出了手,“我像是在开玩笑?”

还是看不懂这个人。

显然是为了躲避各路仇家保命而做出的设计,但现在他却要带着她穿过这个精心设计的迷宫,大大方方地将这最重要的地方展现在她面前。

不知从哪儿透来的昏暗灯光在处于冬季却只是略显阴凉的地下室中滚动,划过青年完美精致的脸庞,悉心描摹出能够凸显面部轮廓的阴影所在。

这里是光,要更明亮一点;那里是暗,要更有层次一些。空气里的尘埃颗粒为画面增添了一丝朦胧,除却视觉上所感受到的,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地方。

女生站在原地没动,光与影在两人之间画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还是说……”眼里有笑意渐侵,顺其自然地就加上了亲昵的称呼,“阿瑾是在担心我?”

岳瑾熙歪了歪脑袋,不再犹豫,将手搭在解雨臣的手上,由此投下的阴影打破了地上的界限,光与影因此而开始连通。

“你自个儿都不担心,我一个外人担心什么?”女生轻笑着,仿佛是无所谓那称呼,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没法儿简简单单道出那样亲昵的称呼。

还不是时候呢!有小小的声音在角落里喊着。

两人走在寂静的地下。

与外界热闹繁华的四九城不同,在这黑暗的地下通道中几乎不存在什么活物,目之所及的只有漆黑、静谧,对方后来回了什么话,她并没有在意,当岳瑾熙在脑海中考量自己所思考的东西时,其他的任何什么东西都打扰不到她。

思来想去,也总是一团乱麻,而后乱麻中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在这种夜里,人不能不想到死,想到永恒,死的气氛逼人,就如无穷的黑暗要把人吞噬。】

这里显然不能如寂夜一般予人永恒的错觉,但这里的阴冷与黑暗却比极黑的夜更能给人一种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要把人整个地吞噬了一般,冰冰冷冷的,瞧不出任何一丝生气来。

不得不以这样的沉重压抑来保护自己的人,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中的人,云淡风轻地背靠着看不清边际的黑暗,两者兼具而又能维持那般温润谦和而又不失孩子气的人。

这样的人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又要去做什么,岳瑾熙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暗以及隐藏在黑暗下的过往。

不必去追根究底,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是当下的他,不是过往的解雨臣,不是未来的解雨臣,而是当下的解雨臣。

所以现在的岳瑾熙也只知道,在这一瞬间,在她看着青年清瘦修长的背影的这一瞬间,内心涌起的情感是希望他能多快乐一些的情感。

以前的她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给一个人快乐这种伟大的情感,毕竟她是个立志活到九十九的人——靠不多管闲事。

但现在……情况有些变化,毕竟单单只为了区区一个什么都没想的解雨臣,她的思想都要跟香飘飘一样绕地球去了。

然后,“区区一个什么都没想”的解雨臣终于开口说话了。

“在想什么呢?”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地下,岳瑾熙在台阶上走神时差点儿摔一跤。

“想你呢。”

可惜她对北京城肯定没有对面这个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人熟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有趣的事可做。

青年笑起来,女生的视线却落在院里光秃秃的海棠花枝上,“想我什么?”

“想你是不是喜欢解语花。”

心里稍微有了些头绪,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解雨臣笑了起来。

“不止喜欢,希望你也喜欢。”

这时的岳瑾熙尚不知这是句双关,仅仅是为自己想好了惊喜而开心。

不过,下一秒……

“等等,解语花?!”

兜兜转转的脑回路又绕了回来。

“是……”连一个完整确认的时间都没有留下,女生蹦了起来,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动作之突然、动作之快连解雨臣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总觉得你声音熟悉!总觉得你长得挺亲切!果然不止是因为好看。”

岳瑾熙兴奋地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看样子是开心的不得了。

“花花啊!花花!偶像啊啊啊!!!”

女生一直以来的从容破碎,拂开那晶莹的尘埃,显现在微光之下的是一直未曾想起的、两人共有的一段回忆。

这时,解雨臣也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几乎要被忘却的那段往事。

可以说当时只是一面之缘,小孩子的脑海中只存了个印象,于是到最后,似乎是谁也没能记住谁,但是存着人的记忆却被好好地保存了下来。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7:00 +0800 CST  
Chap31.

那一年是海棠开的正盛的四月,红粉的花苞星星点点缀在嶙峋的枝间,被那清风暖阳稍一捉弄,便噗嗤绽开了一捧娇俏。

大人们在屋子里说着什么,四岁的岳瑾熙并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但是耐心和理解力都还没达到能明白那些个话语中的弯弯道道的地步,所以最终选择迈着小短腿跑到二爷爷家的院子里玩儿。

空气中都是鸟儿清脆的啁啾声,连这叫声上都闪烁着明媚的光线,跳跃着尔后轻巧地落在映山红的枝叶上,因着微风滑动流转。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好看地像是从招贴画上走下来的小姐姐,不过是倒着的。

她歪了歪脑袋,低头看着同样望向她的人儿。

“你是谁?是岳家的小妹妹吗?”在墙边倒立的小姐姐说话了,叫岳瑾熙想起前几日被迫在书上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原来真的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女孩儿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转身弯腰,从叉开的两腿中看着变正了的小姐姐。

“是,”四岁的女娃娃只知道应声和提问,“小姐姐你呢?之前没有看到你在外面。”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该强调一下。

“阿瑾,今年四岁啦!”

“我是解语花,今年六岁了,二爷爷叫我在这儿练功呢,我不能随便乱跑。”

小小的岳瑾熙认真地看着小姐姐编贝似小巧整齐的皓齿,也不知道统共听进去了多少。

两厢对望了半晌,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花花能陪我玩儿吗?”

这孩子有点儿虎啊,想也没想就报出艺名的解雨臣当年有一瞬可能是这么觉得的。

但除去过年时大家都来长沙玩儿之外,平日里好容易才出来这么一个差不多大的玩伴,所以他还是分外珍惜的。

“我现在要听二爷爷的话练功,不能陪你乱跑,不然会被罚的。”

“可陪我玩儿不是乱跑啊。”

着重强调自己已经不是三岁小孩的岳瑾熙没有那么好对付,可是倒着久了,不仅腿酸,脑袋的感觉也很奇怪。

于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两手撑在地上打算也来一个倒立,结果显而易见,由于手臂力量不够,女孩儿当场表演了个前滚翻。

逗得解雨臣咯咯笑了起来,自个儿的手臂都差点儿吃不住力,见女孩儿不解的想要试第二次,赶紧劝阻,“小阿瑾,你力气不够,做不起来的。”

话音刚落,刚再次弯下腰将小手撑在地上的女娃娃口袋里噼里啪啦掉出了几颗五颜六色的糖——这些是路上遇见的奶奶婶婶们见她生得可爱硬塞给她的。

于是小瑾熙放弃了第二次尝试,慢悠悠地拾起了地上的糖,望向解雨臣。

“花花,我给你吃糖,你陪我玩好不好?”

小姐姐的脸上有晶莹的汗珠,时不时反射一点阳光,显得金灿灿又忽闪忽闪。

她看着看着就兀自笑了起来。

小姐姐的脸上有星星呢!

“不行,今天不行,不过明天就可以咯,明天我去找你玩儿吧?”

比起被透明糖纸包裹起来的、闪闪发光的水果糖,解雨臣内心更不想失去难得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玩伴儿。

可是明天爸爸妈妈就要带她去别的地方了。

心里清清楚楚地出现了这么一行字幕的小瑾熙摇了摇头,于是两只短短的羊角辫也跟着甩呀甩,一般能用点头或者摇头表示的话她一般都不会选择开口。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她点了点头,又想了想,拿起一块比较尖锐的小石子儿,在解雨臣边上的红墙上刻画着什么,时不时还抬起头看他一两眼。

这里杂草多,画点什么应该也不会被发现。解雨臣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有出言阻止。

一个人练功实在是太无聊啦!

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女孩儿扔掉了手里的小石子儿,拍了拍手上的灰。

“好啦,花花!虽然小了一点儿,但是它代替你在这里倒立啦!这样你就可以陪我玩儿了吧!”

她刻画的是一个小小的他,一个正在倒立的小巧又精致的他。

六岁时同样也小小的解雨臣脸上终于落上了几丝温和的无奈,“不行呀阿瑾,这不是真正的我。”

“为什么不是?”羊角辫往一边歪了歪,“我按着你的样子刻的呀。”

“它能陪你玩吗?”

小瑾熙一手握拳啪得敲到另一只呈掌的手上,好像这时才恍然大悟。

然后她摇了摇头。

这是反应慢半拍?总之解雨臣心里又有了猜测。

然后他稍微想了想,马上就笑开了,提议道。

“我是学戏的,阿瑾你听戏吗?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唱给你听哦。”

“我没有听过戏,”羊角辫晃了晃,柔软的阳光在发丝上轻快地转了个圈,“但是我想听听花花唱的。”

“那成,我就唱最近学的吧!”显然还可说是学艺未精的缘故,所以即便倒立着也要唱上一唱,“是《牡丹亭》里面的一折。”

羊角辫又点了点,暖色的阳光在细软的墨发上挑起了欢快的舞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7:00 +0800 CST  
羊角辫又点了点,暖色的阳光在细软的墨发上挑起了欢快的舞。

于是悠悠的声与词儿在丛丛的枝叶间婉转缠绵,却因为倒立而显得底气不足,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地飘向半空。

“这样唱的不好。”

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表演,他停了下来。

”花花唱的好好听啊,你是我的偶像!!!”

明明听不懂的小瑾熙却飞快地鼓起了掌,解雨臣悄悄地红了脸,而谁曾想那片漂亮的绯色却连耳根子也不放过。

于他来说,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这样给人家表演,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中也只占得了最后一样,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唱的不好,要是放在平日里肯定要给二爷爷说一顿,但此次唯一的观众给出的反响却意外的好。

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粉丝的人还是可以有点儿小骄傲的。

“……但是这是在讲什么呀?”

只不过唯一的听众确实是什么都没听懂。

解雨臣被这一问整的身子一歪,差点儿就倒了,于是干脆耐心地把牡丹亭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所以那个娘也是在春天和梅梅相遇的咯?”

准确的来说是杜丽娘和柳梦梅,解雨臣在心里纠正着,表面上还是点着头。

“和我们一样呢!”

继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说明,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像他们那样的好朋友!”

点点头……嗯?不对,《牡丹亭》是讲女孩子家家之间友谊的故事的吗?!

算啦,小孩子家家本身也不懂那么多,有些事不能勉强。

同是小孩子家家并且连自己的真实性别都还没意识到的解语花,此时也没有想着要去纠正什么。

……

解雨臣不着痕迹地拥住了抱着他正兴奋的女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牡丹亭》一直都不是讲女孩子家家之间友谊的故事。

它讲述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呀。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9:00 +0800 CST  
Chap 32.

感谢亲爱的堂哥对于已经成人的堂妹采取放养模式,所以一般对于她做的决定不会多管多问。

【我有一项巨大的工程要完成。】

给自家堂哥发了这么一条信息之后,岳瑾熙第二天就拎着行李打算在解雨臣家中住一段时间——以手工匠人的身份。

而且反正他房子大房间多又有钱,也不会在乎多她这么一张嘴吃饭。

并且征得主人的同意之后,行动派的女生裹了条毯子就用刻刀在木制的柱子上雕刻起来,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也就是这个时候解雨臣才意识到,以前那个看着呆呆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成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总是说风就是雨的姑娘。

有趣程度应该算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毕竟小时候也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行为却是很好看出意图。

住在他这儿不过是不得已,毕竟之前才出过事,不想因为自己将祸事引到在意的堂哥身上,便干脆好好地窝在他这儿。

看准了他下不了手赶人,又做些手工上的活计来抵些时间。

“去休息一下?”

女生原本只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他为她准备了一块软垫,不过这也不代表天色渐暗之后她可以在这儿休息。解雨臣蹲在她身边,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先是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尔后摇了摇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此前那长时间的沉默中并没有叫人窒息的成分,沉默中是微凉的晚风、变成冷蓝的天空、逐渐消失的天光、刻刀划过木头的轻响、吹掉木屑的声音等等等等,所以倒不如说那是一种分外让人放松的静谧。

解雨臣上次体会这种静谧的时间也并不久远——是与岳瑾熙一起看月全食的那天。但要让他想上上次的话,那就是没有了。

自从八岁起成为这个庞大家族的当家,他几乎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这种地方简直就是牛鬼蛇神的聚居地,仿佛世界上最坏的人都集中在这儿排着队儿地想要害他。

但后来青年知道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最坏的人,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坏是根本想象不到的,而他的运气似乎向来不好,一路走来总能遇到更坏的人。

不过虽然运气不好,但是他命确实是大。

那些人估计也没想到他的命能这么大,所以总是在各种危险中活下来——甚至在许多旁人根本不到生机的危险中。

解雨臣阖上了眼睛,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最难的时候只是知道自己不能死而已,不论多么苦、多么累,这是他身上的担子,他就必须得受着。

到死都要好好受着。

那么多人为了护着他肩上这担子而死——这其中包括他的母亲,又有那么多想要夺去他肩上的担子而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

睡眠不好的原因也总是这个,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个为他而死或死于他手的人,那么多的人携带了那么大的血腥和黑暗,铺天盖地的似乎能就这么把人压死。

他胆儿向来不大,这才总是睡不着。

不管表面上做的多么风轻云淡、多么得心应手,但那终归是做给别人看的样子,实际上他……

怕不得不继续杀人,继续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必要的。

所以还是怕啊,怕得要死。

想着,解雨臣猛地一愣,刚才似乎无意识地将上头那句话给说出了口。

气氛过于放松,连这点儿警惕心都消失殆尽了。

岳瑾熙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即便如此,他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既希望她说些什么,又希望她什么都不要说。

说到底还是不想让自己失望罢了……

“我之前啊,因为父母的死,”女生突然开口了,右手的动作不停,左手飞快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

解雨臣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就一段时间能一直在房间里闷着不出门不见任何人,一段时间又能活泼外向的叫旁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个疯子。”

双向情感障碍。

他听着女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

“我堂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但他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明明他和我的经历是一样的,出问题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岳瑾熙的眼里闪着粼粼的光,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话飘散融化在了空气中。

“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倒不如说一直想死,想死的要命,几乎把自己人生的意义和目标都定成了马上去死,我多自私啊,根本没有想到旁的,所以每次伤的都是堂哥。”

“他怎么能不怪我啊,父母突的一下就没了,又突的一下要和个会自残会伤人的精神病生活,要换了我干脆两人一起死得了,我想换成其他比我更正常人也都会这样,但他撑了下来。”

“他说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支柱,我们俩都必须活下去。我‘啪’地一下就被这句话打倒了,然后就自愿接受治疗了,于是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29:00 +0800 CST  
我‘啪’地一下就被这句话打倒了,然后就自愿接受治疗了,于是又是生不如死。”

“众生皆苦。大家都一个样儿,哪儿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过不去的是就该停留在那时的。”岳瑾熙一边说,一边看着柱子,一刀一刀刻得很认真。

“像不该的,你看我,当初要死要活的,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像是身后有条鞭子紧赶慢赶地催促着我:你走啊!走啊!你快走啊!”

“说到底就是不肯让我作一点停留。”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就那样看着他,眸中落满了星子。

“也该有个人能什么都不说就能督促你活下去,而且是好好的活,不要总像头挨了锤的牛,你该锤的是自己的生活,不是让你的生活变着法儿来锤你。”

解雨臣听着也笑了。

当初那股子韧劲儿还没耗完呢,他怎么就成了挨锤的牛了?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一直以来飘在半空中找不到落点的心脏,如今正一点点的沉稳下来。

楼主 解千七  发布于 2019-02-02 20:30:00 +0800 CST  

楼主:解千七

字数:35186

发表时间:2018-09-07 01: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9-25 20:00: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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