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目】【丧尸属性】僵尸世界大战原作小说全文


是说,有几个驾驶员没通过第八区的课程。我猜他们就是无法体会个中的真实感。对我而言,单独一人身在敌营,我是一定能够应付,就像标准作业程序一样稀松平常。
你总是能处理「身在敌营」的状况吗?
你想谈单独待在敌区的经历,不妨听听我在科罗拉多泉市读了四年空军宫校的遭遇。
但是,空车官校里面不是还有其他女学生……
其他的宫校女生,她们只是「刚好跟我同样拥有女性生殖器官的竞争者」。相信我,一遇到压力,姊妹情深就闪边凉快去了。不,我只能靠自己,自给自足,自立自强,而且永远是自信自恃,才能度过四年地狱般的空官岁月。当我跳伞降落进入僵尸包围的烂泥中,也只能依靠这些了。
我解开降落伞(学校教你别浪费时间把降落伞藏起来),朝另一顶降落伞的方向走。在冰冷的烂泥中涉水前进好几小时,冻得我膝盖以下完全僵麻,我的思路还不清楚,脑袋还在天旋地转。虽然这不是理由,但正是因为我还在头昏,才没注意到鸟儿突然往反方向逃窜。的确,我有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尖叫声,还看到那顶降落伞就勾在树上,于是我开始跑,这是另一个大错:没有先停下来仔细听听僵尸的声音,就贸然发出这么多噪音。除了光秃秃的灰色树枝,我什么都看不见,直到它们出现在我头上。要不是有副驾驶罗林斯,我一定早就嗝屁了。
他被伞具的背带缠住,整个人悬吊在树上,看起来好像死了,其实身子仍在抽动。他的飞行装被扯破了,(5)内脏正挂在……垂在这五只的身上,它们就在一团红棕色血水中大吃特吃。其中一只还把一截小肠套在脖子上,只要它一动就会扯动罗林斯,让他痛得叫爹叫母。它们完全没注意到我,距离这么近,伸手就能碰到我,但它们连看都没看。
(5)?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时,新武的战场制服(battle dress uniforms,BDUs)还没有大量生产。
至少我还想到要先装上消音器再开枪。其实我不必打光整个弹匣,这是我当天犯的另一个错。因为我太生气了,气到想狂踹这些僵尸的尸体。我好羞愧,我被自己的「自恨」蒙蔽了眼睛……
干嘛恨自己?
我真的搞了个大飞机!失去了我的飞机,我的机组员……
但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知道?你当时在场吗?妈的,甚至连我都不在场,我没守在岗位上,我当时就蹲在一个水桶上放尿,像个天杀的娘们一样!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干掉那几个僵尸之后我的血液快沸腾了。我告诉自己,操你个胆小鬼,操你这根废材。我的思绪狂飙,不光是「自恨」,也因为「自恨」而恨自己。这样有意义吗?我当时很确定,我想要就这样待在原地,全身颤抖无助等僵尸找上门上算了。
但此时我的无线电传出呼叫声。「喂?喂?有人吗?有人从坠机里跳出来吗?」是个女人的声音,从她的用语跟口气听来,显然是平民。
我立刻回应,表明身份,并且要她表明身份。她说她是一位天空观测员,台呼是「大都会迷」,或称「梅兹」。天空观测系统是由火腿族无线电通讯员组成的随建即连网路,成立的目的是要通报失事的空勤人员,并且尽可能协助救援。这个系统的效率不算高,因为节点太少了,不过看来今天算我走运。她告诉我说她看到冒烟,还有我那架失事的运输机,运输机坠落的地点距离我可能不到一天的步行距离,可是整个机舱已经被僵尸团团包围。在我开口之前,她要我别担心,她已向搜救人员通报我的位置,我最好能到一块开阔的地区,才能和搜救人员会合。
我伸手去找卫星导航定位器,可惜,我弹出机舱时它就从飞行装里被扯掉了。我有一张备用的求生地图,但是太大了,很不精确,而且这次运补已飞过好几州,还不如拿一张美国全图算了……此时我脑袋还是笼罩着怒气和怀疑,我告诉她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她大笑:「你是说你从没飞过这条航线?没有把航线记在脑中?挂在降落伞上的时候你没看到自己在哪儿吗?」她对我实在是超有信心,要我动脑去想,别被动接受答案。静下来思考之后,我发现我还真的很熟这一带,过去三个月内至少飞过二十趟,所以我一定是在阿查法拉亚盆地的某处。「想想看,」她告诉我:「你在降落伞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河啊或是道路?」一开始我只记得触目所及全是树木,绵延无尽,毫无特色的灰色风景;接着脑袋逐渐清明起来,想起看见的河流和道路。我查看地图,发现十号州际公路就在我正北方。梅兹告诉我,那里是搜救队来接应我的最佳地点,如果我现在立刻行动,不要浪费时间,要不了一天、最多两天就能抵达。
我正准备要出发的时候,她要我等会儿,问我是否忘了什么事,那一刻我仍然记得很清楚。我转向罗林斯,他好像要努力睁开眼睛,我觉得我该说些什么,道歉,也许吧。接着我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梅兹要我别自责,更不可以因此分心,眼前还有当务之急。她说:「保持清醒,做好该做的事。」接着她又补充:「还有,注重效率。」
她指的是电池的电量(她总是考虑周延),于是我结束通讯,开始越过沼泽朝北前进。我的大脑全醒了,所有在柳溪学过的逃生课程一下都回来了:行进、停顿、聆听,尽可能踩在干地上,注意脚步,有几次我必须游泳渡河,真是吓死人了,我发誓有两度感觉到有只冰冷的手刚好刷过我的腿。有次我发现一条路,仅有两线道,看起来荒废已久,不过再怎样也比涉水穿越沼泽来得好。我向梅兹回报我的发现,问说这条路可否通到高速公路。她警告我远离它,还有别定上任何一条穿越盆地的路。「有马路就有车子,」她说:「有车于就有僵尸。」她说的是那些被咬的驾驶,死在座位上变僵尸,仍系着安全带,但僵尸智商不足,不会打开门或解开安全带,注定一辈子被困在车里。
我问,既然它们出不了车子,那怎么会危险?只要不靠近敞开的窗户,不让它们有机会伸手构到我,那么沿路上我经过多少辆「废弃」车,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兹提醒,受困的僵尸还是会嗥叫,能够呼朋引伴。这下真把我给搞迷糊了,既然连闪过几台车里的僵尸都要浪费这么多时间,那我干嘛还要去十号州际公路?那里不是有满满的僵尸吗?
她说:「你比沼泽高出一大截,怎么会有更多僵尸来抓你?」原来这段十号州际公路是高架在沼泽上面,是整个盆地最安全的区域。我坦承先前没想到这点,她笑了笑:「别担心,亲爱的,我想到了。跟着我,我会带你回家。」
我真的跟着她。我避开马路,尽量沿着荒泽野径前进。说是「荒野」,但不可能避开所有的人烟形迹,或是久远以前人类的遗迹,总是会看到鞋子、衣物、垃圾、破烂的手提包和健行用具。一块隆起的泥堆上还有成堆骨头,不晓得是人类还是动物。有次我发现一个肋骨腔,猜想应该是只鳄鱼,而且块头很大,我实在不愿去想要有几只僵尸才能吃掉那只大鳄兽。
我看到的第一个僵尸个子很小,也许只是个孩子,我分不出来。它的脸被咬掉了,皮肤、鼻子、眼睛、嘴唇,甚至头发和耳朵……也不是完全没了,只是有些部分就靠着皮肤挂在或连在裸露的颅骨上,也许还有更多伤口,但我看不出来。它卡在一堆健行者使用的装备中,紧紧塞在里面,脖子还套着一条系带。肩上的吊带和树的根部纠结在一块儿,它绕着树啪啪啪的溅起水花,下半身全浸在水里。它的脑子应该还很完整,甚至还有几道肌纤维连到唇颚,当我靠近的时候它开始猛咬,我不知道它怎么知道我在那儿,也许它的鼻腔还有部分功能,也可能是耳朵还听得见。
它没法嗥呼,因为喉咙被扯个稀烂,不过它溅起的水花声可能会引起注意,于是我解脱了它的不幸(如果这真的是不幸的话)。我尽量不要去想它。那也是我在柳溪逃生学校学到的另一项功课:别去悼念它们,别去想它们曾经是怎样的人?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它们为何变成眼前的模样?我知道,谁都免不了会去想,不是吗?看到僵尸的时候,谁能忍住内心不由自主的纳闷?这就像每次读到书的最后一页……你的想像力就会自然而然的盘旋升起,让你开始恍神、感伤、卸下防备,最后别人就纳闷你到底怎么了。我于是下去想她,或它,转念思索:「为什么我只见到这一只僵尸?」
这是攸关存亡的实际问题,不是冥想,于是我打开无线电找梅兹,问说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是否应该要注意避开哪些区域。她提醒我,这区域之所以人烟稀少,主要是因为很多僵尸都被引到巴顿鲁治和拉法叶那些有活人居住的蓝区。这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安慰,我就夹在绵延数哩尸群密集的两区之间,她笑了,再次……「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看见前方有好像是隆起的灌木丛,但又太方正了,而且许多地方还会反光。我向梅兹回报,她警告我别靠近,继续前进,但要对那东西保持警戒。那时我觉得好极了,从前的我又回来了。
等我靠近的时候,我看清楚原来是辆车子,被泥上盖住的凌志休旅油电车,上头还爬满苔类植物,半淹在水中。我看到后车窗堆满了求生器材:帐篷、睡袋、厨具、猎枪和一盒盒子弹,都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6 23:16:00 +0800 CST  

是全新的,还封在胶膜里。我绕过驾驶座那一侧的窗户,瞥见一柄点三五七英寸口径的转轮手枪,驾驶褐色
皱缩的手仍紧握住枪,直挺挺坐着,直视前方,颅侧有光透出,显示此人已经严重腐败,死亡至少一年或者更久。他穿着野外求生卡其服,高级狩猎与探险目录上面订购的那种。衣服干净挺立,只有头上的伤口染上一点血渍。我看不出其他任何外伤,没有咬伤,什么都没有。这个景象让我十分震惊,远超过那只无脸的小孩僵尸:这家伙拥有一切所需的求生装备,但是没有求生意志。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或许还有什么伤口是我没看到的,也许藏在他的衣服下,或是早已腐烂光了。不过当我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车内,当下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放弃是多么容易。
我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久到梅兹还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告诉她眼前的景象,她想都没想就要我立刻走人。
我开始反驳,觉得至少应该搜寻一下这辆车,看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她以严肃冰冷的口吻问我,有什么是「我需要」,而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想才承认其实没有。他的装备很充裕,但都是民用级的,大而无当;食材需要烹煮,武器也没有消音设备。我的求生包已颇为完备,再说如果来接我的直升机因故未出现在十号州际公路,我有包里的紧急口粮可以挡上一阵。
我想也许可以直接利用那台凌志休旅车。梅兹问我,有拖吊车和蓄电池充电用的连接线吗?我很像小孩子,回答她说都没有。她又问:「那你干嘛还赖在那边?」并且逼我赶紧动作。我要她再等一下,我低头贴向驾驶座旁的车窗,叹了口气,觉得挫败不已,全身乏力。梅兹催我赶快。我吼着要她闭嘴,我只需要一下下,需要几秒钟来……我也不知道来干嘛。
接下来的几秒钟,我的拇指一定还是紧按着「发送」键,因为梅兹突然问道:「那是什么?」我反问「什么?」。她听出有些不对劲,我这一边有状况了。
她比你早听出来?
是吧,因为紧接着下一秒,当我回过神、侧耳倾听时,我也听到了。一阵嗥呼……又响亮又接近,然后就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我抬起头,透过车窗的玻璃、驾驶脑袋上的枪孔以及另一侧的车窗望出去,看到了第一只。一转头,又看到另外五只从四面八方朝我过来,它们后面还有十只、十五只。我朝第一只轰了一枪,尸群立刻陷入疯狂。
梅兹开始呼叫,要我报告给她听。我告诉她有几只,她要我别慌,先别逃,沈住气别乱动,照着我在柳溪求生学校学过的就对了。我正要问她怎么知道柳溪的事,她就吼说要我闭嘴,准备战斗。
我爬上休旅车顶(其实应该是要寻找最近的掩护物),开始估算这场遭遇战的范围。我瞄准第一个目标,深吸一口气后干掉它。身为一个打鬼战士,我判断的速度必须很快,像神经电化学脉冲的传导速度那么快。我踏进烂泥的时候,曾失去了那么一奈米秒的准头,而现在全都回来了。我沈着又专注,所有的疑虑软弱全没了。整场遭遇战感觉像有十个小时,但我猜事实上不过是十分钟。一共干掉六十一只,倒毙在水中的尸群形成密实的圆环形。我把握时间,检查剩下的弹药并等待下一波围攻。一只也没出现。
二十分钟后,梅兹要我作更新回报,我告诉她击毙的只数,她要我提醒她干万别惹毛我。我笑了,这是我跳伞落地后第一次笑,我又恢复自在了,觉得自己很强壮,自信回来了。梅兹警告我,由于一路上分心耽搁,我已经无法在天黑前赶到十号州际公路,也许得考虑找地方过夜。
天黑前我尽可能远离那辆休旅车,在一棵大树的枝哑上找到不错的栖木。我的求生包里有个标准的微纤吊床,很棒的发明,轻巧又坚固,还附上扣带预防滚落,有扣带也能让你沈静下来,更快入眠……好!虽然我已将近四十八小时没阖眼,也试了在柳溪学到的各种呼吸练习,更吞下两颗宝贝丸(按理只要吞一颗就好,但两颗的的剂量对我这种逊咖刚好),(6)但是没关系,我又恢复了。记住,我罩得住,还有,我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6)?宝贝丸(Baby-L):正武的功用是做为止痛剂,但有许多军官士兵也把它当作安眠药。
安顿之后,眼前没事好做,也毋需计画什么,于是我问她可否谈谈她自己?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怎会在沼泽之乡的孤立小木屋里?她的口音听来不像沼泽区的人,连南方腔都没有。而且她又没受过训练,怎会知道那么飞行的事?我起了疑心,想拼凑出她的粗浅轮廓,她究竟是谁?
梅兹告诉我说,往后会有很多时问来「回想往事」。她说我现在需要的是睡眠,明早再跟她联系。她说到「联」和「系」的时候,药丸的力量就发作了,等她说到「明早」,我已经睡着了。
我睡得很沈,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大亮。我一直在作梦,就是梦到僵,没有别的。醒来的时候,它的嗥呼还在我耳边作响。接着我往下看才发现那不是梦,至少有一百只僵围着这棵树,兴奋地往上扑,踩踏着彼此的身体想爬上来抓我;于地面太软,它们跳不起来。但我没有足够弹药把它们全部消灭,而且一场枪战下来很可能引来更多僵,我决定还是赶紧打包,走为上策。
你早就计昼好要走人了吗?
也不算真的计画好,但在训练中也有类似的情境,像是跳伞后,先观察大致的着陆区域,紧缩身体、滚地、脱伞,然后尽快站起来。主要目的是拉开你和追击者之问的距离。可以拔腿狂奔、慢跑或者一快走」,没错,他们真的教我们考虑这种比较不累的逃命法,重点是争取到足够的距离,才有时间计画下一步。依照地图上的距离,我可以一口气跑到十号州际公路,救援直升机应该看得到我,在臭僵尸追上之前我就登机远颺了。我拿出无线电,向梅兹报告情况,要她请搜救队发出即刻接载的搭救讯号。她要我小心,我蹲伏又跃起,结果踩中一块藏在水底的岩石,脚踝骨裂了。
我摔了个狗吃屎跌进水里,要不是因为水温寒冷刺骨,早已痛晕了过去;我起身,上气下接下气对着无线电语无伦次,张开眼睛就看见整群僵尸朝我拥来。由于我没有回报安全着陆,所以侮兹知道一定出事了;她可能有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吼说站起来快跑,我跛着脚前进,但只感到一阵电击似的剧痛从腿传到脊椎,脚踝还能支撑我站立,但……我痛得大叫,她从小木屋的窗口一定能听见。「快离开,」她大吼……「快走!」我跛着脚涉水逃亡,后面还有一百多只僵尸尾随,那种画面一定很可笑,疯狂的残障赛跑。
梅兹大叫:「如果你能站起来,就跑得动!利用你的脚!你能做到的!」
「我脚好痛!」我竟然脱口而出,还边说边哭,此时僵尸就在我后方对着它们的午餐叫嚷。我看到十号州际公路在沼泽上方隐约浮现,就像罗马水渠的遗迹。梅兹说得对,这里真的比较安全,只是谁也没料到我会伤了脚踝,后面还追着一群僵尸。没有路口直通州际公路,所以我跛着脚从附近的小路绕上去,正是那条梅兹原先警告我要避开的小路。一走近我就明白了,路上堆满好几百辆锈蚀的汽车残骸,其中十分之一的车里有僵尸受因,它们一看到我就开始嗥呼,喊声传递四方,响彻数哩。
梅兹大叫:「现在别担心这个了!快走上匝道,小心那些擒拿尸!」
擒拿尸是什么?
那些会从破窗伸出尸爪的东西。在大路上,我至少还有机会躲开它们,但挤在匝道上,我左右两侧都受到包围,要走上州际公路的那几分钟真是可怕,必须在车与车之问穿梭,脚踝的伤势让我没法跳上车顶,那些腐烂的尸爪从车里伸出来抓我,扯住我的飞行装或手腕,每次朝尸头轰上一枪,我已经拖延的行程就又迟上几秒。陡坡也减慢了我的速度,脚踝一阵阵抽痛,我的肺也在痛,而那群僵尸朝我越靠越近,如果不是梅兹的话……
她不断对我吼:「快闪啊,你这死臭婊子!」她说话变得很粗鲁,「你别想放弃……休想在这时候摆老娘一道!」她从不松口,不容许我懈怠。「你是干什么吃的?想扮演小可怜吗?」那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小可怜,我知道自己绝对办下到,我身上的疲惫和疼痛已经超过极限了,还有气急败坏的愤怒。我竞想倒转枪口朝自己,想要……惩罚我自己。此时梅兹祭出最厉害的招数,她狂吼:「你是干什么吃的?想学你那没用的老妈是吗!?」
这招管用了,我拖着大屁股爬上州际公路。
我回报梅兹说成功了,接着问:「现在还有什么要杀、要剐、要我做的?」
她的声音立刻和缓下来,要我往上看,破晓的光芒中有个黑点朝我而来,沿着公路飞,很快就现出UH60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大暍一声,然后发射信号弹。
他们把我吊上机舱后,我才发现这是架民用直升机,不是政府的搜救机。机长是位大块头的沼泽区混血儿,留着厚厚的山羊胡,戴着一副包覆武的太阳眼镜。他问:「你素从哪个鬼地方来低呦?」(抱歉,他的口音我学不像)我差点要哭出来,猛捶他粗壮的二头肌。我又笑又说他们动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6 23:44:00 +0800 CST  

作很快,他瞪了我一眼,好像听不懂我的话。稍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架飞机不是救援机,而是飞行于巴顿鲁治和拉法叶之问的定期空运。我搞不懂状况,也不想搞懂。我向梅兹回报说我被接到了,已经安全了,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所以我没有放声大叫,我只想幽默地告诉她说,我终于能听她「回想往事」了。但她没再回应我。
听起来她真像个厉害的天空观测员。
她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你说过你曾经有点怀疑……。
任何民间的,甚至是老鸟天空观测员,都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关于空军训练的内幕。她知道的太多了,那些必须亲身经历才知道的基础知识,她却信手拈来。
所以她应该是飞行员。
绝对是。她不是空军,否则我一定会知道这号人物。她可能是海军或陆战队的。海军跟海陆在进行运补飞行时也损失了许多飞行员,跟空军一样,失踪人员里面十有八九永远下落不明。我确信她一定经历过跟我类似的情境,弃机、失去机组员,甚至是因此责怪自己,就像我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她活了下来,还找到那问小木屋,成为厉害的天空观测员,直到战争结束。
有道理。
不是吗?
(一阵尴尬的沈默,我看着她的表情,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怎样?
从没人发现她是谁。
没有。
或者她的小木屋。
没有。
而檀香山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天空观测员使用「大都会迷」做为台呼。
你来访谈前倒是做足了功课嘛。
我……
也许你也读过我的战后分析报告,对吗?
是的。
也读过他们在正武询问过我之后做出的心理评估。
这个嘛……
那份心理评估他妈的全是鬼扯,懂吗?就算她所告诉我的一切是我在飞行前简报就已经晓得的,那又怎样?就算那些心理医生「声称」我的无线电在我落地前就被撞坏了,那又怎样?就算梅兹是希腊女神「雅典娜」的名字,有着炽烈灰色眼睛的希腊女神,那又他妈的怎样?是喔,那些心理医师发现我母亲是在纽约布朗区长大的黑人,他们可有把柄了。
而关于她说到的你母亲的事呢?
谁和老妈相处没有问题啊?如果梅兹是飞行员,她一定是天生的赌徒。她知道把「妈」抬出来,是很好的激将法;她冒了这个风险……听好,要是医生认为我已经精神崩溃,干嘛不拔掉我中队长的职位?干嘛还让我继续飞行?也许她不是一位飞行员,也许她嫁给一位飞行员,也许她曾想当个飞行员但没成功,也许她只是一个饱受惊吓、孤单的声音,想尽可能帮助另一个吓坏的孤单声音,别落到她的下场。谁管她曾经干什么,现在又是谁,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那儿;在我余生之中,她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第六章 从海底到太空
波希米亚省,欧洲联盟
它的名字叫「寇斯特」,也就是「骨骸」的意思。虽然外观非常丑陋,但却相当坚固,彷佛是从坚贵的岩基上立地而起。这座十四世纪歌德武城堡所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整个普来克涅山谷。大卫?艾伦?富比士握着手中的铅笔和纸,急切想捕捉这幅景象。他正在撰写他的第二本书,《僵尸大战中的城堡:欧洲大陆》。这位英国人坐在树下,身上的格子呢上衣和一柄苏格兰武的长剑,更增添不少亚瑟王传说的意味。他一见到我,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从一位乎和的艺术家变成一位痛苦焦躁不安的说书人。
我说新大陆缺少稳固防御碉堡的历史传统,那是指北美。沿着加勒比海的天险有西班牙建造的海岸城砦,法国人和我们英国人也在小安地列斯群岛上建了不少要塞,然后是安地斯山脉的印加文化遗迹(不过当地从来没经历过围城战争)。(1)同理,当我说「北美」的时候,并不包括墨西哥的马雅跟阿兹特克遗迹。我说「新世界」的时候,真正指的是美国跟加拿大。
(1)?虽然在整个僵尸大战期间,秘鲁的马丘比丘遗址相对十分宁静,但当地的生还者表示,他们有看到马丘比丘遗址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的僵尸疫情爆发。
请理解一下,我的意思不是要污辱他们,别误会。美国和加拿大都是年轻的国家,在制度上都没经历过无政府状态,而且始终拥有能够有效执行法律、维持秩序的中央政府。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之后,我们欧洲人可是饱受「无政府状态」之苦。
我知道,美国的西部开拓时期以及内战期间不能算是完全的「有政府状态」。还有,拜托一下,我并没有看不起美国境内那些十九世纪内战前后兴建的碉堡,我也没有看不起那些在僵尸大战期间驻守在这些碉堡里面的人。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够造访杰佛逊堡,(2)我听说当地的幸存者真的是死守到底。我真正想说的是,在欧洲历史里,我们历经将近一千年的失序大乱,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去要求什么人身安全的观念,至少当你在领主城堡的城垛上苦守的时后,是谈不上人身安全的。这么说你懂吗?我开始语无伦次了。好,我们能开始访谈了吗?
(2)?Fort Jefferson,位于佛罗里达州的防御碉堡,自一八四0年代起历经三十年陆续兴建完成。
还好,我还听得懂,请继续。
你会把刚才这些蠢话都删掉吧。
没错。
好,来谈城堡。嗯……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夸大城堡对于整个僵尸大战的贡献。事实上,如果你把城堡和其他形式的「固定防御工事」相比,不管是与现代的防御上事、改良过的防御工事或其他种类的工事相比,城堡所做出的贡献真的是微不足道。不过,如果你跟我有同样的经验,那你就知道,那个微不足道的贡献正好可以救你一命。
一座强固的城堡不能成为救苦救难的上帝。首先你必须了解「城堡」跟「宫殿」在本质上的差异。所谓的「城堡」,其实很多都只是巨大华丽的殿宇,由于已失去了防御价值才被改建成宫殿。这些昔日固若金汤的要塞,如今却在一楼凿出许多窗户,要把这些窗户再度填补起来的话,恐怕要花一辈子吧,还不如去躲在一栋现代公寓,把一楼的楼梯捣毁,让僵尸上不来,这样比较安全。有些宫殿的建造目的就是要做为地位的象征,例如法国罗亚尔河畔的羽瑟堡(Chateau d'Usse)或捷克的布拉格城堡(Prague Castle),这些宫殿简直就是死亡陷阱。
就拿凡尔赛宫来说好了,整个宫殿就是一个超级大错误。难怪法国政府会决定在凡尔赛宫的灰烬上兴建「僵尸大战国家纪念馆」。你记得诗人雷纳的那首作品吧,讲的是在国家纪念馆的花园中,生长着艳丽的野玫瑰,花办上沾染着惨遭僵尸咬死的牺牲者之鲜血。
光有高墙还不足以让你永保安康。城堡跟其他静态的防御工事一样,有许多内部及外部的危险。就以荷兰最着名的中古世纪古堡「穆登城堡」(Muiderslot)为例,一场肺炎就够害死在里面固守的人了。在那个又湿又冷的秋天,营养不良又缺乏有效的医药……想像一下那会是什么光景:困在高耸的石墙后头,四周就是那些致命的僵尸,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明白能逃离的希望微乎其微。有些人在临死前写下日记,诉说着城堡内的人由于绝望而发疯,最后跳入挤满僵尸的壕沟里头。
还有火灾,像是德国莱茵河畔的布洛巴赫(Braubach)跟法国北方的皮耶枫城堡(Chateau de Pierrefonds),几百个人困在里面无路可逃,最后被烈焰烧焦或被浓烟呛毙。另外还有意外爆炸,一些死老百姓不晓得哪儿弄来的火药,却完全不晓得怎么处理这些危险品,也不知道要如何储藏。据我所知,在匈牙利米斯柯地区的中世纪狄欧斯戈尔堡(Miskolc Diosgyor),有几个家伙弄来一批军用级的钠基炸药,别问我硝酸钠是什么玩意儿,也别问我那些人是怎样拿到炸药的。反正他不晓得这种炸药的催化剂是水,不是火。事情的经过是,有个家伙在弹药库抽烟,引起了一场小火灾之类的,这些愣头愣脑的死老百姓以为只要泼水就可以防止爆炸,结果水一泼,正好把城墙炸穿一个大洞,僵屁就像潮水般不断涌入。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09:35:00 +0800 CST  

这个匈牙利意外事件,至少是因为「无知」而造成的错误。至于法国罗亚尔?谢尔省的富遮尔古堡(Chatau de Fougeres)所发生、的一切,我连想要原谅的念头都没有。在里面死守的人眼看自己储藏的物资就快用完了,于是以为只要挖条地道,从围城的僵尸底下穿越就好。他们以为这是在干什么,电影里的大逃亡吗?他们当中有任何专业的测量师吗?他们懂得最基本的三角学吗?这条该死的地道出口,足足比原先预计的短了半公里,出口正好就在那群该死的僵尸群正中央。这群傻呼呼的业余地道挖掘者,甚至没想到应该在隧道里面装设炸药,以便在危急时摧毁地道。
是的,有许多失败的案例,但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胜利经验。许多地区只遭逢短期的围困,运气站在他们那一边。有些在西班牙、巴伐利亚或在苏格兰安多宁长城以北的苏格兰地带,(3)只需要防守几个礼拜或几天:有些像是苏格兰巴拉岛附近的「奇斯穆尔堡」只需要撑过一个晚上。但也有一些真正的硬仗,例如法国谢尔河上的雪侬梭堡(Chateau de Chenonceau),就盖在横越谢尔河的桥上,怪异得像是迪士尼风格的小型城堡。由于桥的两边都可以通往河畔陆地,再加上正确的战略远见,他们就这样固守了好几年。
(3)?英国主要的防线是沿着古罗马时代兴筑的「安多宁长城』(Antonine Wall)部署的。
雪侬梭堡里面有好几年的存粮?
拜托,当然没有。他们只是等到第一场雪降下,然后就跑到附近的乡间地区找粮食。对于所有在打围城战的人来说,不管是不是困在城堡里面,我认为这应该就是标准的生存模武吧。我确定的是,美国人的「战略蓝区」,至少那些位于冬季降雪区域的地方,大致也是采用相同的生存模武。幸运的是,欧洲大部分的地方在冬季都是天寒地冻。我跟许多防御者谈过,他们都一致认为,虽然冬季无可避免的会有冰封出现,漫长又酷寒,但这也是我们活命的喘息机会。守城的人只要自己没被冻死,就可以趁着僵尸被冻僵的时机,到附近的乡间寻找他们在春暖花开之后所需的物资。
所以,很多守城者虽然有机会远走他方,却选择继续在他们的古堡死守,这也不令人意外。例如在比利时的布荣城堡(Bouillon),或者是在斯洛伐克的史匹兹城堡(Spis),甚至像是在我老家、英国威尔斯的毕欧马利斯堡(Beaumaris)都是如此。在战前,毕欧马利斯堡除了一座博物馆外什么都没有,整个博物馆只是由一个个缺了屋顶的外壳,还有层层套叠的高墙所构成的建物。镇议会应该颁奖表扬这些防御者的成就,因为他们储存物资、组织人民、修复废弃的遗迹,重现昔日荣景。在危机波及他们家园之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备战。威尔斯的康威堡(Conwy)发生过更戏剧化的情节,靠着一座城堡配上中世纪的城墙就保住了整个镇。居民不但没死,而且在僵尸围困的那几年问过得还相当舒适。由于他们位居临海,使得康威成为军方日后夺回失上的起跳板,你读过《卡蜜罗特城之矿》这本书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去找来读,真是非常棒的小说,根据作者在威尔斯南部卡菲利堡(Caerphilly Castle)防卫战的亲身经历。他本来住在威尔斯卢德洛镇的一幢公寓二楼,僵尸大战开始后,他的日用品都耗尽了,外面也下雪了,于是他决定另辟生路,找一个永久的居所待下来。他找到遗弃的卡菲利堡,这个城堡先前有人驻守过,不过似乎守得很差,而且显然当初的防卫者早就被僵尸消灭了。他将罹难者的尸体埋好,把那些冻僵了的僵尸全部打碎脑袋,然后开始独力修缮这座城堡。在史上最严寒的冬季里,他依旧孜孜下倦的工作。到了隔年五月,卡菲利堡已经准备好度过春季开打的围城之战了。接下来的那年冬季,这个城堡也成为其他数百个平民的避难所。
(他拿出几张他画的素描给我看。)
真是漂亮,对吧,卡菲利堡是不列颠群岛上第二大城堡。
第一大的是哪座?
(他迟疑了一会儿。)
温莎堡。
温莎堡是你的城堡。
嗯,下完全属于我个人的。
我的意思是,僵尸大战的时候你就住在温莎堡。
(又迟疑了一阵。)
从防御的观点来看,温莎堡可以说是相当完美。僵尸大战开打之前,温莎堡是全欧洲「里面住着最多居民」的城堡,占地广达十三英亩,拥有独立的水源,以及足以储藏十年粮食的空问。一九九二年温莎堡曾经发生大火,火灾过后装设了最先进的消防系统。后来出现恐怖份子的危机,温莎堡的安全防护措施也跟着进步,成为全英国最安全的地方。一般社会大众不知道,他们辛苦赚钱缴税给政府,税金被拿到温莎堡去装防弹玻璃,强化城墙结构,增设伸缩武铁栅栏等等。还有钢制百叶窗,就巧妙隐藏在窗槛跟门框中。
然而在温莎堡所有的工事当中,最了不起的算是抽取蕴藏在城堡地基下深达数公里的原油和天然气。早在一九九0年代就发现城堡底下有这些资源,但基于政治跟环保的理由没有开采。后来我们开挖了,由皇室工程师组成特遣队,在温莎堡的围墙外搭起鹰架,一路延伸到钻探的地点。真是伟大的成就。这些鹰架后来演化成我们的「强化道路」。我个人很感激我的房间里有暖气、热食,在危急的时候还有汽油弹攻击僵尸,并在城堡外面的壕沟注满燃油,点火燃烧。我知道,这种「燃烧壕」不是阻绝僵尸最有效的方武,但这样能将它们困住,让它们全身着火……而且我们的子弹全都用完了,手头仅有一些零星的中世纪武器,还能靠什么跟它们拼?
我们国家有很多旧武器,有些放在博物馆,有些属于私人的收藏品……老武器并不是摆着好看的,这些都是真正的、坚韧的、杀过敌人的武器。这些武器再度成为英国全民生活的一部份,寻常百姓在外面闲荡时手里就会拿着一支鎚矛、戟或双刀战斧来防身。我个人把双刀长剑的技巧练得非常精,不过你可能认为我不适合使用这种武器。
(他用手比了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柄剑几乎快跟他一样高了。)
它真的不怎么好用,需要很多技巧,但是到头来你还是会竭尽所能去练习。以前你可能认为自己办个到,以前你可能认为只有别人办得到,可是最后你也办到了。
(大卫犹豫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他显然有点不舒服,我伸出手想和他握手。)
非常谢谢您宝贵的时间……
我还有……没说完的话。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的话……
没关系,我想说完,没关系的。
(他吸了一口气。)她……她不肯离开,你知道的。尽管国会反对,她还是坚持要继续留在温莎堡,正如她所说的:「战争一日未歇,朕即驻跸于此。」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要展现不必要的高贵情操,或是被吓到麻痹了,我努力跟她讲理,差点没跪下来求她。难道她颁布的「贝尔莫若敕令」还不够吗?这一纸命令将她所有的领地开放给国民当防护区,只要是愿意进来参与防御的人,一律欢迎。她为什么不肯前往爱尔兰或是英国中部的属地曼恩岛,去和家人在一起呢?或者,如果她坚持留在英国,至少可以待在安多宁长城的英国防御大本部呀。
她说什么?
「最高的荣誉是为人民服务。」(他清了清喉咙,上唇颤抖了几秒。)就是因着这个「为人民服务」的原因,她的父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不肯逃往加拿大,她的母亲在德军猛烈空袭下进入伦敦地铁站探视躲轰炸的子民。到了今天,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们才得以维持这一个「联合王国」。他们皇室的天职和任务,就是要体现我们国魂中所有的伟大情操,他们永远都要做我们的表率,他们是最坚强、最勇敢的,更绝对是全体国民中最伟大的。就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是受到我们的统治,而非由他们来统治我们,他们必须牺牲一切,真的是牺牲一切,来扛下这么神圣的重担。若不是这样,那王室的存在还有什么差劲的意义呢?否则只要把传统全部废弃,推出那些该死的断头台把皇室家族送上去,然后彻底终结帝王制度就好了。从某种观点来看,我认为他们很像城堡:同样是近乎崩解的古老遗迹,除了吸引观光客之外,没有实质上现代的功能;然而一旦遇上风云变色、国祚存亡之际,皇室和城堡都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而再度苏醒。城堡护卫着我们的身体,皇室庇佑我们的灵魂。
尤里希环礁,麦克罗尼西亚
在二次大战期间,这片巨大的珊瑚环礁是美国太平洋舰队最主要的前进基地;在僵尸大战期间,它不仅保护美国的海军船舰,还有好几百艘民用的船舶在此寻求庇护。其中有一艘是前俄罗斯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09:40:00 +0800 CST  

海军的「乌拉尔号」指挥舰,也是「自由地球电台」的第一个广播中心。如今「乌拉尔号』已经改装成博物馆,纪念「自由地球电台』的成就。英国拍摄的僵尸大战纪录片《文字之战》当中,「乌拉尔号」占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巴拉弟?保施葛先生也曾经在这部纪录片当中受访。
「无知」才是我们的敌人:谎言、迷信、故意曲解的错误消息、无中生有的假消息、资讯缺乏。无知害死了好几十亿人,无知导致了僵尸大战。想想看,如果目前我们了解的实情,在当初就已经知道的话;想想看,如果我们对于僵尸疫情病毒的了解,能如我们了解肺结核的程度;想想看,如果这世上的人民,或者至少是负责保护人民的高官,能够确实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无知是真正的敌人,冷冰冰、硬邦邦的事实真相是最佳的武器。
当我第一次加入「自由地球电台」的时候,它还叫做「国际健康与安全资讯计画」。这个「自由地球电台」的名称是由那些收听我们节目的听众和社区喊出来的。
这个电台是第一个真正的国际合作计画,诞生在南非的「芮德克计画」之后不过几个月,又比檀香山会议早了好几年。全世界各地方的生存计画都是以南非的「芮德克计画」为蓝本,我们的根源则可以追溯到南非的「优奔恰电」。(1)
(1)?「优怡奔』在南非祖鲁族语言当中,意为「团结』。
?
优奔怡电台是什么?
南非的广播电台,专门对国境内孤立、隔绝区域的人民放送节目。由于南非政府已经没办法对人民提供实质的协助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资讯。据我所知,他们是全球率先展开定期、多语频道的广播,不但提供实际生存的技巧,甚至还整理了民间流传的谣言,然后加以说明辟谣。我们以「优奔怡电台」为榜样,然后把放送规模扩大到全球。
精准的说,我上船的时问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当时「乌拉尔号」的核子反应器正重新启动。「乌拉尔号」最早隶属于前俄罗斯,后来归入俄国联邦海军,当年编号是SSV33。这艘船负有多重任务:指挥与控制、追踪飞弹的平台以及电子监听船舰。不幸的是,她也是个累赘。他们告诉我,船上的系统实在太复杂了,连船员都没办法操纵,所以这艘船大部分的役期都被拴在海参威海军基地的码头,用自己的核子燃料替基地提供电力。我不是工程师,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更新船上耗尽的燃料棒,也不清楚这艘船复杂的通讯设备是怎么改装,才能跟全球卫星网路相通。我的专长是语言,尤其是那些印度次大陆的语系。只有我跟渥马先生,就我们两人,要负责对十亿听众放送……嗯……当时还有十亿人。
渥马先生是在斯里兰卡的难民营找到我的。他担任文字笔译,我则是口译员,几年前我们曾一起在伦敦的印度大使馆工作。我们当时都知道,投入「自由地球电台」一定会非常辛苦,其实我们真是太天真了。这不是辛苦,而是会让人发狂的枯燥工作:一天十八到二十小时,真不知道我们哪里有时间睡觉。有一大堆待处理的资料,每分钟不晓得要传来多少的急电或特稿,大部分都跟人类基本的生存有关:如何净化饮水、建造室内温室、利用霉菌孢子培养并制造盘尼西林。这些让人伤透脑筋的题材中,经常会出现我从没听过的东西或词汇,例如我以前从没听过的「傀尸灵」及「野儿」,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脑棒」,要不然就是伪药「方阵疫苗」的神奇疗效。我只知道,某个穿制服的家伙会突然把一堆文字推到我眼前,然后告诉我:「把这个翻成马拉地语,十五分钟后录音播放。」
你们得要对抗哪种民间迷信?
你想要我从哪里谈起?医疗的?科学的?军事的?心灵的?心理的?我觉得心理方面的迷信最令人抓狂。很多人认为这些僵尸拥有接近人类的思想。在传统的战争中,这种想法是对的,因为人类会努力将敌人「禽兽化」,捏造故事或者侮辱敌人,好让自己跟敌人产生情感上的距离……我还记得我父亲从前是怎么形容那些回教徒的……但如今在这场僵尸战争中,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拼命要找出一点点跟僵尸敌人的情感连结,想要为这些显然已经没有人性的怪物贴上一点人性面孔。
你能举个例子吗?
比方说有很多错误的观念:僵尸有某种程度的智力;它们有感觉并能适应环境,会使用工具甚至某些武器;它们仍保有以前当人的部分记忆。又或者很多人选择相信它们能学会沟通,可以被训练成像是某种宠物。这些说法真是令人厌烦又失望,我们一次次揭穿这些误导的迷思。民间的「生存手册」这类书籍可以稍微澄清谬误,但仍非常有限。
真的吗?
真的。有个美国人写了一本《打鬼战士:世界末日求生指南》,里面清楚写到有关休旅车可否用来逃命、个人武器的使用说明等。不过这本书应该多考虑到文化差异……必须要运用各地人民固有的信念,从而发展出解决方案,才能救他们脱离僵尸。
可否举例?
我想还是不要讲太多细节,免得我会忍不住为了这些「解决方案」而谴责全人类。我是印度人,必须克服许多母国文化上的观点,否则在面对僵尸的时候,我的文化观点可能会变成障碍,导致自我毁灭。有个城市叫做瓦拉纳西,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据说非常靠近佛陀初次传道的地方,每年都有好几千个印度教的朝圣者选择此地为人生的最后一站。在战前正常的情况下,路上散落的是尸体,但如今这些已经解脱人生的尸体不但不肯安息,还会起身攻击人类。瓦拉纳西是交战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是僵尸集结的中心,几乎整个恒河流域都布满了僵尸。早在僵尸大战开打的数十年之前,恒河的疗愈能力已经有科学的支持,理由是这条河的河水具有超高的溶氧率。(2)真是场悲剧。数百万人聚集在河边,还是救下活自己。即使在政府退守喜马拉雅山之后,即使全国九成以上的地区都沦陷了之后,朝圣者的脚步还是下停止。每个国家都有类似的情况,我们电台来自各国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遇过至少一次这种「因无知而导致毁灭」的情况。有个美国人跟我说,美国出现了一个叫做「神的羔羊」的教派,这些信徒相信自己被提升到半空中,与主相遇的日于已经来了,信徒越快被僵尸咬到感染尸疫,就能越快进入天国。另一个女人(我不说她是哪一国人)努力辟谣,因为她周围的人相信,只要和处女性交就能「洁净」这场「诅咒」。我不晓得有多少女人或小女孩因为这种「洁净」的错误观念惨遭强暴。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民族很恼怒,都因此感到羞愧,我们有位比利时的组员就拿越来越阴暗的天空作比喻,他一度称呼天空是「我们集体灵魂的邪恶」。
(2)?虽然仍有分歧,但许多战前的科学研究证实,恒河高度的溶氧量是它「神奇』疗效的来源。
我猜我没什么好抱怨的。我没有生命危险,肚子是填饱的,虽然睡得不多,但至少可以高枕无忧。最重要的,我从来不需要在「乌拉尔号」的资收部工作。
资收部是什么?
资讯接收。我们广播的资料并不是在「乌拉尔号」上面自己生出来的,我们的资料来自世界各地,各国境内的安全区里有很多专家和智库提供讯息给我们。他们把资料传给我们的资收员,资收员再递交给我们。许多资料是利用传统、开放的民用波段传来的,这些波段挤满了一般人民求救的呼喊,好几百万不幸的生灵分散在地球各角落,靠着简陋的无线电设备,全都在哭喊他们的孩子饿死了,他们暂时栖身的据守点起火了,或者僵尸已经突破他们的防线了。就算你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我们很多资收通讯员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一听就知道那绝对是人类极度苦痛的哀嚎。按照规定,资收通讯员是不许有任何回应的,而且也没那个时间去回应。所有的传讯都必须秉公处理,我不想知道身为资收通讯员的感受如何。
当布宜诺斯艾利斯传出最后一则广播,那位着名的拉丁歌手播放一首西班牙催眠曲的时候,我们有位资收通讯员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不是阿根廷人,甚至不是南美洲人,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俄国士兵。他举枪轰掉自己的脑袋,血液脑浆溅得仪器上到处都是。他是第一个自杀的资收通讯员。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所有通讯员都循着他的脚步,陆续自我了断。到今天,他们全都死了。最后一位自杀的是我的比利时朋友。「你脑里老是有那些声音缭绕,」有天早上他告诉我,我们站在甲板上,看着棕色的晨霭,等待一个我们以为再也看不到的日出,「那些哭喊求救的声音,一辈子都会跟着我,永不止息,永不退灭,永不停止,不断召唤我加入他们。」
非军事区:南朝鲜
崔亨哲,韩国中央情报局副局长,伸手指向我们北方那一片干旱、崎岖又不显眼的景色。要不是多了几座荒废的碉堡、褪色的标语以及朝地乎线两边蔓延生锈的刺丝网围篱的话,也许会让人误以为身在南加州。
到底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要说到防御僵尸来犯,北韩应该是全世界准备最齐全的国家吧。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10:02:00 +0800 CST  

北有鸭绿江,东西两面临海,南边(他指向非军事区)是地球上防卫最严密的边境。你看看这里千山纵横的地势,极易防守;但你眼睛看不到群山内部蜂巢结构中的巨大战争设施。在韩战时期美国狂炸北韩,使得北韩政府学到惨痛教训,从此不断努力建造地下化的防御工事,让北韩劳动人民日后有安全的地点来进行另一场战争。
北韩人民「军队化」的程度非常高,随时做好集结动员的准备。相形之下,连以色列看起来都成了爱好和平的冰岛。在战备上,北韩拥有一百万以上的现役军人,另外有五百万后备军人,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更别提几乎每个人都接受过基础的军事训练。在军事训练之外,北韩想要打赢僵尸大战最重要的优势,是全国人民的高度纪律。他们从小就被灌输「牺牲小我」的观念,一己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生命的目的是为了对国家、革命以及大统领效命。
我们在南韩所经历的完全不同。我们是开放的社会,必须开放才能生存,因为国际贸易是我们的命脉。南韩社会强调个人主义,虽然还不像美国那么重视个人,但我们抗议政府及公共示威也是不遗余力。我们是个非常自由又非常分化的社会,以致于僵尸大恐慌时期整个南韩几乎无法实行「张氏主义」。(1)在北韩,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以前北韩政府倒行逆施,引发了国内大饥荒,几乎导致亡国灭种。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民族宁可吃小孩也不愿反抗政府。(2)就连希特勒在梦中也无法享有这种高度服从吧。如果你给每个北韩人民一支枪、一块石头,甚至就让他们赤手空拳,然后指着一群正在靠近的僵尸说:「上啊!」则北韩全国从老妪到小孩子都会勇敢上前。自从韩战结束那天开始,这整个国家一切的目标、计画和准备都是为了战争。在僵尸大战这场全球末日浩劫当中,如果有哪个国家能够存活、而且打赢的话,那只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
(1)?「张氏主义』就是韩国版的芮德克计画。
(2)?在一九九二年间北韩发生饥荒,估计有三百万人饿死。当时曾经传出吃人肉的报导,其中部分的牺牲者是儿童。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在我们南韩出状况的前一个月左右(也就是早在釜山发生第一场僵尸灾变大爆发之前),突然之间北韩就宣告与全球断交,谁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唯一连结我们南北两边陆路通运的火车突然关闭了,北韩也没解释原因。南韩有些人等了几十年要跟在北韩失散的亲人见面,结果突然只因为北韩的一个橡皮图章印子,就扼杀了亲人之问朝思暮想的期盼。真的没有任何形武的解释,我们得到的只是他们标准的官方说法:「由于国家安全的考量。」
我跟其他人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不是战争的前兆。每当北韩想以武力威胁时,他们都会演出同样的戏码,但这次无论是老美或我们的卫星资料,都看不出他们有任何蠢动的意图:没有任何陆上部队的调动,没有飞机等着加油,也不见船舰、潜舰的部署。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反常的情形,那就是我们发现北韩本来部署在非军事区的兵力正逐渐消失。我们都认得这些边境部队,过去这些年问我们早就拍下他们每个人的照片,替他们取绰号,像蛇眼或牛头犬,甚至根据他们外表的年龄、背景以及个人生活分门别类归档。如今他们都不见了,消失在掩蔽壕及防空洞中。
我们的地震探测器也同样沈默。如果北韩展开隧道构工或在非军事区的另一边集结车兵载具,我们听到的声音会像是歌剧团那么吵。
板门店是这条非军事区里面唯一南、北双方可以面对面协商议定的区域,我们共同监管会议室,而且我们的部队各自在庭院里站卫兵,定时交替轮班。有天晚上,北韩下哨的小队进入驻守的兵营,再也没见到上哨的小队出来。营门上锁了,灯也全黑了,从此我们再没见过他们。
我们也发现整个情报人员的渗透工作全停了。北韩的间谍就像季节变迁,规律又容易预测,通常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穿着过时的服装,询问早该知道的货品价格。我们也习惯了他们老是出现在眼前。不过自从僵尸灾变爆发后,他们的数目就减少为零。
你们在北韩的间谍情况如何?
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所有的电子监听设施全哑了。我的意思是,并没有出现令人想要提高警觉的无线电通讯内容,而是「完全没有任何通讯」。所有的民用和军用的频道全都收摊子停止播音。根据卫星传回来的影像,连他们田地里也没剩几个农夫,市区街上的行人少了,在公共工程里面任职的「自愿工人」也减少了,这些都是前所未见的情形。才过了没几天,从鸭绿江到非武装地带这一路早就没有任何活人。纯粹从情报的角度来看,这就好像北韩全国的每个男人、女人跟小孩都凭空消失了。
这宗神秘事件,使得我们全南韩的焦虑又更加增高,让我们加紧处理国内的情况。此时首尔、浦项、大田等地已经发生尸疫,木浦开始撤迁,江陵则进行全市隔离。当然,还有在仁川发生了我国版的杨克斯市战役,军方大败。国内这么忙了,我们还得将手头上一半的有效军力栘去戍守北境。国防部里头有好多人相信平壤渴望一战,相信北韩正在等待我们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以便奇袭北纬三十八度线向南侵略。但是国防部这种看法,完全无法获得我们情报圈的认同。我们这些搞情报的不断告诉国防部,如果要等待最黑暗的时刻,那么非常肯定的是,最黑暗的时刻就是现在。
大韩民国正在危急存亡之秋。我们偷偷拟定了一个迁居殖民计画,整个计画是从日本抄来的,还派出秘密部队前往堪察加半岛侦察殖民区位置。假使「张氏主义」依旧没用……假使再有几个单位被攻破……假使再有几个安全地带沦陷……
也许我们大韩民国可以存活下来,必须要感谢北韩,或说应该要感谢「我们对北韩的恐惧」。我们这一代的国民从没把北韩当成威胁,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认为北韩落后、人民吃不饱、全国像个超大破落户似的。我们这代人一辈子都生长在和平及富足之中,我们唯一恐惧的是像德国统一后,会引来数百万赤贫的前共产党员来南韩乞讨。
但是我们的前辈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北韩南侵」这只怪兽的阴影下,他们相信警报声随时会响起,灯火将要进行管制,不管你是银行大亨、学校老师或者是计程车司机,随时可能被征召拿枪上战场去保家卫国。他们心怀意念时时都在提高警觉,而最后,也多亏了他们,而不是我们,才能重新凝聚了已经溃散的大韩国魂。
我仍然想要派人潜入北韩窥探一下,不过上级老是不允许。上级说我们目前手上要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们国家仍在风雨飘摇之中,我们还要负起国际重建的责任。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把我国境内的日本难民遣送回九州……(哼)那些小日本,这次欠我们的可真够多的了。
我又不是要进行武力侦察,我只想申请一架直升机,或者一艘渔船,要不干脆打开板门店的门让我走进去看看就好。上级老是反对:万一你触动诡雷了怎么办?万一北韩没有撤光呢?万一你一开门却发现某个北韩地下城市和两干三百万的僵尸一拥而上呢?(3)他们的反对并非没有道理,我们知道非军事区地带布满地雷,上个月有一架货机才刚靠近北韩领空,就被地对空飞弹击落。北韩的发射装置是设定在「自动」模武,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在该国全军覆没时,仍有报复性武器可以进行反击。
(3)?北韩全国人口数量约为两千三百万。
照理来讲,北韩全国军民一定是撤到地下的工事里头驻守,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当初对那些工事的规模大小及深度的估计,可就错得离谱了!当他们的「大统领」持续享用西方烈酒跟美国A片时,北韩全国军民正为了构筑防御工事,在地底下劳苦施工。他们知不知道这场僵尸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的领导们是否又一次欺骗了他们,告诉他们说整个已知的整个世界毁灭了?也许僵尸的出现在北韩领导人眼里是一件「好」事,又有藉口可以更紧密的奴役、压迫这个以盲目服从为根基的社会。大统领总是想扮演上帝的角色,不单控制人民所吃的食物、所呼吸的空气,甚至连人造太阳是亮是暗也都由领袖来决定。也许他那个扭曲、变态的梦想终于成真,也许这就是他一开始所打的如意算盘,只不过后来发生一些毁灭性的错误。看看在巴黎地下的「鼹鼠市」所发生的惨剧,如果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全国躲入地下的北韩,那会怎样?也许那些地洞里现在充满了两千三百万只僵尸,形销骨蚀的行尸走肉,在黑暗中嗥呼呻吟,只等待重见天日。
京都,日本
近藤辰巳的旧照片,呈现着一个两眼通红、一头金丝挑染的乱发、瘦干巴又满脸青春痘的青少年。眼前我所访谈的这个男人一根头发也没有,脸刮得光净,肤色散发黝黑的光泽。他锐利直视的眼神从没离开我的视线。虽然他的态度诚恳、心情轻松,但这位武僧依然保持掠食动物休息时的沈着。
我是一个「御宅族」。我知道很多人都对这个词汇的意义有不同的理解,但对我来说,「御宅族」就是「旁观者」的意思。我知道美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美国人,一定觉得受到社会压力的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10:24:00 +0800 CST  

牵绊。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这种感觉。如果我对美国文化的理解没有错误的话,美国鼓励个人主义,看重那些特立独行、勇于离经叛道、率性天成的人。对美国人来说,「个体性」是荣耀的徽章;对我们而言,却是羞耻的绶带。我们活在(尤其是在僵尸大战前)一个充满繁文褥节、似乎永远在评论每个人外在表现的迷宫里:你的外表、你的用字遣词、每一样你在职业上的表现,乃至打喷嚏的方武,都必须事先设想好,并且要合乎严谨、死板的儒家礼教。有些人有能力接受这些社会压力,有些人因为没有能力而不得不接受这些压力。其他人,例如我,选择遁入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虚拟的空间,这个虚拟空间正是为了日本御宅族所量身打造的。
我不晓得你们的教育系统是怎样运作,也不明白其他国家的教育系统,不过日本的教育几乎全部都在背诵。从第一天踏进教室开始,战前日本的儿童被填鸭武的灌输一堆又一堆的事实和数字,实际上这些内容根本无法应用在日常生活中。这些事实、数字缺少区辨善恶的成分,缺少社会情境,缺少人类与外在世界的关连性。这些事实、数字之所以存在,只有一个理由:把它们背熟了,就可以考上好学校。战前日本的儿童没学会如何思辨,学会的只是如何记忆。
所以,这样的教育很容易就制造出我们对虚拟空间的需求。在纯资讯的世界里,可以完全不受社会情境影响,掌握资讯的能力就决定了你的地位。我们这一代人可以像神一样统治这个虚拟空问。在虚拟空问里面我就是老师,精通一切我所搜寻的事物。我能找出每位阁员的血型,能找出松本跟滨田的报税收据,(1)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遗留至今的每一把军刀在哪里,保存状况如何。我不需要担心外表,不需要担心社会仪节,也不用管成绩或未来前途。没人可以评断我,没人可以伤害我。在这个世界里我说了就算,更重要的是,我在虚拟的世界里很安全!
(1)?在僵尸大战爆发前,松本人志和滨田雅功是日本最成功的喜剧演员。
当僵尸危机降临日本时,我的御宅族朋友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开始全心注意僵尸灾变的相关资讯。我们研究了它们的生理结构、行为、弱点及全球人类对它们攻击的反应,最后一个主题是我朋友的专长:在日本境内各岛遏制僵尸的可能性。我搜集人口统计数字、运输网络以及警察维安方针,记住一切的资讯,从商船舰队的大小到军用的八九武突击步枪弹匣容量。我们搜集的事实、数字全部都清晰完整,不是琐碎或模糊的资料,因为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学校停课了,我们终于能够一天挂在网上将近二十四小时。在小松博士向国会报告他的发现之前整整一个礼拜,我第一个骇进他的个人硬碟,读完里面所有的原始资料。真是一大成功,让那些原本就崇拜我的人又无限上纲地提升了我的地位。
小松博士是第一个建议要撤迁的人吗?
是的。他像我们御宅族一样,一直在搜整相同的事实和数字,但不同的是我们一直在记忆这些事实和数字,他则是不断在分析。日本的人口过于稠密,一亿两千八百万人口挤在不到三十七万平方公里多山又过度都市化的几座岛上。在工业化国家当中,日本由于犯罪率较低,因此警力人数与装备在比例上都是最少的。日本也是一个快要废除军备的国家,由于美国的「保护」,自从一九四五年起我们的自卫队就没真正打过一天仗,甚至那些派驻到波斯湾的象征性部队也没参与任何重大的军事行动,执行任务时都待在隔离范围内,受到围墙的保护。我们找得到有关僵尸的一切资讯,但我们没有能力看出重点在哪里,所以当小松博士公开宣布说,情况已经绝望到日本必须立即撤迁,我们全都傻了眼。
那一定很吓人。
一点儿也不!撤迁计画的想法公布后,大家开始疯狂寻找重新安置全国人口的地点。我们会往南迁去中太乎洋与南太平洋的环礁地带吗?或者会向北迁往千岛群岛、库页岛或西伯利亚?谁能找出这个答案,谁就是网路历史上最屌的御宅族。
你们不担心个人的安全吗?
当然不担心。日本已经在劫难逃,但我不住在日本,我住在一个无所限制、飘忽的资讯世界里。我们称呼那些感染尸疫的人是「吓俘」,(2)而我们不应该畏惧「吓俘」,乃是要研究「吓俘」。你无法想像我身为御宅族所必须经历的抽离感。我的文化、教育以及御宅族的生活方武,全部都混合在一块儿,将我和社会全然隔绝。日本也许能够撤迁,日本也许会被毁灭,而我会安全地站在我的数位山顶,看着这一切发生。
(2)?「吓俘』(Siafu)是非洲矛蚁的略称。这个词汇是小松幸生博士在他对国会的演说时首次使用的,用来形容被僵尸疫情感染的人。
你的父母亲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我们住在同一个屋顶下,但我从没真正跟他们交谈过。我很确定他们认为我在K书,即使学校停课了,我还是告诉他们我要准备考试,他们从没怀疑过。父亲跟我很少讲话,每天早上母亲会在我房门口用托盘摆一份早餐,晚上会留晚餐。第一次发现她没留餐盘时我也没多想,那天早晨醒来,我维持一贯的作息:打手枪爽了一番、上线。直到中午我觉得饿了。我很讨厌那些生理的感觉,例如饥饿或疲劳,或者最糟糕的性欲,那些生理感觉只会使人分心,弄得我挺火大的。我很不情愿地将视线从电脑上栘开,打开房门,没看到食物。我叫了我母亲几声,没有回应。我走去厨房,拿了些生的拉面就跑回我的书桌;那天晚上我又吃了一次生拉面,隔天早上也一样。
你从没问过你父母上哪儿去了吗?
我唯一关心他们不见了的理由,是因为没有他们的话,我就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找东西吃。在我的世界里,有太多令人兴奋的事情正在发生。
其他的御宅族呢?他们不会讨论他们的恐惧吗?
我们分享事实,不是分享感觉。就算其他御宅族渐渐消失,我们剩下的御宅族还在分享事实,没有分享感觉。我慢慢发现某些人怎么好久没有回覆我寄过去的电子邮件,某些人好久没有PO文了,某些人整天没上线,某些人的伺服器停摆了。
而那没吓着你?.
那只是让我觉得很烦。我又少了一个资讯的来源,还损失了潜在的仰慕者。例如我贴出关于日本撤迁港口的新资讯后,回应数由原本的六十则降为五十则,确实很令我恼火。然后回应数又从五十则降为四十五,接着又降到三十……
这样的情形持续多久?
大约三天。最后一则贴文是住在仙台的另一个御宅族,他说僵尸现在已经从东北大学附设医院涌出,而在他住的公寓里,僵尸也以同样的速度泛滥成灾。
而你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整个人光是忙着吸收撤迁程序的资讯就已经没时间了。撤迁程序该如何执行?哪些政府组织应该介入?会撤往堪察加半岛或库页岛吗?还是两地都去?我所读到有关横扫全国的自杀潮到底是什么?(3)这么多的问题,这么多资料需要采勘,那天晚上我连声咒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想要睡觉!
(3)?记录显示,在僵尸灾变大恐慌时期,日本的自杀百分率高居全球第一。
我醒来时萤幕一片空白。我试着登入,没有反应;重新开机,没有反应。我注意到电脑正在使用备用电池,没问题,我有足够十小时连续操作的备用电力。我也注意到讯号强度是零。真令人难以置信。小仓市就像全日本一样,拥有尖端水准的无线网路,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某个主机可能会当机,就算是几个主机挂掉好了,但是一整片网路都完了?我知道我的电脑一定是出了问题,绝对是这样,我拿出笔记型电脑试着登入,没有讯号;我咒骂着站起来,想告诉我爸妈说我要用他们的电脑,但他们还是不在家。沮丧之余,我拿起电话想拨我妈的手机,可是那支室内无线话机还是得用到插头的电力,而现在停电。我改用我的手机试,连讯号都没有。
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晓得,一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晓得他们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他们没有遗弃我,我很确定这一点。也许我的父亲是在出外工作时给带走了,我的母亲是在买菜时给困住了,他们可能是在前往撤迁办公室的途中或回程时一块儿走失了。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他们没留下任何字条,没留下任何东西。从此我一直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去看父母的房间,确定他们不在家,我又试了试电话。情况还不算糟,仍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试着要上线,很好笑吧?我能想到的就是再一次逃离现状,逃回我的世界,进入安全的世界。电话和网路都没反应,我这下真的伯到了。「连线,」我开口说话,想要用意志力来指挥电脑:「现在连线,现在,现在!现在!现在!」我敲打萤幕,敲到手指关节都裂开了。见血之后我吓坏了,小时候我从没打过球,从没受过伤,流血对我来说实在太严重了。我抱起萤幕朝墙上砸,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10:33:00 +0800 CST  

整个人哭得像个小孩,大叫,用力抽气,开始干呕,接着吐了满地板。我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前门,我不知道要找什么,只知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开了门,只见到一片漆黑。
你有去敲邻居的门吗?
没有。这样很奇怪吗?虽然我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是受制于社交焦虑感,不敢和别人接触。我走了几步,绊了一下,跌在一团软软的、又冷又黏的东西上,弄得我满手满身。好臭哟,整个玄关都好臭,我突然注意到有个低沈、稳定的刮擦声,像是某种东西正在地上拖着自己的躯体,穿过这条走道向我而来。
我叫出声:「谁啊?」我听到一阵低沈、像流水泻地的呻吟。我的眼睛才刚适应黑暗,开始能看出一个形状颇大的,像人类的躯体,以腹部在爬行。我瘫坐在地上,想拔腿就跑,但同时又想要……要看个确定。我家打开的大门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一道狭窄、矩形的灰暗光影。那个东西爬进光彩里时,我终于看到它的脸:十分完整、十足的人脸,但右眼球脱出了眼眶,只靠着一条血管挂在脸外;左眼紧盯着我,而原本的哀鸣变成窒息般的嘶吼。我跳起来,倒退回到我家,将门用力甩上。
我的心思终于清醒了,也许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清醒。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闻到烟味,还听得到微弱的尖叫声。我走去窗边拉开窗帘。
小仓市已经被地狱吞噬。窜起的火头、残骸……遍地都是「吓俘」。我看着它们破门侵入公寓,吞噬瑟缩在角落或阳台上的人们。我看着跳楼的人有些摔死,有些摔伤了腿或脊椎,躺在人行道上无法动弹,等到僵尸靠近时只能痛苦哀嚎。有个住在我家正对面公寓的男人想要用高尔夫球杆击退它们,结果球杆都敲弯了也伤不了僵尸,接着他被另外五只扑倒在地。
接着……门上传来一阵重击声,我家的门。这……(挥舞他的拳头)砰--砰砰--砰……从门缝的地方,靠近地板处传进来。我听到那个畜生在外面呻吟,还听到从其他公寓传来别的杂音。这些是我的邻居,那些我一直想要避开的人,我几乎想不起他们的脸孔或名字,他们正在尖叫、哀求、挣扎和啜泣。我听到有个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可能是位年轻女士或小孩,呼唤着某人的名字,恳求它们住口,然而那个声音被一阵嗥呼淹没。门上的敲击越来越大声,更多「吓俘」聚集而来,我想挪些家具去挡门,却是白费力气。要是按照美国人的标准来看,我们这间公寓的陈设相当简单。大门开始出现裂缝,我看到绞链快要绷断了,我想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脱身。
脱身?但门口塞满了……
从窗户走,跳到我们楼下公寓的阳台。我可以把床单编成绳子……(傻呼呼的笑了)……我听一个专门研究美国越狱事件的御宅族说过这个方法,这是我第一次将网路上学到的知识拿来实行。
幸运的是这袭亚麻床单够强,能撑住我的体重。我爬出我家,朝楼下的公寓下滑,我的肌肉立刻开始抽筋。我以前没锻鍊过身体,这回我的肌肉可是来讨债了。我挣扎着控制身体的动作,尽量下去想我现在晾在十九层楼高的窗外。火苗所造成的气流强大又干热,一阵强风正好罩住我,将我甩向建筑物的侧边,我从水泥墙弹开时差点儿松手。我感觉脚底已能触到阳台的栏杆,鼓起所有勇气才敢稍稍放松再往下爬个几呎。我用臀部着地,肺部吸饱了烟,一边喘又一边咳。我听到上方从我家传出的声音,是那些破门而入的僵尸。我抬头看着我家阳台,结果看到一个头,是那只独眼的「吓俘」正想从栏杆和地板问那截缝隙中挤出来。它挂在那里好一阵子,身体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然后冷不防偷晃过来想抓我,结果它滑出阳台边。我永远忘不了它往下摔落时仍伸手要抓我的样于,它恶梦般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臂直伸,那只脱眶的眼球就顶在额头上。
我听到楼上阳台其他「吓俘」呻吟的声音,于是转头看了一下我现在的所在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类跟我在一起。幸运的是,我看到这问公寓的前门堆了一些家具阻挡,而且门外没有僵尸攻击的声音。我看到地毯上那层灰,也松了一口气,这层灰又厚又完整,意味着这里已经好几天没人住过了。本来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类,但接着我注意到某种气味。
我推开浴室的门,一股无形的腐臭气息立刻迎面而来,让我不自主倒退好几步。那个女人躺在浴缸里割腕,几道垂直的大伤口沿动脉划下,绝无生机。她是某个俱乐部里的高价「服务生」,专门招呼外国生意人,我以前一直幻想她裸体的样子,现在我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奇怪了,看见她的尸体后,我最困扰的竟是我不知该怎么替往生者诵念祷文。小时候祖父母有教过我,但我早忘了,我那时不想学,认为这些都是过时的陈年旧资料。真是遗憾哪,我连家族的传统都没学会。在这个女人的自杀现场,我只能像个傻瓜似的站着,然后拙口笨舌悄悄向她致歉,因为我要拿走她家的床单。
拿她的床单?
才能做更多的绳子呀。我不能老待在这儿,眼前这具尸体会危害我的健康,而且说不定楼上的「吓俘」没多久就会察觉我在这里,然后从前门攻进来。我必须离开这栋建筑物,离开这个城市,而且最好能找出离开日本的方法。我还没有完整的计画,只知道自己必须不断移动,一次一层楼,直到抵达街上。我心想,找几间公寓待上几天,才有机会搜集一些物资。再说用床单编绳法往下垂降虽然危险,但那些埋伏在走廊和楼梯问的「吓俘」更可怕。
你到达街上之后,不是更危险吗?
下对,是更安全。(他看见我露出怀疑的表情。)真的,这也是我从网路上学到的知识:僵尸移动速度比人慢,活人用跑的,甚至走的就可以赢过它们。留在屋里的话,等于被困在狭窄封闭的地点。但外面有开阔的空问,我也有无限的选择。更有利的是,我从网路上的求生报告中学到,僵尸灾变全面性大爆发所造成的混乱,实际上可以成为你的优势。怎么说呢?很多活人完全被吓坏了,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刚好成为人饵来转移「吓俘」的注意力,让它们别注意到我。只要我谨慎小心,速度机敏,不要倒楣被飞驰的机车或流弹给扫到,我应该很有机会穿越这场混乱,抵达楼底的街道。我真正要担心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到街上?
我总共花了三天才下到地面。有一部分要归咎于我那毫无缚鸡之力的键盘手。对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来说,要利用这些将就凑合的绳子攀爬也不太容易,因此你可以想见,这对我来讲是多大的挑战。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一头栽下去摔死,也没有因为刮擦和抓伤而受到感染,还真是个奇迹。我的身体靠着肾上腺素跟止痛剂撑了下来,我精疲力竭、紧张而且极度睡眠不足,无法正常的休息,一旦天色变暗,我就用手边所有东西顶住门,然后坐在角落哭着察看伤口,顺便咒骂我身体的软弱,直到天亮。有一晚我真的勉强阖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了几分钟,然而接下来从前门传来某只「吓俘」的重击声,吓得我赶紧夺窗而出。那晚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瑟缩在隔壁公寓的阳台上,背后有扇锁上
的玻璃拉门,但我就是没那个力气踹开它破门而入。
另一部分耽搁的原因是心理上的,不是体能的关系。身为御宅族,个性总是难以形容的龟毛,无论花上多少时间,非要找到正确的求生装备不可。我从网路上搜寻到相关的武器、服装、食物和医药知识,问题是,要在一问都会白领阶级人士的复合武公寓里找齐这些装备,并不容易。
(他大笑。)
我大费周章,靠着一件商人的风衣和一个过时的粉红色亮片「凯蒂猫」书包编成一条绳子,摇摇晃晃往下垂降,花了好长的时问。不过到了第三天,我已经差不多找齐需要的东西,只差没有一件可靠的武器。
找不到东西当武器吗?
(微笑。)日本不是美国,美国一度是枪比人还多,这是千真万确。有个住在神户的御宅族直接骇入美国「全国步枪协会」资料库,搜寻到这份资料。
我是说某种工具,像是铁鎚或铁撬……
日本的白领阶级怎会自己维修房子?我想的是高尔夫球杆(白领阶级的家里有一狗票球杆),不过我看过对街那个男人用过球杆,效果不彰。我找到一支铝棒,不过它已经使用过度,棒身都弯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四下张望,相信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够坚硬、牢固或锐利的器物可以用来防身。我也想说或许降落到街上,运气就会好点儿,可以从殉职员警身上找到警棍或军用手枪。
到头来,就是这些想法差点害死我。我当时离地四层楼高,已经快要把绳子用完了。我每次垂降都尽量多往下延伸个几楼,好搜集更多床单,我知道这次是最后一站了,我已经想好整个逃生计画:降落在四楼阳台,破门进入公寓找些新的床单(这时候我已经放弃要找武器的念头了),溜上人行道,偷一辆机车(虽然我不会骑),像个老派的暴走族般扬长而去,也许沿路上还可以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21:58:00 +0800 CST  

载几个妞。(他大笑。)当时我无法思考了。就算我完成计画的第一部份,勉强到达地面之后又该怎么办……
嗯,重点是,我没有到达地面。
我在四楼的阳台落脚,走向那扇拉门,却发现我正对着一张「吓俘」的脸。它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扯烂的西装,鼻子给咬掉了,血淋淋的脸就贴在玻璃上游栘。我往后倒退了一大步,抓起绳子想要往上爬,可是我的手臂不配合,手臂既不感觉到痛,也不觉得灼热,因为臂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这只「吓俘」开始嗥呼呻吟,用拳头重击玻璃。绝望之中我向两边摆荡,希望藉着平甩的力量能构到旁边建筑物的边缘,在隔壁的阳台落下。玻璃被敲碎了,那只「吓俘」就冲着我的腿而来。我荡离了建筑物,松手放开绳子,用尽所有力气纵身一跃……结果没跳进去。
我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呈斜对角线摔落到下一层的阳台,双脚着地前摔了一跤,然后差点没从另一边栽下楼。我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公寓,立即环顾屋内是否有「吓俘」。客厅是空的,唯一的家具是张传统的小桌子,已经竖起来顶住门。住户一定是跟其他人一样自杀了,我没闻到腐臭味,所以我猜他从窗户跳下去,依此判断,现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稍稍喘了口气,两腿就不听使唤软瘫下去,砰一声整个人撞上客厅墙壁,疲惫到几乎昏过去。我望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堆照片,这问公寓原来的主人是位老先生,这些照片勾勒出一个非常丰富的生活。他家人很多,朋友也很多,去过世界各地刺激又遥远的地点旅行,而我却从没想过要离开我的卧室,更不用说去过那样的生活了。我暗自发誓,要是能逃出生天,我一定不要只是混吃等死,我要好好生活!
我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唯一的物品,一个神棚,或者说是传统的神龛,在它下方的地板上有件东西,我想是遗书,一定是我进来的时候被风吹落的。我觉得如果不管它的话,好像有点不妥,于是一跛一跛的走过去,弯下腰将它捡起来。传统的日本神鑫中央都会放个小镜子,而此时我的眼睛扫到镜中的影像,看见有个东西从卧室里跟舱的出来。
我一转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立刻拉高:这老人还在家里,他脸上的绷带代表着它一定是刚刚才复苏。它扑向我,我闪过了,但是腿仍使下上力,它又一抓,这回抓住我的头发。我扭动身体设法挣脱,它将我的脸扯向它。以年龄来说,它矫健的身手真让人吃惊,肌肉张弛的力道完全不逊于我;然而它的骨头还是容易脆裂,当我握住它揪着我头发的那只手时,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当胸一脚把它给踹飞,它的断臂仍紧揪着一把我的头发。它的身躯撞上墙壁,墙上相框的碎玻璃洒了它一身,它鬼吼一声后再度扑向我。我退身避过,绷紧肌肉,握住它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反拙到背后,另一手抵住它的后颈,然后呼出一声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会的长啸,押着它一路跑向阳台,把它推下去。它仰着脸躺在人行道上,它粉身碎骨之余,头还不忘对着我发出嘶嘶的攻击声。
突然问前门传来撞击声,原来这场打斗声吸引了更多「吓俘」。现在我全靠本能反应行动,冲入老人的房间开始撕床单。我想应该不用太长的床单,现在只是三层楼高……接着我停下来,傻住了,整个人就像一张照片一样停格止在那里。吸引我注意力的正是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挂在卧室光秃秃墙上的照片,一张黑白、模糊、传统日本家庭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中有母亲、父亲、一个小男生,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少年,我猜应该就是那老人。在他手里有样东西,一看到那个东西,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我向照片里的人鞠了个躬,而且几乎是噙着眼泪说:「谢谢。」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在他卧室的柜子底找到那个东西,就放在一批绑好的文件和一件破旧的制服中(这就是照片里面的制服)。剑鞘是铝质的军品,已经泛了绿锈,上面满是斑驳痕迹,还有一块事后捆上去的皮革质剑柄覆材,代替了原本的鲨鱼皮,但剑身的钢……雪亮的银光,一定是手工冶炼出来的,而不是机器冲压的产品……剑身修长刚直,隐含着一抹曲弧,平阔的脊线饰以菊水家纹,象征王室的菊花。这是一柄真正锻铸出来的好剑,登峰造极的工艺品,无疑是为了战斗所铸造的。
(我指向他身旁放的那把剑,辰巳笑了。)
京都,日本
在我进屋的前几秒,朝永一郎先生就知道我是谁了,显然我的步履、味道及呼吸的方武都像个美国人。朝永一郎这位日本「循之会」(又称守护协会)的创会元老,(1)以握手加鞠躬的方式向我问候,接着邀请我像学生一样坐在他面前。近藤辰已是朝永一郎的首席大弟子,他奉上茶,然后坐到老师傅的旁边。访谈开始前,朝永先为了他的外表向我致歉,担心我会因为他的外表而感到不自在。从青少年时期起,这位师傅黯淡无光的双眼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事物了。
(1)?该会是由醉心武士道的作家三岛由纪夫所创设,性质上接近民间武力。
我是一个「被爆者」,按照西洋人的历法,我在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上午十一点零二分失去了视力。当时我正站在金昆罗山上,跟其他几个我们同班的男同学驻守空袭警报站。那天乌云密布,所以我是听到,而不是看到那架B29轰炸机从我们头上低空飞过。就只有一架,也许是一趟侦察飞行,根本下值得做战情回报。当我那些同学跳入狭窄的防空壕时,我都快笑出来了,我持续盯着浦上山谷的上空,希望或许能从乌云之间看到美国的轰炸机。结果没见到轰炸机,只看到一大片白热炽光,那也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在日本,「被爆者」这个词汇的意思是「原爆生还者」,我们这些人在日本的社会阶级上占有一个特别的地位,一般人对我们既同情又悲怜,我们身兼牺牲者、英雄以及政治议题的象征。然而,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来看,我们却是一群受到社会排挤的丧家犬,没有哪个家庭愿意他们的子女与我们婚配,被爆者是不洁净的,不可混入日本人种纯净、初始的基因温泉。我个人对这耻辱感受甚深,我不单是个被爆者,还因为眼睛被爆瞎了,让我成为家国之负担。
在疗养院的窗外,我听到我们国家正在重建而奋斗的声音,然而我对这些努力所[能贡献的是什么呢?完全没有。
我好几次想找个工作,多卑微的工作都好,但是没人愿意用我。人家只当我是个被爆者,而我也经历了不晓得多少「礼貌性拒绝」。我哥叫我回去跟他一块儿住,坚称他跟嫂嫂会照顾我,而且家里总有些「需要」的工作用得上我。对我而言,这种安排比待在疗养院里更糟。他才刚退伍返家,正想再生一个宝宝,这时候还给他们添麻烦简直是难以想像。我想过自杀,也试过许多方武,但总是被某种无形的因素挡下,无法寻死。每一次摸索药丸或玻璃碎片总下不了手,我想应该是因为懦弱吧,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我是被爆者,社会的寄生虫,如今又成了可耻的懦夫。在那段时间我的羞耻是无止尽的,当天皇的玉音昭告人民日本投降,我才是真的在「承受那难以承受的」。(2)
(2)?此为日本裕仁天皇在昭告国民投降时所说的一句话。?
我没通知哥哥就离开了疗养院,不知何去何从,只知道我得尽可能远离我的人生、我的记忆,还有我自己。我展开长途跋涉,大部分时候靠着乞讨……我已经没脸可丢了……我流浪到北海道的札幌住了下来。这个严寒、荒凉的北地,一直是日本人烟最稀少的县份,由于日本失去了库页岛跟千岛群岛,这儿已俨然成为西方眼中的「边疆绝境」。
在札幌,我遇到一位爱奴族的园丁,名叫太田英树。爱奴人是日本最古老的原住民部族,在我们的社会阶级里头,他们的地位甚至比朝鲜人还低。
或许这正是他同情我的缘故,我是另一个被大和民族摒弃的可怜虫,也或许是因为他儿子一直没有从满州回到日本,没人承继他的技术。太田先生在一幢名叫「赤风」的建物里工作,这里本来是豪华旅馆,如今成为收容中心,安置二次战后从中国遣返的日本人。我刚到的时候,「赤风」的管理部门抱怨说他们没钱再雇一个园丁,可是太田先生用他自己的钱付我薪水,他是我的老师,也是唯一的朋友,所以当他过世的时候,我认真考虑要随他而去,但我胆子太小,我就是做不到,只能继续苟活。后来「赤风」由遣返收容中心再度变回了豪华旅馆,日本也从战败的残砖破瓦中崛起成为经济强权,而我还是依然故我,默默在泥上上工作。
听到国内第一起僵尸灾变疫情的时候,我仍在「赤风」工作,当时我正在餐厅旁修剪西洋武的树篱,无意问听到几位客人在谈论南云的凶杀案。根据他们的对话,某个男人杀了他老婆,然后又像野狗般啃噬老婆的尸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非洲狂犬病」这个名词,我不想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工作。但隔天有更多人在谈论,在草坪上及泳池旁传来更多压低的声音,因为大阪的住友医院发生了更严重的疫情,南云的事件已然成为旧闻。再隔天,又传出名古屋,接着是仙台,然后是京都,我尽量不要去想客人的谈话,我来北海道就是要逃离这个世界,在羞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22:02:00 +0800 CST  

僵尸侦测到猎物的那一刻,会立即开始呻吟狂吠,因此我不但可以知道有僵尸来了,还能知道僵尸的方向、距离和它们确切的攻击招武。每次从风中听到它们传遍山丘和原野的呻吟声,大约再过半小时就会有僵尸现身。此时我会先沈静心情,准备应付即将出现的攻击。我会先解下背包,伸展一下四肢暖身,或者找块平地打坐冥想。我永远能计算出它们何时会贴近到我可以出招消灭它们的地方。出招杀它们之前,我一定会先花点时间向它们鞠躬致谢,因为它们真的很有礼貌,每次都发出呻吟声来提醒我。我真为这些可怜又没脑的孽畜感到难过,它们跋山涉水,慢慢地、坚持地来到这儿,只换来一颗开花的脑袋或是断折的颈项,结束了它们的旅程。
你总是一出招就能取命吗?
一定是这样的。
(他用手比了根想像的棒酒箸。)
前进突刺,稳定不可摇晃。一开始我都瞄准脖子下方,后来,随着时间跟经验,我的技术更加精进,要攻击这儿……
(他将手置于额头与鼻子间的凹缩处,比划了一个水平的招武。)
跟砍头比起来,要打这里比较困难,因为这里会碰到又厚又硬的骨头。但是从这里正好可以直捣脑腔,如果只砍头的话,砍掉之后还要把头砸烂,比较费事。
万一遇到好多只僵尸呢?合曰是个难题吧?
没错,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它们数量一多,我被团团围住,有几场早期的战斗……嗯,打得不漂亮,我必须承认,因为情绪影响我出招,我成了混乱的台风,而非一道精确的闪电。有次在「十胜岳」附近发生的一场混战中,(6)我在四十一分钟内干掉了四十一只僵尸,但后来整整花了两个星期,才把衣服上所喷到的僵尸体液清洗干净。后来我发明了更多具有高度创意的战法,让神明加入我一起战斗。我曾经把一群僵尸引到高大的岩石底部,再跃上岩石,居高临下敲碎它们的颅骨。我甚至会找一块岩石,岩石的造型能让它们跟我一路爬上去,不是一狗票同时爬,你晓得的,而是鱼贯式一只跟着一只爬,这样我就可以把它们打落到下方锯齿状的岩基上。我每次都会感谢每颗石头、每个绝壁、每个瀑布里面的神明,它们协助我把僵尸从一千多公尺的高度推下去。不过我尽量不让僵尸朝下摔个一千多公尺,因为这样事后要爬很久,才能去处理它们的尸体。
(6)?十胜岳是日本北海道的一处活火山,标高逾两千公尺,也是着名的景点。
你还回去找它们的尸身?
把它们给埋了。我不能把僵尸的尸身留在大自然里玷污河川,这样未免太……太超过了。
每个被你打死的僵尸,你都找回来了吗?
每一个。十胜岳之役结束后,我一共花了三天才找齐。通常我把头跟身子分开,头烧掉。但十胜岳战后,我将屁身全部丢进火山口,让山只的怒气涤清它们的恶臭。(7)我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做,只觉得应该断开邪恶之源。
就在自我放逐的第二年冬天,我终于得到答案了。那天晚上,我住在一棵高大的树枝上,过了这一晚就要降雪了,一旦雪降下来,我就会回去前一年冬天所住的洞穴里。我正舒服的休息,等待黎明的暖意哄我入眠,这时却听到脚步声,是那种快速又充满活力的脚步,所以不可能是僵尸。那天晚上,风神决定助我一臂之力,风神带来人类才有的气息。其实僵尸的身上没什 味道,当然,有一抹隐微的腐尸味,也许尸变的时间越长就越臭,或者如果僵尸吃掉的人肉太多,爆出了内脏而在它们的衣服下腐败,则味道也会重一点。此外,我会说僵尸还有一股「无臭之臭」,它们不流汗,没有尿液或粪便,胃部或口腔也不像活人一样,含有造成口臭的细菌。以上种种特点,都和树下这只快速朝我跑来的二足动物气味不同。他的呼吸、身体和衣着都臭死了,表示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清洗。
(7)?山只是掌管山岳与火山的神灵。
天色仍黑,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我,我发现他所循的路径会一直引到我睡觉的树下。我慢慢蹲低了身子,不发一声。我不确定他是否有敌意,不晓得他是否发疯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刚被僵尸咬过。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就在这时,近藤辰巳加入我们的对话。)
近藤:我还没察觉,他就已经扑到我身上。我的剑被撞飞了,我两只脚虚脱地瘫垮在身下。
朝永:我跪拙住他两块肩胛骨中问,使用的力道还不足以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但已经够让他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身体喘不过气来。
近藤:他把我压在地上,背部朝天,整张脸埋进上里,他那把像铲子的铲叶紧抵我的后颈。
朝永:我叫他趴着别动,敢乱动就杀了他。
近藤:我想开口,一面咳嗽一面喘着气说我没有恶意,我甚至不知道他人在这里,我只是路经此地,想要继续前进。
朝永:我问他要去哪里。
近藤:我告诉他说我要去根室,那里是北海道主要的撤迁港,那里也许还有交通工具,或者渔船,或者……某种能载我到堪察加半岛的交通工具。
朝永:我听不懂,于是要他说清楚。
近藤:我把所知的全都跟他讲了:僵尸灾变、日本国撤迁计画。当我告诉他日本已经完全被放弃、日本已经亡国时,我哭了。
朝永:突然问我明白了。我明白神明为什么要夺走我的视力,为什么要送我到北海道与大自然、土地相处,为什么要派那只熊来警告我。
近藤:他开始大笑,放我爬起来,还帮我掸掉身上的泥土。
朝、水:我告诉他日本国没有被放弃,因为我们这些被神旨拣选的人正在照顾日本,我们没放弃。
近藤:一开始我不懂……
朝永:于是我解释给他听。日本就像一座花园,不应该任由它枯萎或死亡,我们会照顾这个花嘲,维护它,彻底歼灭那些踩躏和亵渎花园的僵尸。等到花园的子民重新回到它怀抱时,我们会重建它的美丽与纯洁。
近藤:我认为他疯了,于是直接告诉他说他疯了。就凭我们两人,怎么对抗几百万的「吓俘」?
朝永:我把剑交还给他,这把剑的触感很好,重量和匀称度都让我觉得熟悉。我告诉他,我们也许要面对五千万只怪物,但那些怪物将要面对的是更多的神明。
西恩富戈斯,古巴
沙俄札?贾西亚?艾瓦雷兹建议我到他办公室碰面。「视野很漂亮喔,」他打包票:「你绝不会失望。」办公室位在马尔皮卡储贷大楼的六十九楼,这栋大楼是整个古巴第二高的建筑物,只略逊于哈瓦那市的荷西?马蒂纪念塔。(1)艾瓦雷兹先生边间的办公室俯瞰耀眼的市中心和熙来攘往的港口。对于马尔皮卡储贷大楼这栋能源自主的建筑物来说,此刻真是「奇幻时光」,光电玻璃呈现出耀眼落日最细微的紫红色余晖。艾瓦雷兹先生说的没错,我一点也没失望。
(1)?译按,原文可能有误。荷西?马蒂纪念塔的高度只有一百公尺多一点,但文中此处提到的六十九层楼高度,应该早就已经超过一百公尺。
古巴打赢了这场僵尸大战。这样讲,或许有点太嚣张了,因为很多国家在僵尸大战当中受害甚深。可是,把二十年前的我们和今日相比,就知道差别了。
在僵尸大战爆发前,我们活在孤立状态中,比冷战时期的经济状况更差。我父亲那一代多少可以倚靠苏联和东欧共同体的傀儡国家给我们一点经济援助。共产阵营垮台之后,我们就陷入了「永远匮乏」。配给食物、配给油料……我能想到最类似的情境,就是英国在二战期间被德国猛烈空袭的情形。我们就像当时的英国,敌人的威胁永远存在。
美国的封锁虽然不像在冷战时期那么严厉,但他们依旧设法惩罚「任何想和我们进行公开、自由贸易的国家」,切断我们的经济血脉。美国对我们的经济制裁虽然成功,但也造成另一个更耀眼的成就,就是让卡斯楚利用北方的美国迫害者做藉口,继续实施集权统治。「你们看到自己的生活有多隆了,」卡斯楚说:「都是经济封锁害得你们这么惨,都是那些美国佬害你的,要是没有我的话,他们早都上门打到我们的海岸了。」卡斯楚这家伙真聪明,他是马基维利最挚爱的传人吧。他知道,当敌人兵临城下时,我们不可能换掉他,所以我们只好继续忍受艰苦与压迫,忍受着他冗长的训话和刺耳的声音。这是我成长时的古巴,我唯一能想像到的古巴,一直就是这副德行,直到僵尸出现。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7 22:53:00 +0800 CST  

始的案例规模很小,都是直接感染,大部分是中国的难民,还有一部份欧洲的商人。我们和美国之间的交通依然破封锁,所以古巴躲过了第一波的大量难民潮冲击。我们的社会是高压统治,有如城堡要塞,因此政府能采取步骤,防制僵尸疫情扩散。所有的国际运输都中止了,正规与民防的部队全部动员。古巴本来就有很多医生,所以我们的领导人在首宗疫情出现后的几周内,就已了解感染的本质。
当大恐慌来临时,世界终于从僵尸临门的梦魇中醒来,而古巴早已准备好要决一死战。
简单的地理事实让我们避开了大规模陆上感染的风险。我们的入侵者来自海洋,特别是船只上的船民,他们不仅带来感染(世界上有好多国家都是被船民带来的僵尸疫情所感染),当中还有人自认为西班牙无敌舰队,想要跑来我们这里征服、统治。
看看在冰岛发生的例子吧。僵尸大战前,冰岛是天堂,既安全又稳固,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设置常备军。当美军撤守时,冰岛人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他们哪里守得住来自欧洲及俄国的难民潮?原本美好的北极圈避风港,在一夕间成为腥风血雨的苦寒之地,直到今天仍然是世上僵尸最多的地区。这种惨况,也可能发生在古巴,真的很容易就发生在古巴。好在有加勒比海各群岛国家的兄弟,他们替我们展现了优良典范。
那些男人和女人,安圭拉群岛和千里达共和国里面的英雄男女,都有资格骄傲地被封为这场僵尸大战的真英雄。他们首先扑灭了群岛祖国爆发的多起僵尸灾变,连口气也没喘,就接连驱逐了海上的僵尸,挡下无止境的入侵尸潮。有他们浴血抵抗,我们才得以幸免。他们的成就,也迫使想侵略我们的人重新思考:如果安圭拉等地的人民只靠着小口径武器跟开山刀,就能不屈不挠地防御家园,那么古巴在海岸线上配备了主战车、雷达引导的反舰飞弹等所有武器,又会发挥何等巨大的战力?
不用说,小安地列斯群岛的居民并不是为了古巴人民的利益而战,但他们的牺牲却为我们争取到了协议条件的空间。任何想要入境古巴寻求保护的美国人,第一句听到的欢迎辞就是北美的父母惯用的谚语:「只要还住在我的屋檐下,就得遵守我的规定。」
并非所有难民都是美国佬。有些是来自拉丁美洲本土、非洲、西欧和西班牙。还有许多的西班牙人和加拿大人是为了商业或旅游的缘故来到古巴,我在战前就认识一些,人很好,有礼貌,跟我小时候遇到的东德人差好多。东德人会把糖果洒向天空,然后嘲笑我们像老鼠一样满地拣食。
不过,我们国家的船民主要来自美国。每天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靠岸,搭着大船或私人游艇,甚至自制的筏。我们脸上忍不住露出讽刺的微笑。美国难民好多喔,一共有五百万,几乎等于我们原本人口的一半。各国船民都必须参与政府主导的「隔离安置计画」。
「隔离安置计画」的安置中心当然不是战俘营,没那么夸张啦。难民在安置中心所受到的待遇,比以前的政治犯(很多是老师、作家)要好太多太多了。我有个朋友曾被诬指是同性恋,在狱中真的遭受了好惨的对待。就算是待在条件最差的安置中心,也比政治犯好上太多了。
下过,安置中心的生活当然也不轻松。无论难民在战前的职业或地位是什么,都会被送到农场去做工、种菜,一天十二到十四个小时,农场原本都是我们国营的甘蔗园。至少气候对他们还不赖,温度开始下降了,天空的云变多了,大自然对难民展现了仁慈。但警卫就没那么好心了,他们每次甩人巴掌或踹人之后,都会对被打的人撂下一句:「你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再抱怨就把你丢去喂僵尸。」
每个农场都有一个关于「僵尸坑」的恐怖谣言:警卫会把惹麻烦的难民丢进僵尸坑里。「全情会」(全国情报理事会)甚至曾经在难民群里面安排人当暗桩,散布谣言说他亲眼看过有人不乖,于是被头下脚上丢到僵尸坑里面。其实这么做的用意,只是让难民们乖一点,你知道嘛,「僵尸坑」的故事绝对是假的。尽管……有些关于「迈阿密白人」的故事传出来。一开始,我们对于这一群住在美国的美籍古巴人当然是张开双臂欢迎(他们大部分都住在迈阿密),我自己就有几位亲戚住在迈阿密的戴通拿。很多住在美国的美籍古巴人在僵尸灾变中家财尽失,只剩一条小命,逃回来古巴躲僵尸,一开始亲人相聚的时候所流下的热泪,真是多到可以灌满加勒比海。这些美籍古巴人都是当年革命后跑到美国过好日子的,他们以前在旧政权下飞黄腾达,在美国整天动脑筋想要打倒古巴,摧毁我们努力建造的成果。如果是这些人……我并不是说有任何证据显示,这种人因为喝了太多百家得牌的好酒,又有反动倒退的思想,所以被丢去喂僵尸……但假如他们真的因此被人谋害,倒还可以在地狱里继续谄媚他们的领袖巴蒂斯塔。(2)
(2)?编按,Fulgencio Batista y Zaldivar(一九0一-l九七三),自一九三0年代起统治古巴二十余年的独裁者,后来被卡斯楚领导的革命运动推翻,出奔外国,最后客死西班牙。
(一抹浅浅、满意的微笑横过他的嘴唇。)
当然,我们不可能真用这种方式惩罚美国人。谣言与恫吓是一回事,但是实际上的行动……要是一不小心把谁逼得太超过了,搞不好就会引发革命暴动。五百万美国佬全都起来闹革命?太可怕了!光是维持安置中心就耗了我们太多兵力,安置中心就是美国人成功侵入古巴的证明呀。
简单来说,我们根本没有人力去看守五百万名难民,又要防卫将近四万公里长的海岸线,这种内外夹攻的仗,我们打不起。所以我们决定解散安置中心,允许百分之十的美国难民依照特别的假释计画,离开安置中心出去工作。这些美国难民将从事古巴人不愿做的工作:按日计酬的零工、洗碗工、清道夫。由于美国难民的工资少得可怜,因此他们的工时采用一种记点机制,只要累积足够的点数,就可以为其他被拘留的美国同胞赎身。
这个主意实在太聪明了,是某个古巴裔的佛罗里达人想出来的。结果所有的安置中心在六个月之内就清空了。一开始政府还想追踪他们的去处,但很快就发现根本不可能。在一年之内他们全都完全融入古巴社会,新的名词出现了:「北古佬」。他们已进入我们社会的每一个环节。
表面上,设置安置中心是为了防止「感染」扩散。但这个感染并不是指僵尸疫情。
一开始,你看不出这种「感染」,尤其是我们还在疲于应付僵尸的围攻。「感染」发生在紧闭的门内:关起了门还要压低声音说话。在接下来几年问所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革命,倒不如称为进步。这里出现了一次经济改革,那里出现了一家合法的私人报社。古巴人民变得更勇于思考、勇于发言。慢慢的、静静的,这些种于开始生根,我很确定如果卡斯楚早知道的话,一定会抡起铁拳把古巴各地萌生的自由嫩芽槌个稀烂。也许他真会这么做,但那个时候世界各地的潮流发展,早已偏向我们的自由思潮。各国政府决定要对僵尸展开全面大反击,这场圣战从此永远改变了人类的命运。
突然问我们成为世界各地「胜利的军火库」,(3)我们是粮仓,是制造中心,是训练基地和跳板。我们成为南美和北美的空运枢纽,也是可容纳一万艘船舰的干坞。(4)我们有钱,多到爆的钱,钱多到整个古巴在一夕之问就创造出中产阶级,钱多到一夕之问就出现了繁荣的资本主义经济,需要「北古佬」(美国难民)细密的技巧与实务经验来持续维持这个资本主义的兴旺。
(3)?编按,这句话是谐仿自美国总统罗斯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所说的话。他当时呼吁全国支持对抗欧、亚的集权主义,并说底特律附近的汽车工厂纷纷改装成为军火制造厂,因此底特律附近已经成为「伟大的民主军火库』(great arsenal of democracy)。 .
(4)?至今依旧无法确切统计出,僵尸大战期间到底有多少盟国船舰或者中立国船舰停留在古巴各港口。
我们古巴人和美国难民之问发展出非常紧密、不能分割的联系。我们帮助美国人复国,他们也帮我们建立了一个新国家。他们向我们展现出民主的真义……「自由」不是空洞、抽象的概念,而是真实的、可以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情。自由并不只是「为了拥有而拥有」,自由的意思是,你想拥有一样东西,但是得不到,于是你开始为自由而奋战。我们从美国难民「北古佬」那儿学到的功课就是这个。他们都有这种远大的梦想,也愿意为了自由实现梦想而牺牲生命。不然为什么连号称强人的首领都会这么怕他们?
卡斯楚清楚知道这股自由狂潮会把他从统治宝座上拉下来,这点我倒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他
竟然有办法利用这股自由潮流。
(他指着墙上一张老迈的卡斯楚在中央公园演说的照片,笑了。)
你能相信吗?这个狗娘养的卵葩!他不但亲自拥抱这个国家的新民主浪潮,竟然还敢邀功!真是
天才!他在位的最后一个政绩,就是亲自主持古巴史上首度的自由普选,用全民投票的方武结束了他
的统治。因此,现在我们是用一座雕像来感念他,而没有把他拉到墙边枪毙。当然,我们新成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8 18:50:00 +0800 CST  
@净化2012心灵这是我发的小说,这篇文章对于中国的描写不错,你可以从中吸取一些经验.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8 18:52:00 +0800 CST  



要找到家属的确不容易。舰上官兵的家属散居在全国,我们尽可能与他们联系,电话还能通的就用电话,或者利用军邮寄上只字片语。讯息的内容总是千篇一律:我们即将出海巡航,非常希望他们能出席这场典礼。有时候我们会把情况讲得更严重一点,例如「某人病危,死前希望能见上家属一面」,最多就只能做到这一步。我们不能派船员回家去带家属,这样太危险了。你们美国的每艘潜舰都有好几批船员在轮流值勤,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水兵一旦出海,留给家人的就只剩思念了。我很同情我的船员,等待是极大的痛苦;我很幸运我太太跟孩子们都……
孩子们?我以为……
我们只能有一个孩子?在僵尸战争前的那几年,一胎化的政策已经修改了,因为一胎化造成性别不平衡,中国快要变成儿子国家了。我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当危机发生时,我太太跟孩子们已经到达基地了。
那陈舰长呢?他有家人吗?
他太太在八0年代初期就离开他了,那是一件大丑闻,当时议论哗然,尤其是在那个年代。他身陷丑闻还能挽回自己的军旅生涯,并把孩子带大,至今我仍相当佩服。
他有一个儿子?他有跟着你们一道儿吗?
(他没理会这个问题。)
对许多船员来说,等待是最难熬的部分,即使知道家属已经动身前往青岛了,最后还是很可能赶不及上船而扑个空,我们已经出航了。想想看那种罪恶感,你请家人来你这儿,打算一起动身前往安全的藏身地,结果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却只是被遗弃在码头上。
家眷后来都赶上了吗?
来的人比我们当初预期的还要多好多。我们让他们换上制服,在晚问偷偷上船。有些人是躲在运补的箱子里被抬上去的,例如小孩或老人。这些家人知道所发生的状况吗?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我认为家人都不知道。我们严令舰上官兵必须保密。要是我们的计画被国务院的国安部知道,那我们就惨了,到时候就不必担心僵尸问题了,光是应付自己人就玩不完了。也因为我们必须保密到家,所以一定要严格遵守既定的巡航时问出发。陈舰长非常希望能再等一下,等待那些散落在外面的家属赶来,说不定有些家属再过几天,甚至几小时就可以抵达了。但他知道,继续等下去的话,就会危害整个计画,因此尽管心里有一万个难舍,仍然勉为其难下令解缆出航。他努力掩藏激动的情绪,我想,他在众人面前或许能掩饰伤痛,但我还是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感情,那双眼反映出青岛逐渐远去的火光。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8 20:06:00 +0800 CST  

你们要往哪儿去?
一开始是前往我们既定的巡防区域,好让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之后呢,没人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找个新家,连一个暂时的新家,也不可能。这时候僵尸疫情已经扩散到世界各角落,所有国家都被卷入,即使在天涯海角也下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有考虑靠过来我们这边,美国,或是其他西方的国家吗?。
(他冷冷地白了我一眼。)
换做是你,你会往我们中国这边靠吗?「郑和大将号」带了十六枚JL2弹道飞弹,都是「多弹头重返大气层载具」,每枚可以携带四颗九十千吨级的弹头,针对多个目标进行攻击。这般的火力,使我们这艘船等于是世上最强的国家之一,钥匙一扭就能毁掉所有城市。你会将那样的力量交给别的国家,交给那个曾在盛怒中使用核武的国家?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调,我们不是叛国者,无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犯下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们仍然是中国的海军。
所以你们独自出航。
一路独行。没有祖国,没有朋友,无论经历多么严厉的风暴,也不奢求去寻找安全的港口。「郑和大将号」是我们的整个宇宙:天空、地球、太阳和月亮。
生活一定很苦吧。
头几个月过得跟其他例行巡航一样,导弹潜舰的设计原本就是为了隐蔽,而我们所做的就是隐蔽得既深沈又寂静。我们不知道祖国的攻击潜舰是否已经出发在寻找我们了,但比较可能的是政府正在烦恼其他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们仍照例举行战斗演习,家眷接受噪音管制训练。潜舰的头儿甚至为餐厅加装特殊的隔音装置,充当孩子们的教室跟游戏区。这些孩子,尤其是年幼的小孩,根本不晓得外面发生什么事,很多小朋友跟家人行经尸疫横行的地区,千辛万苦捡回一条性命,他们只知道怪物已经走了,只会偶然出现在恶梦里,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安全了。我猜这就是大家头几个月的感觉:我们活过来了,聚在一块儿,现在已经安全了。想想世上其他地区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要求。
你们有用任何方武来监看这场危机吗?
没有直接监看。我们的目标是秘密行动,避开商业运输航线,也避开潜舰巡航战区……避开我们的潜舰,也避开你们美国的。不过我们仍忍不住推测僵尸疫情会扩散多快、哪些国家遭受最大的影响、有人动用核武了吗等等。如果有的话,那人类全都完了。在高剂量辐射线的地球上,唯有僵尸是能够「存活」的生物。我们不知道要用多高剂量的辐射才能摧毁僵尸的大脑,辐射会杀死它们吗?能诱发它们大脑长满脑瘤吗?对于正常的人脑是有可能的,但既然僵尸的身体下受自然法则的限制,对于辐射的反应也可能超出我们的预期。有好多个晚上,在高阶军官的官厅里,我们一边暍着茶一边压低声音想像僵尸的形象:像猎豹般迅捷,像猿猴般轻灵,大脑突变后仍继续生长,长出颅腔之外。宋少校是我们的核子反应炉军官,他拿出水彩,画下一幅城市化作灰烬的景象。他说这不是指某一座特定的城市,但我们从扭曲的断垣残壁中都能认出浦东的天际线,宋少校是在上海长大的。残破的地平线衬着核爆后的严冬,漆黑一片的天空闪耀昏暗的紫红色光芒,有条河流婉蜒穿越这幅末日场景,又像一条隐隐泛着绿光的棕色巨蛇,昂起由一千具相互连结的尸体所形成的蛇头。细看这些尸体,皮开肉绽、大脑裸露,从血盆大口、杀红了眼的脸孔伸出露骨的手臂,肌肤一片片的脱落。我不晓得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只记得在出海第三个月时他偷偷的拿给我们几个人看,他从没想过要给陈舰长看,他还没那么笨。但一定有人告诉老头儿,陈舰长很快就禁止他继续画那种东西了。
老头儿给宋的命令是,画些开朗的、云南滇池的夏天日落。宋继续在船舱的隔墙上画出更多「正面的」壁画。陈舰长也禁止我们下勤务后窃窃私语,免得「有损船员士气」。我想,也因为这个缘故,陈舰长不得不开始与外界联系。
像主动沟通或被动监听吗?
被动监听。他知道,宋少校的画作以及我们没有值勤时的窃窃私语,原因都是我们长期与外界隔离。要消除这些「危险想法」的唯一方武,就是拿出具体可靠的事实。我们已经有将近一百天没收听外界情况了,我们必须要知道外面现在是怎样,是不是像宋少校画的那么黑暗和绝望。
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的声纳宫和操作声纳的团队知道舰外世界的现况。这些人仔细听着海洋里的声音:海流、鱼或鲸等生物,以及附近海域推进器所发出的轻微激流声。我之前说过,航线是朝向最遥远的天涯海角,一路上刻意选择正常情况下不会遇上其他船舰的路线。过去几个月里,刘声纳官的小组收集到越来越多不知名的接触,现在海面上挤了好几千艘船,许多船舶的识别回声特征根本不在我们电脑的档案里头。
舰长下令上升到潜望镜深度。电子支援测量(EMS)桅状柱才一升起,立刻就被数百个雷达识别讯号给淹没。无线电桅状柱也同样接收到暴涌而来的讯号,最后我们的潜望镜(观察潜望镜和攻击潜望镜)终于破水而出。这种情况跟你在电影里看见的不一样,并不是一个人摇下把手,然后紧盯着一个望远镜的目镜。下是这样。潜望镜的目镜并没有伸入船体,每具潜望镜都是一架摄影机,它的讯号是以转播的方武传回舰上的监视器。
我们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人类已经把所有的家当都搬到海上了。我们看到油轮、货船、游艇,看到拖船拖着驳船,看到水翼船和运垃圾的大型平底船,还有疏通河底的疏浚船。潜望镜才开始观察的头一个小时,就看见这么多奇景。
接下来几个礼拜我们也看到好几十艘军舰,任何一艘都可能侦测到我们,但没有一艘在乎。你知道航空母舰萨拉脱加号吗?我们看到她了,被一艘船一路拖过南大西洋,她的飞行甲板成了帐篷搭起来的城市。我们看到一艘船靠着林立错落的风帆航行,绝对是胜利号。还看到奥罗拉巡洋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巡洋舰,当年这艘船的叛舰事件照亮了布尔什维克革命火花。我不晓得他们怎么把她弄出圣彼得堡,又是打哪儿弄来足够的煤,好让她的锅炉继续燃烧。(1)
(1)?本段落提到的船舰,分别是美国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USS Saratoga,CV-60),属于排水量八万吨的「佛瑞斯托级』航舰。一九五五年下水,一九九四年除役。胜利号(HMS Victory),一七六五年下水,在特拉法加海战中担任纳尔逊的旗舰,目前仍然在役,驻泊英国朴兹茅斯港作为博物馆展览。帝俄巡洋舰奥罗拉号(Aurora,一九00年下水,排水量六千七百吨,曾在日俄战争期间参与对马海峡之役等战役,目前仍然在役,停驻在圣彼得堡港内展览。
有许多早在多年前就该退休的老爷破船,那些一生在宁静的湖水或内陆河的小艇、渡船以及驳船,还有沿海的船舶,在设计上就下该离开港口。我们看到一座漂浮的干船坞,大小几乎像平放的摩天大楼那么大,而今在甲板上盖满了充当临时住处的建筑鹰架,漫无目标的漂流着,看不到有拖引或支持的船舰。我不知道上面那些人要怎么活下去,或者究竟有没有活下去。有许多船只在海面上任意漂流,燃油用完了,没有动力。
我们看到很多私人的小船、游艇跟汽艇,他们彼此相捆成连环船,成为随波逐流的巨型木筏;我们也看到许多用木头或轮胎制成的木筏或胶筏。
我们甚至遇到一座海上贫民窟,竟然是盖在几百个装满包装用填充保丽龙的垃圾袋上面,让我们都想起「乒乓球海军」: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难民就靠一袋袋的乒乓球漂到香港。
我们很同情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命运非常绝望。漂浮在汪洋之中,成为饥饿、干渴、中暑的牺牲者,或者被大海吞噬。宋少校把这种随海漂流的现象称为「人类大退化」。他说:「我们从海洋演化出来,现在又狂奔回海洋的怀抱。」狂奔是个精准的用词,这些人显然没想过一旦他们「安抵」海上之后要怎么过下去。他们只想到,若能驾船出海,总比待在陆上被生吞活剥要好。在恐慌之中,他们也许不了解「出海」只下过是在拖延无可避免的命运。
你们有想要帮助他们吗?提供食物或水,也许拖他们一程……
拖到哪里去?即使我们知道哪里可能会是安全的港口,但舰长不可能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而这样做。我们不清楚外面谁有无线电,谁又在听讯号,也不确定我们是否已成为猎杀的对象。而且还有另一种风险:僵尸的威胁。我们看到许多满是僵尸的船,有些船上的船员仍在拼死抵抗,有些船上就只剩僵尸还没倒下。有一次在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卡外面,遇到一艘四万五干吨的豪华邮轮「北欧皇后号」,我们的观察潜望镜光学解析度强大到足以看清每一个抹在舞厅玻璃窗上的血手印,每一只停在甲板尸体上的苍蝇。僵尸不断从船上跌落海里,几分钟就有一只,它们应该是看到远方的东西,我猜是一架低飞的轻航机,或者是看到我们潜望镜的踪影而想要抓住它。这让我想到一个主意:如果我们可以上浮个几百公尺,尽可能引诱它们到船边,也许能不费一发子弹就净空整艘船。谁晓得那些难民会把哪些东西带上船?「北欧皇后号」也许能变成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7-28 20:16:00 +0800 CST  

我们成了百万富翁,或说是……拥有价值百万的货物:食物、医药、一切备料或原料。我们完成了舰上的温室,附带一个小型污水处理厂,将舰上产生的粪便回收制成肥料。我们买下健身器材,一整组的酒吧,还为士兵餐厅跟军官休息室添购整套家庭视听系统。孩子的玩具跟糖果简直堆成了山,最重要的是,孩于可以接受国际学校的教育,学校是由几艘驳船改装成的。这里所有人都欢迎我们,我们的士兵,甚至部份的军官,还能免费进入停泊在礁湖内的五艘「慰安船」。这是一定要的啦!我们照亮了他们的夜晚,带动了他们的机器,让冷气跟冰箱这类遗忘已久的奢华重新运作,将电脑重新连上网路,让大部分的人洗了个久违数月的热水澡。我们带来了荣景,连岛屿安全委员会都允许我们不必参与岛上的协防工作。不过我们很礼貌地婉拒了这个好意,依旧参与岛屿的协防工作。
协防,是为了防止来自海上的僵尸吗?
它们一直是个危害。每天晚上它们在环屿问又漂又晃,想沿着锚鍊爬上船舷比较低的船。要留在玛尼奇,有一项「公民义务」必须遵守,就是协助巡防僵尸入侵到海岸和船上。
你提到锚鍊,僵尸不是不擅攀爬吗?
水的浮力抵销重力,那就不一样了。它们只需要沿着一条锚鍊浮上水面,如果那条锚鍊尾端的甲板只比水面高出个几公分的话……在潟湖里发生的僵尸攻击事件,跟海岸的攻击事件一样多。夜里情况更糟,这也是我们受到欢迎的缘故:我们发动电力,驱走了水面上或水面下的黑暗。当你用手电筒朝水里照,看到一只僵尸的蓝绿色轮廓正沿着锚鍊向上爬的时候,那真是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
光线不是容易招来更多的僵尸吗?
没错,绝对会。一旦船员们开始在船上留下几盏夜灯,夜袭的数目几乎倍增。尽管如此,人民从来不曾抱怨,岛屿安全委员会也没意见。我想大部分的人宁愿在光亮下面对真正的敌人,也不愿在黑暗中面对想像的恐惧。
你们在玛尼奇停留了多久?
好几个月。这可说是我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当时确实感觉如此。我们逐渐松懈警戒,不再觉得自己是逃犯,甚至有些中国家庭,不是流亡的华人或台湾人喔,而是真正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他们说国内的情况相当严重,政府连处理国内事务都自顾不暇了。他们认为,国内一半的人口都变成了僵尸,而军队的战力正在持续减少,政府不可能还有时间或精力来寻找我们这艘失踪的潜舰。有一阵子我们似乎要以这个小岛社区为家,一直到危机结束,或者就待到世界末日。
(他抬头看着我们上方的纪念碑。纪念碑底下,据说就是中国最后一只僵尸被消灭的地点。)
出事的那晚,宋少校跟我负责海岸巡防任务。我们原本是停在营火旁听着岛上人员的收音机,有一段广播讲到中国发生了神秘的天灾。当时还没人知道那是什么,而且谣言本来就很多。我看着收音机,背对着潟湖,我面前的海水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一转头正好看到液态天然气运输船「马德里精神号」爆炸。我下晓得她载了多少的天然气,但冲天的火球照亮了夜空,火势蔓延开来,旁边两座小岛上所有人都死了。我第一个念头是「意外」,可能是气阀腐蚀,或者人为的疏忽。但整个事情宋少校都有看见,他说他看到了飞弹来袭的弹道。同时,「郑和大将号」的雾笛响起。
我们奔回船上之后,我先前强装出来的镇静与安全感都消失了。我知道那枚飞弹是中国海军的潜舰发射的,飞弹之所以击中马德里号,是马德里号高出水面甚多,露出巨大的雷达外形。马德里号上有多少人?整个群岛附近又有有多少人?我突然明白,在此停留无异是让所有岛民置身险境。陈舰长一定也有想到,因此当我们抵达甲板时,舰桥也下达解缆的命令。输电线切断了,我们清点人数、紧闭舱盖,然后就航向外海,下潜到战斗位置。
在九十米深处我们部署了拖曳阵列声纳系统,立即侦测到另一艘潜舰舰身变换深度的气泡声。那种声音不是钢质有韧性的「啪、咕呜温、啪」声音,而是鈇质清脆、急速的「啪--啪--啪」声音。这世上只有两个国家会将钛金属用在攻击船舰上:一个是苏联,另一个是我们。桨叶数证实了它是我国的全新九五型猎杀潜舰,当我们逃离中国时已经有两艘九五型在服役,但我们分不出跑来猎杀我们的是哪一艘。
是哪一艘有很重要吗?
(他再度忽略我的问题。)
一开始舰长不肯接战,他选择潜入海底,尽可能潜到最深,停在底部的沙质平台上。九五舰拼命利用主动声纳阵列搜寻,声音的脉冲透过深水回传,但是因为我们停在海底,他们找不到我们确切的位置。九五舰改换被动搜寻,用强大的水中听音器阵列搜寻我们所发出的任何声响。我们将反应器调降到最小输出,关掉所有不必要的机械,禁止船员在舰内移动。由于被动声纳不会送出任何讯号,我们也无法得知九五舰的位置,甚至连她是否还在附近都不知道。我们想要去听她的推进器,但她跟我们一样寂静。我们等了半个钟头,一动也不动,舰内只有呼吸声。
我就站在声纳室旁边。当刘声纳宫轻拍我肩膀时,我正好抬头看。他在我们船体附近发现一些东西,不是另一艘潜艇,而是在我们四周靠得更近的东西。我接上耳机,听到一种摩擦声,像是老鼠在磨爪子。我没出声,作势要舰长过来听,我们全听不出来是什么。这不是海洋的底流,若说是洋流的话实在是太微弱了;如果是海中生物的话,蟹类或某些其他生物的接触,得要有好几千只才会这么大声。我开始怀疑那可能是……我请求潜望镜观察(但我很清楚,这瞬间的噪音也许会惊动猎杀我们的九五型潜舰)。舰长同意了,我们咬紧牙关升起潜望管,接着,影像传进来了。
是僵尸。好几百只,挤在我们船身上,每秒钟都有更多的僵尸靠过来,步履蹒跚地走在光秃秃的沙地上,踩着彼此的身体往舰上爬,又抓又刮,有些直接咬着郑和号表面的钢铁。
它们有可能侵入吗?有可能打开一个舱盖还是……
不可能,所有的舱盖都是从里头密封的,而鱼雷管是由外部的弓形遮罩保护。然而,我们担心的是反应器,它靠海水循环来冷却,入水口虽然没有大到会将人整个吸入,但很容易就被堵塞住。真是准得很,第四号入水口的一个反应警示灯无声的闪了起来,一只僵尸把整个遮罩护盖给扒掉了,现在完全就卡在进水管里头。反应器炉心的温度开始上升,如果把它关闭,我们就会失去所有动力,陈舰长决定我们必须要开始机动。
我们从海底升起,尽可能的慢,但再怎么慢还是不够,我们侦测到九五舰推进器的声音,他们也听到我们的动作,正要就位展开攻击。我们听见她的鱼雷管充水,接着是外门开启的喀嗒声。陈舰长下令将声纳「开启主动」,虽然会透露我们的位置,但也让我们可以对九五舰作出完美的反击。
两艘潜舰在同一时间发射。彼此试着要闪避时,发射的鱼雷互相擦过,九五舰速度比我们快,操控起来也灵巧,但他们的舰长不像陈舰长那么有经验。陈舰长很清楚该如何躲过接近中的鱼雷。我们轻松躲过对方发射的鱼雷,同时间我们发射的鱼雷命中目标了。
我们听到九五舰身发出像是垂死鲸鱼的尖嘎声,船舱的空间一个接着一个向内爆裂,导致间壁塌陷。据说潜舰在海底被击中后,内爆的过程发生得太快,里面的船员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他们因为舱压改变而失去意识,或是爆炸引燃船内的空气,使船员瞬间死亡,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我们是这么期盼的。但有一件事确实非常痛苦:九五舰被击中的同时,我们陈舰长眼中的光芒也从此消失了。
(他预期到我的下一个问题,紧握拳头,然后从鼻子里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陈舰长独自将儿子抚养成人,把儿子教养成一位优秀的水手,热爱国家,保卫国家,乐于服从命令,成为有史以来中国海军中最杰出的年轻军官。陈舰长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是陈至孝中校第一次接到指挥权,成为全新的九五型猎杀潜舰的指挥官那天。
就是攻击你们的那一型?
(点头。)所以陈舰长才一直努力想躲开祖国的舰队,也是因为如此,才非得弄清楚究竟是哪艘舰艇在攻击我们。不管答案是什么,知道总是比较好。舰长已经背叛了他军人的誓言,背叛了祖国,而他这次的背叛,可能导致自己亲手杀了爱儿……
隔天晨问,陈舰长没出现,于是我到他的舱房去探望他。舱房里灯光调得很暗,我叫了他的名字,还好他有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当他走到灯光下的时候……他的头发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成如雪一样白。他的皮肤是土色的,眼睛也凹下去,变成一个形销骨立的老头儿了。死后还魂的僵尸虽然可怕,但力量更大的,却是我们心里思念的人哪!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02 12:10:00 +0800 CST  

从那天起,我们停止所有对外界的联系,驶向北极海,找个最遥远、最黑暗、最荒芜虚空的所在躲起来。我们努力维持日常生活的步调:维修船舰、种植食物,尽可能教导、养育和抚慰我们的孩子。随着舰长的精神日渐萎靡,「郑和大将号」官兵的精神也瓦解了。那段时间里,我是唯一能见到他的人,替他送饭,收送换洗衣物,每天向他简报船舰的状况,转达他给其他船员的命令。这成了例行公事,日复一日。
这种单调无聊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们的声纳侦测到一艘回声特征为九五级的攻击潜舰,才终于宣告结束。我们立刻就作战位置,长久以来陈舰长头一次离开舱房,前往攻击中心指挥,下达预备发射的命令。一、二号鱼雷管装填完毕,声纳报告敌舰并未采取类似的发射回应,陈舰长认为这是我们的优势,这次他心中再也没有牵绊了,敌人还来不及发射就会被我们打败。就在他要下达命令发射之前,我们从「格楚德」水底电话系统侦测到一个讯号。结果竟然是陈中校!指挥宫的儿子!他释出善意,要我们解除全船的战备状态。他告诉我们关于三峡大坝坍塌的事情,也就是我在玛尼奇听见广播讲到中国发生的神秘天灾。他解释,另外一艘九五舰对我们开火,是因为三峡大坝坍塌后导致国内内战,攻击我们的九五潜舰拥护执政当局,而陈中校选择支持叛军,他的任务是找到我们并护送回国。舰内的欢呼声大到简直可以把我们带出水面了。当我们破冰而出,两舰的人员在极光照耀下奔向彼此,我心想,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收复国家,打退僵尸。终于,一切结束了。
但并没有结束。
还有最后一件任务要执行。搞出了这一大堆苦难折磨的人,以及政治局的老贼,都还藏匿在内蒙古锡林浩特的战情指挥中心,仍然掌握我国至少一半的地面部队。大家都知道他们绝不会投降。他们宁可继续疯狂把持政权,耗尽我们的军队。如果内战再拖下去的话,以后中国就只有僵尸了。
而你们决定要终止这场战争。
我们是唯一有能力终结战争的部队。陆上的陆基飞弹地下发射室都废弃了,空军也没法飞了,跟我们同级的另外两艘导弹潜舰,本来乖乖在港里待命,结果僵尸爬满了两艘潜舰的舱口,就这么被攻陷了。陈中校告诉我们,在叛军所能控制的武器中,我们有仅存的核子装备。我们多耽误一秒钟,就会多赔上一百条性命,多损失一百发能够击毙僵尸的子弹。
所以你们向祖国开火发射导弹,是为了拯救祖国?
这是很困难的决定。发射飞弹前,舰长一定注意到我在发抖。他说:「我下的命令,由我负责。」我们发射的飞弹携带一颗百万吨级的弹头,那是个原型弹头,针对美国科罗拉多州夏安山区的北美防空司令部设计的,足以穿透强化的表面防护。讽刺的是,祖国政治局战情指挥中心的防护结构,几乎完全仿照美国夏安山区的设计。我们准备好要行动,然后陈中校通知我们锡林浩特已经被直接命中了。当我们潜入水面时,听到拥护执政当局的军队已经投降,转而与叛军合作,共同打击真正的敌人僵尸。
你知道祖国有制订本土版的南非芮德克计昼?
我们从北冰洋破冰而出的那天就听说了,那天早晨我依例到陈舰长的舱房,发现他人已经在攻击中心,坐在指挥座上,手边还摆了一杯茶。他看起来很疲惫,默不出声看着身边的组员,脸上的微笑仿佛是父亲因为孩子而感受的快乐。我发现他的茶凉了,问他要不要换杯热的,他抬头看着我,仍挂着笑容,慢慢摇了摇头。「好的,长宫,」我准备就定位。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抬头看我,但好像认不出我似的。他低声轻柔地说了句话,我几乎听不见。
什么话?
「好孩子,至孝,真是好孩子。」他最后一次阖上眼睛,仍然握着我的手。
雪梨,澳洲
「清水纪念医院』是僵尸战争结束后,澳洲兴建的最大医院。泰瑞?纳克斯的病房在十七楼,是所谓的「总统套房」。至目前为止,他是国际太空站第一位,也是唯一的澳洲籍指挥官,他住在这么奢华的环境,使用昂贵到几乎无人能负担的医护疗程,只能说是澳洲政府对他略尽棉薄之力,一点小意思而已。套句他的话:「我是个矿工之子,能有今天算是不错的啦。」
他枯槁的身子在访谈中似乎又充满活力,脸上也重新出现些微血色。
我希望那些他们所传诵关于我们的事,全部都是真的。那些传说把我们讲得可真神勇。(脸上露出微笑)其实我们并没有「受困」在太空站上,并不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困在那里。当俄罗斯拜科努尔太空站的接替人员没法出发,或者美国休士顿太空中心下令我们全挤进X38撤离时,(1)没人会感到讶异。我真希望能告诉你说,是我们主动违反了命令想回家,为了谁该回家谁又要留下,我们还打了起来。不过真实的状况倒是非常顺利。我命令科研组和所有非必要的人员重返地球,接着让其他的组员选择是否留下。等到X38返航救生艇离开后,技术上来说,我们剩下的人自然就受困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肩负的重责大任,我相信我们没人会想离开。
(1)?太空站中用来重返大气层的「救生艇』。
国际太空站是人类工程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在地球上用肉眼就能看见的超大轨道平台。由十六个国家,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加上几百次的太空旅行,不知花了多少钱才终于完成的。如果要建造第二个国际太空站,不晓得开支要增加多少哪--如果真有第二个太空站可建的话。
比太空站更重要的是难以估算、同样难以取代的全球卫星网络。当时轨道上运行着三千多枚人造卫星,人类从通讯到导航,从监视到平凡不可或缺的事(例如规律又可靠的气象预报),所有事情都倚赖这些卫星。对现代社会来说,人造卫星网络就像古代社会的道路,或者工业时代的铁路一样重要。如果这些关键的环节开始从天上坠落,会对人类产生什么影响?
我们的计画从没包括「拯救每颗人造卫星」,那样不切实际,也没必要。我们只要专心保护有助对抗僵尸的卫星设备,只要有几十枚能稳踞空中就够了。光这点,就值得我们留在太空中冒险。
地球方面曾经告知你们说,以后一定会来救你们吗?
没有。我们也下期待了。问题不是我们要如何返回地球,而是该怎么在太空中存活。即使把所有氧气槽和过氯酸盐蜡烛都用完了,(2)即使倚靠再生水系统以最大的产能来运转,(3)我们大概也只能生产二十七个月的存粮,实验舱的试验用动物都已经被当成食物了。这些小动物还没有被当成实验品来注射疫苗,所以它们的肉还是可以吃。到今天我还能听到宰杀它们的时候,它们发出的微小尖叫,还能看到在微重力情况下它们飘浮的血滴。即使在太空中,还是免不了血滴四溅。我尽量保持科学精神,甚至去计算说,要是暍下所有飘浮的血滴,能吸收多少营养。我告诉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饥不择食到连小动物都要杀来吃。
(2)?为了省水,国际太空站不再使用电解法来产生氧气。
(3)?依照战前的设计规格,国际太空站回收水的最大产能,为用水量的百分之九十五。
请多谈谈这个任务。万一你们被困在太空站里头,要如何将卫星维持在正确的轨道上?
我们使用「凡尔纳三号」ATV,(4)这是法属盖亚纳发射站被僵尸入侵之前,最后一次发射过来的物资装载舱。ATV起初是设计来当作单程载具,我们在它的货舱装满垃圾,再送往地球,让它在大气层中烧毁。(5)我们把它改装成手动飞行控制,我还想替驾驶座装个比较好的视景窗,光靠电讯视象航行实在很无聊。我的舱外活动(也就是太空漫步)也很无聊,由于没有适当的舱外活动太空装,我们只好穿着重返大气层时的太空装来执行舱外的任务。
(4)?凡尔纳是法国科幻小说家,也是《环游世界八十日》作者。ATV全名为「自动化运输载具』(Automated Transfer Vehicle)。
(5)?可抛弃武的自动化运输载具后来有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利用它的火箭推进器,来维持太空站停留在正确的轨道上。
我大部分的短程旅行都是前往ASTRO。(6)可以把ASTRO想像成是太空中的加油站。军用监视卫星有时为了获取新目标的讯息,必须点燃小型的轨道修正推进器来变换轨道,久了之后,这些推进器的联氨燃料就会烧完。在战前,美国军方了解到,在轨道上设置一个燃料装填站,要比送上来一大堆载人太空船来补充燃料便宜。因此ASTRO就这么出现了。我们将ASTRO改装,让它替各种卫星添加燃料,有时民用型的卫星也需要「加满油」,以维持轨道高度。这机器真是神奇,省了很多时间。我们有很多像这样的技术。有一个叫「加拿巨臂」,长达五十呎的机器大飞虫,可以沿着太空站外壳爬行,进行必要的维修;还有一个叫「波霸」,是个以虚拟实境方武操作的机器人,我们为它附上一副小型火箭引擎,让它能飞离太空站,在某个卫星上工作。还有一小群PSA,(7)是一群葡萄柚大小的自由飘浮机器人。这一切神奇的科技都是为了让工作更有效率,真的很有用。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02 12:16:00 +0800 CST  

6)?Autonomous Space Transfer and Robotic Orbiter,自主太空运输与自动卫星。
(7)?PSA,Personal Satellite Assistance,个人卫星助理。
我们每天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休闲时间,你可以睡觉、运动或再读一遍同样的书,也可以收听「自由地球」广播,或者听我们带来、已经一听再听又听的音乐。我不晓得听过多少遍澳洲乐团「Redgum」唱的「上帝帮帮我,我才十九岁」。这首歌是我老爸的最爱,让我想起他在越南打仗的日子。我在太空中不断祈祷,盼望他以前在部队的训练能救活他和我老妈。自从政府迁居塔斯马尼亚岛之后,我就没他的消息了,家乡也没有音讯。我想要相信他们一切都好,但是没值勤的时候,我们看着地球上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很难感觉到任何希望。
据说冷战时期,美国间谍卫星可以读到苏联人民手上的真理报。我不晓得是真的假的,我不知道那个时代硬体科技的水准。但我可以告诉你,现代的卫星科技侧录到的讯号连肌肉撕裂和骨头折断都看得清楚,可以看到受害者哭喊求饶的嘴唇,看到他们咽气时眼睛的颜色。你可以看到在某个时间点,殷红的血转变为棕色,或棕色血渍在灰色的伦敦是什么样子,在鳕鱼角的白沙上是什么样子。
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要收看哪个间谍卫星画面,卫星的目标是美国军方决定的。但我们看到好多地方的战事:重庆、杨克斯市;看到有一连印度步兵想救出困在德里安贝卡体育场的平民,结果他们自己也受困,撤退到甘地公园,指挥官下令排出一个正方的方阵队形,这是殖民时期英军所用的队形。果然奏效了,至少是奏效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卫星监视最令人难过的就是,你看得到却听不到。我们不知道印军已经弹尽援绝,只知道僵尸朝他们接近。我们看到一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又看到指挥宫在跟他的部属争执,我们不知道那个指挥官就是拉吉辛将军,甚至不知道拉吉辛将军是谁。战后很多评论家很毒,说拉吉辛在战事危急的时候逃跑了。其实不是这样,我们全看到了。他要决死一战,但他手下有个人真的用步枪托朝他脸上敲下去,打到他不省人事,然后把他拖上待命的直升机。好可怕,我们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我们有自己的观察设备,例如民间的研究卫星或太空站上的设备,它们的解析度还不到军事卫星的一半,但那样的清晰度也够骇人了。我们首次看到排山倒海的僵尸漫步在中亚大及美国的大平原上,一波波相连着绵延数哩,规模如此盛大,就像从前美国水牛在草原上狂奔的日子。
我们看见日本的撤迁,规模实在让人惊叹!几百艘船舰,数千只舟艇,数不清有多少直升机来回穿梭于屋顶与舰队之间,数不清有多少架喷射客机往北飞完最后一趟航程,抵达堪察加半岛。
我们首先发现「尸穴」。「尸穴」就是僵尸挖的洞穴,想要把潜藏地底下的穴居小动物挖出来吃掉。一开始我们以为那只是个案,后来才注意到全世界都有尸穴,有时在相邻的地上就有好几个开口。在英国南方的田野(我猜那里一定有高密度的兔群)地面上布满了洞,深浅大小各异,洞口边缘有很多大块、深色的污渍,虽然无法拉近镜头,但我们很确定那就是血。对我而言,那是最惊悚的例子,展现了僵尸的生理驱动,它们完全没有思想意识,纯粹是生物本能。有次在那米比沙漠,我看到僵尸跟在某个东西后面,也许是一只金鼹鼠,那只鼹鼠在沙丘的斜坡上挖个深洞钻进去,僵尸跟着要追捕它的时候,沙子漏下来填满了鼠穴。僵尸不肯停,完全不理会,继续不停的挖。我一连五天就这样看着僵尸徒手掘鼠的模糊影像,不停的挖啊挖,接着突然某天早晨,它停手了,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定是闻不到鼹鼠的味道,这小家伙真幸运。
从那些影像强化的光学设备所捕捉到的任何画面,都不比肉眼直接感受到的冲击。从我们的视景窗看着地球上脆弱的生物圈遭受巨大的生态浩劫,你就会明白为何现代的环保运动会随美国的太空计画一起展开。有太多的火苗,我指的不光是建筑物或森林或是失控燃烧的钻油平台--蠢蛋沙乌地阿拉伯人就自己先这么干了,(8)还有营火,至少有十亿个小小的橘色亮点,遍布在原本由电灯照亮的地球。每一天、每一晚,整个星球看起来就像在燃烧,我们甚至算不出来灰烬的排放量,据猜测差不多等于美国与前苏联的低强度核子战落尘。别忘了,伊朗和巴基斯坦之问真的发生了核子战争。我观察记录这一切,强光与火焰刺得我的眼睛有好几天直冒金星,核子秋天已然来临,天空中灰色的帷幕一天厚似一天。
(8)?直到今天,没人知道为什么沙乌地阿拉伯的王室家族要下令点燃他们王国的油田。
这就好像看着一个外太空的星球,或是上一次大灭绝时的地球。最后传统的光学仪器在灰幕的遮盖下完全失效,唯一还有作用的是热能或雷达感应器,地球的自然风貌全消失在一幅由原色构成的画面上。我们透过Terra卫星上搭载的感测仪,也就是那个叫做「先进星载热发散与辐射仪」(ASTER)的仪器,看到三峡大坝溃堤了。
大约十兆吨的水,夹带着碎片、淤泥、岩石、树木、车子、屋舍以及房舍般大小的大坝混凝土块!一条活生生、褐色白色夹杂的巨龙,就这么奔流到东海。当我想到沿途的居民……僵尸就守在门外,居民把家里加强防御,结果却困在建物里,逃不过海啸般狂泻直下的大洪水。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死了多少人,直到今天,尸体还被陆续发现。
(他握紧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另一只手压下止痛剂的「自行给药」按钮。)
中国的领导阶层想找个说法……你有没有读过中国总理的演讲稿全文?我们盗接了他们「鑫诺二号」通信广播卫星播送的画面,直接观赏整场演讲,他说大坝溃堤是「无法预见的悲剧」。真的吗?真的无法预见?难道把大坝建在断层带上是无法预见的吗?历史证据显示,巨大贮水坝所增加的重量确实会造成地震,(9)而且三峡大坝完工前几个月就已经侦测到坝底的裂缝。这些都是无法预见的吗?
(9)?自从一九九五年非洲赖索托的克兹水坝(Katse Dam)完工以来,已经证实了它的贮水量导致多起地震干扰活动。
他竟敢说溃堤是「不可避免的意外」,混帐东西!他们的解放军人数多到可以在每个大城市打仗,却不愿意拨出几个交通警察来处理即将发生的大灾祸。他们把地震预报站的监测人力和紧急泄洪口管制所的驻在人员全撤了,结果造成难以想像的重大影响。后来还敢栘花接木,重新编故事,说他们已经尽一切所能来保护大坝,说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在大坝溃堤之前下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大坝。早在大灾难发生前一年多,我个人就一直持续观察三峡大坝,直到它崩溃,我看见为了大坝献出生命的解放军,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真的以为人民雪亮的眼睛会相信这些鬼话?他们真以为不会爆发全面性的反抗吗?
中国爆发革命后两个星期,我们接到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自中国太空站「杨利伟号」的讯号。「杨利伟号」是轨道上唯一另一个载人的设备,但不能跟我们这样精巧的杰作相比,它急就章的成品,用神州火箭的太空舱搭配长征火箭的燃料槽,活像个巨大、老式的美国「太空实验室」。
我们先前已经想要联系「杨利伟号」好几个月了,连上面还有没有人都弄不清楚,只收到以典型港式英文预录的讯息,叫我们「保持距离」,以免遭到「致命性武力」的攻击。真是有够蠢了!我们原本可以一起合作,互通物资和技术,如果我们不谈政治,而像个他妈的人类一样互助合作,天晓得说不定会搞出个大成就。
我们后来认为他们的太空站上根本没人,所谓「致命性武力」的警告也是骗人的。没想到我们的火腿无线电收到他们传来的讯号,(10)让我们大感意外。那是个疲惫而恐惧的声音,是个活人,只不过几秒钟就断讯了。这正是我需要的,我立即登上「凡尔纳三号」,驶往「杨利伟号」太空站。
(10)?国际太空站配备有民用的火腿无线电,起初的设计构想是让站上的科学家可以和地球上的小学生通话。
「杨利伟号」才刚映入眼帘,我就知道它的轨道已经严重偏栘。飞近之后,我找到了偏离轨道的原因:他们逃生舱的舱盖已经飞脱,但逃生舱仍然接合在气密闸门上,使得整个太空站在几秒钟内就完全泄压。为了小心起见,我要求接合许可,但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我直接登上去了。这座太空站显然大到可以供七到八个组员,但躺卧的空间与睡眠个人装备却只有两套。我找到「杨利伟号」上面的紧急物资:至少够五年的食物、水和制氧的「氧烛」。但我不明白的是,太空站里面没有科学的设备,也没有情报搜集的用具,彷佛中国政府只是把两个太空人送到太空来,没别的目的,就只为了要他们在这里蹲着。在里面闲晃十五分钟后,我发现了一批用来自毁的炸药。这个太空站有点儿像是巨大的轨道攻击载具,如果那些炸药被引爆的话,这座四百公吨太空站的碎片不但会破坏或摧毁其他绕行轨道的卫星,还会阻挡未来好几年问的卫星发射。这不是焦土,这是「焦空」政策:「我们得不到的话,别人也休想拥有。」
太空站里的系统都还完好,没有失火,没有结构性的破坏,我不了解为何逃生舱的舱盖会飞脱。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02 12:20:00 +0800 CST  

接着我发现唯一的一具太空人的尸体,他穿着逃生用的压力服,面罩已经被子弹击碎了,但手仍紧紧握着逃生舱盖的开盖掣杆。我猜想,开枪的人可能已经被弹出去太空了。我的想像是,中国国内发生的革命,也传染到太空上了,我想像开启逃生舱盖的人就是那个对我们发送讯号、试图警告我们的人,他的同伴一定是拥护政府派的人,也许死忠派先生受命要引爆弃站炸药,而翟先生(死掉的那个太空人,他个人物品上显示出这个名字)想把他的同伴弹射出太空站,结果在过程中自己头上中了一枪。这是我编出来的想法,倒是个不错的故事。对于这件事,我就用这个故事来代表了。
你能够延长在太空中滞留的时间,就是因为使用了「杨利伟号」上面的补给品吗?
(他朝我竖起大拇指。)我们把「杨利伟号」拆光,当成耗材和备料,连一根小螺丝都不浪费。我们也想过要把两座太空站合而为一,但没有适当的工具和人力。我们也可以利用中国的逃生舱重返地球,它有隔热罩以及足够搭载三人的空间,真是很吸引人的点子。但中国太空站的轨道正在急遽倾斜,我们当下就必须决定是要逃回地球,还是重新运补国际太空站。我们的选择,你已经知道了。 我们最后放弃了中国逃生舱。但我们先将我们的朋友翟先生的遗体放平,将他的身体绑在床上让他安息,并把他的个人物品带回国际太空站。「杨利伟号」进入地球的大气层烧毁之际,我们又说了些悼念翟先生的话。就我们所知,他比较可能是支持政府的死忠派,而不是革命叛军,但无论如何,由于他的行动才使我们得以在太空中存活下来,我们在轨道上又多待了三年。如果没有中国太空站的消耗品,根本不可能撑下来。
我仍然觉得,僵尸大战当中最大的讽刺就是,接替我们的太空人,竟然是搭乘一艘私人拥有的载具「宇航器三号」抵达的。在战前,「宇航器三号」是设计来进行轨道旅行,船上的驾驶戴着牛仔帽,露出灿烂又自信的美武笑容,问我们说(他努力装出德州腔):「有人叫外送吗?」(他大笑,然后身体缩了一下,又按下止痛药「自行给药」按键。)
常有人问我,我们是否后悔当时留在太空站上。我不能替我的同伴回答,他们两人临终前都说,如果可以重来,他们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我当然同意这种说法。返回地球后我必须长期物理治疗,重新认识我身上的骨头,并且回想当初上帝赐我一双腿是要干嘛……我并下后侮暴露在这么大量的宇宙射线下:我曾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进行舱外活动,也曾在缺乏适当遮护的国际太空站内长期生活。对这一切(他指指医院病房和连在他身上的各样仪器),我不后悔。我们做了选择,而我认为我们的选择带来了改变。对于身为矿工之子的我来说,算是不错的啦。
(访谈结束后第三天,泰瑞?纳克斯安然辞世。)
安库斯,大奇洛埃岛,智利
智利首都已经迁回圣地牙哥。大奇洛埃岛这个地方,虽然一度是难民基地,目前依旧是智利的经济和文化中心。恩涅斯托?欧昆住在岛上的乐凯半岛一幢海滩屋里,他的职务是商船船长,因此他一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海上。
历史书称这个事件为「火奴鲁鲁会议」,但事实上应该叫做「萨拉托加会议」,因为我们这些与会人在会议期间,只有看到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我们在萨拉托加号里面狭窄的小隔问以及又湿又闷的走道上整整待了十四天。这艘退役的航空母舰变成了搭载难民的平底驳船,又变成了漂浮在水上的联合国总部。
这次事件也许不该称为会议,说起来还比较像是对我们与会者的突袭。我们本来以为是要来交流对抗僵尸的战术与科技,每个人都迫不及待想看到英国发展出来的高速公路防御方法,也很想现场参观「空甲柔刚术」的动作展示。(1)议程中也包含发展国际贸易的全新交易方法。而我赴会的任务,是要协调国际社会,把我国残存的海军融入全球防卫舰队里面。从我抵达萨拉托加号起,我就不太清楚到底要期待什么,我也认为与会者当中无人能预测到后来发生的事。
(1)?空甲柔刚术(又称鳗鱼与剑),是世上第一个用来抵御僵尸的武术。
会议的第一天,与会者集合起来进行议程简介。我又热又累,只希望上帝保佑我们可以直接开始会议,不要有冗长的演讲。接着美国大使站起来,从此整个世界的运转突然中止。
他说,人类该反击了,从我们建造的防御工事后面走出来吧!开始夺回被僵尸蹂躏的领土。一开始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单独的攻击行动:夺回更多无人岛,或者,也许啦,重新开启苏伊士或巴拿马运河区域。我的想法没维持多久,接下来美国大使清楚表示,他的意思不是一连串小型、战术上的攻击,美国打算投入长久的反攻行动,天天勇往直前,直到,如他所说,「每块血迹都被擦拭、涤清,而且若有必要的话,从地球表面给炸毁」。或许他以为随便学几招邱吉尔演讲术,就能引起人类的同仇敌慨,结果不但没有,而且房间里的人立刻争辩了起来。
有一边的人在问,真他妈见鬼,我们现在可以安全静待僵尸敌人渐渐腐败,干嘛枉送人命去打仗,平白多受一次痛苦?之前不是已经发生过了吗?最早的尸变案例不是正显示正在进一步出现腐败解体了吗?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不是它们,干嘛不让大自然为我们完成这一切?
另一边则反驳,并非所有的僵尸都在腐化。那些后来才被咬成僵尸,目前正当健壮期的僵尸就没有在腐坏。万一僵尸疫情卷土重来怎 办?有些僵尸冻在极区里,又该等多久它们才会腐坏?几十年吗?几世纪吗?来自寒冷国家的难民还有机会重返家园吗?
场面变得很难看,很多以前被称为「第一世界」的工业化国家,都是位在比较寒冷的地区。一位来自战前所谓「发展中」国家的代表以相当火爆的口气说,这就是工业化国家掠夺、压迫「南方受害国家」所招来的天谴,他说让「白人霸权」去烦恼他们自己的问题就好,而僵尸的出现可以让世界其他地区「不受帝国主义的干涉」而发展,说不定僵尸带给这世界的不仅是灾祸,它们或许还替未来的世界带来了正义。我的同胞们本来就没有特别喜爱北方的工业美国,而且在皮诺契极权政府的挑拨下,国人更将对美国的恨恶内化到了个人的层次。但是有时候个人情绪还是得受到客观事实的节制,当僵尸大战爆发前,全球经济最活跃的地区是中国跟印度时,哪里还有「白人霸权」可言?当战争爆发后,全球最活跃的经济现象发生在古巴,此时亦无「白人霸权」的可能性。当这么多的人在喜马拉雅山区或者在我们智利的安地斯山脉辛苦生活着,你怎么还能把那些寒带地区国家的问题,笼统称之为「北方问题」?不,讲这种话的人,还有那些赞同这种话的人,他们所谈的不是未来世界的正义,他们只想为历史复仇。
(叹气。)毕竟我们人类还在受苦,我们不能自怨自艾,也不能老是惦记着历史的仇恨。
当我听到另一个美国人的声音传出时,我正站在俄国代表身旁,想劝服她别老是站在椅子上。这次是美国总统在讲话,他没提高嗓门,也没试图要大家安静听他的,他只是以沈稳、坚定的口吻,将他的论点平铺直叙。我想,世上大概没有其他领袖能有这种能耐。他甚至感谢各国与会代表们的一宝贵意见一,而且承认纯从军事的观点来看,目前没有理由去冒险。我们已经把僵尸逼进僵局,而且未来的世代一定能收复尸地,让世界重新恢复生机。是的,我们的防御策略已经拯救了人类。但别忘了,我们的人道精神呢?
僵尸不但夺走了我们的土地跟心爱的人,还把我们身为万物之灵的自信给吓光了,我们成了惊慌、卑顺的物种,差点濒临灭绝,只要明天可以比今天少吃点苦就开心不已。难道这就是我们要传给子孙的榜样吗?难道我们要留给子孙的,是自从我们类人猿的祖先缩在枝头上一路演化至今,人类从未见过的焦虑与怯懦?我们的子孙会重建出哪门子的世界呢?他们能重建得了吗?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无力掌握未来,又怎能持续进步呢?万一在未来出现另一波僵尸的话,我们的子孙敢起身抗战吗?还是说我们的子孙只会懦弱地投降、崩溃,接受他们相信自己无可避免的灭绝命运?光为了这个理由,我们就必须拯救世界,向自己证明我们能做得到,并且用「做得到」来当成这场战争最伟大的纪念碑。我们必须走上这条重返人性的迢迢艰辛路,否则就等于从地球上的主宰地位退居成为百无聊赖的灵长类。摆在我们眼前的抉择,现在就必须决定。
真是典型的北美观点。屁股还卡在烂泥坑里就想要摘星,我想如果这是一部美国电影场景的话,你将会看到有些白痴站起来,开始慢慢鼓掌,接着其他人也跟着鼓掌,然后有些人流下感动的眼泪……等等矫情的洒狗血桥段。但是当时在现场,这番话讲完后大家都静了下来,每个人一动也下动。主席宣布休会,请各与会代表好好想想他的提案,然后在傍晚续行会议,准备总投票。
身为海军武官,我无权参加投票。当大使决定我们所挚爱的祖国智利的命运时,我除了享受太平洋的落日,什么也不能做。我坐在飞行甲板上,硬挤在风车跟太阳能电池之间,跟法国和南非的武官们一起杀时间,尽量不谈工作,搜索枯肠找些共通的话题,尽量不要谈到这场战争。我们想「酒」应该是个不错的主题,幸运的是,我们每个人(或者家人)都曾经住在葡萄园旁边,或者在酒厂工作:南美的阿空卡瓜山谷、南非的斯泰伦博斯产区以及法国波尔多。这是我们的共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11 12:08:00 +0800 CST  

通话题,但谈来谈去,
还是会聊回这场战争。
阿空卡瓜山谷已经被摧毁了,因为我们国家笨到用汽油弹去烧僵尸。斯泰伦博斯产区现在种的是基础作物,因为民众几近饿死,葡萄自然成为奢侈品。波尔多沦陷了,僵尸的铁蹄几乎践踏了法国每一寸土壤。艾米尔?列那中校是个神精病乐观派,他猜想,说下定僵尸的尸骸会为法国泥土注入养分喔,等到波尔多光复后,未来的葡萄风味说不定会更好。当日头开始下沈,列那中校从他随身的小袋里拿出一瓶一九六四年的拉图堡红酒,我们都看呆了。一九六四年的酒,这可是战前极为罕见、珍贵的年份,那一季的葡萄园大丰收,拉图堡决定要提前在八月下旬采收,而不是照传统等到九月初采收。结果等到九月问发生了一场暴雨,大水把其他葡萄园都给冲垮了,只有拉图堡已经完成采收,从此拉图堡的地位提升到犹如圣杯般的崇高。列那中校手上的酒也许是硕果仅存的最后一瓶了,我们将与世界的完美象征永别,这瓶酒是他身上仅存的唯一私人物品,躲过了大撤退的混乱而保存至今。他随处带着它,想要留着等到……看来是要等到永远了,照目前的情形看,人类很可能再也没有葡萄园可以酿酒了。但现在,美国佬总统发表了演说之后……
(他不自主的舔了舔舌头,品尝记忆中的味道。)
它保存得不太好,用塑胶杯暍这名酒也不太适当。可是我们不在乎,我们珍惜到最后一滴。
你对投票很有信心?
并不是一致通过,我真他妈猜对了。十七票反对,三十一票弃权。投下否决票的国家至少愿意承担自己行为带来的长期苦果……后来真的是这样。别忘了,新的联合国只是由七十二个国家组成,对于美国总统提出的「反攻世界」一案所表现出的支持,也就相当低了。但是对我和那两个南非、法国的「品酒员」朋友来说,结果并没差,我们的国家和下一代已经作出选择:攻击!攻击!再攻击!
第七章 总体战
在「毛洛?欧提瑞号」飞船上,位于芬兰瓦拉哈维三千呎的上空
这艘飞船是一个战斗资讯中心,也是欧洲地区模仿美国制的巨型D29型指挥控制飞船而设计的。我站在安柏夏将军身旁,飞船内全体人员安静地在闪烁的监视器前工作,其中某位偶尔会对着耳机说话,以一阵快速、低声的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或义大利语确认接收无误。将军弯身看着视讯图,从这个高空上的眼睛俯瞰底下的军事行动。
我第一次听到「反攻」这个字眼,本能的反应是:「马的,事情大条了。」这种想法让你很意外吧?
((我还来不及回答……)
当然,你一定很意外。你也许希望像我这种「高阶长宫」应该是急着要大干一场,满怀热血和胆量,鬼叫着「打得它们屁滚尿流回家叫妈妈」。
(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创造的这种刻板形象,把将宫想成是傻楞楞的高中足球教练。可能是好莱坞或民间记者,也可能该怪我们自己,因为有那些无聊又自大的小丑将军(像是陆军的麦克阿瑟、海军的海尔赛、空军的李梅)在人民面前定义了我们的形象。重点是,这种形象已套用到每个穿制服的人身上,却和事实完全不符。我超怕部队即将要展开攻击,更担心到时上火线的不会是我,我只负责下令要别人去送死。这里就是我要派他们去送死的地方。
(他转向墙上另一个银幕,向操作员点点头,影像立刻转换成一幅战时的美国大陆地图。)
两亿只僵尸。这么大的数量,(1)连想都很难想,更别说是要和它们对战。虽然这次我们掌握了要对付的目标,但加总了所有的经验,分析了僵尸的起源及它们的生理状况、力量的弱点、心理动机等资料,胜利的希望仍十分渺茫。
(1)?经过证实,美国境内的两亿僵尸当中,包含两千五百万拉丁美洲难民,他们本来想逃往加拿大北境,半路上被咬死后变成僵尸。
人类的战争史书,也就是自从某只猿猴搧了同伴一巴掌开始所流传下来的战争史书,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没用。我们得归零重写。
所有的部队,无论是机械化部队或山上的游击队,都必须遵守三项基本限制:生育、喂养和领导。生育的意思,就是要有人生小孩,小孩长大后当兵,否则军队哪里来?喂养:有了军队,就需要物资补给。领导:无论战斗队伍有多分散,当中一定有个人负责领导,负责说:「跟着我。」生育、喂养和领导。然而僵尸大军却不必遵守这三项限制。
你有没有读过小说《西线无战事》?作者雷马克非常生动地描绘了德国逐渐「空洞化」的情形,就是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士兵快死光了。固然可以在数字上作假,把老人和小孩送上战场,但最后还是会用完……除非每个被你杀死的敌人,都能复活变成你这一国的人。僵尸大军就是这么干的,它们耗损我们的兵力,自己却获得壮大!而且只有它们有能力这样。感染一个人类,就多一个僵尸;人类杀死一只僵尸,它只是变成尸骸。人类只会变弱,但它们却越来越强大。
人类的军队需要补给,强军却不需要。它们不靠食物和武器,燃料也省了,连饮水和空气都免了!僵尸没有后勤补给线可以被人类截断,没有弹药库可以被破坏,你也没法把它们围困到饿死、渴死。把一百只僵尸锁在房里三年,它们定出来时还是一样的致命。
讽刺的是,僵尸虽然没脑,但消灭僵尸的唯一办法就是摧毁它们的大脑,因为僵尸团队没有集体的智慧,没有领导统御和命令传递,没有任何层次的沟通合作。它们没有总统可被我们刺杀,没有总部基地可被我们轰炸,每只僵尸都是装备完整、自动操作的部队。这项优势说明了整场战争的真义。
你听过「总体战」这个说法,这是人类历史中相当常见的措词。每个世代都会出现一些爱膨风的家伙,滔滔不绝说他的民族已经对敌宣告「总体战」,国境内人下分男女老幼,一致献出生命中的每分每秒,只为了打赢这场仗。这说法全是鬼扯,可以从两个基本层面来看:首先,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或团体百分之百的献身作战,实际上不可能。可能有很多人非常努力,长时问工作,但是要全民献出所有的时间?那些装病的人和有良知的反战者呢?病患、伤者、老人和小孩呢?你吃暍拉撒的时间也没有吗?你可以说我们是「为胜利而拉」吗?因此,这是人类不可能投入整体战的第一个理由。第二,所有的国家都有极限,或许有几个人愿意牺牲,或许人口中有相当高比例的人愿意牺牲,但是整体而言,全国的人最后一定会到达情绪和生理上的极限。美国投下两颗原子弹后,日本人就到达极限了:越南人只要我们再多丢几颗,(2)也会到达他们的极限,幸好上帝保佑,越南人还来不及到达极限,美国人的斗志就先瓦解了。这就是人类战争的本质,双方都在考验对方的持久力极限,而且无论我们多爱谈论总体战,那道极限还是存在……除非你是僵尸。
(2)?据说在越战时,美国陆军有几位将领曾经公开支持使用热核武器。
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面对了主动发起总体战的敌人,它们的持久力没有极限,从不协商,从下投降,会战到最后。僵尸和我们不同,每一天的每一秒,它们每只都致力吞吃地球上的所有生命。这就是在落几山脉之外等待我们的敌人,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打的战役。
丹佛,科罗拉多州,美国
我们才刚在卫尼欧家吃完晚餐,陶德的太大爱莉森在楼上看儿子阿狄生做功课,陶德跟我在楼下厨房里洗碗盘。
感觉上这场战争好像是回到过去,我指的是新组成的军队,和我从前打过的仗有天壤之别,尤其在杨克斯市那一役,我差点战死。现在我们已经不搞机械化了,没有战车、大炮、轨车,(1)连布莱德雷步兵战车都没有,全都改装、封存起来,准备有朝一日要光复我们的城市。现在唯一有轮子的军用车辆就是悍马车,还有一些M三幺拐装甲车,(2)用来载运武器跟物资。我们全程行军,用走的,就像你在南北战争图画看到的那样纵队行进,还会联想到「蓝军」对抗「灰军」,主要是因为僵尸的肤色,还有我们新武战斗服的色系。现在不必管隐蔽伪装的问题了,因为没有意义。而且,我猜海军蓝是当时最便宜的染料。战斗服本身看起来比较像特勤小组的连身服,材质既轻又舒服,还混纺了「功夫龙」,应该是叫做「功夫龙」吧,(3)那是一种防咬纤维。并且配备有手套和遮护全脸的兜帽,后来在城市肉搏战中,这些配备救了许多人命。
(1)?轨车:战时的术语,指的是在轨道上运行的车辆载具。
(2)?M三幺拐装甲:凯迪拉克厂生产的M1117装甲防护车(Armored Security Vehicle,ASV)。
(3)?截至目前为止,军队战斗服装的成分仍属于机密。但「功夫龙』又叫凯夫勒,是杜邦公司生产的先进纤维,常用来制造防弹衣。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11 12:16:00 +0800 CST  

射击,交换位置,重新装弹,哈一口骆驼牌香菸,从山德勒那儿抽换弹匣。
山德勒是谁?
是啊,就是补弹队,这个特殊的后备单位啥部下必做,只负责确保射击手供弹无虞。每个士兵身上最多只能携带一定数量的弹匣,重新装填弹匣又很花时间,所以山德勒在队伍中搜集空弹匣,拿到子弹箱那边重新装填,再交给发出空枪讯号的射手。他们叫做「山德勒」的原因,是当初军队和补弹队一起训练时,有个家伙耍宝扮演影星亚当?山德勒的角色,你知道嘛,就是电影呆呆向前冲里的「茶水小弟」,「军火小弟」。长宫下喜欢这样胡闹,但给弹队却很中意这点子。战场上的山德勒是救星,在队伍中穿梭,像在跳该死的芭蕾舞,那次整整一天一夜,大家从没缺过一颗子弹。
打了一夜?
它们不断过来,一整群绵延接踵而来。
那次是大规模攻击?
比大规模还大。一只僵尸看到你,除了追着你跑之外,还会发出呼嗥。这呼声一出,另一只僵尸听到了,会循声而来,沿路也在嗥;接着另一只跟着嗥,再唤来一只僵尸。老兄,如果这地区僵尸密度够高,而每只都这样接力呼嗥,谁晓得会招来多远的尸群?这还只是每只僵尸轮流嗥的情况哟,试想十只同时鬼叫,或者每次一百只、一千只。
死掉的僵尸开始叠在彼此的尸身上,在射击范围的最前端形成一道尸体围篱,尸墙越堆越高,我们竟然创造出一座僵尸骨骸长城,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需要把「超越城墙上的僵尸脑袋」打到爆浆就好。上级早计画了这一步,他们设计了一个潜望镜塔,(7)可以让长官看到僵尸骨骸墙外的情形,还有卫星即时连线讯息和无人侦察机,不过我们单独的步兵并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在用「陆地战士系统」了,所以我们只需专心对付眼前的一切。
(7)?M43战斗观察辅具(Cmbat Observation Aid)。
我们开始四面受敌,有的从前方尸墙而来,有的从侧翼甚至背面,上级也早算到这一步,命令我们排成「RS队形」。
这个缩写代表强化版的方阵队形。
或称「拉吉辛方阵」,我猜这名字是纪念重新发明方阵队形的人。我们排成一个紧密的正方形,仍然保持两排,把车于和其他有的没的东西围在中问。这种队形很危险,是一场豪赌,我的意思是,这招第一次在印度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因为弹药用尽,但谁能保证同样的情形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万一上级错估了,没有运补足够的弹药,或者低估了那天僵尸大军的阵容?这可能完全重演杨克斯市那一役,或者更糟,因为这回不会有人活着离开。
但你们的确有足够的弹药。
比足够还足够。运补车都快塞爆车顶了,我们有水,有替补人员,想休息五分钟的话,只要举起武器,就会有个山德勒补进你在射击线上的空位。你可以咬一口智慧口粮,(8)洗把脸,伸个懒腰,洒泡尿。没人主动要求休息五分钟,但是有一群战斗心理医生,负责观察每个人的表现,从我们一到这个区域就开始随队,记得我们的脸和长相,还知道战斗的压力何时会耗弱我们的表现(别问我他们怎么办到的)。我们自己不会知道,我当然不会知道。有几次我没射中目标,或是只瞄了零点五秒,没按照规定的瞄准满一秒才射击,接着立刻有人在我肩上一拍,我就知道该下场休息五分钟了。真的很有效喔,那次我根本还没感觉到自己有休息,就已经返回射击线上,只是我的膀胱空了,胃不叫了,肌肉抽筋痉挛的情形舒缓了,休息五分钟过后,世界全都不一样了。如果有人认为我们不需要休息,那请他试试射击会移动的飞靶,连续十五小时。
(8)?智慧口粮:设计用来获得最大营养效能的口粮。
晚上的情形呢?
我们用车上的探照灯,一种非常强烈的红色光束,不会干扰人类夜视能力。除了探照灯的红光,夜战只有一点令人觉得恐怖毛骨悚然,那就是射爆僵尸脑袋时所发出的光芒,就是因为有这种光,它们的绰号才叫做「樱桃派」--如果子弹火药里面的化学原料没混合好,就会产生炽烈燃烧,使僵尸的眼睛发出红光。看到这种光,保证治好你的便秘。尤其在后来,如果你晚上要站哨,黑暗中有只僵尸跑过来,当你打中它,它倒地前那一秒钟,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瞪着你……(颤抖。)
你们怎么知道战斗结束了?
停止射击就结束了吗?(大笑。)没有啦,事实上你问了个好问题。我也下太知道,洞四洞洞时,战情开始缓和下来,采出头的僵尸渐渐少了,呼嗥声也逐渐消失,长宫没告诉我们攻击快结束,但是你可以看到他们正从潜望镜观察,还有讲无线电之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我记得最后一波射击是在黎明前,射击后,我们就只是等待着第一道天光。
太阳从山一样高的僵尸冢后方升起,有点诡异。我们被团团围住,四周堆了少说有二十呎高、有些地方超过一百呎的僵尸残骸。我不确定那天究竟歼灭多少,每个人听到的统计数字都不一样。
为了走出尸墙,还得把悍马车换装推土铲,清出一条通道。尸堆里还有活着的僵尸,有的是迟到来不及参加派对,有的是尸山爬到一半,就踩着同伴的尸骨滑落尸冢,当我们掩埋尸骨时,它们也滚了出来。脑棒先生终于能发威了。
至少我们不必为清场伤脑筋,有另外的单位来清,我猜长宫是觉得我们一天下来也做得够多了。于是我们向东行军十哩,架好野营,还有了望台和强化组合栅栏围成的营墙。(9)我真他妈累毙了,不记得有化学消毒浴,不记得我把装备交回去消毒,也不记得武器有交回去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一发卡弹,整个部队连一发都没有),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有爬进睡袋。
(9)?一种预铸、中空的栅栏,由功夫龙构成,并填塞泥土或残骸。
隔天我们睡到自然醒,真是畅快。我被讲话的声音吵醒,大家都在闲聊、大笑、谈论战绩。这个气氛和两天前比起来,真是完全不同。我没法明确说出我的感觉,也许就像总统说的:「夺回了我们的未来。」我只知道自己感觉很好,整场战争以来感觉最好的时刻,我知道这条路艰辛漫长,横扫美国的长征才刚开始,然而,嘿,就像那天晚上总统说的,我们终于展开了通往终点的旅程。
爱司窝,内布拉斯加州,美国
达芮?海克渥是个害羞、说话斯文的男人,他和妻子经营牧场,专收从军犬部队退役的四足老兵。十年前,美国各州几乎都有这种牧场,如今这却是仅剩的一座。
我认为它们从没得到应有的荣耀,有本不错的童书叫《达克斯》,讲一只大麦叮狗帮助孤儿逃往安全的地方。这只名叫「达克斯」的狗甚至不是军犬。在整场战争中,狗儿的贡献良多,帮助迷路小孩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开始,狗的工作是鉴别:嗅出谁受到僵尸病毒的感染。大多数国家模仿以色列,让人从关在笼中的狗儿前面通过。你一定要把狗儿关在笼子里,否则狗会扑上去攻击人,或者彼此攻击,甚至反过来攻击驯犬员。在战争早期有好几起这种案例,狗儿忽然失控抓狂,这种现象无关警犬或军犬,纯粹是本能,不由自主、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只有「战」或「逃」两种选择,而那些狗儿被培育成战士。有许多训练员失去了双手双臂,还有好多人被咬穿喉咙。不能怪这些狗,事实上,正是靠着那种本能,以色列才能成功检疫封锁,也许拯救了数百万的生命。
狗儿参战的计画很伟大,但依旧只运用了狗儿一小部分的长才。以色列和许多国家都只想开发狗狗那种「恐惧本能」,但我们认为可以把「恐惧本能」融合进入正规训练中。干嘛不这样干呢?我们自己就是这样训练士兵的,难道在进化上人类真的有领先狗儿那么多吗?
一切都回归到训练,从幼犬就必须开始训练。战前,即使最有纪律的军犬,也只会穷追猛咬。僵尸危机之后出生的幼犬,出娘胎以来就闻着僵尸味,那股气味在空气中,我们没法察觉,但只要几个分子的浓度,就会传进潜意识的层次。狗狗无法光靠嗅觉就自动成为战士,关键在于最初的引导。你可以随机找一群幼犬,选同一胎生的也可以,然后把它们关进被铁丝网隔开的房问,它们在一边,另一边关着僵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出狗狗的反应。第一种反应我们称为B犬,也就是下断哀鸣或狂吠,直到崩溃。A犬则完全不同,A幼大会紧盯着僵尸,关键就在这里!犬稳稳站住,露出牙齿发出低吼,像是在说:「去你妈的滚开!」它们能自制,而自制就是我们训练课程的基础。
重点来了,A犬能够自制,并不表示我们就能控制它们。基础训练与标准的战前训练课程差不多。它们能应付体能训练吗?会遵守命令吗?它们有担任军犬的智商并能遵守纪律吗?这可都

楼主 海龟的残骸  发布于 2013-08-11 12:35:00 +0800 CST  

楼主:海龟的残骸

字数:193025

发表时间:2013-07-18 02:3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1-13 08:52: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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