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身后那道紧跟着她的目光担忧，书问尽量将步子放的平和，还不时回头冲身后点头挥手，可是一走过转角，她的神情立刻就变得阴鸷，一把将躲在阴影中的人儿拽了出来，然后狠狠得推向对面。
沈星悦一个趔趄，身后摔得生疼，被抓的地方也生疼，眼底浸满伤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并没有诉一句委屈。
“姐姐……”
“敬宜公主乃我大魏第一尊贵的金枝玉叶，您这一声姐姐，臣担不起。”
书问的冷言冷语，教沈星悦心如刀刺，她只一心期盼着从前时光，却不想结果竟不可收拾。“我以为凤心表姐的目标只有华俢仪，可她竟然对你暗藏杀心，可她先妖言蛊惑了母妃，又借外公之手煽动群臣，要收你兵权斩你羽翼，眼下父皇正在盛怒，归心殿你去不得，但是母后可以救你！”
“是么？” 书问冷然一笑，近乎嘲弄的说道：“华俢仪内有陛下，外有渊王，是月诏宫最大的一道屏障，她这一死，我自然难存，以你的聪明，怎会看不出那人的用心？”
沈星悦瞬间哑口无言，讷讷的低下了头，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
是的，她看出来了。
但是她沉默了。
因为她无法忍受书问日渐的疏离与轻忽，尤其这还伴随着书问对微雨不断增长的在意，她想要书问只爱她，只守着她，错了吗？
从这结果来看，也许真的是错了，可是书问，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呢？
“你无路可走了，现在只有母后开口，凤心表姐才会收手，你才有活命的机会！”她用发着颤的声音吼着，即便是威胁，可任谁也能看的出来，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书问再次冷笑，事到如今，沈星悦竟还这么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左右皇后，左右华凤心，左右华家。
“咱们就这样吧，反正这些年，你我之间也没有片刻的真，以后你如果再敢针对微雨，我必将你视如仇寇，杀之后快。”

猜猜本文的最大反派是谁？

望着这座恢弘的殿宇，书问心中本能的升起了敬畏，她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在这里召见她，这样的召见，又到底是祸还是福？
归心殿，寓意是天下归心，皇帝当年，便是在这里举行登基大典，以九五至尊之身，开创了南魏赫赫威名。
这次的事全由华家一手促成，她是不得已才为人利器，这一点皇帝应该明白，而且皇帝用她的心意越来越明显，应该不会真的要她性命，但该有的处罚肯定必不可少，其中之一便是兵权，而月诏宫肯定也保不住了。
她将鞋脱下，赤脚踩在门口，守门太监跪在一旁，立刻双手碰过，小心的按照规格摆好。
“公主殿下，陛下还有奏折未批，嘱您入内侯着。”在她刚要进门的那一刹，守门太监忽然开口，声音柔细，听来十分悦耳。
书问轻轻勾唇，立刻加快脚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那金碧辉煌的龙座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而心中也已经不再忐忑。因为她知道，陛下已经原谅她了，并且还会继续用她，否则根本不会让人传这句话，直接发落了便是。
其实这件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陛下愿意忍气，不以华俢仪之死问责任何人，甚至包括皇后。
可是堂堂天子，又怎会容人这样冒用他的名义，去处决他曾经的宠妃，并且这个宠妃还关系着他的江山？
原来啊，华俢仪死了，带给她的不是祸，而是福，说不定，她还可以借此一飞冲天。
就这样，她从清晨一直跪到了深夜，两条腿都疼得失去知觉，身体也越来越冷，嘴唇甚至都有些发青了，但她丝毫不觉得辛苦，因为有些痛苦一旦熬过，那便是海阔天空了。
“六七个时辰，你倒挺能忍的。”身后忽然响起男人矫健的步伐，书问立刻调转身子，对着皇帝叩首道：“儿臣有罪，请父皇处置。”
男人呵呵一笑，看着书问笔挺谦恭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一直未来，可这周围全是他的眼睛。从书问一进殿到现在，事无巨细都有人向他禀报，因为他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孩子是否承受得起他的看重。
书问便果真没有辜负他，不仅懂了他的心意，还能跪这么长时间而不显丝毫苦色。
“刚得到消息时，朕确实很生气，因为你实在狠毒，可也正因你的狠毒，朕才愿意留下你的脑袋，但这该有的责罚却是半点都不能少。”
“臣，谢陛下隆恩。”
“先交出宿卫兵权，月诏宫一应主仆，全部贬逐出宫，但你献计助朕平乱，朕曾有过封赏之诺，后来你又肃清涂县，并添国库百万之资，所以朕已为你在宫外选了宅院，希望你会喜欢。”
“儿臣，再谢陛下。”

突然间，两个蒙面侍者走了进来，手里还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差不多是能装下一个人了，放下木箱之后，便立刻躬身退去。
“打开看看。”皇帝笑吟吟的道。
她依言将那箱子打开，反正不管是什么，都坏不到哪去。
可是真的开箱之后，她的心中便波涛万丈，连那打开箱子的手，都隐隐有些发抖。
箱子里面放着的，其实只有一块匾，但那块匾所用的木料……
传说北越东岩岛上曾住着一只神凰，一日神凰涅槃，放出滔天业火，整个岛上的草木都被烧成了灰，唯有很大她身边的那一株，因为染了她的精血，不仅没有被烧毁，还在一日之内长成了参天大树，它也因此得名：凰木。
神凰遗血，不入轮回，不经五行，即便是君王，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有幸得到。如今的这块匾，真是逾若千金，贵不可言。
“数年前，北越女帝刚刚登基，国内局势一片混乱，为了广结盟友，她秘密遣人送来了这块凰木，朕一直不舍得，可是今天朕亲手题字，并让人雕刻成匾，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将这块匾光明正大的挂在你的府门前。”
书问神情骇然，望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时不敢答话，心内暗暗思忖着，难不成皇帝这是希望她效法北越那位女帝？
“华俢仪一死，渊王势必举兵，朕最多只能拖他一个多月，那之后便会是一场恶战。可是华赵萧三门都有自己的算盘，生死攸关之际，朕信不过。托你的福，蓝羽在西境重创元戎，将连月君主狠狠得罪了一番。”
书问微一沉思，道：“陛下希望我出使连月？”
“不错，连月军力极盛，又有云家世代领兵，那里虎将如云，只要他们能与朕联手，再结合这些世家之力，蓝羽就必败无疑。只要蓝羽一死，你的功绩便可以公诸于世，这块匾也会真正属于你。”
“愿不负父皇重托。”

“此行千里迢迢，儿臣孤身一人未免寂寞，若有难事也缺人帮衬。”
“有司之中，朕会拨一些信得过的人给你。”
见皇帝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她又道：“有司倒也不必，但二皇兄英武果毅，是最该去的，还有六妹。”
皇帝放下手中茶盏，知道书问是怕自己走了之后，皇后会趁机要了微雨性命，所以才想时刻带在身边。因挑眉看向她：“朕真不知，你与那丫头何时有了这等情分，自身难保竟然还想护着她？”
书问淡然一笑，“陛下不是最厌手足相煎之事吗？我们同是陛下血脉，姐妹一场，母妃一走，我若不护着她谁还能够？这也是母妃临终所愿。”
见她搬出华修仪，皇帝冷硬的眉峰才微微和软，他这一生之中，有开国之功，亦有治世之业，却只敬重过一人，钟爱过一人。
可笑的是，他敬重过的，满心里对他都只有算计，而他爱过的，宁愿堕入泥沼万劫不复，也不接受堂堂天子的爱情。
华修仪与他，无关风月，高山流水，也是一种感情。
“姐妹么，倒也未必。”皇帝摸着下巴，突然加重了语气。“苏晴萱是个**，她的女儿本不该留存于世，都是朕一时心软了。”
书问震惊的抬眸，皇帝却不愿再提，立刻捧起茶杯又轻啜了一口，随即道：“至于天宇，虽说明日就要回朝，但他毕竟是立了功的皇子，封赏是在所难免，许多场面也将需要他出席，如何能随你去？”
“陛下既要封赏，何不许他一个绝美新娘，与一块丰美之地？这样一来整个赵家，都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皇帝心神微凛，早前他确有封王之念，既然舒妃与皇后不再联合，那么赵萧两家，无疑会成为他的利器。
西境三州得天独厚，那三个人一旦受封，便既是屏障又是人质。
书问这个孩子，确实超群。
“你可知道，朕若封了天宇，就少不得要封天航？朕给天宇赐婚，那也该给天航一份好姻缘才行。”
“两位皇兄文治武功，才德兼备，天下间能与之匹配的女子寥寥无几，陛下该好好挑选了。”
皇帝沉下脸来，将面前的茶杯用力摔了下来，眼神阴狠的盯着她，“你在逼朕立储！”
书问任由那茶杯摔来，依旧跪得端正，躬身请道：“儿臣为陛下计，请陛下为两位皇兄择贤选妃。”
皇帝冷笑：“如你所言，能配得上他们的女子不多，能同时让丞相与皇后，赵王与舒妃满意的就更不多了。真要是他们都满意了，除非议定储君，从此一家独大。”
书问面不改色，依然坚持道：“嫡女配嫡子，庶女配庶子，既是郎才女貌，又是门当户对，圣旨一下，谁还敢议论一二么？”
“你是说……”皇帝欲言又止，看向书问的眼神越发阴鸷，“在月诏宫待了这数年，你竟越来越像她了。”
“儿臣言尽于此，”书问顿首于地，低头的那一瞬间，丹凤里忽然射出一道锋利的光。“望陛下斟酌。”

书问一步步挪了回去，宫门外还是禁军林立，她的心情却与先前不同，一条青云大道就在眼前，她可以暂时安心，唯独放不下的便是微雨。
听皇帝的意思，微雨的身世似乎另有隐情， 很可能还不是天子血脉，皇后厌恨微雨，这会是其中之一么？
她正想着，忽然抬头看见了宫灯下的微雨，正焦急的向她挥手，心里瞬间暖和起来，便抛开了所有杂念，愉悦的靠近那人。
管它什么隐情，她只要记得微雨是她的妹妹，是无论多冷的夜都会盼她等她，并给予她温暖与希望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凉的天还守在外面。”
“我……我担心姐姐。”
书问含笑将她勾进怀里，轻轻一掌落在微雨身后，嗔怪道：“难道里面就不能等了，嗯？”
说着便要拉她入内，微雨却默默地低下了头，脚下一动也不动。
感受到她今天格外的抗拒，书问挑了挑眉，语气也冷了下来。
“怎么了？”
“听说母妃在这里停灵，我想去看看。”
书问心中立时便沉了下来，之前她办完事以后，因为要试探各方反应，所以就将尸体暂时停在月诏宫，可皇帝想秘不发丧，所以并未挪动尸体。
“母妃这一病故，陛下甚是悲痛，所以不许任何人扰了母妃清静。”
“是这样么？姐姐。”微雨冷冷一笑，许是夜里雾浓，连那双冰蓝的眸子，也变得缥缈起来，这让书问一下就失了底，但还是坚持道： “若不是这样，那你告诉我，该是什么样呢？”
“我……我不知道。”听着她不算太好的回答，微雨退缩了一些。
“听话，回去吧，天凉。”见她似乎有意退让，书问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便下意识地缓和了语气。
“可……就看一眼，都不行吗？就……远远的一眼。”
“你到底要怎样？我说了，陛下有口谕，不许……”
“够了！”话还没说完，微雨便厉声打断了，在她面前又哭又叫，压了一天的怨怒与不平喷薄而出：“我是母妃最疼的女儿，我去看她怎么能是打扰？你所奉行的那些口谕，到底是出于陛下还是皇后！”
一番话落，微雨自己都震惊了，傻傻的看着对面的书问，不知怎么才好。
书问面如寒冰，眼眸里聚起了危险的光，冷冷的看她半晌，随即便将她强行拽了进去。

书问的力气大的惊人，拉着她的胳膊便往里闯，微雨几次跌倒又被她强行拽起，一直被拖到了床前按下。
看她四处转来转去，微雨心头打颤，却也有些淡然，知道自己再一次触怒了她，还没好全的身子，怕是又要添些新伤了。
也许在姐姐眼中，她终究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好时拿来逗弄几分，不好时便狠下刑责，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她这样想着，便越来越伤心了，忍着泪解下衣带，在床前俯身跪好。
玉尺上一次已被打断，书问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便只好折身回来，却看到微雨那隐忍啜泣严阵以待的模样，知道前两次的狠罚给她留下阴影，终归是怕了自己，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意。但若是轻易放过，未免要为他日留下隐患。
“许是我近日太纵着你，让你忘了不听话的下场。”
“微雨自知罪大恶极，任由姐姐责罚……”
话音刚落，便又惹恼了书问，想也不想便扬起了巴掌，朝她撅起的小臀狠狠地扇去，一掌接着一掌，一掌比一掌重，疼痛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又有新的疼痛叠加，根本不留给她任何喘息之机，没过多久，身后便绯红一片。
随着巴掌不断地起落，疼痛逐渐地升级，令受刑地人儿难熬起来，腿稍稍一挪，掀上去的衣裙便散落下来，将她被打的屁股遮住。
书问显然不愿就这么放过她，又怕她乱动牵扯了伤势，立刻便往床边一坐，把人摁到自己腿上，衣裙照旧往上面一掀，露出那红得鲜艳欲滴的翘臀，便又专心致志得赏起巴掌来。
拍打声清脆响亮，飘的满室里都是，震得微雨心神大凛，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书问几次罚她，无不是满心恨怒，雷霆手段，今日虽也气恼，却到底顾忌着她的伤没有重罚，更没用什么工具，而是破天荒地将自己摁在腿上用起了巴掌。
此时此刻，书问已经没有了公主之尊，有的只是寻常人家里姐姐在教导妹妹时，那种由心而生的克制、怜爱与呵护。
“姐姐，姐姐……” 微雨煎熬之余，心中也多了一丝快慰，便一个劲儿地唤着书问。
“不是说任我责罚吗？这才挨了几下，便受不住了？”书问停了责打，语带恼怒的问，却没放她起身，手也仍旧贴在她红肿的双丘上。
“小雨知道错了，愿受责罚，只是恳求姐姐千万不要再生气了。”
看着这红得透亮的小屁股，书问无声一笑，手下毫不放松，捏起红臀上的一团软肉搓磨起来，微雨猛然吃痛，却不敢乱动，只能任她作为。
“你倒说说，哪里错了。”
“我不该在姐姐面前出言不逊。”情急之下，微雨喊出一句，书问沉吟片刻，放下揪起的软肉，又在她屁股上添了几道深红的掌印。
巴掌声顷刻间又连成一线，微雨苦苦挨着，可身后却越来越滚烫，就像着火了一般，正欲要伸手挡住身后，谁知她刚要这个念头，书问便已将她两手扣住，屁股也因此痛得更厉害了。
“小雨不该不信任姐姐，不该顶撞姐姐，小雨错了，错了！”微雨知道自己又犯了大忌，也知道方才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在这一连串巴掌的威风之下，竟落下了委屈又害怕的泪水。
书问停了责打，眉眼间厉色褪尽，无比轻柔的替她揉着红肿，嘴角边带着一丝玩味的浅笑，在她耳边低语：“要我消气也不难，只要你日日肿着屁股就好。自明日起，每日掌臀四十，罚到我认为你能记住为止。”

舒妃本打算安歇，正好收到了消息，心中恼怒非常，立即着人询问底下。目前的局势无论是她还是沈书问，都非常需要彼此，可唯一不同的是，比起书问她有儿女有家族，她的牵挂更多，她输不起。
得知两个女儿下午去过月诏宫后，她才明白书问真正的用意，便将已经歇下的两人都传了过来。
“母妃，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沈思言堵着气，揉了揉发花的眼睛，突然这么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确实让人恼火。
“跪下。”舒妃脸色冷得吓人。
一听这话，沈思雅立刻清醒过来，恭敬得跪好。沈思言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犹自不忿着哪里肯跪，小眼睛直喇喇盯着舒妃。
“你……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
“御花园里逛了一圈。”
“从御花园都逛到月诏宫去了，走了不少路啊？”
听母妃提到月诏宫，两人这才明白过来，沈思雅朝妹妹一个劲的使眼色，沈思言这才不情不愿的下了跪。
“我们不过是与微雨妹妹说了几句话，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舒妃眼中透着一丝疑惑，只是同沈微雨说了几句话，怎么便让书问如此着恼，甚至不惜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也要逼她处置两个女儿。
“那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就顺口与她聊了几句仪妃娘娘呗，没别的了。”沈思言继续诡辩，丝毫不提自己是蓄意挑拨，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沈书问，她总觉得月诏宫里藏着秘密，几人的关系也透着神秘。
舒妃瞬间了悟，书问弑母逆伦，女儿这是触到了她的心病，所以才大动肝火。只是那沈微雨贱如草芥，竟能让书问如此在意，着实令人费解。
“赵家若要有出路，必须牢牢抓住此人，若再添乱，本宫决不姑息。今晚不为难你们，回去歇着，明日发帖把人请来，再论责罚。”
沈思言目瞪口呆，还要同舒妃争辩，便已被嬷嬷们强行拽了回去，可是这事一发哪还有意入睡，母妃已经明言，明日要责罚她们，还要当着沈书问的面罚，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屁股疼了。

第二天，沈书问早早便洗漱好了，神清气爽的用完早膳，凝雪宫那边的帖子刚来，立刻与微雨一同去了。
“儿臣见过舒妃娘娘。”书问俯身施礼，唇齿含笑，看不出半分病态。
“见过舒妃娘娘。”微雨也随之行礼，她与舒妃谋面不多，能感到舒妃对自己虽无恶意，却也并不喜欢，但不知为何，舒妃请了她过来。

舒妃含笑接受，命人将两个女儿唤了进来。沈思雅倒还好，沈思言却没那么好气，知道眼前这个人害自己受罚，立刻气冲冲地喊道:“你不是病得下不了床吗？怎么还这么精神！”
书问笑道:“多亏了那帮御医，今日一睁眼，便觉得好受多了。”
“你……”
“放肆！长姐面前，非但不见礼还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思雅，你是如何管教妹妹的？”
“娘娘不必动怒，两位妹妹年纪小礼数不全也属正常，只是来日在陛下面前这般，可就使不得了。”
“那阿问觉得，本宫该如何处置？”
“妹妹言语轻狂，姐姐管教不善，每人打上四十板子，这便饶过，如何？”看着对面那几欲喷火的眼睛，沈书问笑得一脸无害，嬷嬷们教导宫规的四十板子可是不轻，足够让这二人的屁股好好肿上几天了。
“甚好。”舒妃点头，淡淡的两字。一扬手，宫女们便搬来两条刑凳，并将两位公主按在凳上，解下束带将衣裙上掀，再把底裤一直拉到脚踝，把整个下身都完全展露出来，两位嬷嬷捧着板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凳边，等候着上头命令。
“罚。”命令一下，两个嬷嬷便开始落板，旁边还有专门的宫女负责报数。

微雨看得惊住，书问打过她几次，却没有一次有今天这样大的阵仗。那板子有两指多厚，四指来宽，看着就挺吓人的，发出的声响就更吓人了，板子砸下的瞬间，臀肉深陷又迅速凸起，才不过三四下，那圆滚滚的小屁股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红得像两颗大大的蟠桃一样。
沈书问看也不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低垂的眉眼藏着几许阴沉，沈思言小小年纪，便已敢自负聪明对她身边人下手，若她再不还以颜色，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看着底下那两颗越来越肿，越来越红饱受凌虐的屁股，微雨羞红了脸，低头摸摸自己的身后，昨夜刚挨了巴掌，现在一来竟越发觉得痛了。
谁知她刚要起身，书问立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力道大的惊人，微雨诧异的望她一眼，却见她还是寻常表情，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可攥着自己的手，仍是那般强力。
微雨猛然惊醒，不多不少，又刚好是四十板子，今日这罚，原来是罚给自己看的，昨晚一事她还是介意，所以要借舒妃之手敲打自己。
沈思言自出生以来，便受尽万千宠爱，从没挨过打的她，突然之间哪受得住这么重的板子？刚打到第十板时，她便已经顾不上仪态，疼得大哭大叫，嗓子都折腾哑了。
“母妃，母妃，小言不敢了，不敢了……”
听得女儿如此哀求，舒妃目不斜视，脸色却越来越沉，宽袖里攒握的拳头满是汗渍。沈书问，你最好值得本宫如此的牺牲！
书问看在眼里，又斜了一眼身边的微雨，见她这一会儿不到的工夫，便已经羞愧难当，冷汗淋漓，而堂下对两人的责罚也已经过半，真要是把她们打出个好歹来，让舒妃对自己埋怨，对她日后也大大不利，是以很快便叫了停。
“娘娘，反正罚也罚了，两位妹妹应该也明白自己的错处了，这余下的二十板子，不如就免了吧。”
舒妃默默冷笑，口中自然对她称颂不已，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让掌刑嬷嬷们退去，留下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人颤着双腿趴在刑凳上，连动一下都不敢动。 “身为公主，却礼教荒疏，不敬长上，若非书问替你们求情，今日必定打烂你们的屁股，还 不快些过来，向你们三姐姐赔罪！”

沈思言眉眼低垂，立刻起身，连裙裤也不敢整理，生怕某人再扣她一个不敬长上的恶名，忍着屁股的剧痛，同姐姐一起小步轻挪到书问面前，从侍女手中的茶盘上捧过一盏热茶，含泪的眼眸噙着几缕微笑，向着书问缓缓跪下。
“我二人年幼，礼数不周，冲撞了三姐姐，本该受到重罚，姐姐大人大量，不仅不恼我们，还出言为我们求情，小言甚是感念，特向姐姐奉茶，请姐姐满饮此杯，日后若再无礼妄为，望姐姐继续悉心管教。”
杯中热浪蒸腾，任谁也能看得明白，沈思言用心狠毒，名为请罪，实为报复，这茶要是喝下去，非生生把人嗓子烫哑了不可。
“小言……”沈思雅蹙眉轻斥，向妹妹默然摇头。
舒妃嘴角噙笑，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她真的看不出那茶有任何问题。

“快呀，姐姐，这茶若凉了，那可就不好喝了。”沈思言笑得灿烂。
众目睽睽之下，书问轻巧一笑，眼底却冷如冰霜，将那滚烫的茶接来，仰头便要饮下。
“姐姐……”微雨情急起身，也顾不得在场诸人，也不管这样有礼没礼，狠狠得把茶拽了过来一口饮尽。“御医昨晚已经说了，姐姐病势刚见好转，不宜饮太多茶，只能喝清水，所以这一杯，小雨替姐姐饮了吧，也算不辜负七妹一片赤诚。”
她一副大意凛然的模样，可等她把话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半点没坏，而且刚才那茶……并不烫。
沈思言眨了眨眼，纯澈的眼眸透出一丝狡滑，笑容中带着一点讽刺，淡淡的望着对面怔愣的微雨。
书问有点头疼的望着微雨，她的傻妹妹，也不想想众目睽睽之下，沈思言岂会真的烫伤自己，舒妃有意与她结盟，又岂会放纵女儿胡作非为？即使那茶真的很烫，以她的内力修为，也不可能收到伤害。
茶杯中的滚滚热气，不过是沈思言以内力蒸腾所致罢了。
如果自己判断失误，当庭拒接出了丑，那么错便在她一人身上了，如果微雨关心则乱，不让她饮那杯茶，就会同样落个不敬长上的无礼之罪。
沈思言还是仗着有几分聪明，当着她的面摆布她的身边人，可惜这一次，她却无计可施。
本来是来凝雪宫问罪示威的，可是微雨这一中计，她们反倒落了下风。
“小雨，你可知罪？”
“小雨知罪，甘愿领罚。”微雨也明白过来，恨自己不该如此冲动，将那沈思言狠狠一瞪，俯身跪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书问心中叹气，正要发落，门外却忽然响起一声悠长洪亮的呼喊。
“圣旨到！”

几人听闻各怀心思，沈思言既恼且怒，微雨却暗自庆幸，书问问则长长的松了口气，今日她若责罚了微雨，也等于自辱人前，这圣旨来得正是时候。
“六妹七妹，还不快快整理衣裙，你二人这般模样若是让传旨太监们见了，不但你们，怕是整个找家的颜面都保不住了。”书问皱眉，假意嗔了一句。
“你……”沈思言气急败坏，正要还击，书问却已快步从她身边穿过，同微雨一块出去迎接圣旨去了。
“别任性了，快整理吧，若是怠慢圣意，她又有机会打我们板子了。”沈思雅拉了拉她的衣袖，忍着气劝道。
沈思言只好先整理，挨完板子的肌肤格外敏感，即便衣料很软，也摩擦得她阵阵刺痛，但圣旨在前，两人携手只好强忍着泪一同出门，快步走至舒妃跟前紧挨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子天宇勇猛善战，身先士卒，平定西境，居功至伟，特此封为乐亲王，享五珠，食万户，驻乐州。念皇子年已十九尚无妻室，朕遍察京中名媛，华女云夕，聪敏恭顺，克己克贤，特赐为乐王侧妃，封王大典与封妃大典一同于明日举行，并由舒妃协同司礼监操办。”太监念毕便将圣旨一合，催促着舒妃接下。
舒妃接了圣旨，亲子封王，从此独掌一方，本该是件好事，她却不得不心生疑虑。据报，平乱大军下午就能进京了，可陛下却提前一步降旨，并且绕过天宇直接下达给她，由她来全权承办此事，所封的乐王侧妃，居然还是华氏一族的庶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舒妃立刻将宫人遣散，妩媚的双眸透出一缕深寒，紧紧的盯着书问。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书问同样也遣开了微雨。
以皇帝对华家忌惮之深，天宇如今又是独掌一方的亲王，根本不可能让天宇与华家人结亲，放眼朝中宫中，能出此计者，必然是因为弑母一事与华家愈渐交恶的沈书问了。
“陛下圣心难测，但愿你能为本宫详解其中深意。”
“二皇兄今日获封亲王，又喜得良配，儿臣在此恭喜娘娘，也恭喜皇兄。”
“恭喜？良配？”沈思言满眼愤怒，也顾不得什么狗屁礼教，冲着她就是一通乱吼。“我看你其心可诛！人虽在这里，心却一直向着凤羽宫，大皇兄娶了华家嫡女，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二哥哥文武俱盛，深受百官敬重，可你居然弄个庶出王妃来羞辱他！”
“娘娘！”沈思言句句狠毒，分明就是对她起了恶念，舒妃若是信了半点，她必将寸步难行。只好跪下示弱:“凤羽宫逼我杀母，我便想效力，如今有华凤心在，我的门路也断了。而娘娘几次递我情报助我脱难，即使是为我自己，书问也不敢不思回报。”
舒妃见状假意一笑，并没一句安慰。女儿刚才所说的那些她自然不信，她也相信书问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绝不会作那自掘坟墓之事，可书问已经前进太多，再往前，她便要退到悬崖下了。
“皇后让大皇兄前去平乱，就是想借军功立储，可西境之战大家有目共睹，二皇兄的建树远在兄长之上，所以陛下只封王不立储她也无计可施。眼下渊王未除，你和陛下都必须紧密团结华家，将华凤心收作儿媳是皇后心愿，也是华氏多年所图，此番达成也算是一种安抚。”
舒妃低头默然，书问的意思已经明朗，是示弱也好，是安抚也罢，有些东西她必须要让步，比如储君之位。
陛下春秋正盛，既已封王平息朝野争议，短时间内就不会册立储君，即使真要册立，他们也应该主动回避，如今赵家弱于华家，他们争不得，也争不过。
“那天宇的王妃，又为何一定要是华家之女，宇儿身边有这条毒蛇，本宫不放心。”
书问一笑了之，不但要是华家女，而且一定要是华云夕。她当初只提了一句嫡女配嫡子庶女配庶子，却不料陛下如此有心，竟把华云夕贬成侧妃，与她的谋划愈加契合。
“娘娘，华云夕是条毒蛇，因为是毒蛇，出身又极卑微，所以才显得格格不入，偏偏她又不甘平庸，再者论其才智心性，世家名媛之中，除了其姐无人可与她匹敌。如今她为乐王侧妃，而华凤心却嫁给了她的意中人，做了七珠亲王的正妃，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她不恨死才怪。”
舒妃闻言稍惊，依稀觉得这情节似曾相识，皇后与华修仪自幼甚笃，可入宫后因为种种偏差，华修仪竟数次险些要了皇后性命，也几乎令华家分崩离析。
皇后与华凤心皆是强劲之敌，可越是强大的敌人，就越要从内部寻找突破。
正如华修仪曾是皇后的弱点，眼下华云夕也是华凤心的弱点，只要有她掣肘华凤心，他们腾挪的空间就更大一些。
“三姐姐这是要把她，变成仪妃第二么？”沈思言眯眼笑道，眸中透着一丝赞赏，同时也深藏忌惮。“好毒辣的离间计啊。”
“母妃虽然手段过人，却没有半分野心，半生经营竟都付诸东流，我倒以为，华云夕将来的成就，一定在母妃之上。”

与此同时，凤羽宫也收到了一封类似的圣旨，长子天航平乱有功封赫王，享七珠，掌青州，食万户，离储君仅一步之遥，并赐华家嫡女为赫王妃，为了彰显皇室手足，还把二王婚仪都定在明日举行。
皇后气恼不已，天航是嫡长子，又是立功归来，天下舆论已经成型，虽只封了七珠亲王，好歹婚事是定下来了。可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寻常百姓尚且如此，何况皇家贵胄？皇帝竟要嫡长子与庶子同婚，不是向天下人彰显，天宇有资格与天航一较高下吗？
这样一来，赏还不如不赏。
华凤心早有所料，皇帝正当盛年，绝不会轻易立储，所以退而求其次，七珠亲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令她不安的是，陛要她们姐妹嫁兄弟，可云夕却对天航有情。
“姑母，我与云夕不能同嫁皇家妇。”
华凤心长长的叹了一声，一旦她嫁作赫王妃，云夕势必与她南辕北辙。也许终有一日会如皇后与仪妃这般，弄得一死一伤。
皇后闻言怔愣，原本平和的眼眸多了几许探究，看向这个素日最得她心的侄女，“凤心，你不喜欢天航么？”
“姑母怎会有此一问？”
“因为你只说不能同嫁，并没有说不让云夕嫁，也就是说其实你希望她嫁过来。”
华凤心半晌才道: “姑母既然知道，又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
“你为何不喜欢天航？他是嫡长子，将来的太子、皇帝，只要你嫁给他，你就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万千荣华，集你一身，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因为，凤心终究不是姑母。。。”华凤心凄然一笑，话还未出口，泪已生生冻住。
皇后心下默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想和云夕为敌吧， 可你要知道，云夕没有修仪那样的痴心，却有着修仪所没有的野心，你若再心软，那会害死你的。”
“姑母，我……”华凤心还欲再言，皇后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和软的声调忽然冷到极点。 “一日在华家，终生不可弃。”
“可我终究与您不同，荣华尊贵从来不是……”
“你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想想应对之策，书问那丫头近来与凝雪宫走得颇近，听说宣读圣旨的时候，她可就在旁边呢！”看着她意志如此消沉，皇后便有意刺了一句。
华凤心立刻明白过来，眸中添了几缕恨意，俯身施礼道:“多谢姑母，凤心知道该怎么做了。”

分身乏术

今日之内上一更

从凝雪宫回来，沈微雨就一直没有说话， 陛下赐婚封王之旨一下，她便知道书问所扮演的角色，在这场爱情角逐之中，云夕已经一败涂地。
这道圣旨的背后，是两大世家在倾轧，以及至亲手足间难平的怨憎，而她的姐姐已经站在了舒妃的阵营。
“你会说出去吗？”书问这样说着，可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将微雨封在紫夕苑中，一直到婚典完成，她能放心地出使连月为止。
“不会。”微雨冷淡的说，却毫不迟疑，“姐姐既已选好了阵营，微雨自然也该下定决心了。”
书问见她如此说，便会心一笑，正要牵住她的手，便听微雨略带黯然的说了一句。“何况，即使我想要说出去，也不会有机会的。”
书问嘴角的笑忽然僵住，赌气般的把脸转过去，过了半晌，终是又无可奈何，将微雨扯到了身边。
“你为何不信我？”
“姐姐又为何不信我呢？”
微雨失落的望着她，姐姐一直逼着自己去相信她，相信她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却从来不肯或是忘记了坦诚相待。
信任，需要相互博取。
书问一时怔住，恍惚之间觉得，微雨似乎不太一样了，清柔的眸光之中，那怯弱在逐步退去，而倔强与坚持，却一日胜过一日。
自己可以继续令她口服，却再也没有办法令她心服。
书问轻声一叹，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慢慢的轻拍她的背，眼眸里半含宠溺。“你的心意姐姐明白了，等到时机合适，一定把一切都据实以告，可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信我，我这一生一世都护着你，也一生一世不辜负你的信任。”
微雨安心的趴在她的怀里，呜咽的哭了起来，她的心思瞒不过书问，她这些天的疑虑，书问也都看在眼里，刚才看似什么都没回应，其实什么都回应了。
如此重逾千钧的誓言，令微雨几乎欣喜若狂。
“无论什么事，只要小雨愿意相信，姐姐都不辜负小雨吗？”
书问把头一扬，不无骄傲的说，“自然是，都不辜负。”
“一生一世都如此？”
“一生一世都如此。”

“天也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现在把那四十巴掌还了，咱们便睡吧。”
“姐姐……”微雨的神情一下子就黯了，先前得她许诺的狂喜瞬间被浇没，万分委屈的望着她。“不打了好不好？”
天知道，书问打人的时候有多疼，昨晚虽只挨了一顿巴掌，又去凝雪宫走了一遭，现下听说又要打，屁股上便又疼开了。
书问摇了摇头，“谁让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而且说定了的责罚，岂可轻易作废。”
微雨趴在她身上，还是不肯下来，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姐姐说过，任何事情都不辜负我的，小雨现在可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姐姐不会让小雨再为这个受到惩罚的吧。”
书问眉头微跳，这丫头还会现学现卖了，居然用她自己的诺言来赌自己，不禁又气又笑，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记。
“我说的任何事，可不包括免去你该受的责罚，快点过去趴好，再啰啰嗦嗦的，我可要动板子了。”
听她这么说，微雨知道自己难以幸免，立刻过去解衣趴好，不一会儿，巴掌炒肉的声音便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