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夏精品同人小说之二】《我们的故事》 作者:一之濑初歌


「啊啦,夏树吓到了?对不起呐。这片草坪有着好回忆,忍不住就……」

静留按住一络被风吹动的发起步走近,夏树沉默不语,等待她跟上,再与她并肩而行。

「夏树不会讨厌我吧。」

静留话尾上扬宛如询问,语调却轻快地令夏树感觉象是肯定句,没来由一阵害臊,她低低应了一声。

「没有讨厌啦……」

「那我可以继续说吗?」

「咦?」

「夏树,我喜欢你,喜欢你,好喜欢你!」

「喂、喂!停!别说了啦!」

声音静下时,夏树才发现不仅是自己满脸通红,被捣住嘴的静留眉眼亦渲着淡淡的羞涩与开心。

「你……你这家伙……」

挫败的感觉隐隐上浮,夏树看着她一脸无奈,静留却笑弯了眼。

「做什么这么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啊……」

夏树嘴里抱怨着径自往前走去,静留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入校舍走廊的阴影里。清晨的凉风穿透走廊拂面而来,她特殊的京都腔在染了些许寒意的风中少去平时的软侬,仿佛水晶般明晰而澄澈。

「只是想对你这样说唷。」

那话里的认真近似于庄重,夏树忍不住回头瞥了正换穿室内鞋的静留一眼,却看见一个单纯说着话、单纯喜欢着她的静留。

心下微微一震,夏树因醒悟再度默然。原来,是这样啊……

静留之所以变得愉快,不仅仅是自己就在她身边的缘故,更因为,她已不需要隐瞒了。

「我喜欢你。」,终于能说出口的禁忌句子,不必再恐惧被察觉的心意,以及……不会被排斥的情感。

昨夜她幽微的询问仿佛仍在耳畔,夏树忽然想起静留的笑容是在何时变得精巧。

——这家伙……该不会从那时就一直在……掩饰……

「夏树在想什么?眉皱起来了。」

静留倾腰凑近,眉眼悬着关心,夏树吓到般遽然抬头。

「喂!静留你……」

话才起头便断了声,静留的温柔、静留的微笑,静留对她的关怀、对她的付出突然涌上心头,压得她呼吸一滞。

「是?」

夏树沉默了。静留停下脚步,眸底缠着一溜疑惑与担忧,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皱眉。两人停在楼梯间,阳光透过玻璃窗,窗棂的条状阴影横在夏树脸上,静留的轮廓因背光而模糊。



「你一直……喜欢着我是吗?从很久以前……」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带着一脸难受的表情开口了。心中的疑问之一冲口而出,夏树未曾考虑过替自己,也替静留保留安全距离,那双重展清明的眸子瞬即一暗。

「是。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喔,从初识开始……」

没有闪躲的正面回答。

直视着她的沉红瞳眸泛起波纹,夏树想解开此刻静留眼底的谜题,胸中的郁闷却令她事倍功半。

「夏树……」

明显的忐忑从那声呼唤里传向她。夏树按住额际,阴影落了她半张脸,拧紧的眉下那双翠绿如湖的眼睛仿佛某种情绪溃决,漾着淹没或湿润的错觉。

「静留你一直……都在害怕吗?」

静留怔住了。

默默凝视着她仿佛要再次呼唤却没有出声,静留纤长白皙的手指捎上夏树脸颊。她仅是不习惯地一颤,并没有躲开。

「你……有多少个夜里这样……」

——这样害怕、这样难过、这样不安、这样……走在钢索上……

话未说完,静留轻轻将她拥住。

贴着静留的发,话已出不了口,夏树静下声却更加感受到她并不多见的纤细。

平素沉稳从容犹似成人,偶尔也对自己流露宠溺的表情,但此刻的她、昨夜的她,两度在自己面前落泪的她也属于藤乃静留的一部分。静留倾了身环住夏树的肩,白金色的日光抹遍她柔软的发与肩后,有一瞬间,夏树仿佛看见她无重量而易碎。

「好温柔的孩子……夏树该不会是在替我难受吧?」

带着谢意的浅柔语句在耳边拂搔,夏树有些无措,偏开头将静留推离一些。

「温柔的……是你才对吧。」

随口应着不是重点的话,对静留的问句置之不理地象是默认。静留退去了,浅色的唇边却漾起微微的笑。

双颊涌现薄红,夏树低下目光掩饰般抚了抚垂落的发。一线淡光闪过眼角,她发现有根亚麻色的发沾粘在左肩。静留稳定从容的踏步声拾阶而上,夏树轻轻拿下那根发丝举步跟上。

「现在,不害怕了喔。」

静留的话传了过来,夏树仰头望去。

「夏树。」

她偏过头来,等着她走上最后一阶。

「我喜……」

「别说了啦,我知道!」

那双澄亮眼里的情绪实在太过显明,夏树得以在她说完前再次捣住静留嘴巴。

静留咯咯笑了起来,拿下夏树的手往临时学生会室迈去。与记忆中同样动听的声音在明亮无人的走廊上扩散开去,她灰褐的裙摆镶了一缘淡金朝色,注视她背影的夏树眯了眯眼。

将书包甩在肩后,她略感无奈笑哼一声,尾随静留走入这一日的繁忙。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03 23:49:00 +0800 CST  
宽广的海湾怀抱一座渔获不丰、土壤贫瘠的岛,此地名为风华。
古时,波涛汹涌的靛蓝色海洋彼端是座大岛,那片鸥鸟回翔之地的住民生着紧绷的下巴与微垮的肩,面容沉抑仿佛背负重担;然而,仿佛要昭显此地血脉里的顽强不屈般,他们也拥有强健的腿和结实的臂膀。不便的交通及悠远的聚落历史令这座孤悬于海的岛屿充满神秘的魅力及灵性,偶尔渡海而来的岛民令人好奇,本岛人投去的目光更隐含生疏的敬畏,不知何时开始,那座岛屿渐渐有了禁地之名。
近代建起跨海长桥后,外来者渗入这片化外之地,岛民亦开始外迁。族群的交流稀释淡化了该地的血统与传说,除当地的封架神社仍保有些许断简残编,外来者及本地人的混血后代已不再熟知这座岛屿上山与海的记忆。
据古籍所载,风华一地的历史可上溯至公元四世纪,约当大和朝廷成立之时。在那久远的时代里这片土地被称为封架,源自岛上一座名为封架之宫的大神社;在此地建起鸟居与本殿的神社是今日所能找到关于风华最早的纪录,现存的封架神社亦隶属其分社之一。
后人仅勉强推敲得知神社本体是引出某种强大力量的门户,疑是作为古代神灵降临之所而被视为禁忌——多有隐晦的零落古语,深奥难解的奇异壁画,在在增添这座岛屿的神秘。明治末期时,封架之名于口耳相传间被写成汉字风华,此名沿用至今。
封架之宫所在早已成谜,有人曾主张信仰重心即为旧村庄中心,依循古籍纪录及水道痕迹探求旧聚落及神社遗址的结果却令人诧异,那正是现今风华市地理位置的中心——一所以风华为名的学园。值得玩味的是,该学园几与「风华」之名同时诞生,仿佛由学园辐射出的蛛网般街道,层层构筑起今日繁盛多元的市容。
——「简直就像掩盖着什么似的。」研究报告书下了句宛如玩笑般的结论,却无人知晓那位学者的去向。
每逢玉响祭时节,风华市的年轻人们总会聚集在封架神社及学园的水晶宫内祈求恋情顺利。战姬的传说取代本地扑朔迷离的过去,一跃而成口耳相传的浪漫故事;旧时的遗痕被淡忘,真相也随之凋零,古名封架仅于学者研究中现迹,诡奇的壁画亦几乎没人识得了。
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某一年的某一个时节,发生了奇异而不为人知的事。
那一天,空气里充塞莫名的压抑与滞闷,时序尚未入冬,天幕却铺染暴雪前的混浊颜色。然而,雪没有落下,入夜的天空化为妖异的紫红,有幸在深夜里朝头顶一望的人只觉月亮异常硕大,仿佛即将坠落般令人不安。
大气里的不宁只维持了一夜,次晨的晴朗让人直呼秋高气爽。再次踏上市区的人们,很快便忘记前一日令人心慌的诡谲,丝毫不知在那一夜、在那一阵短短的时日内,有群女孩赌上世界的命运,为守护心中重要之人,残忍而悲伤地向彼此宣战。


繁荣的市区外环广大海湾,这里是只仰赖一条大桥与日本本岛相连,小型却机能健全的风华市。
只有大桥及开始重建的风华学园以毁坏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前些日子里的不平静,重建工作结束那一刻,此地发生过的怪事亦将为人所淡忘吧。
然而,对那些女孩而言,「祭典」却已成为她们一生皆无法抹消的记忆及过去。


夏树在校门口搭上公车,未及十分钟便抵达风华市区西侧的闹区本宿町,凭着以往的印象寻了一阵就找着位于热闹街口的锁匙店。将钥匙递给老板后,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店外行人出神,不一会,象是做了个决定似地,细长的眉微微一挑。
还是买辆机车代步吧?适才搭公车乘客拥挤便罢,那些频频投来的目光实在看得她不甚舒服。
仔细想想亦忍不住尴尬,自己的DUCATI -DRIII在海崖边摔得不成模样,山田赠送的那台丵DUCATI -DRX仅仅驮着她在校舍间进行一次激烈的障碍赛,之后便与她一起飞出楼顶。那时,迪兰稳稳接住自己,机车却……
执行部清理校园时并没发现机车残骸,该不会在迪兰和清姬死斗后毁个尸骨无存了?待会也顺道留意机车行里的新型车款好了……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03 23:56:00 +0800 CST  
『那这个要刻什么呢?』
『一个「清」字,清姬的清。』
『清姬?……道成寺的清姬啊?』
青年有些意外地微笑着,说了那个众人皆知的传奇故事。夏树盯视刻刀下逐渐完成的细瘦清字,慢慢凝起一双黑长的眉。她听静留喊过几次清姬,尽管听来熟悉却不曾细想,以致迟迟未意识到那子兽之名所代表的意义。
原来……是那个清姬吗?传说中为爱不惜化身鬼物跋涉千里的女子,最终与躲在钟里的恋慕之人一同被大火焚尽。从前听故事总认为清姬太痴太傻,但现在……
『静留……』
在心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那次决斗中静留泫然悲凄的神情再次鲜明,庭院里的她笑得狂气虚无宛如修罗,一同飘散前她却平静而满足。因为喜欢自己,被拒绝时心怀痛楚,被视为自己最重要之人时微笑赴死,而今,只是能堂堂正正将喜欢说出口便感到愉快。这样笑着的静留,只令她更加……
早晨于楼梯间尝过的那一阵难受袭上心头,心脏象是被紧揪住般犹有过之,夏树忍不住蹙起眉轻咬了下唇。
——静留,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为何会如此……
——你是用多少的不安换来现在的淡淡浅笑?
——喜欢一个人竟是如此痛苦……
夏树下意识握紧掌里两个钥匙圈,手心传来银板陷入的些微刺痛,她只觉胸口异常气闷,立即快步走出人来人往的骑楼大口呼吸。微凉的空气流入体内,将闷郁驱散些去,夏树的思绪却依旧杂乱。她肩了肩背包,紧着眉再度往房屋中介公司的方向走去,才走出几步,怪异感猛然刷过心中。
『夏树,我喜欢你唷。』
静留明亮的笑容此刻一想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苦思十多分钟,未曾停步的夏树仍找不出答案,而房屋中介公司的玻璃门已在眼前。
放弃思考的她抬手握住门把一推,在叮当响声中走入那间贴满房屋资讯的店面,业务人员立即上前招呼。那人一脸笑容打定主意要好好接待她,夏树理也不理径自浏览着墙上一幅幅照片与屋况。
照片与文字资讯逐张在眼底掠过,夏树却知道自己根本心不在焉。有时是今晨微笑的静留,有时是昨夜不安的静留,有时竟是舞衣。
『夏树,我听说……会长喜欢你?』
『夏树讨厌我吗?』
『我最喜欢夏树了。』
数不清的话与影像纷来杂沓,愈感烦乱的夏树渐渐霜了脸。
「小姐需要我帮您介绍介绍吗?这一层小型公寓正适合您这样漂亮的女学生喔,拥有大楼警卫保证安静安全。不然这栋出租雅房只缺一个房客,其他两位是上班族和大学生,都是女性,离市区近,采购各式保养品化妆品便利得很,生活机能完备。啊呀,这个廿楼的小单位也不错,视野好,可以看见风华湾和大桥,可惜大桥现在坏了,哈哈……」
夏树斜过视线,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是,那位冷漠少女希望的安静立刻到来。
转回目光时,身侧一对情侣掠过夏树眼角,他们正小声讨论是要租赁市区公寓还是郊外的小栋洋房。瞧着他们一脸甜蜜凑近彼此谈话,夏树不期然想起舞衣和楯。


舞衣和楯应当是在一起了吧。
没什么好奇怪的,原本就喜欢彼此不是吗?所以约定在一起,也已经到达想亲吻的程度了。
『夏树,我喜欢你唷。』
静留那个家伙……是要说几次才够……
『只是想对你这样说唷。』
夏树愣住了。
——她那愉快笑容的违和感……


静留,你只是想对我说喜欢,只是能把喜欢说出口便高兴了吗?
能笑得这么开心,不再害怕就足够了吗?
同人志里面……舞衣和楯,日暮和仓内,那些恋爱中的男男女女……亲吻、拥抱,接下来林林总总的事,说出喜欢后便一阶段一阶段象是游戏关卡般攻略着,为何静留你却只是……
——你只是开心而满足地笑着,象是到此为止、这样就好了。
楼梯间那个突然的拥抱,稍微一推你就完全退离,手也收了回去,明明以前总是紧紧抱着挣都挣不开,活像一辈子都想黏住似的……
你……难道是不敢再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期待…………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03 23:58:00 +0800 CST  
天际泛起白霭,深暗色调渐褪,旭日东升时一夜已过。这天是媛祭结束后第二天,天光亮白,清爽得教人不敢相信前二天才出现末日似的景象。六时许的现在,多数人还在睡梦中,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

晨光透进风华,淡白的光辉撒落一地,舒畅的淡金色笼罩睡梦中的人们,风却在户外盘旋,呼啸作声不断拍打门户,扰乱人们的酣睡。

二道轻浅不一的呼吸声在房内悠然回荡,床上的二人睡得正熟,早晨的柔光晕染二人周身。

胶封的窗抵不住晨风,拂荡于室。怕冷的孩子拥上身旁的暖意,手一个伸展、身子一紧暖烘感就此捕获。

室内的二人仍旧在睡梦中,但有一道呼吸声开始不稳,陷入将醒未醒之际的挣扎。

恍惚间,她觉得胸口有些闷象是被压住,又象是被包住般难以伸展,温热的感觉却不断地从被压住的地方传来,教人难以忽略——这些迹象都能让人睡意渐失,静留也没成了例外。

怎么……有点沉重…?

还未从浅眠中完全脱离的她神智未清,思绪也尚在混沌中。此刻,静留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胸口有些闷,也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压覆着让她连呼吸都觉窒碍,扭身想挣脱却只是让压覆的重量再度加强。

静留被抱得比方才更紧,一股熟悉的清新气息却也随之覆上。

这气息是…夏树?

但…怎么会?

静留眨了眨眼,望见熟悉的天花板,绯红的眼有着迷糊以及不解,尚未意识到前夜之事。

烟薰的墙上有秋日的痕,淡金的亮白撒落一地,暖色气流飘荡于室。在包覆于身的暖流催化下静留再度闭起眼,想翻身继续赖床却蓦地发觉——动不了?

怎么…真的有点沉?

神智悠悠醒转之际,静留才意识到压覆于胸口与腰际的重量并非自己的错觉,也察觉肩头有什么正靠着。讶然让混沌未明的意识在瞬间清明,她倏地想到一事——我被抱着?

昨夜似乎……和夏树同睡一床……我被抱着?

静留微微侧首向左望去,湛蓝的发丝凌乱散落在旁,她随即意识到压覆在自己胸口、腰际上的各是什么。

夏树卧在静留身旁睡得正熟,她靠着静留的肩,湛蓝发丝凌乱散漫,掩住熟睡的脸。

静留想到前夜二人是怎样结束床位分配的事,又是怎样一同在床上渡过同住第一夜。脸蓦地一热,止不住的红潮涌现,臊意直袭下她不自觉愣傻,忘了要挣脱。



——夏树…我被夏树抱着?

静留在心底自问着,好一会才意识到身畔那人的拥抱方式有些异常,紧紧抱着粗鲁得不象是一般拥抱方式。

为什么是用跨的跨过去?说是睡相差也太…

莫非……夏树…把我当成抱枕?

莞尔一笑后静留抬起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捉住夏树的,微微使力。

——咦?怎么…

不待静留心中的疑问述全,睡梦中的夏树随手一拨将静留抗拒的手给压下去,大腿也跟着伸展,跨上腰际的姿势不变,弓腿一伸随即压上静留平坦的小腹。

少女以极差的睡姿抱着她认定的抱枕。被抱的静留再度愣傻,白皙脸庞的薄红更加明显。

脸好烫…不行,我该起床了。

望着夏树,静留又臊又为难,她不得不挣脱却又不想挣脱。

还真的将我当成抱枕?好像很满足…昨天应该先准备一个抱枕给夏树使用的…

不行、不行,我真的该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会发烧的…

静留挣扎着想起身,这之间她还发现到愈是想挣脱夏树的怀抱,愈能看见她不满皱眉的神情,愈是乖巧不动愈是能看见她恬静满意的悦容。

啊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熟睡了还会捍卫主权呢…

不,是抱枕的主权……

为了这二度失神的我也真是……无药可救的笨蛋了吧?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04 01:07:00 +0800 CST  

脸还热烫着但心意已决,静留再度开始奋力挣脱这甜蜜的负荷。



十分钟后,静留依然在夏树怀里挣扎。

这孩子还真执拗,不论怎样都不肯放手…

静留忍不住轻轻一叹,唇瓣的笑意带了些微的苦恼。

——夏树,对不起喔…

轻喃后静留抬起还保有自由的右手,往夏树身上袭去。被静留戳了戳肋骨的夏树却没多大反应,手依然抱紧。

咦?不是吧?竟然不怕痒?

夏树的反应让静留愣了一下,她随即改变策略。

好吧,速战速决,人最怕痒的地方是…



二分钟后,静留总算全身而退。夏树一失去抱枕就眉头微皱,静留只得再觅一个抱枕给她,一直等到她眉头舒缓后才离去,还不忘要向她忏悔。

对不起啊…竟然在你熟睡时搔痒,还是最敏感的颈项…

不过,都这样还醒不了…该说是太累了,还是………

太好睡了?



为求顺利下床,静留已出了一身薄汗。十多分钟的沐浴结束时夏树还抱着枕头安睡着,见状静留先去准备早餐,只想让夏树再多休息一会。

床头柜的闹钟如常响彻时静留才想起忘了把闹钟关掉,怕扰到夏树好眠,急忙从开放式厨房小跑步出来,身子微倾手一伸就把闹钟按掉止住噪音源。

下一瞬夏树的手也抚上来,轻轻按了二下随即收回手继续睡。静留跟着抚上自己的头顶,怔了。

…唉…刚刚是?

静留盯着夏树的睡脸好一会,脑中突然有些想法却又有些犹豫。

不行、不行,这样子不行的…但又好想试…

唔……我只是想确认夏树的听音辨位…

静留说服了自己,再度伸出手拿起床头柜的闹钟,调整后就放回原位。

三分钟后,闹钟响了。

夏树嘟着嘴,不满地伸手要抓却扑空,如此好几回后静留忍不住笑出声,亦赶忙出手帮忙按住。夏树的手也在这时找到方位,再度抚上、轻拍二下。

啊…夏树,我可不是闹钟啊……

静留心满意足似地退开,回厨房准备早餐,床上的夏树仍旧好眠。



没有媛星,难堪的战斗不再,一切过去后的今日她们只是平凡的孩子。累坏的孩子在早上爬不起来;坏心眼恶作剧的人在早晨就对喜欢的孩子恶作剧。

终曲前的一切——残破教堂中的拥抱、倏忽且急遽由心扩展到全身的剧痛、逐渐化为绿芒而相拥的彼此、映入眼底的笑别——藤乃静留将之珍放于心。

媛祭时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但衔结于赤眼少女心底的忐忑不安已被碧眼少女用微笑翦除,连同她抛不开的畏惧及隐忧也在手心递来的温柔包容下,逐渐消散。

这天早晨,静留仍是一贯的悠然娴静,赤红眼眸却比昨夜还要温煦柔美。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04 01:07:00 +0800 CST  
宽广的海湾怀抱一座渔获不丰、土壤贫瘠的岛,此地名为风华。
古时,波涛汹涌的靛蓝色海洋彼端是座大岛,那片鸥鸟回翔之地的住民生着紧绷的下巴与微垮的肩,面容沉抑仿佛背负重担;然而,仿佛要昭显此地血脉里的顽强不屈般,他们也拥有强氜健的腿和结实的臂膀。不便的交通及悠远的聚落历氜史令这座孤悬于海的岛屿充满神秘的魅力及灵性,偶尔渡海而来的岛民令人好奇,本岛人投去的目光更隐含生疏的敬畏,不知何时开始,那座岛屿渐渐有了禁地之名。
近代建起跨海长桥后,外来者渗入这片化外之地,岛民亦开始外迁。族群的交流稀释淡化了该地的血统与传说,除当地的封架神社仍保有些许断简残编,外来者及本地人的混血后代已不再熟知这座岛屿上山与海的记忆。
据古籍所载,风华一地的历氜史可上溯至公元四世纪,约当大和朝氜廷成氜立之时。在那久远的时代里这片土地被称为封架,源自岛上一座名为封架之宫的大神社;在此地建起鸟居与本殿的神社是今日所能找到关于风华最早的纪录,现存的封架神社亦隶属其分社之一。
后人仅勉强推敲得知神社本体是引出某种强大力量的门户,疑是作为古代神灵降临之所而被视为禁忌——多有隐晦的零落古语,深奥难解的奇异壁画,在在增添这座岛屿的神秘。明治末期时,封架之名于口耳相传间被写成汉字风华,此名沿用至今。
封架之宫所在早已成谜,有人曾主张信氜仰重心即为旧村庄中心,依循古籍纪录及水道痕迹探求旧聚落及神社遗址的结果却令人诧异,那正是现今风华市地理位置的中心——一所以风华为名的学园。值得玩味的是,该学园几与「风华」之名同时诞生,仿佛由学园辐射氜出的蛛网般街道,层层构筑起今日繁盛多元的市容。
——「简直就像掩盖着什么似的。」研究报告书下了句宛如玩笑般的结论,却无人知晓那位学者的去向。
每逢玉响祭时节,风华市的年轻人们总会聚氜集在封架神社及学园的水晶宫氜内祈求恋情顺利。战姬的传说取代本地扑朔迷离的过去,一跃而成口耳相传的浪漫故事;旧时的遗痕被淡忘,真氜相也随之凋零,古名封架仅于学者研究中现迹,诡奇的壁画亦几乎没人识得了。
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某一年的某一个时节,发生了奇异而不为人知的事。
那一天,空气里充塞莫名的压抑与滞闷,时序尚未入冬,天幕却铺染暴雪前的混浊颜色。然而,雪没有落下,入夜的天空化为妖异的紫红,有幸在深夜里朝头顶一望的人只觉月亮异常硕氜大,仿佛即将坠落般令人不安。
大气里的不宁只维持了一夜,次晨的晴朗让人直呼秋高气爽。再次踏上市区的人们,很快便忘记前一日令人心慌的诡谲,丝毫不知在那一夜、在那一阵短短的时日内,有群女孩赌上世界的命运,为守护心中重要之人,残氜忍而悲伤地向彼此宣战。


繁荣的市区外环广大海湾,这里是只仰赖一条大桥与日本本岛相连,小型却机能健全的风华市。
只有大桥及开始重建的风华学园以毁坏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前些日子里的不平静,重建工作结束那一刻,此地发生过的怪事亦将为人所淡忘吧。
然而,对那些女孩而言,「祭典」却已成为她们一生皆无法抹消的记忆及过去。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3:25:00 +0800 CST  
夏树在校门口搭上公车,未及十分钟便抵达风华市区西侧的闹区本宿町,凭着以往的印象寻了一阵就找着位于热闹街口的锁匙店。将钥匙递给老板后,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店外行人出神,不一会,象是做了个决定似地,细长的眉微微一挑。
还是买辆机车代步吧?适才搭公车乘客拥挤便罢,那些频频投来的目光实在看得她不甚舒服。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13:00 +0800 CST  
仔细想想亦忍不住尴尬,自己的D卝U卝C卝A卝TI -D卝R卝III在海崖边摔得不成模样,山田赠送的那台d卝u卝C卝A卝T卝I -D卝R卝X仅仅驮着她在校舍间进行一次激烈的障碍赛,之后便与她一起飞出楼顶。那时,迪兰稳稳接住自己,机车却……
执行部清理校园时并没发现机车残骸,该不会在迪兰和清姬死斗后毁个尸骨无存了?待会也顺道留意机车行里的新型车款好了……
叮铃一声。
夏树手里的钥匙圈滑落指间,与另枚学生会室的钥匙轻轻碰撞。
她垂下眼,手卝指一转将钥匙圈勾回,微凉的感觉与一枚小巧的水晶柱体落入掌心,夏树才发现水晶坠里镌雕着图案。她细细一看,那截指节大小的淡紫色水晶柱内以雷射雕刻一段立体环卷的树藤,树藤茎叶分明,姿态典雅,形体虽小却纤毫毕现,细节毫不含糊,作工十分精细。夏树手卝指一拨,水晶坠滚了一圈,露氜出底部一枚小小的「京」字,笔划朴拙,周遭磨现的细纹更为其添了一分岁月感。
夏树正瞧得出神,老板已将新钥匙打好。夏树接过两把钥匙,轻轻将属于静留那把扣回悬着水晶坠的钥匙圈。新的钥匙在指缝里闪现银亮的簇新光卝芒,静留的钥匙头虽贴着干净的号码标签,却遮不尽底下的些微锈痕,一新一旧对比甚是明显。
将两把钥匙塞氜入口袋,夏树走出锁匙店融入街上人群,静留寝室的号码却在脑海里不住来去。
4001号寝室,一栋位于女子宿舍内深处的特别寝室。
『夏树。』
仿佛又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那轻而柔的特殊声调唤着。
将钥匙插氜入锁孔,手卝指施劲向右一转,喀恰一声后再推开那扇褐色的门,便会看见一个蓄着及腰亚麻色长发的女子静静跪坐桌边喝氜茶。
『夏树都不敲门,吓到我了。』
她会放下茶杯,眯起那双艳红色的瞳眸浅笑抱怨吧?然后问自己晚餐想吃些什么。
不再是打开门后只看得见穿透落地窗的微光描亮家具的轮廓,不再得仰赖自己扳氜开开关才能有一室光明。
——只是有个人在回去的地方,只是有个人在,就能如此……心情平静吗?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20:00 +0800 CST  
『那这个要刻什么呢?』

『一个「清」字,清姬的清。』

『清姬?……道成寺的清姬啊?』

青年有些意外地微笑着,说了那个众人皆知的传奇故事。夏树盯视刻刀下逐渐完成的细瘦清字,慢慢凝起一双黑长的眉。她听静留喊过几次清姬,尽管听来熟悉却不曾细想,以致迟迟未意识到那子兽之名所代表的意义。

原来……是那个清姬吗?传说中为爱不惜化身鬼物跋涉千里的女子,最终与躲在钟里的恋慕之人一同被大火焚尽。从前听故事总认为清姬太痴太傻,但现在……

『静留……』

在心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那次决斗中静留泫然悲凄的神情再次鲜明,庭院里的她笑得狂气虚无宛如修罗,一同飘散前她却平静而满足。因为喜欢自己,被拒绝时心怀痛楚,被视为自己最重要之人时微笑赴死,而今,只是能堂堂正正将喜欢说出口便感到愉快。这样笑着的静留,只令她更加……

早晨于楼梯间尝过的那一阵难受袭上心头,心脏象是被紧揪住般犹有过之,夏树忍不住蹙起眉轻咬了下唇。

——静留,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为何会如此……

——你是用多少的不安换来现在的淡淡浅笑?

——喜欢一个人竟是如此痛苦……

夏树下意识握紧掌里两个钥匙圈,手心传来银板陷入的些微刺痛,她只觉胸口异常气闷,立即快步走出人来人往的骑楼大口呼吸。微凉的空气流入体内,将闷郁驱散些去,夏树的思绪却依旧杂乱。她肩了肩背包,紧着眉再度往房屋中介公司的方向走去,才走出几步,怪异感猛然刷过心中。

『夏树,我喜欢你唷。』

静留明亮的笑容此刻一想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苦思十多分钟,未曾停步的夏树仍找不出答案,而房屋中介公司的玻璃门已在眼前。

放弃思考的她抬手握住门把一推,在叮当响声中走入那间贴满房屋资讯的店面,业务人员立即上前招呼。那人一脸笑容打定主意要好好接待她,夏树理也不理径自浏览着墙上一幅幅照片与屋况。

照片与文字资讯逐张在眼底掠过,夏树却知道自己根本心不在焉。有时是今晨微笑的静留,有时是昨夜不安的静留,有时竟是舞衣。

『夏树,我听说……会长喜欢你?』

『夏树讨厌我吗?』

『我最喜欢夏树了。』

数不清的话与影像纷来杂沓,愈感烦乱的夏树渐渐霜了脸。

「小姐需要我帮您介绍介绍吗?这一层小型公寓正适合您这样漂亮的女学生喔,拥有大楼警卫保证安静安全。不然这栋出租雅房只缺一个房客,其他两位是上班族和大学生,都是女性,离市区近,采购各式保养品化妆品便利得很,生活机能完备。啊呀,这个廿楼的小单位也不错,视野好,可以看见风华湾和大桥,可惜大桥现在坏了,哈哈……」

夏树斜过视线,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是,那位冷漠少女希望的安静立刻到来。

转回目光时,身侧一对情侣掠过夏树眼角,他们正小声讨论是要租赁市区公寓还是郊外的小栋洋房。瞧着他们一脸甜蜜凑近彼此谈话,夏树不期然想起舞衣和楯。



舞衣和楯应当是在一起了吧。

没什么好奇怪的,原本就喜欢彼此不是吗?所以约定在一起,也已经到达想亲吻的程度了。

『夏树,我喜欢你唷。』

静留那个家伙……是要说几次才够……

『只是想对你这样说唷。』

夏树愣住了。

——她那愉快笑容的违和感……



静留,你只是想对我说喜欢,只是能把喜欢说出口便高兴了吗?

能笑得这么开心,不再害怕就足够了吗?

同人志里面……舞衣和楯,日暮和仓内,那些恋爱中的男男女女……亲吻、拥抱,接下来林林总总的事,说出喜欢后便一阶段一阶段象是游戏关卡般攻略着,为何静留你却只是……

——你只是开心而满足地笑着,象是到此为止、这样就好了。

楼梯间那个突然的拥抱,稍微一推你就完全退离,手也收了回去,明明以前总是紧紧抱着挣都挣不开,活像一辈子都想黏住似的……

你……难道是不敢再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期待…………

「……那这间怎样?有庭院可以养狗或停车……」

「嘻嘻,明明就是看中这间的大浴室吧?假装什么……」

甜蜜笑语隐隐传来,再也听不下去的夏树脚步一开走向玻璃门,叮当声响里那急速离去的湛蓝色背影沾着连自身也说不出道不明的苦闷,很快便没入汹涌的人群之中。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22:00 +0800 CST  
被手机铃声惊醒时,夏树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阳台外的天空已渲成橘红夕色。她急忙从背包里翻出手机,一按通话键接起,那柔软的声音便在耳边荡开。

『夏树。我这忙完一个段落,正往宿舍走。……你在哪儿?』

唇边带笑般的轻快语调在那极短的停顿后换成平稳询问,背景里隐隐传来珠洲城的大喊及嘈杂的人声,夏树掠开发低声应着。

「我在你家里,直接回来吧。」

『……夏树?你的声音……』

夏树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努力不让嗓音比平常哑沉。

「没事,我刚在沙发上睡觉。」

『啊啦,抱歉呐,吵到你午睡了。睡一下午,偷懒的夏树果然还是喜欢躲起来睡觉。』

一点都听不出歉意,静留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才不是!我去过市区打钥匙了。……什么偷懒,现在可还没恢复上课。」

『昨天明明答应过我要帮忙重建事务,才中午就溜得不见人影,夏树好过份。』

浓浓的抱怨让她的嗓音变得委屈,被指责的夏树哑口无言。

『遥说你的份我得负责,丢了一大叠待整理的文件在桌上,完全不让我有时间喝茶……』

「唔,抱歉,我一时气到忘记……」

快哭了的可怜语气。夏树猛地想起她最讨厌麻烦事,嘴里道着歉却注意到静留改口直称珠洲城的名字。

『幸好,通通让黎人去处理了。』

「……喂。」

手机那端的声音转瞬就扬起笑,夏树只觉忙着赔罪的自己真是笨蛋。

——偷懒不正是静留这懒散家伙的强项?珠洲城一定没料到最后是神崎没时间喝咖啡吧。

静留浅浅的笑声还在耳边响着,夏树一脸没好气提醒她。

「我要挂电话了。」

『啊,夏树,事实上……』

她还有话想说的样子,夏树重新把手机夹回肩上,起身伸展手脚。

「嗯?」

静留没有出声,门铃却响起来了。

「……搞什么,平常走路有这么快吗?」

打开门时,一手提著书包一手拿着雪白色手机的静留站在门外对她扬起愉快的微笑。

「『急着回家嘛。』」

同样的话以两种不一样的声道传进耳里,夏树瞪她一眼停止通话。静留噙着淡笑进了门,抬指按上大灯开关。

「我回来了。」

「唔……欢迎回来。」

明亮的灯光自顶上铺下,因为这极其寻常的日常对话,夏树忽地笑了。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23:00 +0800 CST  

母亲已逝,是静留告诉她黑暗之外还有四季变换、笑容以及阳光,也是静留牵着她的手重新走回这个世界。尽管不懂为什么静留怀抱的友情会跨越为爱情,更不懂静留为何罔顾她的意愿「做了那样的事」,正如同她决定相信母亲般,她亦选择相信静留。

她想听她亲口解释、想了解静留的心思,更想让静留明白她的想法。静留因她闪躲拒绝而大受打击,她必须向静留澄清,也想向她表明——「我没有讨厌静留你,藤乃静留是今日的玖我夏树心中最重要之人。」

对一个人有好感,就是「喜欢」了吧。

静留对她说过喜欢、舞衣对楯说过喜欢,那与玖我夏树对藤乃静留的喜欢还是不同的吧?她有些苦恼地发现自己会的词汇少得可怜,只能以这模糊的字眼总结她之于静留。

无妨,静留一定能理解的,就如同以往那些未曾说出口却被静留摸透的心思一样。

『我还是没能怀有你所期待的那种感情。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喜欢我。』

来不及问为何静留对她抱持的情感强烈至此,也来不及问静留隐瞒住的悲喜及祈求,她有太多话想对静留说,时限却已到了,只好——

『我喜欢你,静留。』

以一个吻及一句喜欢仓促表达她的心意。

最后一刻,静留弭平所有哀凄,平静地笑了。



夏树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以指代梳慢慢顺着发,脸颊微红。

为何当时情不自禁吻了静留?毫不犹豫,理所当然般吻了上去。她喜欢静留,但是……kiss……应该是静留、舞衣那种喜欢才会想要……所以其实她对静留是那种喜欢?

——夏树脸更红了。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那种喜欢属于更强烈的情感。重来一次,她很感谢静留,静留是特别的,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对静留有好感,她喜欢静留,然后…………吻了她?

夏树啧了一声。

不对、不对!这太跳跃了,不合理。

夏树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搁在膝盖上,一脸专注盯着。

「第一,我不讨厌静留,我感激她。」

夏树伸出左手拇指。

「第二,我喜欢静留,她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认真看着伸直的左手食指。

「第三,我想告诉静留我的心意,但是她那等待处罚的表情好悲伤、太令人心疼……」

左手中指亦伸了出来,太过专心的夏树没注意到浴室的毛玻璃隐约晃动人影。

「所以我吻了……」



「……夏树?我进来了。」



「咦?」

背后传来此时不该出现的声音,夏树一抬眼,一直在脑海里打转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裹着浴巾的静留正拉开浴室的门。

「哇!」

条列式的结论全数跑出脑袋,夏树吓得尖叫一声,急急忙忙抬手掩胸,回过一对睁得老大的翠眸直直瞪着静留,那擅闯浴室的人却一脸若无其事,甚至唇边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你干幺跑进来啊!」

她记得学生宿舍的浴室门明明有锁,静留哪来的开锁技巧……不对,该不会是自己忘了锁……

「夏树洗太久,我担心你晕倒了。」

静留倚在门边侧头对她微笑,亚麻色的柔软发丝坠在皙滑的肩上,发梢落向丰美的胸前,恰恰轻扫着白色浴巾上缘。

「骗谁啊!救人哪还有时间去脱衣服!」

静留身材真好——这念头溜过脑海,愈加窘迫的夏树暗骂自己也大声斥骂门边那个心存不良、假意伪装的人。

「因为是夏树嘛……真过份,还怀疑我哪……」

静留脸不红气不喘兀自胡乱说话,夏树气极,蓦地发现她的视线竟沿着自己的肩背直下滑至腰和臀的位置,毫不掩饰她的打量与赞赏。

「不要乱看————」

一声怒叫过后,夏树抓起莲蓬头用力一扭开关,大量的水立即喷向门边的静留。微小的尖叫被水声盖过,显然也被吓到的静留从门边弹开,抬了双手挡向袭来的水柱。

「哼,老爱这样乱来,知道厉害……」

反击成功,夏树得意地关掉莲蓬头的温水,话讲到一半突然断声。

——静留裹着身体的浴巾竟跌在地板上。



「夏树好过份……」

好不容易擦去流进眼里的水,尚未发现浴巾滑脱的静留轻咳着埋怨,一望向夏树却发现她涨红脸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夏……」

「呜哇啊啊啊啊————」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26:00 +0800 CST  


「……啊?哪里来的惨叫声……好熟悉……」

正在瓦斯炉前奋战的舞衣朝阳台的方向张了张眼,一脸疑惑。

「舞—衣——我肚子饿了——」

「好、好,拉面快煮好了……真是,不是才吃过饭团吗……」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26:00 +0800 CST  
低气压笼罩的晚餐时间备极艰辛地过去了。
                                     
静留咬着唇蹙着眉吃饭,席间未曾说过一句话。夏树难得与她同样正坐面对一桌菜肴——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缘故——她发出过几次声音想解释或赔罪,静留一概充耳不闻,两扇垂敛的长睫微微颤抖,象是强忍着不哭泣的模样。

夏树心下忐忑,抢着把碗盘餐具收拾妥当,静留仍是不吭一声,只是踱回寝室,灯也不开安安静静卝坐在床边。夏树犹豫一阵,轻手轻脚走进寝室也坐上床铺,与静留隔了一臂长的距离。

「喂,静留,对不起,刚刚我不是……」

静留肩膀突地一个颤缩,夏树立即噤声,阴暗的寝室内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蔓延。



「……嫁不出去了。」



良久,静留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话。

——幸好,没哭。

夏树松了口气,话的内容却让她更感窘迫。

「呃,不会吧,只不过是看……咳,你不是也让人看背了吗?在沙滩的时候……」

静留霍地转身,从小客厅散来的光线映亮她眉眼间横流的薄怒。

「夏树!你太过份了!那是擦防晒乳,你刚刚……刚刚……」

——正面直击,什么都看光了。

尽管是一向对她发言大胆的静留,这话也万万说不出口。那双绛红色的眼睛挟带抗卝议的嗔怨瞪着她,有愧于心的夏树低下头。

「抱歉……」

夏树看见静留按在床铺上的手逐渐收紧,捏皱床单的手指仿佛因使力而发颤。夏树抬起目光觑了静留一眼,她偏垂着头让发丝掩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方下颔及轻咬着的唇。

——怎么办?她真的很生气……

——京都是千年古都,静留又是世家出身,也许真有些规矩,例如未出嫁的女子被看见身体就……

夏树额上冒出汗来,左思右想还是只能拙劣地挤出一句普通的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管……夏树要负责……」

听见静留幽幽发声的要求,思绪还盘旋在不知名世家规矩里的夏树心下一跳,暗叫糟糕。

「负责?……我、我怎么负责啊……该不会要娶你吧?」



「我愿意!」



伴随那声立即迸出的承诺,静留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倾身向前朝她漾开华丽灿烂的笑容。看着那双几乎绽出光芒的澄亮红眸,夏树脸色猛地刷下。

——又被耍了!

「你这家伙!笨蛋!」

夏树立即起身,愤愤走出寝室,被大力掀动的布帘呼地一声翻开去,静留眨了眨眼尾随夏树回到小客厅。察觉背后跟了人,夏树冷哼一声往崭新的沙发一坐,随即面朝椅背横躺下,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那个狡猾的学生会长。

「新的沙发来了,今晚我睡这!」

人才躺下没多久,沙发微微一沉,随即腰后一暖,静留竟踱到沙发旁挨着她坐下。

「夏树过去些,这样我没位置躺。」

夏树霍地翻转过身,细长的黑眉挑起浓浓的怒气和疑惑。

「你来干什么!里面有床啊!」

「当抱枕。」

静留一脸充任藤乃式大抱枕的理所当然,今早的糗事记忆立即苏醒,又气又羞的夏树一阵晕眩,嘴巴张了张却反击不出半句话。

「听话,过去些,我知道夏树没抱枕睡不着的。」

「你!」

完全被当成小孩子哄,气得说不完一句话的夏树爬起身来,随手抓了沙发枕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我去楼下了!」

「夏树等等,这拿着吧。」

静留忽然出声将她喊住,那个熟悉的嗓音柔软却正经,夏树耸着眉回过头去,一件厚度适中的外套正递向她。那对绛红色眼眸里添了许温柔,夏树微微一愣,是担心怕冷的自己着凉吧,她怒气消了些,搔着脸讪讪接下外套。

「谢了……」

「啊啦,不可以抓着舞衣同学睡喔,我会吃醋的。」

——砰地一声大响,静留两手盖住耳朵,目送夏树甩上大门。

静留抚着脸噗嗤一笑,旋身走向书桌。扭亮桌灯开启电脑后,那位慧黠的学生会长神情专注,纤长的手指轮番舞动,萤幕上不断出现详细的企划书文案,她的唇边亦泛起微笑。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33:00 +0800 CST  
「舞衣,今晚借我张床睡。」

舞衣打开门时,外套底下仅穿着睡衣,手里还搂住一条沙发枕,满脸怒气站在门外的夏树说了这样一句话。

「呃……先进来吧。」

夏树气冲冲走进3024号寝室,视线在她背影绕了一圈的舞衣脑中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两人才在小木桌边坐下,命也拿着零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你和会长怎么了?吵架?」

其实舞衣想问『你被会长赶出门了?』,不过此话一出应该是火上加油,也许她这蓝发的友人会马上离去呢,她很乖觉地换了个委婉问法。

——开玩笑,午间才对她说了要好好保护会长晚上就出事,怎能任她离开?当然是得稳扎稳打问个清楚。

「那个狡猾的笨蛋!她骗我说要嫁给我,又想跟我一起睡沙发!」

「…………这.样.啊。」

舞衣的眼神立刻变得暧昧,太过生气反而无法好好组织话语的夏树一回神急忙否认。

「不、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重、重来!」

「夏树的脸好红喔,奈绪说这是想到色色的事。」

「美袋命!你这家伙想死吗!」

再也忍耐不住的舞衣抱着肚子滚倒在地板上大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舞、舞衣你!」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的舞衣按着又酸又疼的肚子爬起身来,嘴角有些颤抖。

「我…我去弄些饮料,你先冷静一下吧。……要喝什么?热可可?」

「唔,好,谢了……」

「舞衣——我要牛奶——」

「好、好……」



「……就是这样。」

半小时后,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夏树啜着热可可,脸颊还染满气愤及尴尬未褪的潮红。舞衣握着一杯可尔必思,十分庆幸自己没喝半口,否则一不小心喷出来就得擦桌子了。

「静留那个可恶的笨蛋……」

夏树一脸阴沉兀自低声骂着,舞衣捏着吸管在杯里转了转,嗑得冰块叮当直响。

「真是让人意外呢。」

「嗯?」

舞衣抬手托住脸颊,朝对面的夏树一笑。

「是说夏树你呀,还有会长。本以为会长是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虽然体贴人的方式是有些奇怪啦……」

这样说着的舞衣脑海中飘过某次夏树感冒,那位细心的会长竟带来一把夜壶,碧提出惊人的民俗疗法时还露出慨然就义般意欲亲手治疗的决意。

「别被骗了!那家伙坏心得很!既懒惰又爱戏弄人,刚认识的时候笑得很无害,之后……」

夏树突然不说话了。

「之后?」

「……没事,当我没说。」

——「之后,一不注意时就从背后抱上来,像在炫耀身材一样。」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讨厌,这样是吊人胃口啊……我想多认识认识会长耶。」

舞衣一脸惋惜地叹气,夏树没好气瞪她一眼。

「劝你把脑袋里面那些静留的表象通通忘掉。」

「咦……怎么把你的好朋友说成这样啊……」

「舞衣。」

喝完牛奶百无聊赖将下巴搁在桌上的命突然出声,金黄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难得一脸严肃。

「什么事?」

「那个拿剃刀的静留很强耶,各方面来说。」

一阵沉默弥漫开来。半晌,夏树将手环在胸前,挑起眉撇了撇嘴角。

「这可是准确的动物直觉啊,舞衣。」

舞衣轻拍着命的额头,发出还是不甚相信的声音。夏树不再多说,起身往流理台清洗杯子,舞衣的话又从背后传来。

「不说会长了,没想到夏树你睡觉还需要抱枕呢,平常都是一副很独立的样子。」

夏树耳朵一热,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脱。

「不是那样的!早上那是意外!……大概……」

舞衣看着从没注意过这类日常小事的友人陷入困窘的思考,吃吃笑了起来。

——说什么会长爱戏弄人,玖我夏树,那多半是因为戏弄你很有趣的缘故吧?

舞衣脑袋里正转着失礼的念头,一旁命忽然紧抱住她,表情十分认真朝流理台喊去。

「喂,夏树。」

「干什么?」

「舞衣的胸部是我的哦。」



「谁要跟你抢这种东西啊!」

停顿一秒才会意过来的夏树再度怒吼,舞衣又一次滚倒在地板上笑得喘不过气。



「……啊啦,楼下挺热闹的呢。」

4001号寝室内,那位学生会长抚着脸扬起笑。

瞥了一眼正不断吐出纸张的印表机,静留唇边的笑又深了几分,她起身舒展腰背,走向大灯开关准备就寝。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35:00 +0800 CST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种行为……叫做「宠溺」。



「……啊。」

静留忽然轻呼一声。她的嗓音因难得的讶然而提高,夏树顺着静留的视线看去,目光亦黏住了。

那是处于市郊,一栋十分特殊的清幽房子。

照片中的房子座落于一段缓缓上倾的坡道边,屋侧以硕大而粗糙的灰褐石块砌筑了道短墙,墙头盖着整齐的灰黑色瓦片,墙边是幢古味盎然的二层独栋木造房屋。照片边角隐隐可见一栋欧风洋房,拍照者将屋子全景摄入时似乎刻意将那幢风格截然不同的洋房隔开,照片上两栋房屋间还立着一根电线杆,电线以不同角度一上一下横向两端。

夏树知道市郊处多是西式洋房,见照片如此拍摄,忍不住猜想这道短墙除防卫外也担当着隔绝、区别的意味吧?但那灰黑色的瓦片在墙头一道、屋檐又是一道,再往上贴出一片栉次平整却不过于厚重的屋顶,短墙的朴拙与房屋本体连成一气,若非夏树先注意到照片里明显的隔离意味,这道几与房屋融为一体的墙便不会如此醒目。

她微微一笑,真是道奇特的墙,拒绝人的方式既平静又不着痕迹。

次张照片由房屋斜正面拍去,长格状的木条铺满一面墙,右侧玄关并不大,难以想象仅供两人并立的入口后是片比自己旧屋还上大一些的空间。房屋的外墙隐没在照片两侧,只见着一棵劲松及一丛青竹在日光里静静直立墙后,倾斜的树影倚在浅色屋墙上,简单的景致却有着近似于邀请的静谧。

夏树不得不承认,她真是对这栋屋子的内里与全貌起了好奇心。

余下几幅照片拍摄了厨房及卫浴,有别于屋子外貌的古朴,十分干净而现代化;二楼和式风格的卧房亦素雅整洁,天井一角的影像里有座染了些青苔的石水钵及一株梅树。

夏树多看几眼后只觉似乎在哪瞧过这一类型的建筑,那沉静的气氛让她感到莫名熟悉。

——一截纤白的指抚上照片,静留的表情由先前的讶异转为淡淡的怀念。

夏树眉微微一挑。是了,就是静留。

这是京都一带常见的房屋型态吧,柔和而简约的深色屋顶轻轻覆盖在细致典雅的木造建筑上,稳重的姿态让人心情平静,就象是静留闭眼品茶时那股无声的庄重与高雅。

「静留?这栋是京都那种房子吧。」

静留似乎看得出神了,经她一唤才醒觉。她敛下眼眉展颜微笑,一口京都腔较平时更加轻柔。

「是的,这是一栋町屋。」

夏树弯起手指敲了敲屋况资讯,冲着她一笑。

「距离市区约十五分钟车程,气氛安静,生活机能不差,占地不小,视野开阔,八年前盖好的独栋屋子,唔,还有片小庭院。」

「啊啦,夏树喜欢?」

「你也很中意吧?刚刚看呆了。」

静留柔柔一笑却不说话,只是将一旁等候已久的业务员招来。

「麻烦您联络屋主,约个时间我们想看看这栋房屋。」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36:00 +0800 CST  

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筹措巨额的医药费;重生之后,失去茱莉亚的她确实烦恼着母亲的医疗费用,而此刻这共犯般的学园竟说要全额补助?仅剩的自尊令她感到不屑,不可否认地,内心却又碍于现实而有犹豫存在。当个假修女也好、替学园无偿打工也罢,条件交换的本质让她能说服自己——她仍然靠着自身的努力守护着母亲,而非单纯接受同情与怜悯。

然而……话从那女人嘴里说出,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茱莉亚是被这女人驾驭的大蛇咬碎,绽裂散落的每一朵绿色燐火都是母亲的生命。这女人说出的每个补偿、每个提议、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提醒着她自身的挫败,连那体贴的条件交换也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屈辱……

——前理事长的好意又如何?我就是讨厌你!

那位学生会长仍以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奈绪知道她仅是公事公办,却无法从两人的私怨里脱出。看着藤乃的分分秒秒都宛如针刺般难受,母亲因自己是个弱者而死的事实一幕幕在脑海内重播……



奈绪挟着某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瞪住静留只字不吭,良久,静留似乎放弃般收回目光。

「结城同学,若你改变主意,学生会室任何时刻都欢迎你来。」

奈绪没有说话,一转身就要离去。

「奈绪。」

夏树忽然将她喊住,奈绪斜过视线,眉眼高涨防卫般的讽刺之色。

「有何指教哪?玖我学姐。」

夏树眉头皱起,有一瞬间象是要出声回击,末了却只是转头瞧向窗外。



「无论如何,请让她活下去。……别像我一样没了母亲。」



静留眉尖轻蹙,目光落向桌面,却感受到奈绪因那句直刺到心里的话僵了脸色。好半晌,学生会室里的三人皆沉默不语,仅有窗外吹来的微寒秋意拂着凝滞不动的夏树、心怀担忧的静留,以及紧握着拳不说话,眉目间情绪不断变化的奈绪。

终于,那红发的女孩决定离去。门缓缓被拉开,再发出小小的声响关上。

奈绪临走前欲言又止,有倔强,有受伤,有犹豫,也有一丝隐约的愧疚。静留确信那满身刺的女孩会再次来访,但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心事解决后的轻松愉快,她仰起头,轻声呼唤桌前仍旧动也不动的另一个女孩。

「夏树。」

夏树并未应声,径自走往窗边,象是不愿被看见脸上的神情。

静留站起身来走向她,却在一步之外停下,伸出的手凝在半空又无声无息收回,仅仅搁在腰间。

「夏树,抱歉……」

夏树似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背倚着窗,那双翠绿色的瞳眸里并无静留担忧的悲沉,竟亮着堪称肃穆的光。

「为什么道歉?那话是我自己要说的。」

「让你想到过去的事。」

夏树露出淡淡的苦笑。

「静留你啊……实在是太温柔了。你刚刚还想支开我对不对?」

默认的静留亦对她一笑。

「夏树也担心我和奈绪起冲突吧?」

夏树应了一声,那对美丽的翠玉飘向桌上被主人遗落的砂质茶杯。

「我不会讨厌或憎恨她,但是,那些事情不会这么快被忘记。奈绪……她跟我很像……」

夏树的话未到结尾却断了声,只是凝起眉看着静留。



是想说奈绪也不会这么快忘记祭典时发生的事?想安慰她奈绪只是无法宽心,并没有讨厌或憎恨她?还是在奈绪身上看见自己,想起从前那满是敌意几乎要抓伤人的怒眼孩子?

亦或是……

『你这个杀人凶手!』

静留并不在意会否被憎恶,奈绪的话却在脑海里反覆啸起。被那直接而毫不留情的话语指责着,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一瞬间仍哑然无语。

失控的时候……不,静留明确知道,那并非失控,而是没有退路的她以自我意识选择了伤人的修罗道。——「豁出去」,为了某些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事时,人们总爱使用这三个字。她很明白挥下剃刀所代表的意义,也很清楚会造成何种伤害,自踏出那红枫乱舞的庭院时,豁出去的静留便决定以生命抵偿所有她即将犯下的罪。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39:00 +0800 CST  

然而,命运象是开她玩笑般,她死而复生,遥、奈绪的母亲也是。重新取得未来的灿烂笑容还留在HiME们脸上,但她们都知道,那些发生过的事不会被遗忘,亦不可能无视。

——杀人未遂。

静留自嘲地想着,她是唯一一个认为就这样死去比重生更美好的HiME吧?



「……喂,静留!」

静留一怔回神,夏树站在面前唤着她。搁在腰间的手传来一阵暖意,她垂下眼,夏树的左手稳定而有力地扣住她的右手。

象是那一夜助她抚平忐忑与畏怯的牵手。

悄悄地竟担心起稍有动作便会让那暖意逸失,静留努力维持着右手动也不动,唇边漾着与平常无异的微笑。

「怎么了?突然喊我。」

那善良而温柔的孩子皱起眉,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没乱想什么吧?」

静留侧着头加深笑容,将内心的微小苦恼修饰得不见踪影。小心点,她告诉自己。总是得刻意施为,才能在敏锐的夏树面前隐藏好心思。她举起右手,带着夏树的手抬高,伸出另外一只手覆上,轻轻抚了下。

「在想夏树的手真温暖。」

她说着内心里真正的感谢,却扬起捉弄人的浅笑。果不其然,脸红的夏树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骗人的家伙……」

象是埋怨好意被糟蹋般,夏树气鼓鼓地撇开头,静留的笑淡淡化去,转身收拾被她信手搁在桌上的文件。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背后的夏树唔了一声。

「我马上拿去给理事长。」

静留将收齐的文件抱在肘间,轻摇着头。

「我去就好,刚刚只是……」

话未说完,夏树忽然抽过那叠文件拿在手中。

「一起去,反正我也没事。」

讶然的静留不解地看着她,一时无话。

「走啦。……不要偷懒躲在这里喝茶乱想。」

象是那严厉的执行部长般数落着,夏树突然抓住呆立不动的她,拉着人就往外走。背着夏树,那亚麻色发丝的美丽少女眼里忽地闪过泫然水光。

她用力眨着眼,将险些泛滥的湿意压回,任夏树拉着她往理事长邸走。



「喂!好好走路!」

「讨厌……夏树这么用力,好像要把人拉去不好的地方。」

「你!不要老把话讲得这么奇怪!」

「夏树说错了哦。」

「什么?」

「不是奇怪,而是暧昧。」



夏树愤愤放开她的手,却没有掉头离去,只是瞪着眼等她跟上。走近两步与她并肩而行,静留笑了——远比平常轻的笑声,一下便被吹散,融入凉冷的秋风之中。

夏树的眉不经意间蹙拢,翠眸里悄悄添了分警觉。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39:00 +0800 CST  
特别留意静留的日子,飞快过去数天。

夏树已经习惯清晨醒来时会看见静留的睡脸,晨跑回来后静留已备好早餐等着她;看中意的机车从山田那以优惠的价格入手,也曾载着静留到街上一起逛内衣店;奈绪来找静留的时候她在场,但两人只是公式对话着填妥文件。

『我会让我妈妈得到最好的照顾。』

奈绪站在静留桌前,视线却望向她,两人的表情都显得不自然和僵硬。

『我可以去看伯母吗?……和静留一起。』

不知不觉问了她,亦不知不觉补了后半句。奈绪脸上的意外添了分复杂的犹豫,沉默良久却只是皱着眉说随便,而静留又出神了。

自那天与奈绪僵持后,夏树偶尔会看见她放远目光,抿着唇静静思索。某次竟不注意茶已凉冷,尝了苦涩又轻吐着舌重沏一杯。夏树问过她在想什么、要她别乱想,静留总笑着以令她窘迫的方式带开话题。

也许,换个住处后,情况会改善?夏树暗自期盼着,终于到了与屋主约定好的土曜日当天。那一日,天气十分晴朗,静留容光焕发,看见她隐于唇边的笑,夏树心里的云亦飘散了些。新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她载着静留往市郊骑去,在购物中心和中介碰了面。

跟着那台50.c.c小绵羊缓缓爬着市郊的上坡路时,仿佛听见新车也在喘气的夏树十分心疼。只能用「迟缓」两字来形容的车速,夏树几乎要怀疑起那台机车会不会失去力气就此滑落公路最低处。

「嗯……田中先生好辛苦。」

背后的静留也忍不住叹息,夏树扭着油门的手因无法尽情下转而僵硬,小绵羊依然在前方吃力地吐着烟。再爬升几公尺后,失去耐性的夏树终于顶开安全帽的黑色镜片。

「我们先去上面等。」

也不晓得话是否顺利传到田中耳里,夏树偏过车头,引擎随即欢畅咆吼,深蓝色的重型机车如矫捷的豹般迅即冲上坡道顶。

一攀上坡道顶,视野陡地开阔起来,公路右侧只有一两栋民宅,余下便是空地或低矮的树丛,左侧则是一览无遗的风华湾。夏树停下车呼了口气,后座的静留亦掀开镜片让凉爽的风吹入帽内。

夏树转过身朝下方望去,小绵羊还在坡道的一半处努力着,那双翠绿色眼睛里立刻浮起不耐烦,静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夏树拨着滑下的发,瞥过眼询问后座的人。

「夏树真坏,被超车的田中先生很心酸吧。」

夏树耸耸肩,眼里泛起无奈和一丝闪动的好笑。

「为了不睡着,只好让他心酸了。」

待田中爬上坡道顶,静留和夏树已看好一会海了。他十分愧疚地弯腰道歉,本冷着脸的夏树亦感不好意思,反倒是静留温言安慰了他几句,三人才又慢慢往那房屋的方向而去。公路在小丘顶以平缓的弧度朝前延伸,沿着山坳隐没在翠绿的群树之间,绕了一个大弯越过三栋欧式洋房后,那幢京都风的独栋町屋便一点一滴显露全景。

那道灰褐色的短墙在阳光下晒出石块粗糙的薄影,墙边伸出一株松树,松针裹着清新的绿,屋前落着几颗松果;灰黑的屋顶在明亮天光下像片薄巧的叶,走到近处,屋墙上细致的格子清晰可见。停妥机车后,夏树摘下安全帽,便看见静留仰望着屋檐微微笑开。

「请进,田中先生、玖我小姐、藤乃小姐。」

门铃的声音从屋内隐隐传出,不一会从玄关内走出一名年近五十的妇人。屋主今村夫人亲切地招呼她们进门,堪称慈蔼的嗓音说着一口标准语,夏树及静留却齐齐一怔。

——今村夫人竟穿着一身素黑丧服。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40:00 +0800 CST  
V



——呐,夏树,你生命里有哪些美丽的景色?

——那孩子想了想,谈起一座樱色的花舞庭园、一片异国的蔚蓝苍穹。

——怀念温煦的笑意泛在唇际,她拥住她追忆一段夕阳下的金红公路。



「继续播报下一则经济新闻。德国知名财团Ruennser即将来日创设子公司,各领域企业主无不如临大敌……」

夏树撑着脸颊半倚在沙发边按着选台键,微眯的翠绿色眼眸流露十足的无趣。即使已经打了两次呵欠,她还是坚持把电视频道逛完般持续按着遥控器,间或那双眼睛会飘向桌上的深红色滑盖手机,似乎在等着谁来电。

「夏树,你还不睡觉吗?」

静留关了书桌的灯,解开发髻踱到沙发边坐下,柔软的亚麻色长发落在颊旁,两扇半掩长睫在眼下抹了道阴影。

「嗯,我在等一通电话。」

夏树视线没离开过跳动的电视萤幕,现在正播着煽情的夜间广告,那不耐的少女立刻换了频道。

「这么晚了,夏树不是在打什么奇怪的电话吧。」

连这玩笑话也说得有气没力,奇怪的是静留你吧?夏树皱着眉侧过头去,静留朝她笑了笑。

「想知道?」

那低沉的嗓音几近挑衅地询问,静留不置可否地拢着发。夏树放下遥控器,抿紧唇线挺起身来。

「告诉我你最近在想什么,我就跟你说电话的内容。」

静留别过脸去浅浅笑了一声,象是抱怨她的坏心眼,夏树捕捉到那双红眸里瞬间闪现的无奈。

「夏树别太晚睡了。」

留下这一句,静留就往寝室走去。皱起眉瞧着人走开,夏树喊了她。

「静留!」

静留转回身来,大灯的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衬得那双沉红眸子血般凄艳。

「你……不要胡思乱想。」

又只能是这句话。这几天内反反覆覆不知说了几次,词穷的夏树甚感懊恼,静留只是微微一笑,回身走进寝室,让布帘及阴暗吞没她纤细的背影。

几欲散去的飘忽笑意——夏树无力地趴向沙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那天看完屋子以来,静留一直很异样。

白天在学校还能维持平常的沉稳,夏树却知道夜里的她一直为恶梦困扰。夏树从未看过睡得如此不安稳、蹙紧眉发颤的静留,较重生后那夜的不安犹有过之。

某日夏树将她唤醒,额际渗着冷汗的静留只是摇着头,起身去浴室内洗了把脸。对夏树担忧的询问草草带过,她背着夏树再度睡去。

同住这间寝室以降,静留未曾让她对着自己的背影睡觉。夏树忍住将她扳转身的冲动,那背影如此纤弱,竟有种过于粗鲁对待便会碎裂开的错觉。迷迷糊糊睡梦之间,她似乎听见低微的声响,象是啜泣,又象是呻吟。

次晨醒来,面对追问几番敷衍搪塞失去效用后,静留突然对执拗的她露出极为脆弱的苦笑——意识到再逼问下去只会伤到静留,夏树当时便放弃了,左思右想后她却拨了一个曾认为再也不会用到的号码。

『山田吗?我是玖我夏树,有栋屋子帮我查查。』

山田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然而那栋屋子没有丝毫不对劲,一切与她从今村夫人口中得知的没什不同。

『如果真要说怪异处也是有,我查详细些再回覆你。』

挂断电话后夏树怀着不安和警戒持续留意着静留,午间她收到山田送来的简讯,告知她今晚等他电话。

夏树从沙发上撑起身瞥了一眼壁钟,夜间十一点廿五分,心烦的她低声咒骂着又按起遥控器。将近凌晨零时的时刻,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你太慢了。」

抄起手机劈口就是责怪。夏树不晓得为何自己如此烦躁,以往调查一番地时明明深夜两、三点也耐得住性子的。

『一番地毁灭后,工作一时多了起来,抱歉哪。』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45:00 +0800 CST  
静留忽然挣开她的手,夏树回过头去,瞧见她来不及褪尽的慌乱。

一句「静留你今天很奇怪」险些冲口而出,夏树猛地警觉到她不能这样问——静留眼里泛着微弱的畏惧,象是不愿碰到她般缩着手,而静留因何异样,她最清楚不过。那担忧烦乱的蓝发少女捏紧拳头,吸了口气尽量放柔她总是凝沉的嗓音。

「静留,我们去走一走……好吗?」

「去走一走?」

聪慧的她话里闪着警戒,仿佛不愿和自己再多相处一分一秒,夏树心下难受,却只能狡猾地诱她入彀。

「去那海崖。」

果然,静留无法拒绝这仿佛陪她吊祭母亲的要求。那双沉红瞳眸阴晴不定,最后她仍然应允。

——静留,对不起,可是今天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坠落下去。

发动机车后,坐在后座的静留僵直身体,一双手只搁在腿上。夏树叹了口气,回身按住她的手。

「静留,算我拜托你,抓紧我,不然你会摔下去。」

接触的瞬间那冷凉的手颤了颤,她微弱地答应着,让夏树的手带她环上自己的腰,不知不觉间紧扯住夏树皮质的短外套。

引擎的轰鸣声中,机车向校外冲去,她扭着油门,满腔心思惦念着背后若即若离的静留——她准备好随时按煞车,抓稳那仿佛要逃开的手。幸好,静留只是放弃般动也不动伏着,夏树能感觉到她的脸颊轻轻贴在自己肩胛骨上,熟悉的茶香味间歇传来。

在花店里买了束伪装用的白色百合,她载着静留往市郊骑去,在分岔路口停下车。骑惯的那条路上有栋京都风味的房子,另一条路需多上一个半小时车程才能抵达那海崖,却能避开今村先生的家。

「夏树?」

夏树带静留去过一次,识得路的她不解夏树为何犹豫。

「今天绕远一点好了。」

背后沉默无声,夏树心想静留一定看穿她这拙劣的谎言了。

——没关系,你逃不掉了。

深蓝色的机车在公路上疾行,她和她默然不语。夏树想起初二暑假那晚,她载着静留回宿舍,两人亦沿途无语,而当天是她遗忘已久的生日。

——静留,我永远记得你为了我做的,也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鼻子有点酸,夏树再度要自己不能哭,竟有个傻瓜对她如此好。

那罪恶本该属于玖我夏树,在她决定替母亲复仇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是静留先替她接过手去而已,现在是她亲自扛起来的时候了。

——不要一个人哭泣好吗?不要把我排除在外,那也是我的事。

环在腰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夏树察觉风开始变凉,时速表便降下十公里,看见海崖时已近向晚。



那片平整断去的海崖已围起新的护栏,夏树记忆中的海潮声却无任何变化。收妥安全帽,她拿起百合花束,转身只见护栏边的静留遥望天际。

「为什么带我来这?」

她轻轻掠着被海风带向颊边的发,问句是快被风吹散的柔弱,谎言被拆穿的夏树决定正面迎击。

「静留,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静留垂下目光,悬崖底的海浪翻涌狂拍,在深蓝的壤上栽了千万朵破碎的百合花。

「没什……」

「不要闪躲我的问题。」

见她又要推说没事,夏树强势地抢了话,静留露出苦涩的笑。

「夏树真坏,就只有你可以闪躲我的问题,我却不行。」

知道静留在埋怨她总瞒着她出入危险之地,夏树话一滞却扬了扬眉——今天非得要她把事情说出口不可。

她俩曾以命相搏,正为把生命交给对方,夏树早已决定和静留并肩担起所有罪。一起化为绿光微尘时她满心平静,此刻也未曾考虑逃避,只是想要她说出心里的重担,再告诉她——那些也是玖我夏树的责任。

「你在想祭典那时候的事,对不对?」


楼主 白露成双  发布于 2011-06-14 14:50:00 +0800 CST  

楼主:白露成双

字数:173033

发表时间:2011-06-04 06: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16:49: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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