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 无以易之(古风)

5.先帝
第二日,不盈阁

湛启宁昨日被母亲警告,今日不敢不谨慎对待这位何公,早早来到不盈阁候着,见到不盈门外来了一位老先生,身后跟着两个宦官,就知道是何录了。

湛启宁出门去迎,施礼后跟在何录身后一同进了不盈阁。何录暗暗称奇,这孩子似乎没有传言中那样举止无状。

湛启宁不知何公性情如何,不敢鲁莽开口,听何公问道:“殿下愿听些什么?”

湛启宁不知何公何意,谨慎道:“一切听从老师安排。”

何录不禁笑了两声,又道:“殿下不必紧张,直言便可。知晓殿下兴致所在,某也可有的放矢。”

湛启宁听何公言,也放松些,道:“听闻伯舅曾熟读兵书,骁勇善战,有开疆拓土之功,老师可否讲些前朝战事?”

何录笑道:“自然可讲。先帝宪宗,自幼聪颖,痴爱兵书,十四岁便可率军突袭吐谷浑乱党。先帝即位后开疆拓土,平定岭南反贼,增兵西域都护府,又得宋地,灭宋国,使我大楚疆域日益辽阔。”

湛启宁眼睛一亮,问道:“宋虽是小国,但民风剽悍,伯舅如何灭了宋国?”

何录叹气道:“宋不施仁义,有违天道,难逃衰微之势。先帝善用兵,又有谋士攻心,不到一年便灭了宋国。”

湛启宁不解,又问道:“宋是小国,却也有千万子民,富庶一方。且宋有精锐骑兵,战力不可小觑,只需一年便可灭国?”

何录道:“宋有八十州,只都城颍颇为富饶,堪与我永安一较高下。但我大楚幅员辽阔,十道统领府,三百五十余州,昌盛之地不止永安一处。宋则是盘剥其余州县,只成一家康阜,时日一久,难免激起民怨;宋国主方季世刚愎自用,迫害贤良,内里已是千疮百孔,更无暇顾及都城以外的百姓。是以,当年先帝以大都护李源享为帅,攻宋边境五城,下五城,只需十日。”

湛启宁心中只有惊诧,微微向前探着身子,问道:“十日下五城?李帅可是战神下凡?”

何录见湛启宁专注其中,颇为欣慰,缓缓道:“破城者非李帅,乃宋人。边境五城薄田少产,苛政如虎,有田者尚且食不果腹,其余百姓几欲易子而食。李帅带去些粮草,屯与城外,城内百姓便心有异动,十日内里应外合破了五城。”

湛启宁不禁唏嘘:“自己破城,难以想象。”

何录道:“有前人吕尚曾言‘利而勿害,成而不败,生而勿杀,与而勿夺,乐而勿苦,喜而勿怒’,此为爱民之道,可使主尊人安,天下和服;又云‘疏其亲则害,失其众则败’,宋之灭亡,实乃犯了大忌。”

湛启宁垂头想想,又问道:“伯舅收宋地之时乃不惑之年,怎会不出几年就病逝了?是何病症?”

何录正色道:“先帝虽有开疆拓土之功,却也是难过美人关。先帝曾纳无数宋人充实后宫,其中有一女名为郑婕,颇有姿色,善歌舞。先帝沉溺其中,有违调和,虽正值壮年,也难抵风邪。当年先帝亦因此疏于政务,致使朝纲混乱,齐相爷虽可率百官维护一二,却因年事已高,费神劳心,不出几年也故去了。”

湛启宁闻之一凛,议论先帝还能如此刚正之人,实在少见。湛启宁不禁心生敬畏,愈发恭敬。

湛启宁听得意犹未尽,又问了些前朝旁的事,何录一一解答,见时间不早,何录笑道:“殿下求学之心,某已知。只是天下事繁缛,殿下若是想知,不盈阁内藏书万千,前朝史料详尽,细微之处亦可查,殿下何不取来翻阅?又有前人经文,殿下可用之解惑。若殿下发觉记载中有不妥之处,随时召某来,我师生二人饮茶煮酒评说一番岂不美哉?”

湛启宁也跟着笑起来,叉手称喏,见时间不早,送走了何录,转身回不盈阁,唤来侍女,在不盈阁内取了几本史料经文,方心满意足回到未兆宫。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2 19:23:00 +0800 CST  
咸德宫

湛枢忙完政务已是亥时,回到寝宫问平岚道:“今日何公可曾到不盈阁?”

平岚服侍湛枢更衣,听湛枢发问,微微笑道:“今日何公到了不盈阁,颇为喜爱小殿下,师生二人畅谈了大半日,何公走的时候还不忘夸奖小殿下聪颖勤奋。”

湛枢奇道:“倒真是转性了。何公不同于一般的先生,若真心与宁儿授课,必会说起些趣事要事,再从中教学,也难怪宁儿能安分听着。今日说了何事?”

平岚道:“好像是先帝收宋地之事。”

湛枢叹气道:“宁儿也不小了,这些事早晚需让她知道。”

湛启宁着实安分用功了几日。她从宪宗灭宋开始翻看,慢慢理出两朝交迭之际的轮廓。

先帝灭宋,宋国主方季世,储君方问铎死于战乱。与宋之战一路均是摧枯拉朽之势,唯有都城颍僵持月余不下,最后破城的先锋,竟是阿娘与阿爷。湛启宁想不明白,阿娘未曾领兵,只经历过这一战,为何会被委任为先锋攻城。宋人亦骁勇,颍城之战死伤无数,看到此间湛启宁不禁倒吸冷气。

后来之事便如何公所说,先帝虽有开疆拓土之功却耗空了国库,沉溺于赞扬声中听不得良言劝谏,日日与后宫佳丽饮酒作乐荒废朝政,期间又痛失左相齐九质,朝纲混乱。甚至游戏间推倒烛火,致咸德宫大火。走水时正值中秋,大哥与二姐随阿娘入宫拜见伯舅,被郑美人带到咸德宫玩耍,险些命丧火场。幸有千牛卫大将军赵弗居拼死救出,而赵弗居身死,赵夫人久病未出一月也去了。留下一对儿女孤苦无依,被阿娘带回昭王府尽心抚养。这一双儿女,就是三哥湛启璋和四姐湛启卿。

先帝的儿女,或被猜忌放逐客死他乡,或突染重疾年少早夭,未出四年,膝下子嗣死伤殆尽。先帝不得已,听人劝谏,立大哥为储君。第二年,先帝崩,临终遗诏,传位于昭王湛枢。

湛启宁不能理解先帝做的每一件事,毫无理由,似乎都是随心而为,她还需要更多的细节探其原本。因为湛启宁看得出,阿娘不喜欢秦渭然,而秦渭然,似乎也不是那么忠心。秦渭然定是见自己不愿与之为伍,生起害人之心,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时至今日,湛启宁至少有七成把握,二姐参与党争,母亲确实暗中提供了助力。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2 19:24:00 +0800 CST  
何公:“人教版必修一+五三,吃我安利”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2 19:26:00 +0800 CST  
湛枢听闻未兆宫里的小霸王刻苦勤勉,十分欣喜,不求她有何建树,平安便好。湛枢下旨赏赐何录,又体恤其年老,难抵清晨寒凉,只令其下午入宫。如此一来湛启宁倒得了半日闲暇。

湛启宁总要想些办法熟悉这些官场上的老狐狸,她不能再问何公,最好的办法是找些真正的局外人,听他们讲述的故事。

湛启宁清早又换了男装,白谷和萧涉川紧张兮兮跟在其后。

三人到了风月馆,湛启宁坐得稍稍靠前了些,令白谷与萧涉川守在门口,吩咐二人若见到靖王府的人赶紧来报。湛启宁要了一壶茶,又与周围公子攀谈起来。湛启宁回想起上次来时遇到的那位公子,心中暗笑,这些人每日不去茶楼饮茶作诗,偏偏到风月馆高谈阔论,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一朝老天眷顾得遇贵人,许些功名利禄。这些人虽仕途坎坷,但将这事琢磨久了,朝堂上的势力必定摸得一清二楚。

湛启宁毕竟身份特殊,总有些寻常百姓得不来的消息,一番交谈下来竟也成了个人物。她称自己是家中第五子,上面的兄长各自成家立业,唯有自己屡不得志,无奈之下也来这里碰碰运气。湛启宁被几个人围着,有人问道:“五郎年少,何必急于一时,再不济阿兄帮衬些,你也出人头地了。”

湛启宁叹气道:“某本是幼子,多承偏爱,如今不得志,实在无脸面去麻烦众位兄长。况且他们曾言,无缘金榜亦可不受宦海沉浮之苦,不中便不中了。某不愿再承庇护,只得自己出来想办法。二哥又脾气火爆,若是让他知道某来此地寻前程,少不得再被教训,委实难做。”言罢,又引得一阵唏嘘。

有人道:“五郎还是听兄长的,官场内厮杀不见血光,在那些老臣心中,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若是卷到其中去,怕是连些渣子都不剩。”

湛启宁道:“真有这么可怕?”

周围人各自叹一声,又稍稍静下来,有一略年长书生道:“尊驾太过冲动,其间厉害尚不知,怎敢凭着热血就往里冲。我大楚本有左右仆射,如今只剩秦相一人,空置左相是何原因?先左相齐老,天下文人楷模,临终不许独女入朝,为何?”

湛启宁皱着眉头,道:“还请尊驾指教。”

那人又道:“自圣人即位,曾有一左相,又是靖王的老师,道高德重,却处处被秦相排挤,当时靖王年幼,尚无军功,而太子已入朝有些时候,左相只得苦苦支撑,好歹是盼着靖王长大,却积劳成疾,驾鹤西天了。自那以后,再无左相。再说齐老,为人刚直,一心为大楚昌盛,怎奈时局动荡,齐老力挽狂澜,只是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怕是对……失望至极。”

那人一顿,左右看看,又压低了声音道:“都说齐老是被活活气死的,故临终不许独女入朝。齐老的独女本是前无古人的才女,曾有传言,若齐老归隐,她必能接替齐老为我大楚谋得昌盛,可惜了,听从父亲遗命,孝期已满就离开了永安。”

一旁又有人道:“齐老是圣人的老师,听说齐老的独女与圣人一同长大,私交甚密,若是未离永安,今日必居相位。我隐约记得前些年有人从浮玉山回来,说齐老的独女就在浮玉山。有些人高居庙堂,时日久了也就闭塞了,总以为这些事隐秘,又过了二十年,已无人知晓,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齐老又是我辈楷模,这些事早就有人传出来了。听说前些年有个进士,洒脱正直,进士及第需拜会秦相,他拜了秦相后,又沐浴更衣,拜了齐老灵位,秦相气得参了他一本,反倒被圣人责备一通。秦渭然也不想想,齐老是圣人的老师,他也敢上书?独掌大权数年,有些忘了自己是谁了。那进士颇得圣人信任,如今已是刑部尚书了。”

湛启宁收获颇丰,只是齐老独女与浮玉山让她实在放不下,这也太巧合了。

湛启宁道:“竟有如此曲折。敢问齐老的独女叫什么,我有朋友在浮玉山,若可知姓名,我倒想去拜会一番。”

有人立即接上道:“齐乐水,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湛启宁心中掀起层层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又与这些不得志的书生谈了一阵,告辞离去。候在门口的白谷萧涉川见她出来,赶紧迎上,白谷惊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湛启宁不看铜镜也知此刻自己面上必定不好看,只是故作困倦道:“昨夜风声太大,整夜不得安眠,下午何公要来,只求不要昏睡过去。”白谷扶着湛启宁上了马车,三分抱怨道:“劝您不要一清早就出来玩,这下没了精神,下午怎么过。”湛启宁只做瞌睡状,双手叠放在一旁,指尖冰冷,微微颤抖。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3 23:13:00 +0800 CST  
6.解围
湛启宁一路上都在回忆小时候的事,从江南韩家到六鸣阁再到浮玉山。韩家灭门之事当地府衙早有定论,百余山贼冲入韩府烧杀抢掠,韩府一百六十八口无一幸存;当夜湛启宁被韩家公子韩煜存拼死救出,韩煜存死前声声叮嘱她切不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又给她想了个化名韩煜宁。故湛启宁初见师父时也称自己是韩家遗孤,若干年后她虽信任师父,却因不愿回京,一直没有告知真相。
师父或许早就知道韩煜宁是个假名字了。
湛启宁稳稳心神,她在师父身边生活了八年,师父待她视如己出,一定不会害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秦渭然一党,而且,她隐隐觉得师父的事也会与秦渭然有关。
到了未兆宫,湛启宁已理清了思绪,人看着也精神了几分,白谷见她面色好些才放下心来。湛启宁用了午膳又歇了一会,又赶紧去不盈阁等着何公过来。
如此安分过了近半个月,湛启宁偶尔溜出去在城中闲逛。除了风月馆,她又看上了西市。永安人口众多,往来使节商贾络绎不绝,原本东西两市万余商铺,各国奇珍异宝令人眼花缭乱,后渐渐衍生至各坊内也有些小型的集市商铺。湛启宁本不爱人多之处,只是东西两市内各色人物具有,虽都是小百姓,但常年来往于商道,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也是能得到些有趣的消息。只是可惜,西市正午才开,日落即收,她也只能趁着上午西市未开凑到西市外候着的商贾车队中看个热闹。也是她运势不济,只去了一次还遇到了官府查案,竟在西市门口遇到了京兆尹谭阳。谭阳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极厌恶所谓的纨绔子弟。见湛启宁也在西市门口便警告湛启宁楚律中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东西两市,湛启宁天潢贵胄不可自降身份云云。湛启宁听得厌烦,便在心中记下了这个谭公。
这日湛启宁仍旧在风月馆中听曲闲谈,听得一旁嘈杂,转头看去是几人扭打在一起。她隐约觉得一人有些面熟,悄悄挤到前面去,一见竟是个从兄湛启荀指挥小厮殴打风月馆中的客人。她这“五郎”的身份还得用些日子,可不能现在就暴露,连忙低着头躲到人多的地方。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慧娘,那仙子面覆波斯薄纱,只可见明眸闪烁,面容于纱下朦胧缥缈,教人浮想联翩。慧娘款款而来,见几人口鼻带血也未曾惊慌。慧娘先是轻笑了一声,又道:“翩翩公子,何须用如此手段,有何不满只管吩咐,奴,尽力满足就是了。”湛启荀踢开脚下的人,用折扇轻轻点着慧娘的手臂:“我有何不满,不需你知道了。只要慧娘能安心陪我一晚,我就……”久儿跟在慧娘身后,听不得湛启荀如此轻浮,又道:“公子慎言,本就是你无礼在先。”慧娘仍是轻笑着打断久儿,令她回房去了,对湛启荀道:“小妹无礼,见笑。”湛启荀又笑:“不过是些奴婢,靠着讨好男人吃饭,有礼无礼可有区别?我姓湛,圣人是我姑姑,你们几个小婢敢如此嚣张?”
湛启宁听得作呕,一副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的样子只需两拳就能让他做回翩翩公子,只是今日她实在不方便动手。湛启宁想起了那个黑脸煞星谭阳,趁乱溜出风月馆让萧涉川立刻去京兆府报官,自己缩回角落里,捏着鼻子高声道:“别给圣人丢脸了,快回去吧。”湛启宁说完,又换个地方,使出些本领,将一些果核当暗器祭出。一时人群躁动,湛启荀站在中间寻不到凶手,愈发狂躁。湛启宁趁他左右分神,闪身拉过慧娘躲起来。
小室内安静许多,湛启宁松了口气。
慧娘打量了一会,才道:“多谢五郎。”
湛启宁奇道:“你认得我?”
慧娘轻笑:“当然认得,常来的客人,奴都会记得。”
湛启宁叹道:“慧娘好本领。”
慧娘又道:“五郎本不是那些落魄书生,为何常常与他们高谈大半日,也不肯赏光到楼上与慧娘一叙?”
湛启宁看向慧娘,只一瞬惊诧,又道:“我知道你本事通天,不欲暴露自己,你若将我的事告诉旁人,我可亏了。谁料想你还有这过目不忘的能耐,倒是我自作聪明了。”
慧娘垂首一笑,道:“我求的是各方持平,可不是街口的长舌二婶。今日您替我解了围,改日若有事,奴定会尽力相助。”
湛启宁知道慧娘这样的人不会轻易信任旁人,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只道:“我知晓你只爱生意,不说帮不帮,一来一往,谁也别亏。”
慧娘不禁大笑:“若世上的人都如殿下一般,我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湛启宁转头看向慧娘不解其意,慧娘又道:“殿下以为风月馆靠什么活着?那些喝茶的书生?色欲滔天的piao客?这的客人来来往往,没有君子,奴常常要在那些得了便宜的人身上,讨些好处出来,乐在其中,那些好人,奴巴不得他们离我远远的,无趣。”
湛启宁问道:“为何?”
慧娘道:“为何?人做事,不都是为了私欲?奴厌恶这些人,定要让他们吐出些东西才高兴。”
湛启宁道:“慧娘也是正义之士?”
慧娘一双眼都笑弯了,道:“奴不懂什么是正义,奴只求私欲。六岁被爹娘卖到这来,今年二十有四,奴在风月场中挣扎的时间,怕是比殿下的年纪还要大些,这么多年看遍人间最腌臜的东西,还期许正义?”
湛启宁道:“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慧娘莞尔:“好多年没遇到殿下这样有趣的人了,话多了些,殿下恕罪。”
二人正谈着,听外间有官兵声音,湛启宁才松了口气,正想趁乱溜走,不想小室门被推开,门外立着黑脸煞星谭阳。
慧娘低声道:“怕是您的暴躁二哥也要知晓今日之事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4 23:04:00 +0800 CST  
湛启宁听慧娘言,浑身一冷,又腹诽道这人还真是好记性,不过随口编的几句话竟还记得。
湛启宁被几个武侯围起来暗道倒霉,又落在谭阳手里,纨绔子弟这帽子是戴稳了。
“殿下,请。”
谭阳过来不卑不亢,一副依律法办不容留情的样子。
湛启宁深知谭阳的脾气秉性,也不与他废话,只道:“我与你回京兆府,只是这事确实与我无关,一会你速速问了其他人,赶快放我回去,何公还在不盈阁等我。”
谭阳扶着革带,直言道:“殿下若真是心急,定不会这个时候还在风月馆厮混。”
湛启宁听他恶言,险些与他动起手来。湛启宁忍了又忍,不能再找麻烦,只得跟着谭阳一同回了京兆府。
谭阳虽不喜湛启宁的性子,但此刻事态不清,也不得不以礼相待;若这事真与湛启宁有关,谭阳必定上书简廉殿,求圣人法办了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府内皂隶来报,各人问讯已毕,慧娘与久儿等人作证,湛启宁确实与此事无关,她只在园子里喝了杯茶。
谭阳心中遗憾,他最厌恶湛启宁这样不服礼教,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但他没有理由再扣押湛启宁,只得送湛启宁到府门,咬牙道:“此事与殿下无关,臣莽撞。只是殿下莫再到这些赌坊青楼流连,真出了事,怕您说不清楚。”
湛启宁懒得理他,告辞离去。
湛启宁脚下生风,朝着禁宫急急走去。风月馆的动静有些大,要是闹到二姐耳朵里,她怕是又要受些罪了。
正走着,湛启宁见前方有靖王府的护院兵丁,猛然止住脚步,闪身躲进小巷子里。见几个人随着靖王府执事赵元中向京兆府方向走去,湛启宁松了口气,现在跑还来得及。
“还想往哪跑?”
湛启宁只觉得四肢百骸被冰冻住了,僵硬着回头,挤出些笑容,“嘿嘿,二姐,我,我回去读书,何公怕是等急了。”
“阿娘已令何公回府休息了,你跟我走。”
湛启宁腿一软,不仅二姐知道了,宫里的真神也知道了。
湛启宁被二姐拎到马车上,垂头丧气。
“你倒是好本事,勾栏厮混,说了几次还不长记性,回京这么久好的没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你比谁都精。”
湛启珵脾气火爆,恨不得现在就将湛启宁按住抽一顿。
湛启宁不知哪来的胆子,轻声嘀咕道:“你们都是栋梁,又不缺我一个。”
湛启珵吸了口气,冷笑道:“看来是要用些手段,教你少些胡思乱想。”
湛启宁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胡乱讲话是怕自己挨得轻了。
罢了,不用自己动手,一会有人代劳。
到了靖王府,湛启宁缩在马车里不肯动,被湛启珵提起来扔到车外。
湛启宁不情不愿地跟在二姐身后进了内院。湛启珵早清空了院子,也不用想着有家仆在场她不好动手,抬起腿来直接将湛启宁踹进屋子。
湛启宁踉跄着摔进去,顺势跪倒,赌着气也没有起来的打算,扭头看见二姐提着藤条过来,什么骨气豪情,统统抛到九霄之外,蹭着往后挪惊恐道:“二姐,你,你冷静。”
湛启珵上前一步捏着湛启宁肩膀令她跪直,抬手几藤抽下来。湛启宁吃痛,挣扎着想跑,被湛启珵一藤条抽在小腿上,只得老老实实等着挨打。
湛启宁疼得紧,又被二姐按着,站不起,弯不下,挣出一层薄汗。
湛启珵见她老实了,训斥道:“这些事该不该做你心中有数,我不与你多言,齐先生教导你八年,不会没教过你。京中有的是人看你出错,给你使绊子,又可借你之柄给阿娘找麻烦,这话我早与你讲过。今日你被谭阳从风月馆带出来,就这么几刻的功夫,弹劾你的奏疏就已经到了阿娘那里,你该知道其中利害。”
湛启宁吸着气,断断续续道:“我又没犯律法,今日是湛启荀闹事,他们凭什么管我。我这样安分守己,为何打我?”
湛启珵怒极,连着几藤又快又狠,湛启宁疼得身子一缩竟从湛启珵手下滑出,扑倒在地。
湛启珵要去拉起她,却听门外来报:“殿下,荆州军情。”
湛启珵将藤条扔在一旁,转身出了居室。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5 14:35:00 +0800 CST  
湛启宁趴在地上,听着外面脚步声远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确定四下无人,又将头缩了回去。
傻子才跑。今日老老实实在这待着,这阎罗最多打断一根藤条,若是跑了,来日相见她能打断一截军棍。
湛启宁回到房间,拾起那根藤条,对着软塌桌椅一顿狠抽,时不时抬起来看看。抽得差不多了又将它放回地上,颇为得意。
等那阎罗回来,抽不得几下,藤条就要断了,自己再哭一哭,求一求,她总不能真打死我。
湛启宁慢慢坐下休息,幸好军情来得及时,还坐得下。
这一等不知过了多久,湛启宁昏昏欲睡,听院内脚步声响起。惊慌之下连忙跪好,身子尚未挺直,门已经开了。湛启宁慌乱中回首看了一眼,又匆匆转过去跪好,突然跪直,双膝碾过地板,疼得湛启宁连连吸气。
刚刚去处理些公事让湛启珵冷静些许,不论如何,湛启宁都是大楚的小殿下,当有些傲气,被自己当街拎回来又按在这里狠揍了一顿,有所不妥。
湛启珵推开门,见湛启宁仍跪在屋里,猛然跪直时疼得一抖,眼中又满是慌乱。轻轻叹气,又拾起藤条,轻轻点了点湛启宁肩膀,问道:“还委屈吗?”
湛启宁垂着头,小声道:“委屈,我没闹事。”
湛启珵抬手抽了一记,呵斥道:“与你讲的还没听懂?”
湛启宁跟着一抖,连忙道:“懂了懂了,我不该去那种地方。”
湛启珵进门时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怒火消了大半,狠狠心道:“最后五藤,涨涨记性。”
湛启宁欲哭无泪,跪直了身子,两手抱着二姐左臂,带着几分哭腔道:“我记得了,二姐轻点打。”
湛启珵也没甩开她,扬起右手打下去,只打了三下,藤条断了。湛启珵一惊,慌忙扔了手中的凶器拉起湛启宁,湛启宁见时机已到又假模假样哭了几声,湛启珵以为自己盛怒之下打坏了她,也顾不得许多把湛启宁拉到身边,欲看她身后的伤。
湛启宁赶紧挡住二姐的手,哭哭啼啼道:“二姐,我自己回去擦些药就好了。”
湛启珵正紧张着,伤得重了如何能等到她回去再叫大夫来,一只手箍住湛启宁,一只手褪了湛启宁的裤子。
湛启珵手一顿,伤得并不重,又听湛启宁缩在自己怀里心虚道:“许是藤条不结实。”
湛启宁听二姐“嗯”了一声就知道自己太紧张,说错话了,功亏一篑,不,是火上浇油了。
湛启珵放开她拾起藤条仔细看了看断口,一转头又看见屏风一边有几道细痕,软榻上被人匆忙铺平的痕迹。湛启珵冷笑一声:“那便换些结实的。”
湛启宁被二姐拎着耳朵扯到软塌边,又见活阎罗顺手抄起了镇纸,腿一软险些又跪了回去,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已经被按趴在二姐膝上,身后镇纸砸下来,如油泼一般。湛启宁被疼出了泪花,连声求饶:“二姐,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
湛启珵冷声道:“今日不需你认错,打到我消气为止。”
“小心思都用到这些事上,就是不能好好读书,安分一日都不行。”
“阿娘心疼你漂泊数年,不与你计较,你倒是会给阿娘省心。”
“你以为阿娘让我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秦相的人都站在简廉殿里弹劾你,你回宫只能添乱。”
湛启珵还要落尺,手却被人抱住,抬头看去,竟是湛启卿红着眼睛站在一旁,“二姐,打不得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5 14:36:00 +0800 CST  
7.师父
湛启宁俯卧在床上,一旁四姐轻声安抚她,身后是医女正在擦药。湛启宁伤得不轻,又见四姐来了,忍不住委屈,躲在四姐身旁轻声抽噎。湛启卿以为她疼得紧,挥挥手令医女回去,拿起药膏道:“好了,不要她了,四姐给你擦药。”
湛启珵处理些公事回来,见房间里只有姐妹二人,猜得到又是湛启宁耍起无赖了。身后两个侍女将两碗药放下侍立一旁。湛启卿道:“二姐忙了许久,歇一歇吧,今夜我在这陪着宁儿。”
湛启珵道:“你身子才好些,服了药就去休息,赵元中给你备好房间了。”
湛启卿见有侍女送来药,听二姐又道:“幸好上次的方子我也留了一份。你好不容易恢复些,须得按时服药。”
湛启卿自小就有不足之症,因此母亲与众位阿兄阿姊多有呵护。湛启卿不禁感慨二姐内里极为细心温柔,外在却如此强硬,再看看湛启宁,湛启卿又觉得二姐若是再不严厉些,怕是没人能制得住她了。
湛启卿服了药,依言休息。湛启宁见二姐一步步走过来,将头又埋得深一些。
“过来。”
湛启宁被二姐拖出来喂药,喝了药湛启宁又恢复些精神道:“二姐刚刚还那么温柔,一到我这就变了,我委屈。”
湛启珵放她回去,又道:“卿儿比你懂事多了,你恨不得将天捅出个窟窿。”
湛启宁一听二姐又要训她,真生出几分委屈道:“你当我愿意去那里,一不小心就被人见到还要去告状,我容易吗。”
湛启珵轻声叹气,又拍拍她,稍温和些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你也不想想,你这样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事情没办好就先被人家压制住了。你是什么都没做,可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要害你的,看热闹的,没人在意真相,人言可畏,你不会不懂。”
湛启宁气道:“那是他们不要脸。”
湛启珵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又严厉道:“人家不要脸,你不要命,还想着查这个查那个。都要来害你了,还会念着真相道义?世上有几人真想着仁义二字?他们口中的‘仁义’不过是用来害人的枷锁。世道多险恶,你要小心才是,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愣头愣脑。”
湛启宁哼唧一会才道:“那你打得也太狠了,疼。”
湛启珵知道这话她应是听进去了,放松些许,道:“你还知道疼,安分几天不就好了?还想着在藤条上动手脚,我看还是打轻了。”
湛启宁哼唧着不言语了,阖眸休息。湛启珵也放开她,又看了些公文。
湛启珵放下公文时湛启宁已经睡熟了,偶尔还呓语两声,湛启珵俯身去听,隐隐听得三个字“活阎罗”,一时又气又笑,低声骂了句“活祖宗”,才侧卧在湛启宁身旁休息。

望和门
“尊驾可是齐先生?”
“正是。劳您久等。”
“先生请随我来。”

简廉殿
湛枢下朝听人来报齐乐水已入皇城,不禁喜上眉梢,命人备了新茶,又带几人到殿外降阶以迎。
齐乐水到简廉殿的时候远远见到湛枢在殿前,快走几步上前施礼,湛枢扶住齐乐水道:“先生奔波多时,快入殿歇息。”
齐乐水随湛枢入殿,二人径直到了内室。侍女奉上新茶便退出内室,合上门。
“这些年,有劳先生了。”湛枢本有千万句言谢的话,可真见了面却只说出这一句。
齐乐水叉手道:“当年若是能再快些到韩府,宁儿也不会在外流落一年之久,此乃臣之失。”
湛枢叹气道:“是我太过自信,先生不必自责。”
齐乐水又道:“韩府灭门一案疑点重重,臣到韩府之时遍地焦黑,亲卫尸体多集中于韩府侧门,多数亲卫被一击毙命。臣以为,山贼做不到。”
湛枢眉头紧锁,抬眸望着齐乐水,她并不愿将事情想得太过残酷,至少,她的其他儿女不应该卷到这件事中。
齐乐水沉声道:“能做得如此干净,应当不是十二卫或者禁军,还有其他人与这件事有关。臣见亲卫集中于侧门,又从侧门出去,沿血迹追踪,有人见过韩府公子韩煜闻陈尸路中,后被收走,宁儿就此下落不明。直到一年后臣查到六鸣阁,才将宁儿救出。”
湛枢隐隐感觉事态严重,又问:“六鸣阁是何处?”
齐乐水道:“四分五裂的帮派,从街上掳来幼儿充实成员,臣见到宁儿之时,正遇其内斗,现在应当彻底分裂了。”
湛枢思量一阵道:“此事有劳先生。如今先生现身永安,已不便再深入疑案,我令余孟槐等人再去详查。另有一事,还需先生费心。”
齐乐水猜是湛启宁的事,见湛枢递过来一叠纸,眉头挑跳了跳。双手接过,翻开前几页,是曹壬等人的奏疏,不过是被湛枢挑着抄了几句,后面是湛启宁的功课,或胡言乱语,或乱涂乱画,“曹壬”之颜也在其中。齐乐水放下道:“宁儿回宫之后,似乎还是克制了一些。”
湛枢手一抖,似是见到齐乐水笑了笑,又道:“前些日子撞到谭阳手上,幸亏没出什么事,弹劾她的人快将我这简廉殿挤破了,我令珵儿将她留在外面,免得遇到这些人。有两天了,还没回来。”
齐乐水猜得到湛启宁为何两天还没回来,又道:“靖王还是能制得住她。”
湛枢笑道:“还是与小时候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二姐。现有先生回来管着她,我也更放心了。”
齐乐水暗道小徒弟此时定是伤得不轻,又腹诽圣人定是心软不愿动手,才交给了靖王处理。齐乐水一想到小徒儿的无赖模样也有些头疼,笑道:“臣领命。”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6 22:38:00 +0800 CST  
湛启宁霸占了二姐的床榻,一会喊疼一会说渴磨着二姐,见二姐过来瞪她又缩回去一副可怜相。
湛启珵头疼得很,又念她伤重,不想将她自己丢在房中,忍了又忍。过了正午,湛启珵得了宫中消息,如同得了赦令一般。
“随我回宫。”湛启珵此刻如战场厮杀见到援军一般轻松,“齐先生来了。”
湛启宁一听师父来了,也不喊疼,直接从床上跃起。
湛启珵二人到宫中时,湛枢与齐乐水正在简廉殿闲谈。二人入殿行礼后各自就座,只是湛启宁旧伤未愈,多少有些别扭。湛枢不知那日详情,见湛启宁模样只猜到是打得不轻,便调侃道:“这次可是记得住了?不与你动手就管不住你。”湛启宁垂首道:“二姐也太凶了,我又不是贼。”湛启珵眯着眼看了看湛启宁,又将那日之事,尤其是在藤条上动手脚的事细说了一番。湛枢想不到她的小女儿还有这般本领,不知该气该笑,齐乐水却是见怪不怪,悠悠道:“这一招她十岁的时候就会了,只是可惜当年力气小,差了一些。”
湛启宁的旧事趣闻被师父说出来,一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一时好奇,那东西怎么这般结实。”湛枢与湛启珵听她吃瘪不由大笑,湛枢道:“这些年难为先生了。”湛启宁不知该如何辩白,忍气吞声好不难受。
金乌西斜,湛枢唤人送齐乐水回去休息。湛启宁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自然是希望师父住的近些,但又于制不合。至少也要看看师父到底住在哪。湛枢见湛启宁的模样便猜到她心中所想,“一同去吧。”
湛启宁自然高兴,与母亲二姐告辞后又跟着师父出了简廉殿。湛枢在殿内向外望去,心中酸涩。湛启宁跟在齐乐水身后,似乎比平时还欢快些,一只手扯着师父的衣袖,如同尚未长大的孩童。
毕竟过去数年中,教养湛启宁的只有师父一人,阿娘只是一个遥远陌生的称谓。
湛枢收回目光,急不得,急不得。

湛枢给齐乐水选的住处距禁宫不远,四下皆为官邸,应是永安内最幽静的“民宅”,五间九驾布局,并非布衣可得。齐乐水皱皱眉,带着湛启宁进了院子。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浮玉山。”湛启宁忍了一路,才问出来,她不舍得师父走,问出来总会让自己有个准备。
“我才刚来,你就想着让我回去。”齐乐水瞥过去一眼,“最近做什么好事了?怕我知道?”
“没有。”湛启宁跳过去抱着师父手臂,“那师父不走了?”
“不走了。何公年纪大了,经不住你这么闹腾。”齐乐水抬手揉了揉小徒儿的脸,“好了,你想看的都看到了,回宫去吧。”
湛启宁学着师父的语气道:“我才刚来师父就想着让我回去。”
齐乐水道:“以后你不想见我都不行,今日晚了,早些回去。”
在师父身边,湛启宁一直都如同未长大一般,又磨了一阵,道:“我都好久没见师父了。”
“你有多久没见过母亲了。”齐乐水拍了拍湛启宁,“你好不容易回来,多去陪陪你母亲。”
湛启宁噘着嘴:“阿娘忙于政务,我不好多去打扰。”
齐乐水瞪她一眼:“借口。”
齐乐水大概知道湛启宁心结在何处,只是未听她表露过,齐乐水也不想太过逼迫她,又道:“圣人对你寄予厚望才送你去江南,后来许多事情我们都未曾料到。为何会遇到我,你应该查到一些了。”
湛启宁垂着头,师父直言,她也不再隐瞒:“我确实听说了一些前朝旧事。我,我就是有些怕……”
齐乐水心中有些惊诧,鲜少听小徒儿说怕,问道:“怕什么?我可听说自你回来,圣人快把你宠得没边了。这些事情不用你胡乱猜测,你都这么大了,多去问问你母亲自然就都知道了。”
湛启宁想了一阵又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怕。”
齐乐水知这事不能用强,也不再追问,轻轻拍拍湛启宁道:“谢同尘和开阳也快到永安了,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他们。”
“他们也来了?”湛启宁眼睛一亮,仿佛又回到几人在浮玉山中称霸的日子.
齐乐水想起过去每天被人堵在家里告状的日子有些头晕,道:“永安与浮玉山不同,你们几个老实些,不然禁足抄经,没商量。”
湛启宁点头不迭,又问道:“小白呢?她也一起来了吗?”
齐乐水皱眉:“哪个小白?我好像未曾见过。”
湛启宁有几分失望道:“师父也没见过。她与开阳和我一同从六鸣阁里逃出来,总是穿着白衣,一副老成样子。只是小白好像不喜开阳,一直避着她。”
齐乐水压下疑虑,莞尔道:“等你见到她再带她过来。”
湛启宁还想再拖延一阵,却被师父赶回宫中。

湛启宁返回禁宫,路遇几个侍女从简廉殿方向过来,湛启宁深吸气问道:“阿娘还在简廉殿吗?”
侍女道:“回禀殿下,圣人还在简廉殿。”
湛启宁脑中天人交战,犹豫一会还是逃回了未兆宫,陪陪阿娘什么的仍是做不到。
湛启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思量着自回京后桩桩件件。阿娘待她好,她自然晓得,师父说“宠得没边”似乎很对。她仍是难以与阿娘亲近,不仅仅是由于数年未见带来的隔阂,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这恐惧不同于对二姐责罚的心有余悸,也不同于身处斗争之中谨小慎微,更不是君臣之别中的惶恐不安,她说不清楚这恐惧究竟源起何处。
湛启宁有些烦躁,至晨光熹微才浅浅入眠。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8 22:28:00 +0800 CST  
湛总:不知为什么,柠檬它围绕着我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8 22:43:00 +0800 CST  
7.林退
齐乐水一早入禁宫,正遇上官员早朝,先遇到几个年轻些的,自然不认得她,没走出多远,听背后有人问道:“可是齐先生?”
齐乐水止住脚步回首看去,紫袍玉带,正是秦渭然。
秦渭然下了马车,身后跟着执事秦朗,快步上前,叉手问道:“尊驾可是齐先生?”
齐乐水还礼道:“正是。秦相近来安好。”
秦渭然叹道:“某与先生有近二十年未曾谋面了。前些日子听闻先生在浮玉山,着实羡慕,还想着日后年迈不能再为圣人效力,也找个地方隐居,好好歇歇。”
齐乐水自然听出他弦外之音却也不理,几分无奈道:“我那不省心的小徒儿回京以来连连生事,圣人又舍不得管,下诏令我到永安来严加看管,歇不得了。”
秦渭然一顿,又看不出齐乐水官阶,又道:“先生今日便要早朝?”
齐乐水笑道:“一介布衣,如何上得了早朝,入宫去见小徒儿而已。”
秦渭然心中明了,齐乐水仍是遵着父亲遗言,拒绝了官职。他也不好多问什么,道:“某早朝误不得,改日请先生到家中一叙。”
齐乐水微微侧身:“明公请。”
秦渭然上了马车,向北疾驰,齐乐水向前看着,幽幽叹气。

不盈阁
仍在读书的皇室子弟不在少数,但湛启宁无疑是最特殊的。国子监曾委婉地向湛枢进言,小殿下天赋异禀,与常人一同读书怕是要浪费了资质。言外之意便是小殿下一个人赶走几个先生,若是影响了国子监中的少年,官学怕是要被掀翻了。湛枢退了一步,国子监则是派出了几个人极力劝说何录出山,再带一次学生。
这一封奏疏,齐乐水也看过。
齐乐水坐在上首,翻着何公留下的几册书,又看看湛启宁。湛启宁坐得笔直,是从小被师父打出来的规矩,只是此刻心虚,目光飘忽,神色紧张。
“这些东西,我不是早就教过你,背熟了。”齐乐水收起案上所有书卷,“文章没有几篇,都是可有可无的抄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开蒙。”
湛启宁就知道师父一来这些事就败露了,她是想这些人教些简单的,自己才好偷懒。更可怖的是,她久不碰书本,怕是真忘了大半。
齐乐水道:“你回来这些日子做的好事我大概都知道了,想来你也没有时间温习功课,教你的功夫怕也是要荒废了。这几日我不教你什么,先试试你还剩下什么吧。”言罢,深深叹气,浮玉山上教什么忘什么每天被人追着告状的苦还要再受一遍。
湛启宁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师父,但她知道这事更改不得。自幼被师父娇惯,唯有课业一事,她一板子也逃不掉。
齐乐水看着小徒弟的“大作”又腹诽道圣人太过纵容她,几年养成的习惯虽不至于全毁,但也差了些。齐乐水眼神落在一旁的戒尺上。上好的檀木,一面刻着“虚极静笃”,一面小篆刻着《劝学》,一端缠着细线,免得执尺之人硌着,末端则是一段流苏垂下。细细打磨出的戒尺置在架上,这一个木架也是精雕细琢。
齐乐水看着戒尺冷笑,湛启宁则是惊出些汗来。
“你来,把它换了。”齐乐水唤来一个侍女,赶紧将这花哨的东西换下去。
侍女有些犹豫道:“先生,圣人特别叮嘱将它放在您的案上。”
齐乐水深吸了口气,如今她是大楚的圣人,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妹,须得留着面子,“无妨,你将它放在一旁即可。”
“先生可是觉得不称手?”
湛枢下了朝,到了简廉殿就听到齐乐水让人将戒尺换了。先前湛枢没有在不盈阁放置这些东西,也是未曾想着秦渭然的党羽们会认真教导湛启宁,自齐乐水回到永安,她才想起来不盈阁中缺些东西。
殿内的人忙行礼,礼毕齐乐水又见这里人多,不好直接拂了湛枢的面子,委婉道:“这……挺好看的,放在殿内既是装饰也是威慑。”
湛枢自然了解师姐,话中含义也明白了,令人又换了个素净的来。
只有湛启宁心中叫苦,师父有了趁手的“兵刃”,受苦的必定是自己。
湛枢对湛启宁道:“下了课到简廉殿来,有事与你说。”
湛启宁称喏,又看着师父送阿娘出了不盈阁。

殿外
湛枢见四下人少,低声对齐乐水道:“今日之事,还请先生莫怪。余孟槐传信回来,言六鸣阁内如炼狱一般,宁儿年幼,不该受这样的苦。如今我确实狠不下心来教训她,方才那戒尺确实有些……”
齐乐水道:“我见到它便知道您所思所想。您将它换了,我也知道您在想什么。”
湛枢道:“有劳先生。”
齐乐水看着湛枢走远,她大概知道一会小徒儿去简廉殿有何事。朝中风云已是避不开,圣人该令宁儿去看看了。她的师妹,大楚的圣人,向来分得出轻重,戒尺之事,或是一时心软,或是在向她诉说心中苦闷,都已经过去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9 22:29:00 +0800 CST  
这里是在写,师父和湛总一起长大,是师姐妹,湛总心软不舍得小阿宁天天挨打,就明知道师父不喜欢花哨的东西,特意放过去一把极花哨的戒尺,希望师父少用两次,但是被师父识破。师父也知道湛总是顾全大局很理智的人,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她很了解师妹心里苦的状态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09 23:33:00 +0800 CST  
湛启宁见师父回来了,赶紧将脖颈收回来,规规矩矩坐好。人被逼得狠了,潜能无限,湛启宁亦是如此。过去曹壬等人教了几遍她也记不住的东西,如今也都慢慢记起来了,她看得出,师父至少是有八成满意的。
湛启宁长出了口气,今日是逃过去了,明日师父要她去演武场,过招之际难免得挨几棍子。
湛启宁离开不盈阁到简廉殿,湛枢招手令她上前。湛启宁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没等母亲问话先道:“今日没做什么,师父也没生气。”
湛枢见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虎豹转瞬间就成了乖巧懂事的小兔子,心中发笑。
湛枢问道:“回来这些日子,都看到什么了。”
湛启宁想了想道:“看到阿娘了,还有大哥,二姐……”
湛枢手指轻轻点着案几,等着湛启宁将认识的人一个个说出来。
湛启宁见情况不对,立时收了声,又小声问:“阿娘问的是哪些。”
湛枢自然知晓她是明知故问,也不与她多言,眸中渐渐露出威严:“政务。”
湛启宁见绕不得了,直言道:“除了秦相那些人,我就都不认得了,没看到什么。他们也太烦了……”
湛枢不等她抱怨,又道:“你不小了,该出去看看了,总在宫里于你无益。六部所司不同,今日让你选,你想去哪。”
湛启宁千百个不愿,一边应付课业一边往各部衙门中跑,她怕是要被逼疯了,慧娘还等着与她一同饮茶,去不得去不得,哀求道:“阿娘,我不懂这些,您让我再多学几年。”
“不懂才让你去看,一直待在宫里你能学到什么。”湛枢翻了翻手边的奏疏公文,“你不选我替你选,去兵部吧,正好你二姐在,也不怕你日日想着上房揭瓦。”
湛启宁一听要去二姐那,顿时觉得皮肉发紧,连忙道:“阿娘,我,我换个地方吧。”
湛枢仍是翻看着奏疏,问道:“想去哪?”
“刑部,去刑部。”湛启宁想起来风月馆里听说的那位拜齐老的进士,应当是个有趣的人物。
“嗯,去吧。”湛枢道,“刑部尚书林退年轻有为,你是该跟人家多学学。林退处理大小事务你从旁协助,不许你上前的事就不要动。在不盈阁时有齐先生管着你,到了刑部我令林退监护,再敢生事带着藤条过来见我。”
湛启宁还想看看有无缓和可能,又听湛枢道:“下午就过去,回去吧。”
湛启宁告退出了简廉殿,回到未兆宫磨蹭了一会又想着去师父那,不盈阁的侍女却说先生去同圣人下棋了。干脆出宫去吧。
湛启宁在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刑部官署,也不许人通报,带着萧涉川直接进了院子。见到林退正在看卷宗,走了两步也不见他反应,近前才看到林退双目合着,又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湛启宁见林退如此,倒真是合了自己的心意,高兴起来又玩性大发,在林退耳旁大喊道:“圣人来了。”
林退惊醒身子一抖,卷宗也打翻在地,好不狼狈。
湛启宁急忙拉住林退,“林公莫慌,母亲没来。”
林退又急忙转过来施礼道:“殿下,臣失仪。”
湛启宁扶着林退道:“林公不必多礼,久闻林公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林退以为湛启宁在嘲讽他,不由尴尬,“臣失态。”
湛启宁却道:“我并未讲虚礼,林公勿多心。”
林退战战兢兢抬手擦了些虚汗,久闻五殿下“盛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林退道:“圣人已有谕命,殿下请。”
湛启宁跟着林退到了封存卷宗的库房,满目卷宗刑律,林退道:“圣人命您每日阅读案牍,抄写刑律,不拘数量,每五日需将心得抄写呈上。”
湛启宁一阵头晕,如此一来不如规定个数目。抄少了是懈怠,抄多了又不愿。
湛启宁每日上午被师父看着读书习武,时不时挨上几棍子,下午又要到刑部抄刑律,被磨得没了脾气,慧娘的茶,怕是没机会了。好在林退不是迂腐之人,湛启宁又是不安分的性子,混了几日竟有些狼狈为奸的样子。
“林公。”湛启宁从库房出来,见到林退满面愁云,“何事能使林公如此忧心。”
林退起身绵软无力地施礼又瘫回书案,沙哑着嗓子道:“殿下莫看臣笑话了,早些回去抄刑律吧。”
湛启宁从林退手中夺过几张纸,寥寥几页记载了近日城中怪事。
湛启宁坐在一旁,一边翻阅一边道:“母亲让我来刑部修学自然是要我多干些有用的事,抄刑律只不过是些细枝末节,林公勿本末倒置。”
林退叹气道:“小祖宗,若是旁的案子你想查就查,这一桩离奇凶险,你若出事,臣一家老小可都去地府报道了。”
湛启宁将文书还给林退奇道:“江南逃来一个会使毒的疯子?还杀了人了?这,别是我疯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0 20:33:00 +0800 CST  
林退好说歹说是将湛启宁哄回去了,却低估了湛启宁对“江南”二字的敏感。
湛启宁见林退满面愁容,猜得他尚未寻得良策,安心回了未兆宫,不怕林退将自己扔下自己去捉那个疯子。
第二日一早,湛启宁人到了不盈阁,心思还在刑部。
前几日抄的刑律都跑到师父手中了,师父最是熟悉她的字体,写得是否认真,一眼就能看出,本来自认为能蒙混过关的东西,反成了罪证。是以先挨了二十戒尺,又被师父看着习字,一笔一画都要写地端正,不知何时被师父叫停,就要再挨两下。湛启宁不禁腹诽,阿娘是不是故意忘记给她安排伴读了。
写了一会,湛启宁只觉得手腕酸得厉害,笔尖抖了抖,这一笔的锋又偏了。
湛启宁欲哭无泪,再打可就连笔也拿不住了。
齐乐水没再罚她,拿过她刚写的几页纸过来仔细看着:“休息会吧。”
湛启宁颓废地坐在师父身边,看着师父用笔将还不错的字一个个圈出来,又指了几个有些歪的字道:“送笔不及,力量不到。”
湛启宁举着手道:“师父,我都快握不住笔了。”
齐乐水握着湛启宁的手腕,看看确是肿起来了,唤来侍女拿了些消肿止痛的药。
“拿这样的字去给你阿娘看,不是讨打是什么。”齐乐水将药涂在湛启宁掌心,又轻轻揉着,“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回来几日就忘干净了,打得轻。”
湛启宁理亏才不接这话,她还想着江南的事,文书上写着那疯子曾有丈夫名为刘杨,由医入毒,杀山贼百余人。这样的人物,师父会不会知道,问道:“师父,您知不知道一个名为刘杨的人,原在江南,善用毒。”
“哪听来的。”齐乐水又看了看湛启宁的右手,不需擦药,但也放在掌心中揉了揉。
湛启宁眼睛一转,万一说了实话被师父看管起来可就随了林退的愿了,编了个瞎话道:“外面说书先生正讲到刘杨杀山贼,有模有样的。”
“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刘杨妻子被几个山贼掳走,自己被山贼打断双腿,他为了救人,曾配出两剂奇毒,一名厌世,一名莫离。只是他本学的是救人术,不会杀人,毒药配出来药效不够,他也不会用,毒倒了几人就被山贼打死了。”
湛启宁未来得及唏嘘又被赶回去习字。

午后,湛启宁迫不及待又到了刑部。见到林退正在部署捕捉事宜,躲在外面听够了才笑着进去:“林公辛苦。”
林退指着门外的皂隶骂又不敢骂,看着湛启宁一副无赖样子,说不得骂不得,想起圣人谕命又道:“殿下,圣人有命,不适合您插手的事不许您上前……”
湛启宁才不管这些,回京这些时候筋骨不得舒展,总算是有些“正经”事做,她不会放手,看着林退道:“林公这就不讲道理了,有贼人伤我永安子民,我为何不可上前,缩在后方才是愧对阿娘教诲。你不许我去,才是害我。”
林退欲哭无泪,他说一句,这小祖宗就有千百句,还蛮不讲理,退了一步道:“您去也可,只是,只是千万不要冒险,臣的身家性命,可都在您身上了。”
湛启宁只顾着答应,林退知她不会听劝告,暗中安排了人护在湛启宁左右才安心些许。

刚刚入夜,湛启宁同林退藏在一处库房中,林退低声道:“摸了几日发觉那疯子进城后由南向北走动,行踪时隐时现,如今竟是混到了皇城内,今日该走到这了。”
路上行人稀少,听由远及近一阵踉跄脚步声。库房中的人握紧刀剑,四周弓弩手亦戒备起来。
“韩煜宁,韩煜宁……”
湛启宁起初未听清,等人走近了听她正念着自己的化名,额上渗出冷汗,欲出门看个详情,又恐乱了林退谋划,如坐针毡。
人放近了,又听到:“杀韩府,抢韩煜宁……”
湛启宁听“韩府”二字,瞬间红了眼睛,抽出长剑跳出去,唬地林退险些背过气去。林退慌忙命其他人:“保护小殿下,不许放箭,去靖王府,不,去请齐先生。”林退好歹还清醒着,这里距齐乐水住所不过两条街,距靖王府要远得多,等靖王带兵过来实在来不及。一个脚下功夫极好的武侯冲到外面直奔齐乐水处,其余人赶紧带着兵刃到外面支援。
林退等人到外面的时候湛启宁已经与那疯子缠斗起来,两人过招极快,林退带来的人不敢鲁莽上前,只能在一旁静待良机。湛启宁的功夫是齐乐水细细打磨出来的,练功不分寒暑,对付一个疯子绰绰有余。只是湛启宁此刻有些束手束脚,她见那疯子腰间一个药囊,八成是毒,万一被她打破了,不知有无影响。
分心之际,竟见那疯子指尖一把破碎刀刃朝着药囊刺去,湛启宁慌忙去拦却被对手反手割出一道血痕,湛启宁心道不好,刃上怕是也有毒。躲避之间,药囊将破。
湛启宁猛地撤步突感四肢绵软,正欲闭气时被人从一侧抱住救了出去。林退身边武侯见状赶紧扑上去用重盾按住了那疯子,好歹是捆结实了押回刑部。
林退见湛启宁昏迷,一颗心都沉到了归墟中。
齐乐水抱着湛启宁叫不醒她,鬓间生出许多冷汗。
“快去找大夫。”齐乐水将湛启宁抱起强忍心慌,“我不擅毒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1 22:29:00 +0800 CST  
8.索命
几个武侯赶紧分头寻大夫,只是现已入夜,怕是要耽误些时间。
林退正在这里抓耳挠腮,见前面巷子里出来两个姑娘,前面一个高挑些,面色深沉,教人辨不出喜怒,猜不透心思,后面一个活泼些,背着药箱。
“罗大夫?”林退心中将诸天神佛拜了个遍,才让他此时遇到个活菩萨,“罗大夫快来救人。”
“这是城东的罗晦罗大夫,医术高明,此刻万幸遇到她。”林退帮着齐乐水将湛启宁抱回库房中,找了干净暖和地方放下,“她应是出诊才回来,万幸万幸。”
林退正说着,罗晦二人已到了库房。
罗晦上前看了看湛启宁双眼唇色与指尖,又试了试脉象,回头道:“白术,取针。”
白术递过来银针,罗晦在其中抽出一枚,沿着湛启宁手上伤口附近穴位刺了几针,挤出些血来,又撒上些药粉,包扎好了才道:“应是中毒了,所幸毒性较弱,休息一阵即可。只是,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这位姑娘小小年纪忧思惊恐不断,难免伤了些腑脏,还需多加调理。”
忧思惊恐从何而来齐乐水最是清楚,起初见到湛启宁,这孩子极为阴郁,在身边教养一年才慢慢开口说话。数年时间过后,湛启宁心中仍是余毒未净。
齐乐水向罗晦道了谢,这边林退更是千恩万谢。齐乐水欲付罗晦诊金,罗晦笑道:“些许小事,无需诊金。况且林公惹的麻烦,若需诊金也该林公付才是。”
林退哭丧着脸道:“罗大夫莫再打趣我了,这,这小祖宗谁能哄得住她。”
林退话一出口又觉得齐乐水在旁他此言不甚妥当,连忙送着罗晦白术二人出去。回来时正巧手下有人驾了车过来,齐乐水抱着湛启宁上了马车。林退强笑着送齐乐水回去,齐乐水道:“林公早些休息吧,小心误了早朝。”
林退听“早朝”二字腿一软,退了小半步,完了,让这活祖宗害惨了。

宫门落锁,齐乐水将湛启宁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湛启宁醒来时,见自己是在师父宅院内,只是师父不在身旁。头一转,看到一旁坐了个人,身着白衣面笼轻纱。
“小白,你怎么找到这的?”湛启宁挣扎着要坐起来,“老谢他们呢,到永安没有?”
“你且歇着吧。今夜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我不想看见都不行。”小白伸手按住了湛启宁,“我不喜欢开阳,怎么会知道他们走到哪了。按照谢同尘好玩的性子,估计也是走走停停,安心等着吧。”
湛启宁唉声叹气:“你溜进来做什么,走正门不好吗。师父还说要见你,这下好了,成贼了,怎么见。”
小白“就是不想见才趁你师父不在溜进来。不过,你这胆子倒是大了,与小时候不一样了。”小白话锋一转,“我听那疯子喊韩煜宁,我可记着你说过那是你离开韩府之后的化名,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你师父就是六鸣阁了,你可小心些。”
湛启宁叹气道:“索命鬼,阴魂不散。”
“我走了,一会你师父该回来了。你好生歇着吧。”
未等湛启宁阻拦,眼前白影一闪,不见踪影。
湛启宁又觉得有些头晕,索性阖眸睡了。未睡熟,听耳边有人唤她。
湛启宁睁开眼,揉了揉,见是师父,“嘿嘿”笑了两声。
齐乐水扶她坐起,取来药试了试不烫又喂给湛启宁。湛启宁见师父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多言,今夜这事太过明显,林退是没胆子让她去做先锋捉人的。
“功夫又都还给我了,以后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先习武再读书。放你自己出来,险些将命搭进去。你该不该动手,你母亲如何安排,你心中清楚。”
湛启宁才咽了药未觉多苦,师父这一句话让她苦到心里去了。

第二日,朝会
文武官员立于殿中等候湛枢。林退一夜未眠又忧心圣人责难,面色苍白。秦渭然列于百官之首,手持笏板胸有成竹,只待圣人驾临。
湛枢入殿,众人施礼。湛枢居于高位,垂眸看着林退与秦渭然。昨夜收到消息时湛启宁已到了齐乐水处,她才稍稍放心,继而又是后怕。湛启宁中毒与那些疯话着实令她心慌。
众人无事奏,秦渭然便手持笏板出列道:“臣有本。昨夜刑部于皇城捕获贼人一名,期间五殿下为贼人所伤,臣以为,此事全在林退谋划不当。”
林退见秦渭然发难,亦出列躬身道:“禀圣人,湖州府来报有伤人凶徒逃窜至永安,其人擅用毒,行事疯癫,已于昨日归案。五殿下为贼人所伤,已经城东罗晦医治,现无碍。”
秦渭然身后有人出列道:“圣人,林退此言实为推诿,五殿下年幼初到刑部便参与此等凶险疑案,林退是何居心。”
湛枢眸中并无波澜,她未经昨夜之事也能猜到事发如何,缓缓道:“宁儿初到刑部,必是满腔热血,林公需多多提点,如何随了她的性子。我教她守护大楚子民,想来她也是听了,只是不懂得进退法度,林公让她自行其是,一来伤了她自己,二来于林公筹划无益,此事确是你的失职。”
林退跪地道:“臣有罪。”
湛枢看了看林退,又道:“林退办事不力,罚俸半年。散了吧。”
湛枢自行离去,众人礼毕各自散去。

秦渭然与湛启慎一并向殿外走去,叹道:“五殿下找了个好地方,刑部好啊。”
湛启慎低声道:“老师曾言,刑部有人。”
秦渭然道:“自然有人。今日圣人态度,殿下可看明白了?”
湛启慎黯然道:“先后弹劾林退,母亲仍是从轻处置,母亲一来保林退,二来则是……”
“今日起,林退就是五殿下的人了。林退其人看似漂浮,实则城府深得很。”秦渭然轻声一笑,“殿下不可再心软了。”
湛启慎良久未言,面沉似水,道:“老师之言,学生记下了。”
秦渭然止住脚步道:“殿下不必忧心,刑部捉来的那个人,说不定与我们益处良多。圣人交给您的事,您尽心去办,一些琐事,老臣已有道理。”
湛启慎叉手行礼:“劳烦老师。”
二人分别,湛启慎心绪不宁。皇子入朝理政乃是分内之事,三弟湛启璋早些年协理户部深得母亲信任,他也未曾多心,只是湛启宁,先有齐乐水,后有林退,让他这个储君深感危机。更何况,她与靖王的关系,日渐亲密。
归根结底,湛启慎是有怨气的,他是储君,两朝的储君,又有秦相相助,为何愈发艰难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2 18:45:00 +0800 CST  
8.索命
几个武侯赶紧分头寻大夫,只是现已入夜,怕是要耽误些时间。
林退正在这里抓耳挠腮,见前面巷子里出来两个姑娘,前面一个高挑些,面色深沉,教人辨不出喜怒,猜不透心思,后面一个活泼些,背着药箱。
“罗大夫?”林退心中将诸天神佛拜了个遍,才让他此时遇到个活菩萨,“罗大夫快来救人。”
“这是城东的罗晦罗大夫,医术高明,此刻万幸遇到她。”林退帮着齐乐水将湛启宁抱回库房中,找了干净暖和地方放下,“她应是出诊才回来,万幸万幸。”
林退正说着,罗晦二人已到了库房。
罗晦上前看了看湛启宁双眼唇色与指尖,又试了试脉象,回头道:“白术,取针。”
白术递过来银针,罗晦在其中抽出一个,沿着湛启宁手上伤口附近穴位刺了几针,挤出些血来,又撒上些药粉,包扎好了才道:“应是中毒了,所幸毒性较弱,休息一阵即可。只是,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这位姑娘小小年纪忧思惊恐不断,难免伤了些腑脏,还需多加调理。”
忧思惊恐从何而来齐乐水最是清楚,起初见到湛启宁之时,这孩子极为阴郁,在身边教养一年才慢慢开口说话。数年时间过后,湛启宁心中仍是余毒未净。
齐乐水向罗晦道了谢,这边林退更是千恩万谢。齐乐水欲付罗晦诊金,罗晦笑道:“些许小事,无需诊金。况且林公惹的麻烦,若需诊金也该林公付才是。”
林退哭丧着脸道:“罗大夫莫再打趣我了,这,这小祖宗谁能哄得住她。”
林退话一出口又觉得齐乐水在旁,他此言不甚妥当,连忙送着罗晦白术二人出去。回来时正巧手下有人驾了车过来,齐乐水抱着湛启宁上了马车。林退强笑着送齐乐水回去,齐乐水道:“林公早些休息吧,小心误了早朝。”
林退听“早朝”二字腿一软,退了小半步,完了,让这活祖宗害惨了。

宫门落锁,齐乐水将湛启宁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湛启宁醒来时,见自己是在师父宅院内,只是师父不在身旁。头一转,看到一旁坐了个人,身着白衣面笼轻纱。
“小白,你怎么找到这的?”湛启宁挣扎着要坐起来,“老谢他们呢,到永安没有?”
“你且歇着吧。今夜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我不想看见都不行。”小白伸手按住了湛启宁,“我不喜欢开阳,怎么会知道他们走到哪了。按照谢同尘好玩的性子,估计也是走走停停,安心等着吧。”
湛启宁唉声叹气:“你溜进来做什么,走正门不好吗。师父还说要见你,这下好了,成贼了,怎么见。”
小白“就是不想见才趁你师父不在溜进来。不过,你这胆子倒是大了,与小时候不一样了。”小白话锋一转,“我听那疯子喊韩煜宁,我可记着你说过那是你离开韩府之后的化名,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你师父就是六鸣阁了,你可小心些。”
湛启宁叹气道:“索命鬼,阴魂不散。”
“我走了,一会你师父该回来了。你好生歇着吧。”
未等湛启宁阻拦,眼前白影一闪,不见踪影。
湛启宁又觉得有些头晕,索性阖眸睡了。未睡熟,听耳边有人唤她。
湛启宁睁开眼,揉了揉,见是师父,“嘿嘿”笑了两声。
齐乐水扶她坐起,取来药试了试不烫又喂给湛启宁。湛启宁见师父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多言,今夜这事太过明显,林退是没胆子让她去做先锋捉人的。
“功夫又都还给我了,以后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先习武再读书。放你自己出来,险些将命搭进去。你该不该动手,你母亲如何安排,你心中清楚。”
湛启宁才咽了药未觉多苦,师父这一句话让她苦到心里去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2 18:49:00 +0800 CST  
第二日,朝会
文武官员立于殿中等候湛枢。林退一夜未眠又忧心圣人责难,面色苍白。秦渭然列于百官之首,手持笏板胸有成竹,只待圣人驾临。
湛枢入殿,众人施礼。湛枢居于高位,垂眸看着林退与秦渭然。昨夜收到消息时湛启宁已到了齐乐水处,她才稍稍放心,继而又是后怕。湛启宁中毒与那些疯话着实令她心慌。
众人无事奏,秦渭然便手持笏板出列道:“臣有本。昨夜刑部于皇城捕获贼人一名,期间五殿下为贼人所伤,臣以为,此事全在林退谋划不当。”
林退见秦渭然发难,亦出列躬身道:“禀圣人,湖州府来报有伤人凶徒逃窜至永安,其人擅用毒,行事疯癫,已于昨日归案。五殿下为贼人所伤,已经城东罗晦医治,现无碍。”
秦渭然身后有人出列道:“圣人,林退此言实为推诿,五殿下年幼初到刑部便参与此等凶险疑案,林退是何居心。”
湛枢眸中并无波澜,她未经昨夜之事也能猜到事发如何,缓缓道:“宁儿初到刑部,必是满腔热血,林公需多多提点,如何随了她的性子。我教她守护大楚子民,想来她也是听了,只是不懂得进退法度,林公让她自行其是,一来伤了她自己,二来于林公筹划无益,此事确是你的失职。”
林退跪地道:“臣有罪。”
湛枢看了看林退,又道:“林退办事不力,罚俸半年。散了吧。”
湛枢自行离去,众人礼毕各自散去。

秦渭然与湛启慎一并向殿外走去,叹道:“五殿下找了个好地方,刑部好啊。”
湛启慎低声道:“老师曾言,刑部有人。”
秦渭然道:“自然有人。今日圣人态度,殿下可看明白了?”
湛启慎黯然道:“先后弹劾林退,母亲仍是从轻处置,母亲一来保林退,二来则是……”
“今日起,林退就是五殿下的人了。林退其人看似漂浮,实则城府深得很。”秦渭然轻声一笑,“殿下不可再心软了。”
湛启慎良久未言,面沉似水,道:“老师之言,学生记下了。”
秦渭然止住脚步道:“殿下不必忧心,刑部捉来的那个人,说不定与我们益处良多。圣人交给您的事,您尽心去办,一些琐事,老臣已有道理。”
湛启慎叉手行礼:“劳烦老师。”
二人分别,湛启慎心绪不宁。皇子入朝理政乃是分内之事,三弟湛启璋早些年协理户部深得母亲信任,他也未曾多心,只是湛启宁,先有齐乐水,后有林退,让他这个储君深感危机。更何况,她与靖王的关系,日渐亲密。
归根结底,湛启慎是有怨气的,他是储君,两朝的储君,又有秦相相助,为何愈发艰难了。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2 18:49:00 +0800 CST  
嘻嘻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3 19:00:00 +0800 CST  
9.静心
湛启宁磨蹭到晌午,耗尽了师父最后一点耐心,被师父拎上马车押送回宫。
湛启宁在简廉殿外徘徊,殿外侍卫过来问了几次,都被湛启宁挥挥手赶回去。她要是敢进去,也用不着几波人前前后后地问。
“殿下,请进吧。”
简廉殿内出来两个侍女,将湛启宁请进去。湛启宁再不敢拖着,微微咬着唇,捏着手指一步步挪进殿内。施礼后垂首敛眉站好,呼吸也慢了几分,只想与案几窗棂融为一体。
“还知道过来,不错。”湛枢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外面犹豫这么久,想好了?”
湛启宁垂着头,避着母亲的视线:“我,我太冲动了。我错了……”
“珵儿说你认错比犯错快得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湛枢言中带些笑意,“昨夜的事,已经有人知道了,早朝先后有人弹劾林退,我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湛启宁听林退受罚更是过意不去,急道:“阿娘,昨夜是我拖累了林公……”
“这话重要吗?”湛枢抬眸看着湛启宁,“林退是一部之首,公事上出了问题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
湛启宁理亏,但又于心难安,小声道:“昨夜,我动手太早,他一时反应不及。”
湛枢道:“这还是他筹谋不当,当如何应对你这样的无赖,他没有想好。”
湛启宁不语,教她多挨些打也好,怎么罚了林退的俸禄。
“今日教你两件事,其一,居于高处,享其声名利禄需先担其责,任内之事定要分毫无错;其二,人必自知,进退取舍先有分寸方能护他人无虞且成大事。昨夜林退唯一幸事便是你无大碍,你若伤重,他此刻应在天牢候审,你身边的亲卫亦难辞其咎。”
湛启宁无言反驳,湛枢又问:“记住了?”
湛启宁小声道:“记住了。阿娘……”
湛枢道:“林退的俸禄定是没了,他若没饭吃,你去想办法。”
湛启宁见说情不成,又添了几分愧疚,“知道了。”
湛枢扣了扣御案,问道:“去刑部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湛启宁觉得皮肉一紧,幼时挨打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出来,极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口道:“再敢生事,就带着藤条过来见您。”
湛枢悠哉问道:“藤条呢?”
湛启宁几欲垂泪:“没,没带。”
湛枢看着湛启宁一副哭脸,竟有几分可爱。湛枢话锋一转,问道:“你捉到的凶徒,与韩府灭门有关?”
湛启宁不知母亲何意,只得照实回道:“她念叨的东西听不清,隐约有杀韩府这样的话,还知道我的化名。”
湛枢道:“既然如此,你同林退一同去审。今日先给你记下二十藤,此案查清,便当你将功折罪,再惹事,一并打回来。”
湛启宁得赦,连连承诺,被放出殿后脚下生风赶到刑部。
林退正准备着审,湛启宁推门而入。
“徐主簿也在。”湛启宁“嘿嘿”笑了两声,“林公。”
林退见湛启宁进来,一张脸都拧成了一团:“小祖宗,你老老实实抄刑律去吧。”
“昨日之事,是我对不起林公。”湛启宁走进了几步笑得谄媚,“母亲令我将功折罪,来协助您审案。您这些日子若是有需要,我竭力相助,半年光阴转瞬之间……”
林退只觉得头痛得很,让出主位,湛启宁坚决不受,坐在了主簿徐垚身旁。湛启宁颇为喜爱徐垚,其人一张四方脸,面黑多髯,唇边一条细细伤疤,令人生畏。偏是这样一张脸,性情极为温和,心思细腻,是林退身边得力之人。
“徐主簿。”湛启宁看了看徐垚手边的纸笔,“您这是画的什么。”
徐垚咧嘴笑了,得意得很:“这是臣用来速记的符号,四时方位姓名籍贯皆在此列。人犯口供冗长,一字一字看得不清晰,将存疑之处记下,余些时间思考,存案口供则有他人详录。”
正说着,已有皂隶带了人上来。那人仍是疯癫,口中念着些琐碎字词。
审案本不需林退亲临,只是这人来得神秘,闯入皇城,又与湛启宁相关,林退不得不严阵以待。
林退问了问,疯人并不搭话,湛启宁看得烦闷,又有皂隶给她送来了湖州来的文书。湛启宁随手拿起来细细看着。
女子姓名不详,在湖州行凶后被官府收押,有人从女子身上药囊辨认出是刘杨之妻三娘,几年前被吴山匪徒掳掠,后吴山剿匪,山寨既破三娘流落在外,脑子已是不甚清楚。在湖州伤人之后捉拿归案,问询时听到刘杨之名才彻底疯了。
中间仍是有遗漏。
湛启宁起身仔细看着三娘,贴近了又听她说:“杀开阳。”
湛启宁寒毛直立,一只手握住三娘脖颈,杀气腾腾,问道:“你认识开阳?”
三娘仍是痴笑:“都跑不掉,跑不掉。”
林退担心湛启宁手下没有轻重,急忙拉回湛启宁道:“小祖宗,可别伤她性命。”
湛启宁被林退拉开也冷静几分,转身出了大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到皇城乃至禁宫杀一个皇子。她在挑衅,她在嘲讽。
湛启宁实在不愿想起来那个女人,六鸣阁若是地狱,她便是厉鬼之首。开阳那样温柔,甚至有些怯懦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湛启宁走到日光最足的地方,身子暖了,慢慢将自己从阴郁暴戾中拉出来。抖抖衣袖,回去找林退。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4 22:43:00 +0800 CST  
林退已命人将三娘收押,摇头叹气:“什么也问不出来,就这点东西。”湛启宁道:“她认得开阳,必与六鸣阁相关,需向这里详查。六鸣阁内有人名为地劫,是一个极狠厉的人,多半是她主使,千万小心。”林退沉思片刻道:“我这就找人去湖州。”
时隔一日,湛启宁再到刑部时,见林退脸色不好,低声道:“三娘死了。”湛启宁一惊,连忙问:“如何死的。”林退道:“一刀正中胸口。来人避开了狱吏,动手时也悄无声息。今日一早才发现。”
湛启宁问道:“可曾验尸,刀伤有何特点?”
林退道:“未曾验,此事目前只有一个狱吏与我知道,不敢声张。死得太过蹊跷,刑部大牢内有人犯横死,难以想象。”
湛启宁咬牙道:“必是六鸣阁又有动作,城内已有细作,来者不善,林公需早些动作。”
林退道:“殿下,来人极熟悉牢内情形,怕是有暗桩。”
正说着,徐垚从后院进来,道:“明公交代之事已毕,未曾缺人,昨夜只有相府的人来给另外人犯送吃食,狱吏门房都见到了。”
湛启宁问道:“晚上送吃食,哪有这样的规矩。”
徐垚摇着脑袋,讪笑道:“毕竟是相府,多少通融些…”
湛启宁眼睛一翻,转身出了刑部。
相府的人,定不能明目张胆上门要人,况且这事不能声张,秦渭然知道了,就是永安都知道了。
湛启宁挨到晚膳时分,挑了僻静角落纵身跃入相府。她只是先来探探虚实,相府内是否有人与六鸣阁有关联。
湛启宁探了一圈,隐隐见一小厮身形奇特,常必是常年练功至此。湛启宁悄声摸上去,见那人手臂隐隐刺青,正是六鸣阁内标识。小厮耳力不错,听身后声响转头去看,湛启宁急急躲开。见被人识破,欲离开,相府内却越来越热闹。秦渭然招待朋友,相府灯火通明。湛启宁躲躲闪闪,绕了许久也跳不出去。
湛启宁躲在假山角落,看着日落月升,算着宫门落锁。
第二日一早,湛启宁苦着脸到了简廉殿。
湛枢还未下朝,湛启宁转了两圈,心中盘算彻夜不归算是个什么罪名。
“还不进去。”湛启宁闻言侧身让过母亲,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殿内。
湛枢饮了些茶,耐着性子问:“你自己说,还是等我问你。”
湛启宁一个激灵,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讲清楚。说到相府的小厮,湛启宁颇为激动:“阿娘,那人我都看清楚了,去了定能找出来。”
湛枢长长叹气道:“跪下,清醒清醒。”
湛启宁一怔,只得依言跪下。
湛枢翻着一卷诗册,悠悠道:“今早秦相告假,昨夜有贼人入秦府盗相印,秦相也受了些伤。”
湛启宁一时未反应过来,茫然道:“我没有盗相印。”
湛枢见她模样忍着怒火道:“三娘死于刑部,此案最蹊跷之处在哪?相府的人大摇大摆进去杀人不成?留着证据让你去找麻烦?相府的人杀一个疯子做什么,冒着如此风险只令林退背一个看管不严失职之罪?”
湛启宁似乎明白了些,低声辩解:“好歹,也是条线索……”
湛枢起身走到湛启宁身前,眸中威严令湛启宁生畏。湛枢道:“今日教你第三件事,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冷心思理。自三娘说起韩府,你再没有刚回来时的沉稳。你若是想破韩府惨案,需先静心。”
湛启宁身子一抖,认罪称喏。
湛枢沉声道:“平岚。”
一旁平岚应声,双手捧着一柄戒尺过来。湛枢拿过戒尺,对湛启宁道:“随我来。”
湛启宁起身跟在湛枢身后进了内室,坐在榻边,戒尺横在腿上,看向湛启宁道:“之前你还欠着藤条,今日一同罚过,五十戒尺。”
湛启宁不敢不服,认错领罚。湛枢拿起戒尺,“过来。”
湛启宁磨蹭着过去,如同幼时一般趴在阿娘腿上。湛启宁刚刚趴稳,边发觉母亲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阿娘。”湛启宁惊声,两只手背过去握住阿娘双手。
湛枢沉声:“手。”
湛启宁一抖,收回双手。继而身后一凉,皮肉一紧。
湛枢也不多话,平日里惯的没边了,教训的时候却不留情。十分力打下来,不过十余记,湛启宁便有些受不住了。
湛启宁忍得辛苦,记得有人痛得狠了便会咬着自己。湛启宁心里苦,阿娘打就算了,自己还给自己委屈受,不行不行。左右丢人的事不差这一件,心一横,放声大哭。
“阿娘…”
湛枢心疼自不必说,此时却只作未听到,手下没有放松分毫。
湛启宁疼得厉害,哭得愈发可怜。五十戒尺打完,湛启宁哽咽道:“疼,疼…阿娘,我记住了…”
湛枢收了戒尺,见湛启宁臀上红紫斑驳,似是起了僵痕,伸手擦了擦湛启宁头上汗珠,又拍了拍湛启宁的背给她顺气。湛启宁渐渐收声,湛枢给湛启宁收拾好了衣物,柔声问道:“可还能走?”

楼主 城管来了free  发布于 2019-08-14 22:44:00 +0800 CST  

楼主:城管来了free

字数:72245

发表时间:2019-07-23 23: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08 23:01:41 +0800 CST

评论数:23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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